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十。西行路(1)

[sisn (泥陷禁止)]

    夢。


    我做了一個夢。



    實際上，自從那一天開始，我每晚都在作夢。



    夢，有絕望的夢，毫無條理的夢，驚心動魄的夢，漫無目的的夢。



    還有充滿回憶的，悲傷的夢。




    在夢裡，我哭不出來。



    即使心中的酸楚幾乎要滿溢開來，夢中的我，依舊麻木地看著回憶不斷再次重生。


    不斷地在夢境中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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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醒喔…醒醒喔。』



    時間是，隔天的清晨。



    牛頭人薩滿溫柔地用力搖晃熟睡中食人妖盜賊的肩膀，可是在我的眼中看來，那個動

作似乎比較像是要壓碎她的鎖骨。



    『嗯…嗯嗯………』

    讓我驚訝的是，在那劇烈的搖晃當中，盜賊只是困難地閉著眼睛，緊皺眉頭，並且發

出微弱的呻吟聲，就好像是在做什麼噩夢似的。

    盜賊明明應該是感覺極為敏銳的一個職業－但是若連這樣的動作都沒辦法使她清醒，

那就算半夜裡出現敵人想用拿鈴鼓敲頭的方式來暗殺她，她大概被敲到死都不會醒過來吧

。


    然而，我並沒有對這樣的情況多加理會。






    早在隊友們清醒之前，我便已經開始進行任務前行的檢查事項了。









    －糟糕，－




    我焦慮地幾乎要望穿鏡中的影像，並且重複著翻索著頭髮。



    －這裡是不是有少一塊…－



    我用力地搖頭。

    不可能的，不可能會有少的，這只不過是一大清早梣谷的清新空氣使我產生的錯覺，

一定是這樣，一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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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一陣鬧騰之後，我們總算從營地出發了。






    『法師先生，你換了新髮型嗎？很好看喔。』


    在步出崗哨大門外時，術士笑盈盈地這麼對我說。



    在笑著回應她的讚美之後，我憂心忡忡地，慢慢落到不會讓她注意到的隊伍最後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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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們所被給予的信息之中，那些被稱做是"敵人"的那些東西，到底有多少種呢？



    暮光之鎚－

    這是我們此次任務所要面對的敵人。而我對這個組織的了解也僅止於"上古之神的狂

信者"這個概念而已。他們從何處崛起？由什麼種族所組成？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全部都

不知道；我對暮光之鎚的印象只有一個，那就是我之前在幽暗城的元素魔法老師底下學習

時，我所聽到，他對那些傢伙們唯一一句輕蔑的形容詞：蠢渣。


    想必輕視一切種族也是被遺忘者們的通病之一吧；若那些傢伙只是群烏合之眾，塞納

里奧議會以及其他勢力也不會這麼重視他們的行動。總而言之，我對於暮光之槌的傢伙們

只有一團連觀感都稱不上的殘碎概念。


    不過，或許不會很難對付。



    『法師先生，法師先生，』熟悉的聲音將我從思慮中叫喚出來，是術士，她不知道什

麼時候也慢下腳步，跑到我身邊來了。


    我強顏歡笑。

    「有什麼事嗎？」努力地盡量讓她感受到我的善意。


    被遺忘者女孩的眼睛閃閃發亮著，以興奮的口吻說：『關於昨晚我們談到的，我所製

作出的新種巫毒娃娃…』


    我打了個寒顫。


    『我想到了！！我想到能在我們的戰鬥中讓"巫毒娃娃－改"發揮功效的方法！！』

    「喔喔，是這樣嗎？那麼，能說來讓我聽聽嗎？」我小心翼翼地導引著話題，希望能

讓她保持愉快的心情。

    『嗯！！我先說明喔！我的巫毒娃娃，跟一般巫醫所製造出來的傳統巫毒娃娃之間最

大的不同點就是：我的娃娃可以在與目標靈魂同步之後，完全成為那個人！！』她搖頭晃

腦地解釋，『所謂的完全成為那個人，意思就是說，我對那個巫毒娃娃做什麼，那個人就

會發生同樣的事情－我把娃娃的手折斷，目標的手也會折斷；我把娃娃的頭拆下，目標的

腦袋也會掉下來！！』她的語氣越來越高昂，『這跟傳統巫毒娃娃只能藉由詛咒，來間接

對目標造成傷害的情形完全不同！！這是個嶄新的，不可思議的傑作！！』


    我愣聽著她的口沫橫飛，術士看到我呆滯的反應，顯然是不太滿意。


    『用說的不有趣，我看我還是實際做一次給你看吧。』她嘟著嘴說。




    一聽到這句話，我整個人猛然驚醒。


    「不用！！不用不用了！！用說的就可以了！！請不要實際做，真的！！」我驚慌失

措地將雙手擋在被遺忘者術士面前猛力搖晃，但她只是露出了疑惑的神情。『為什麼不希

望我實際做看看呢？』術士有點失望地說，「呃，呃那個，對！！那個娃娃是很珍貴的吧

？隨隨便便就拿來用太浪費了！！嗯嗯對，太浪費了！！所以不用了真的。」


    『不會啦，沒有您想的那麼難做。』術士笑開了，並從她的袋子中掏出一具人偶。


    神啊。


    「不用了！！真的不用！！拜託不要！！！！」我絕望地哀求。



    『放心啦，不會很麻煩的，很快就結束了。』她說，並將她的手抓住人偶的頭部。



    「不！！」





    『你看。』






    啪。





    在那一瞬間，我感覺到一股陰影攫住了我。





    『法師先生？』


    『法師先生？為什麼你要抱著頭蹲下來呢？』


    聽到這些話語，我畏光似地抬頭看向在我身後的術士；她的手中拿著那斷了頭的人偶

。

    我還活著？



    我站起身，發現術士手中除了那具損毀了的人偶之外，還握著一只沒有頭的老鼠。


    『為什麼您要忽然蹲下呢？』她歪著頭，不解地問；而我只能乾笑幾聲。原來不是我

…不，說實在話，為什麼我會覺得她想拿我來試驗呢？



    『您看，很有效吧！！』

    術士將明顯已經死亡的老鼠遞到我的面前，不可思議－老鼠斷頸處的傷口與人偶頸部

的斷面，的確長得一模一樣。

    沒想到這女孩，真的掌握了這樣匪夷所思的技術；如此一來，即使不需進行任何戰鬥

，也能自由地操縱敵人的生死吧。


    「…的確是令人驚嘆呢。」我低聲說。

    『對吧！？而且還不只這樣喔！！』她更加興奮地說：『傳統的巫毒施術者在獲得目

標身上的毛髮血液之後，還必須連續進行持續好幾天的儀式，才能讓娃娃獲得與目標靈魂

同步的效果；而我的巫毒娃娃－改，只需大約４個小時就能將靈魂同步的儀式完成！！這

個突破是從來都沒有人做到的！！』


    ４個小時？


    「我們有可能碰到持續那麼久的戰鬥嗎？」我呆問，「更何況，如果好不容易弄到毛

髮或血液，花上４個小時之久也只能殺掉１個敵人…啊，還有，進行儀式的時候妳也不能

隨便做其他的動作吧？這樣的話，在遭遇戰的時候不是反而很危險嗎？」



    術士的表情變得像被什麼沉重的東西擊中一樣；接著，她的眼神慢慢地暗淡下來。



    「啊啊，別，別這樣嘛，」糟糕，一不小心就把腦中想的東西直接說出來了，「即使

無法在我們的小隊戰鬥上產上助益也沒關係的啦！！妳想想，如果是換成攻城戰或是大型

會戰之類的情況，這玩意就絕對能派上用場了！！」我趕緊舉了其他的情況來鼓勵她，但

是術士依舊維持著低落神傷的表情。



    『我…我如果…不能幫到大家的忙的話…』她的聲音開始抽噎。



    我慌了。

    不是吧！？這傢伙真的是不死者嗎！？不死者的心靈會這麼脆弱嗎！？





    「妳…」我伸出手，正想試著安慰她，接著，一枚火球就從不知道什麼地方飛來，重

重地砸在我的頭上，我的視線瞬間錯位了一下。


    「什…！」我憤怒地轉向疑似火球發出的方向，只看見了術士的惡魔僕從－而他的手

上正燃燒著第二顆火球彈。

    「你在幹什麼！！」我驚叫，這時候小鬼手上的第二顆火球也往我的胸口擲了過來，

我慌亂地迴身閃過，「幹麻攻擊我！？」我出聲質問，小鬼啐了一聲。『沒什麼，忽然很

不爽而已，別在意。』牠的頭撇向一旁，不屑地說。


    "別在意"咧！！你丟的可是我的頭啊！！



    －現在，一邊是心情低迷的詛咒娃娃術士，另一邊則是疑似為了牠的主人打抱不平而

隨意亂扔火球的惡魔僕從；難道，難道會變成現在這樣全部都是我的錯嗎！？


    我焦慮地胡思亂想著。


    不！！我並沒有錯！！這個世界存在著陰謀，而現在這情況的發生一定是因為某個邪

惡的大意志操縱了我們週遭的一切，這絕對不是我所能控制的，我們所能做的只有起身抵

抗那邪惡的存在！！

    起來吧諸君！！起來吧！！



    『法師先生？』

    『法師先生，您在說些什麼呢？』


    我從白日夢中驚覺了過來，不好，一下子又陷入了妄想的狀態。




    隊伍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下來了。



    又是什麼狀況？敵襲？不，不大像－是領頭的薩滿不知道為什麼，停了下來；牛頭人

望著森林的某處，以不可置信的表情嚅囁著。


    『…密？』他的聲音從疑惑慢慢轉成了堅定，『密！！是密吧！？』薩滿朝著那個看

似空無一人的方位，叫喊著友人的名字。



    －在那個地方，原先隱藏在影子當中的夜精靈，緩緩走了出來。他的臉上帶著複雜的

神情，並對著我們好似有些勉強地笑了一下。




    『嗨…各位，又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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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讓我加入你們的隊伍嗎？"



    夜精靈在出現之後只簡單表達了這件事，之後便莫名其妙地跟我們走在一起了；然後

我們的盜賊隊長也沒有現形出來說些什麼。



    『密…你沒說過你會一起啊…』薩滿有些憂慮地問：『你的表情怪怪的，是不是發生

什麼事情？很糟糕的事情？』


    比如說摔斷了腿之類的。



    我原本想接這句話，不過看到他們週遭的氣氛好像有點凝重所以我就沒講了；我瞥眼

看向夜精靈的腿部，卻發現他的腿似乎已經完好痊癒－我有些吃驚，我是有聽說過夜精靈

是食人妖的變異亞種這種說法啦…但是即使如此，我也從來沒聽過夜精靈的肉體回復能力

很強什麼的啊。



    夜精靈在薩滿冒出一連串的問題之後，也只是搖了搖頭，什麼也不講地沉默著。



    「死歌，」我叫喚術士，並一邊注視著牛頭人那因為苦惱而揪在一起的面容：「妳聽

說過夜精靈斷手再生之類的都市傳說嗎？」

    術士把頭歪向一邊，發出沉吟聲，『…嗯…沒有耶…如果說是食人妖的我倒是聽說過

不少喔，為什麼要這樣問呢？法師先生？』我示意她去看夜精靈的腿部，她看清楚我所指

示的地方之後，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

    『深林先生是一位德魯伊啊，我想腿傷大概是他自己治好的吧。』接著，術士似乎回

想起夜精靈斷腿時的情形，抿著嘴輕笑了一下。

    「這件事我倒是第一次聽說…」原來是德魯伊嗎？怪不得…沒辦法看到他拖著腿走來

真是有些遺憾。術士聽到我這麼說，露出有些驚訝的神色，『您不知道？可是，之前深林

先生來委託我們的時候，他與我們聊天時所談論到的內容就有提到他本身是名德魯伊了呀

？』

    我板著臉搖頭，「非關任務內容的事情，他所說的話我沒有一句聽進去。」術士疑惑

地說：『為什麼呢…？』



    「因為夜精靈都是變態。」


    術士瞪大眼睛。


    「既然是變態所說的話，我害怕聽進去會讓我的腦部受到腐蝕所以我就沒聽了。」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麼想呢？』她小心翼翼地說：『難道您以前跟夜精靈有過什麼

過節…』


    我皺起眉頭，「什麼過節，我都說過平常我一向是盡量不去接近這些變態傢伙的了，

怎麼可能會跟他們有什麼過節。」

    『可是，那也不可能無緣無故就認為夜精靈族全是變態啊…』術士焦急地表示，難不

成她很喜歡夜精靈嗎？「什麼無緣無故！？」我義正嚴詞地糾正，「我才不是那種隨便給

人扣帽子的人！！」『那，那為什麼…？』


    我嘆了口氣，這個小女孩真是不懂事，連這點小事情都看不出來。


    「難道妳完全看不出來原因嗎？應該很顯而易見吧！？」




    「因為他們很娘啊！！！」






    她又呆住了，難不成她是個很喜歡動不動就呆住的人嗎？


    『這個…是原因…？』

    術士艱難地選著用詞。『這好像…有點…那個…』

    「不是有點，」我再次糾正她。「是非常！！非常中肯！！」『可是…』

    「聽著！！來，妳聽著，我來告訴妳，因為妳現在還年輕不懂事所以妳不明白什麼叫

做雄性美，仔細地聽我說：所謂的男人，就應該是全身充滿肌肉和汗水的味道。像夜精靈

那樣娘娘腔地用著自然法術，以及那種弱不禁風的身體，根本就不能算是男人！！」


    術士困難地嚅囁著，『可是，您自己也不是…那個，身材有些…瘦弱嗎？而且，您自

己也是使用法術的不是嗎…這樣子就要說夜精靈是變態什麼的…』


    「妳真是什麼都不懂呢，」我開口，制止她繼續往下說，「我呢，不是沒有肌肉，而

是沒辦法有肌肉－不死者這種破破爛爛的身體怎麼可能有什麼肌肉？我也不想啊，對不對

？還有，我所使用的法術呢，是元素法術，而不是什麼"大自然的各位請一起幫助我吧"那

種無聊透頂又可憐兮兮的自然法術，明白了嗎？」



    術士低下頭去，發出了思考困難的"嗯－嗯－"聲。看來她還是太年輕了，沒辦法馬上

體會我所說的人生真諦；於是我仁慈地再次遠離至隊伍的最後方，讓她能夠靜靜地咀嚼我

的智慧之語。




    我的缺點就是人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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