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遲到總比不到好（二）

[Peche (狐狸與玫瑰)]

　　『怎麼會想走神聖系呢？』

　　很多很多年前，聖騎士導師曾經帶著些許訝異，提出這個疑問。

　　這個問題的答案，當年才十六歲的艾德格只認真思考過一次，之
後便再也沒有猶豫過。

　　『因為西奧多想當個暗影牧師啊。』他幾乎是反射性地，對著滿
臉不可思議的老師露出毫無心機的笑容，『團隊裡面還是要有一個學
習治療系法術的人比較方便吧？』

　　導師使勁地眨了眨有些老花的雙眼，彷彿想確定眼前這孩子並不
是自己的幻想。他負責訓練新進聖騎士數十年，還沒有看過幾個剛考
進來就立志要走神聖系的傢伙。大部分的菜鳥總是幻想著自己未來成
為莫格萊尼之類的人物，能高舉著灰燼之劍毀滅所有黑暗事物。

　　『你確定了嗎？如果之後想反悔，可得付出很大的代價。』導師
看著艾德格，單片眼鏡後的眼神嚴肅而銳利，『這麼早就決定專精神
聖系，之後訓練的路會比別人更加艱辛。你辦得到嗎？提亞斯？』

　　還不算太高的艾德格挺起胸膛，認真地直視老師，『我確定了，
我辦得到。』

　　回憶就像剛發生過一般，艾德格記得一清二楚。

　　其實後來的訓練，也不算太辛苦。和黛兒、西奧多、菲爾一起行
動，那些對神聖系聖騎士來說會相當棘手的任務都變得簡單多了。

　　至今，艾德格仍然不曾後悔過自己選擇這條道路。

　　只是當他環顧四周，發現聖光術的光芒只能籠罩在自己頭頂的時
候，還是會覺得寂寞。

※

　　懲罰光環閃爍著耀眼的金黃色，圍繞在艾德格身畔。

　　制裁之錘落下的位置偏了，只掃過日怒祕法師的肩膀。敵人蒼白
的臉上露出殘忍的笑容，連發的祕法飛彈立刻準確地砸向艾德格，然
後炸開。

　　艾德格咬牙，被祕法飛彈炸到的地方像是幾千根針扎著皮肉。他
又用力揮出一劍，砍中祕法師的腰際。鮮血隨著劍的拔出飛濺，血精
靈瘦弱的身體不自然地倒向一邊。

　　「你們這些傢伙……」艾德格感覺到濕熱的液體順著臉頰流下，
疼痛讓他使不上力，得用雙手才能把劍抓穩，「到底把格雷利亞藏在
哪裡？」

　　已經倒下的日怒祕法師當然沒辦法回答他。

　　艾德格的身邊，七零八落的躺了幾個血精靈。他原本並不打算這
樣做的，飛行時卻因為高度過低而被發現擊落，陪伴他多年的獅鷲獸
也負傷而無法載人飛行，他只得先讓牠飛走求援。

　　戰鬥並不是自己的強項，艾德格相當清楚這一點。

　　而整個卡拉伯爾廢墟的日怒血精靈卻彷彿殺不完似的，不斷地朝
他湧來。艾德格只能憑著記憶中曾學過的懲戒技能，拙劣而吃力地應
付著。如果不是因為還能治療自己，他早該被輾過了。

　　艾德格不敢去想格雷利亞是否還活著這樣的問題。但是不管怎麼
樣，至少得把他的消息帶回去。

　　才剛這麼想，艾德格就注意到不遠處的鮮紅色棚子下，有個幾乎
被橘色長鬍子覆蓋的矮小人影。

　　「格雷利亞！」

　　四周的血精靈都倒得差不多了。艾德格衝上前，倒在棚子裡的格
雷利亞胸口微微起伏，似乎只是暫時昏迷過去。艾德格大大鬆了一口
氣，解下身上的斗篷，打算讓格雷利亞冰冷的四肢暖和些。

　　「哦，最近客人可真不少呢。」

　　不必回頭，艾德格就清楚地感受到沉悶的女聲裡的敵意。

　　他迅速地用披風裹住依然毫無知覺的格雷利亞，伸手抓起斜靠在
牆邊的配劍，緩緩轉身面對來者。

　　那是一個夜精靈。

　　不，不是一般的夜精靈。至少在艾德格的認知裡，夜精靈沒有那
種黯淡偏黑的膚色，也不會有如此怪戾殘暴的氣息。

　　眼前的女性夜精靈身遭圍繞著若有似無的黑色籠罩。而最詭異的
地方，是她的雙眼被黑色的眼罩覆蓋，艾德格卻仍然能感受到她的眼
神，而她也毫無看不見的樣子。

　　艾德格幾乎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他握緊手中的劍。

　　「那蠻錘矮子是你的朋友？」

　　「跟妳有什麼關係？」艾德格直視著她，壓抑著心中的不安，「
妳是誰？」

　　夜精靈似乎看穿了他的不安，扯著唇角冷冷的笑了，她抽出腰間
兩把散發著詭譎綠光的半月形彎刀，在掌間輕巧地轉了幾轉，然後交
叉在胸前。

　　「我？」夜精靈的雙眼彷彿透出光，就像是看著陷阱裡的兔子那
樣嗜血而志在必得的神情，「似乎沒有必要和一個將死之人作自我介
紹呢。」

　　話尾甫落，夜精靈一躍而上，在空中劃出兩道交錯的光。

　　同一時間艾德格奮力往前一仆，雙刀劃破空氣。

　　落地的夜精靈轉身，略為抬眉表現了心中的訝異。還來不及多作
思考，又是兩道快得只能看到綠色閃過眼角的攻擊劈來。艾德格往後
一閃，隨著俐落而尖銳的金屬碰撞聲，焦黑的兩道刀痕交叉在胸前的
鎧甲上。

　　極大的力道讓艾德格坐倒在地，雖然沒有直接傷到皮肉，被重擊
的悶痛卻散佈了整個胸腔。

　　夜精靈在幾步以外站定，「哦，還挺能閃的。」

　　艾德格望向一動也不動的格雷利亞，方才的攻擊似乎並沒有傷害
到他。稍稍喘了一口氣，艾德格按著胸口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再撐一下。至少要讓格雷利亞安全地被帶走才行。

　　「我們可沒有中場休息時間哦。」

　　夜精靈揚起下巴，眼罩裡透出凌厲的光芒。艾德格只一恍神，她
便已經出現在他面前不到半尺的距離，右手揮著綠焰朝他的臉部直直
劃下。

　　清脆的撞擊聲，艾德格的劍架住了直欺眼前的那把彎刀。

　　夜精靈狂妄地笑了。艾德格愣了愣。

　　左手的彎刀，插進了艾德格胸鎧和腿甲的縫隙之間，夜精靈笑著
反手拔出彎刀，往後一躍。

　　「擋得很漂亮。只可惜不夠周密呢。」

　　幾秒後腹部湧出的溫熱感讓艾德格驀然驚醒，襯衣濕黏地緊貼在
皮膚上，沒有想像中該有的劇痛。艾德格以劍佇地，彷彿全身都被凍
結一般停住了動作。

　　夜精靈似乎相當滿意。她甩了甩雙刀，而後對準艾德格。

　　「好啦，遊戲結束。」

※

　　范文趕上的就是這一幕。

　　獅鷲獸俯衝而下，夜精靈俐落地跳開閃過了巨大的雙翼。范文自
獅鷲獸上一躍而下，雙手持斧往夜精靈的位置狠狠劈去，卻硬生生地
撲了空。

　　「提亞斯！」

　　突襲失敗，范文立刻轉頭抓住艾德格的臂膀，就想把他拖上隨之
而來的另一頭獅鷲獸上。

　　「等等……」艾德格不動，指向角落被斗篷覆蓋的人，「還有…
…格雷利亞……」

　　女夜精靈神色變得冷硬，她似乎對范文有所顧忌，只是轉著一對
雙刀緩步靠近兩人，並沒有立刻做出攻擊。

　　「要走，得先問過我。」

　　獅鷲獸的安全負載量是一人，而范文只帶來兩頭。如果硬把格雷
利亞也帶上，獅鷲獸的速度會大幅減低，在卡拉伯爾上空被打落的機
率幾乎是百分之百。更不用說在是被盯上的狀態。

　　被范文推上獅鷲獸的艾德格掙扎地滑了下來，想往格雷利亞的位
置走。范文咬牙，搶先一步抓起格雷利亞丟上獅鷲獸，又把虛弱到只
能任人擺佈的艾德格推上另一頭。

　　「快走。」

　　艾德格扯住了范文，語調斷續卻堅定，「你……一起走……」

　　「別傻了！」

　　范文推開他，轉身擋掉破空飛來的兩道綠焰。雙刀回到掌心那瞬
間，夜精靈以閃電般的速度跳起，不是朝范文而來，卻凌厲地砍向俯
在獅鷲獸背上的艾德格。

　　鏘。

　　巨大的盾覆蓋了艾德格半個身體，雙刀砍在盾上產生了連綿的鳴
聲。夜精靈一愣想退，同時發現自己無法移動。低頭一看，雙腳不知
道何時結了冰霜，將她和地面緊緊凍在一起。

　　移開盾，黛兒注視著夜精靈，神色森然。剛施放完冰霜新星的米
瑟洛亞則閃現到黛兒背後。

　　「范文，帶艾德格和格雷利亞走。」

　　范文毫無遲疑，立刻跳上黛兒的獅鷲獸，「撐著，我帶人回來。」

　　一聲長嘯，三頭獅鷲獸衝向天際。

　　「除了人多，妳們還有什麼優勢？」夜精靈似乎已經恢復了冷靜，
她歪頭看著黛兒，乾脆地擺出戰鬥姿態。

　　「至少我們不會欺侮受傷的人，夜精靈小姐。」

　　「先記住我的名字吧，這樣妳來生想要報仇也有個對象。」夜精
靈露出了毫無暖意的笑容，「我叫艾倫狄恩。我不是夜精靈，我是惡
魔獵人。」

　　　　　　　　　　　　　　　　　　　　　　　　　─ 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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