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遲到總比不到好（一）

[Peche (狐狸與玫瑰)]

　　整個影月谷被詭譎而沉重的墨綠色填滿。

　　雖然叫作影月谷，卻從來都沒辦法在那片一年四季都雷電交加的
天空中看見月亮。整個影月谷彷彿壟罩在陰影中，黑暗裡只能看見四
處竄流的綠色岩漿，伴隨著嘶嘶聲，如蛇一般爬行在龜裂的大地上。
耳裡傳來的是燃燒軍團惡魔的嘶吼，還有火炮發動攻擊時刺耳的爆裂
聲；除此之外，整個影月谷幾乎是寂靜無聲的。

　　胸口掛著的小皮袋隨著獅鷲獸的起伏而晃動。黛兒伸手，輕輕地
把它握在手心裡。

　　那是米瑟洛亞交給她的，菲爾的治療石。

　　「好久不見了。」黛兒俯在獅鷲獸溫熱的背脊上，望向遠方的卡
拉伯爾廢墟，多年前的回憶彷彿比昨天的記憶更加清晰，「西奧多…
…菲爾，你們好嗎？」

　　『我沒有不好過啊。』是西奧多慣用的、涼涼的聲調，黛兒彷彿
可以看見他雙手環胸撇著笑的樣子。然後他會有些同情地朝艾德格看
過去，『我看他比較慘，像個呆子一樣整天為了聖光，快幫他找個女
朋友啊。』

　　菲爾不會回答關於好不好的問題，臉上還是沒有什麼表情，甚至
連頭也沒抬，冷淡得讓你不會覺得他在開玩笑，『我以為艾德格已經
和聖光結婚了。』

　　聲音被高空的狂風吹散，理所當然地沒有任何回答。

　　遠方天空的獅鷲獸高速向黛兒飛來，輕巧地掠過她身邊，停了下
來，獅鷲獸上的蠻錘斥候對她行了個標準禮。

　　「朗斯頓小姐，終於找到妳了。」矮人橘色的大鬍子中帶著爽朗
的笑容，「請回蠻錘要塞一趟，遠征隊似乎正在舉行會議。搜尋的事
情交給我就好了。」

　　說完，矮人和黛兒點頭致意，便飛向卡拉伯爾廢墟。

　　黛兒看著疾速離去的獅鷲獸，才想到自己竟然不自覺地又來到卡
拉伯爾廢墟附近，而把遠征隊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她知道自己沒辦
法像以前那樣了──和夥伴們抱著一樣的理想，把所有的心力都放在
相同的目標上。

　　卡德加和米瑟洛亞找自己回來，其實毫無用處。

　　黛兒苦笑，熟練地將手中的紅色韁繩往左扯，展開巨翼滑翔的獅
鷲獸立刻在空中作了一個優美俐落的迴旋，轉往蠻錘要塞的方向。

※

　　「……格雷利亞還是沒有消息？」

　　蠻錘要塞裡的旅店大廳，新遠征隊的主要成員們或站或坐，有人
圍著桌子翻著文件和情報，有人交談著，唯一相同的是每一個人都凝
肅著臉。

　　「是的。」剛從要塞指揮部回來的米瑟洛亞指著作了標記的影月
谷地圖，「已經第六天了，進入卡拉伯爾廢墟之後就完全失去他的訊
息，他們已經派出新的人員補上位……」

　　「遠征隊正式開始運作不到半個月，已經有兩名斥候因為我們的
行動而失蹤了。」高大的德萊尼男人打斷了米瑟洛亞的報告，泛著冷
冷藍光的皮膚讓他看起來更加不好親近，「蠻錘他們怎麼說？」

　　米瑟洛亞沉默了一會兒，「奴艾恩說空軍會繼續支持我們的行動。」

　　雖然非常輕微，但幾乎在場的所有人，都可以聽見德萊尼男人不
屑地哼了一聲。

　　新組成的遠征隊，以艾德格為首，德萊尼族的薩滿范文則擔任副
手的位置。

　　范文是德萊尼一族中極具名望的一位薩滿。在遠征行動停擺的四
年間，他率領了一個小隊在贊格沼澤和虛空風暴等地四處襲擊軍團的
首領級人物，並且破壞軍團的計畫；雖然因為小隊人數不多，所以只
能進行一些較為小型的行動，但他的小隊還是有效地給予敵方壓力，
使得敵方不致於立刻對撒塔斯城和一些友方據點造成直接的威脅，因
此得到卡德加的賞識。

　　大約三十多歲的范文大部分的時間總是不苟言笑，臉部線條就如
同他的為人，像是用刀一筆一劃刻出來似的。

　　而此刻，范文也利得像刀鋒，直接地切進問題的癥結。

　　「連奴艾恩底下最優秀的斥候都很少獨自靠近黑暗神廟。我們堅
持搜索卡拉伯爾廢墟，只不過是繼續消耗他的菁英部隊而已。」

　　艾德格眉間緊蹙著，交疊在桌面的手緊握著，指節泛白。

　　在撒塔斯擔任駐兵小隊長的日子雖然忙碌，卻不用面對真正的傷
亡與衝突。艾德格一直很不能理解卡德加為什麼要將這樣的重責大任
委託給自己，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是那塊料。

　　而他名義上的副手范文，似乎也是這樣認為。

　　「半個月了，我們除了失去兩個斥候，還做了些什麼？」

　　「范文，這是卡德加給黛兒和艾德格的交換條件。」米瑟洛亞凝
著臉站了起來，彷彿這樣子就可以稍微抗拒范文強硬的言語，「你沒
有權力否決掉卡德加的承諾。」

　　「你們的想法可以理解。」開口的是夜精靈盜賊奈梅爾，他是范
文的舊部，平時總是溫和得幾乎不像個盜賊。「但是我們並不是為了
那個承諾而站在這裡的。我想大家都一樣。」

　　米瑟洛亞張開嘴想繼續說些什麼，卻看到艾德格垂下的肩膀。

　　「容我提醒各位，我們是遠征隊，不是丹莫洛山難搜救隊。」范
文的如冷鋒般的語氣掃過全場，「以我們的立場，花那麼多時間去找
一個失蹤四年的人是毫無意義的。」

　　碰地一聲，打破了大廳裡令人無法喘息的緊繃。

　　沉默許久的艾德格站了起來，過大的力道讓木椅應聲倒下。他停
了幾秒，在眾人的注視下伸手拉起倒地的椅子，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
氣，壓抑著胸口劇烈起伏的情緒。

　　「我，」艾德格頓了一下，抓起靠在桌邊的劍，聲音沙啞，「我
去找格雷利亞。」

　　「你？你一個人要去哪裡找？」米瑟洛亞立刻抓住艾德格的手臂，
平時總是笑臉迎人的她此時相當嚴肅，「格雷利亞是蠻錘要塞裡最資
深的斥候！如果遇到連他都沒辦法解決的問題，你去又有什麼用？」

　　范文臉部的線條沒有太多變化，只是敲了敲桌面上的地圖，銳利
的眼神毫不保留地盯著艾德格的背影。

　　「只憑情感行事是沒有用的，提亞斯。」

　　艾德格沒有回頭。

　　「夠了吧？」米瑟洛亞對咄咄逼人的范文皺起眉，「也許他還在
學。」

　　「現在才開始學，太晚了。」范文不客氣地迎向她充滿責怪的注
視，神色極為冷硬，「我以為來到這裡的每一個人都作了隨時可以為
信念而戰的萬全準備。很顯然，實際上並不是每個人都像我所想的那
樣。難道妳覺得我們還有時間可以慢慢摸索？」

　　米瑟洛亞抿了抿唇，范文說得一點也沒有錯。

　　「有些人的心，根本就不在這裡。」

　　沒有人能再開口說些什麼，范文的話無可反駁。無論是因為什麼
樣歧異的原因來到這裡，在場的每個人目的卻都是一樣的。

　　如果沒有準備好，迎接所有人的不只是死亡，而是整個艾澤拉斯
的毀滅。

　　艾德格當然明白。

　　他想起菲爾失蹤的那天。

　　那是西奧多的喪禮結束，遠征隊回到外域的第一場戰鬥。對手是
伊利達瑞議會中、直屬於伊利丹的惡魔獵人瓦瑞迪斯，他控制了黑暗
神廟外兩大勢力之一的卡拉伯爾廢墟。

　　那次的戰鬥，遠征隊落敗得極快。幾乎所有人的精神都無法集中，
只能疲軟地消極抵抗著瓦瑞迪斯強力的攻擊。當後方又出現另外三名
惡魔獵人的時候，隊伍立刻潰不成軍。幸運的是雖然有死傷，大部分
的人還是在成功逃走之後回來復活隊友；最後清點人數的時候，只少
了一個人，卻也沒有發現屍體。

　　那個人就是菲爾。

　　西奧多戰死的時候，他幾乎無法思考任何事情，腦袋裡面一片空
白，眼睛張開就湧出眼淚；當他回到暴風城準備參加葬禮，走過每一
條大街小巷、每一家店，都好像看到過去四個人穿梭其中的身影。

　　菲爾失蹤之後，他只是不斷地想，怎麼會這樣呢？他相信比任何
人都厲害的菲爾不可能會這麼輕易地死掉。但菲爾已經失蹤超過四年
了，即使他還活在某個地方，也必定是不願意回來。

　　然而無論艾德格怎麼想，也不認為菲爾有必須離開自己和黛兒的
原因。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

　　凶多吉少。

　　當黛兒退出遠征隊、開始瘋狂地尋找菲爾的時候，艾德格卻選擇
回到撒塔斯。那時的他突然對小時候立下的那些偉大志向覺得意興闌
跚。

　　他才發現，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根本不是目標，而是跟誰一起前進。

　　艾德格無法真心說服自己放棄尋找菲爾，當然更不可能要黛兒放
棄。然而對他們兩人來說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卻是其他人眼中的陌
生人。

　　為了這個陌生人，蠻錘要塞失去了兩名菁英斥候。

　　艾德格知道沒有理由繼續，卻又沒辦法親口結束唯一有機會找回
菲爾的希望。但是看著范文、看著新成員們的目光，他又覺得自己心
虛得無法抬頭直視他們。他竟然只顧著要找到自己的朋友，把私心擺
在團隊的目標前面。

　　范文說得對。其實自己並沒有資格作為遠征隊的隊長。

　　「艾德格……」看著艾德格沉默的背影，米瑟洛亞有些不忍。

　　「……有消息我會跟你們連絡的。」

　　過了很久很久，艾德格才舉步踏出旅店。當他經過佇立在門外已
久的黛兒身邊時，也只是輕輕地看了她一眼。灰暗壟罩著艾德格，顯
得疲憊而頹喪。

　　然後艾德格招來他的獅鷲獸，消失在黛兒與眾人的目光之外。

　　　　　　　　　　　　　　　　　　　　　　　　　─ 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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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序的推文裡面還有板友記得這幾個傢伙我超開心的，
謝謝大家。 :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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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Nashooko:之前只是失蹤吧@@
→ Peche:樓上的問題我得先回頭看一下，我是記得沒寫到菲爾領便當…
→ Peche:哈變成樓樓上了，謝謝Nashooko的解釋～ XDD
→ secretlegk:在成功逃走之後回來復活隊友<-其實我是想問這一句話
推 gaare:大推
推 Envylo:是peche大!!!
→ Peche:給secretlegk板友，關於你的問題我會再寫在最後一篇解釋
→ Peche:因為先解釋可能會破梗，所以…　XDD
→ alman:終於又寫了 我好怕看不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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