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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沒有理由的，穆莉兒知道伊利丹一定會在那裡。
清醒後的第一個晚上，穆莉兒虛弱地攀上她的白色獅鷲獸，飛向
那個被綠色岩漿圍繞的小丘。她一眼就看到那雙黑色的翅膀，在小丘
上迎風開展。
即使在親身體驗過伊利丹所掌握的、極其恐怖的惡魔之力後，穆
莉兒仍然沒有絲毫畏懼，就如同他們的第一次見面時一樣。
「亞瑟是我最好的朋友。」
穆莉兒緩緩地向前幾步，靠近背對著自己的伊利丹，比上次的距
離近得多。
她沒有對眼前的男人產生任何畏懼，或者敵意。
「你知道他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嗎？」
伊利丹沒有回答，甚至動也不動。但是穆莉兒知道他有聽到自己
所說的每一個字，她又往前一步。
「亞瑟是我看過最勇敢聖騎士，他永遠站在最前面，明明很痛卻
老是逞強；他總是要大家想辦法活下去，卻從來沒想過自己該怎麼活
下去；他最寶貝東西就是那面破爛到像是爛鐵的舊盾，那是他的老師
阿岱爾留給他的……」
穆莉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壓抑住酸澀的眼眶，她也不知道自己
為什麼要跟眼前這個帶走亞瑟的兇手說這些。「雖然他的幽默感永遠
都讓人摸不透，可是我現在好想他那些很難笑的笑話……」
伊利丹終於回頭了，他眼中的綠焰跳躍著。
他正在注視著自己嗎？穆莉兒無法從他毫無變化的臉上解讀他的
情緒。
「他一定很喜歡妳。」
穆莉兒愣住了，「……我不懂。」
「他倒下的時候，目光一直在人群中找些什麼。」伊利丹的語氣
非常平靜，幾乎無法想像他就是人們口中萬惡的背叛者，「當他看到
妳的瞬間，他就放鬆了，不再掙扎。」
下雨了嗎？外域也會下雨？一道道冰涼的液體滑過穆莉兒的臉頰，
落進她的唇間。她看著眼前越來越模糊的伊利丹，才注意到他胸口綠
色的圖騰間纏繞著暗紅的傷痕，都是尚未癒合的新傷。
「我很遺憾，亞瑟沒辦法和妳一起回去艾澤拉斯。」
穆莉兒終於放聲哭了出來。
當她再度張開眼睛的時候，伊利丹已經消失了蹤影。
※
這次穆莉兒第二次以敵人的身分站在伊利丹面前。
關於第二次面對伊利丹的時機一直沒有共識，比較保守的想法是
再等上一段時間，大家的狀態都完全恢復之後再決定。伊登則態度堅
定地認為沒有必要再浪費時間等待。
「等大家都完全恢復？到那個時候，我們的對手不也完全恢復了
嗎？」
穆莉兒知道伊登的主張有他的道理，經過上次戰鬥，伊利丹傷得
也不算輕，也沒有人可以為他治療。
「而且就算準備的再充足又有什麼用？我們準備得那麼充足，亞
瑟還是死了啊。」伊登頓了頓，他緊緊地咬著牙，「要休息你們休息
吧，還是要回去也可以。我現在就要去。」
雖然伊登這麼說了，卻沒有人離開。
於是伊登拿起亞瑟留下的盾，站在亞瑟從前站的位置上。
這一次，氣氛完全不一樣。
穆莉兒的精神能量還沒有恢復到最佳狀態，不只她，其餘的治療
者幾乎也是同樣的狀況。密爾特被燒傷的部位都還是焦黑的，被埃辛
諾斯烈燄重創的伊登甚至連舉起盾傷處都會隱隱作痛。
但是這次不再是『想辦法活下來』的戰鬥。
「沒辦法幫亞瑟報仇的話，我也不打算活著走出這個大門。」
伊登面無表情地看著面前的伊利丹。他已經不是穆莉兒印象中那
個老是跟在亞瑟身邊打轉、笑嘻嘻的小跟班了。痛苦會讓人快速成長，
她不知道這樣的改變是好還是壞。
所有的人，都把精神繃到最緊，遠遠高出生理狀態。
所有的人，包括穆莉兒都沒想過，從來不曾拿過盾的伊登，竟然
一次又一次地擋下了伊利丹凌利精準的攻擊。當伊登高舉那面凹凸不
平、鐵銹斑駁的盾時，那樣的氣勢好像誰也擋不了他。
當伊登把堅韌意志之劍送入伊利丹的胸口的瞬間，天台靜了下來。
從第一擊開始就沒有間斷過的禱告聲剎那間全部靜默，像雨般不
斷落下的攻擊法術也嘎然而止。
沒有人知道伊利丹是不是正在注視伊登，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是否
看得見是誰給了他致命的一擊，當然也沒有人知道被劍穿過胸口卻毫
無痛楚之色的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伊登抓著堅韌意志之劍的雙手顫抖著，他大口大口喘著氣，更加
用力地握緊劍炳。他筆直地望向伊利丹空洞的雙眼。
「……再見。」
他拔出劍。
穆莉兒不太確定那震耳欲聾的歡呼是從哪個方向開始擴散的，當
她回過神的時候，洶湧的歡呼聲立刻淹沒她的耳膜。她幾乎是直覺性
地想伸出雙手蓋住耳朵，卻連那點力氣都使不上。她只能呆滯地站在
人群中，彷彿在看一場戲。
鮮血泉湧，伊利丹卻沒有倒下，他沉默地望向穆莉兒所站的方向。
穆莉兒覺得他在叫自己過去。她困難而緩慢地移動腳步，靠近伊
利丹。她感覺到鞋底踏進大片濕滑黏稠的液體中，強烈的血腥味竄進
鼻腔。
她走到伊利丹面前，抬頭看著他。這次她很確定，伊利丹也在看
著她。
「妳也是牧師，跟那個人一樣……還有一樣的眼神……」
穆莉兒知道那個人是指誰。
「不知道我離開之後，有沒有人會像妳述說著妳的朋友一樣敘述
我？伊利丹吐出每一個字都極為艱難，他說著，好像在笑，又好像一
如往常的沒有表情，「他們會說些什麼……一個背叛者？」
一道細小的金色光芒從伊利丹的手中落下。
穆莉兒蹲下，將浸在血泊中的東西撿了起來。那是一小片金黃色
的葉子，還不到手掌的一半大，輕得幾乎沒有存在感。
「幫我……交給泰蘭妲……」
伊利丹終於向後倒下，眼中的綠色火焰漸漸黯淡。
「那天妳說的那個叫做達納蘇斯的城市……我也好想……親眼看
一看……」
─ 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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