推 cooldeathx:頭推!! 06/04 19:06
7.
「這裡是你的家，大家都會想你。」
「小卡，儘管你不是我的孩子，」
「但我愛你。」
那樣親密的話，彷彿好久，好沉重。
師母離開了，一個人做著旅行。
而我很快也會離開這裡，遠離這一切。
當晚，我沒有回藍色守望。
我知道這會讓大家擔心，可我想躲著。
躲在血謎島上，逕自注視著這片受污染的黯淡土地。
我的心，大概就像這塊土地吧？
貝雷先生後來告訴我，他希望我不要跟他一樣。
可我當下，我只想著他為什麼要殘酷告訴我這些。
我還能去旅行嗎？這根本只是一場比戰爭還可怕的逃難。
我能逃到哪去？我不知道……
在曾是血色守望的駐地遺骸，我不知不覺往北方的海灘走。
血謎島的晚上存有許多危險生物，我們不會做處決他們的事，他們都在，這也讓獨自行走的我，害怕極了。
害怕……
大概吧？
我坐在靜謐的夜色沙灘，這裡連魚人小屋都沒有，只剩孤獨的我。
好冷，我手輕撫著平靜的海潮，浪隨著風，一陣一陣，我凝視著，彷彿能看見自己的臉。
傷好了，可這一點意義也沒有。
我沒有哭。
沒有，
沒有……
我忘了在這樣靜謐的沙灘待了多久，對我而言，一切都不重要了。
我甚至想走入海中，就這麼消失，
可笑的是，我沒有什麼勇氣，海水好冰，我只能坐在這裡，躲在這裡。
直到，有人來救我。
「小卡，是你嗎？」
熟悉的聲音讓我回頭，這讓我驚訝，目光迎向不遠處，女性的身影。
「師母……？」我不自覺露出微笑，覺得這彷彿在作夢，師母不是離開我們了嗎？為什麼又出現在這裡呢？難道那魯聽到我的祈禱，知道我需要她，幫助我嗎？
認出是我，師母向我走近，水晶般的眼眸凝視著我。
「你為什麼在這裡？」她開口，但很快的，便發現這疑問同時存在於我眼眸倒映的倩影。
「唉……你一定是因為什麼事，才躲到這來吧？」
師母溫柔說著，露出苦澀的笑容，沙灘印著蹄印，在我身旁坐著。
跟我一樣，沒有地方去。
「你都知道了，對不對？」凝視著海面，師母平靜的臉龐顯得滄桑。
「對不起，我──」
「沒事的。」她伸手，示意我冷靜下來，我聽她的話，安靜聆聽。
「你知道嗎，你說話的時候，跟你父親簡直一模一樣，」
「思考的時候，難過的時候……」
「我不能要求太多，我只要你平平安安就好。」
說完，師母將目光投向我，對我露出淺淺的笑容。
「你偷看女人的秘密，不乖喔。」她溫柔的聲音，硬聲打斷正要開口的我，我感到懊悔與羞愧。
雖然我有一絲懷疑，這彷彿是師母刻意安排的，但我不該擅自偷窺這些秘密，我的身世，師父與普瑪，師母和我父親，師母，我。
如果我什麼都不知道就好了，可我不想一點都不瞭解我的家人呀！
「對不起……」可是，我只能說著這樣的話。
「在哭什麼？」她微笑，拍了拍我，為我拭去淚水。
「傻瓜，你救了師母呀……」她收起微笑，重新審視著這片海岸。
「水好冰，我想我不該在自己的徒弟面前這麼丟臉。」她輕描淡寫地調侃，這讓我害怕，難道師母原本想要……
輕嘆口氣，師母拍拍我，示意我跟著她走。
沿著海岸線，踏上淺坡，我們又穿越了那曾是血色守望的荒地。
漫長的夜，我們飛快的跑，沒有交談，直到從凱索十字路能眺望遠處的火光，師母才停了下來，在這片黑暗，對我露出朦朧的微笑。
只是，我的心，又隨著沙灘上的蹄印，逐步下沉。
那個讓一切都不對，卻又那麼理所當然的洞穴。
「我偶爾會來這裡，盡量讓這裡看起來……自然一些。」坐在洞口的石台，師母的聲音變得冷硬。她早知道了。
「艾克多少也猜到了，他很懂小女人的心思，所以，我要他別對你提起這些事……」
「小卡，答應我，忘掉這些事情。」
原來，只有我無法接受。
「那兩個朋友是個不錯的人，這幾天師母一直替你留意，我覺得，你可以信任他們，你不是要跟他們去達那蘇斯，不是嗎？」
她反問，我這才想起，也許這才是我該在意的事。可能是個疙瘩，也可能要過好長一段時間才能釋懷，但人並不是停滯不前的，更多的事，值得我在意。
「師母，那妳呢？妳怎麼辦……」我也虛弱的反問，儘管我可以不去想，可師母呢？她無法迴避，她一個人躲起來，又會因此釋懷嗎？
「我？」她抬起頭，專注思索著這個問題。指尖，不自覺咬著，她的一個小習慣。
驀地，她咬著指尖的手輕沿至羊角後的大蓬馬尾，緞帶一拆，如雲長髮隨風梳著，讓我，在夜晚目睹這驚心動魄的美麗。
「走吧……」她將緞帶綁在手上，要我跟著她，找個休息的地方。
其實眼前，就有個舒適的洞穴，但我厭惡那裡，師母也是。
我們也不會回去，只好這麼找。
總算，我們在安曼谷外，找到一處乾淨，也安靜的樹林，更重要的是沒人會找到我們，可以好好休息。
「好像那個時候……」師母坐在樹下，平靜回憶，我陪在她身邊。簡直，就像是戰爭逃難的時候。
我們為什麼逃呢？說來也許好笑，也許只是不想再看見他們，也許累了，什麼也不要，只要像這樣子，就好。
『傻瓜，你救了師母呀……』
見師母坐著失神，該有的行李，像是從未存在，我這才真正意識到，師母剛在血謎島灘頭所說的話。我暗自慶幸那魯回應了我的祈禱，也或者，是師母在我身上放的祝福，讓她發現了我就在附近。
只有同樣堅定相信某些事物的，親人，才能夠擁有這樣的羈絆。
「小卡，你想不想聽你父親的故事？」
坐了一會兒，師母將目光迎向我，打破沉默。
我搖搖頭，對我來說，師父就是我的父親，師母，我也可以把她視作我的母親吧？
儘管，師母望著我的眼神常帶著複雜，我也從日記，支零破碎的線索，瞭解到人與人之間的情感，有時候往往無法單純劃一。
「師母，妳跟我們一起去好嗎？」我看著她，提出了這個請求。
「我會的。」她點點頭，我這才明白，她已有意如此。
只是，我們都很害怕，師母沒有勇氣，已經發現這些秘密的我也是。
我敬愛師母，可是……
「小卡，你過來……師母會冷。」
我挪挪身子，離師母近一點。
「抱我好嗎？像你父親……」
注視著我，師母的聲音忽然變得哽咽，她強捂著唇，瑟縮著，想讓聲音平穩，但她嬌小的身體仍不住顫抖，眼淚不停地流。
我聽話，將她擁入懷裡，再也無法忍受的她崩潰大哭，手抓得緊緊，指尖甚至陷入我背。我拍拍她，試著讓她好過一點，直到，我聽見她的啜泣，她手的力氣才逐漸放緩。
哭累了，師母滿是淚痕的面容注視著我，水晶眼眸變得黯淡。
她似乎想說什麼，但很快地，她便作罷，縮著身子，在我懷裡躲好，小尾巴輕搖，疲憊地闔上眼睛。
終於，她安心抱著，在我懷裡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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