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上古守護者 16

[sttwarrior (蕉爺)]

    叩叩叩。

    烈爾特本以為是芙露，開了門才發現是賈西亞。她看烈爾特只披了件斗篷，用疑惑

的眼神看著他說：

    「不冷嗎？」

    「有點熱。」

    「常在外面跑動的人身子骨真硬朗。溫芙呢？」

    「她在樓上。」

    「樓上？」賈西亞奇道。「那你怎麼在樓下？」

    烈爾特大概解釋了一下，賈西亞一邊聽一邊點頭，臉色有點凝重。兩人開了房門，

發現溫芙趴在洛爾身上睡著了。洛爾乖巧地一動也不動，還跟烈爾特眨眨眼。賈西亞和

烈爾特退回一樓去，讓溫芙好好休息一下。

    「我沒什麼可以招待……不介意喝點茶吧？」

    烈爾特有些尷尬，他只找出一包茶葉而已。賈西亞笑著接過烈爾特手上的茶壺跟茶

葉說：

    「有茶喝很好啦，我喜歡喝茶。哦？這是菲拉斯的茶呢，烈爾特先生很講究喔。」

    「出外混的時候，那邊的人給我的。我本身不太懂。」烈爾特看賈西亞自然地燒起

水來，有點不知如何是好。

    「男人去外頭吧，這種廚房內的事情還是女人來比較好。」

    烈爾特聳聳肩，坐在沙發上。他感到很疑惑，溫芙跟圖萊的故事版本差這麼多，但

賈西亞卻沒有偏向任何一方。她仍然和妹妹一起生活，但她也不仇視那個富商。她心中

是怎麼看待父母的事情呢？

    「我們看到你那樣真是嚇了一大跳呢。」

    「對不起。」

    「溫芙說她要先過來看看，因為洛爾很擔心，我就先讓她過來，自己去辦事。」賈

西亞用小茶匙挖出茶葉，熟練地嗅著香氣。「我當時真是意外，她和洛爾看起來處得不

錯。洛爾很像我家以前那隻狗狗。」

    「她有提到一點。」

    「不過，溫芙說的……並不是完全正確。」

    水開了，咕嚕咕嚕地冒著煙。賈西亞四處找著東西：

    「有沒有抹布之類的？」

    「旁邊的衣服拿來墊就可以了。我在外頭煮水也是這樣。」

    賈西亞笑了笑。

    「真隨性啊。」

    她緩緩地將熱水注入茶壺，動作穩定而專注。像是虔誠的牧師在禱告似的。

    「有些事情，當時的她無法理解。她認為是圖萊叔叔的錯，不過這只是一個小小的

引爆點而已。」

    烈爾特專注地聽著。他同時也注意到了賈西亞和溫芙對圖萊稱呼上的差異。賈西亞

倒掉第一沖，然後注入第二次水。

    「當時收成很差，父親的壓力很大。因為天時一直都不好，該灌溉的時候大旱，需

要陽光的時候又連雨，很多農家都支持不下去。地主又是沒水準的貴族，他們只知道佃

農沒有產品可以交租，於是要了很多其他的東西。」

    對於靠收租過活的地主們，收成怎麼樣與他們無關，租金更不會調降。賈西亞看著

茶壺，很平靜的樣子。

    「妹妹不該這麼恨他。他確實是個好人，也是個深情的男人。」

    賈西亞確實泡得一手好茶，她剛將茶湯倒出，屋子裡就充斥著甘甜香氣。烈爾特接

過澄綠的茶，讚嘆道：

    「原來我以前糟蹋了這麼好的茶葉。」

    「呵，別這麼說。」賈西亞也給自己倒了一杯。「烈爾特先生跟我們不一樣，我們

這些市井小民自然多會一些這種不入流的小伎倆。你是在外頭做大事的人，比起我們會

更多了不起的東西。」

    賈西亞的溫婉跟成熟讓烈爾特佩服。她並不因為自己是個農女而自卑，也不因為自

己擅長的東西驕傲。

    「那麼，換我來說故事吧。」

    賈西亞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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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愁眉苦臉很久了，自從我們常常付不出地租之後。

    有天晚上我無意間聽到他跟媽媽的對話。他告訴媽媽，如果可以讓她幸福，他願意

做任何事情。媽媽並沒有注意到爸爸的意思，天真地以為是甜言蜜語。

    但我知道爸爸是認真的。

    他最近常常發呆，我有時候走過去問他在想什麼，他都抱起我說：『如果爸爸不在

了，要好好照顧媽媽跟妹妹喔。因為賈西亞最懂事了，也最堅強，爸爸永遠都愛你們。

』我也總是告訴他我一定會辦到。

    塔斯洛瑪先生很愛媽媽，但他也是個君子。他對我和溫芙很好，常常買東西給我們

吃，在艱苦的日子中我們能比其他農家過上衣食無缺的生活，其實很多是拜他所賜。有

天，他和爸爸約去喝酒，我偷偷跟去了。他告訴爸爸，他買下了那塊地，以後不收那塊

地上農民的租金。爸爸嚇了一跳，完全不肯接受。

    圖萊叔叔告訴爸爸，他情不自禁地愛上媽媽，但他知道媽媽愛著爸爸。他的心願很

簡單，他只想讓她過著幸福的生活。而圖萊叔叔能給我母親的，也只有經濟上的援助而

已。他只想遠遠地看她，不想給媽媽任何負擔，也不想破壞我們家。

    爸爸哭了。我第一次看他哭。即使生活多苦，他都撐過來了，從來沒有掉過眼淚。

他說，自己積欠地租很久了，到處找工作也沒人要用他。但他是個男人，無論如何怎麼

可以拿著圖萊叔叔的錢過日子。

    兩個男人都愛我媽媽，也都這麼無私。

    後來爸爸他們發現了我，就請我不要說。我遵守我的諾言，直到媽媽的葬禮，我半

句話也沒說。溫芙總是不明白我怎麼能接受這些事情，我只是笑而不答。

    爸爸選擇了很傻的方式啊。他想讓媽媽恨他，這樣就可以讓圖萊叔叔名正言順地娶

媽媽。所以他不回家，總是默默地喝酒。他請朋友和地主假裝去討債、討房租，然後自

己一個人承受這些。更悲哀的是，回到家的時候他還要假裝很無賴的樣子，故意去傷媽

媽的心。我知道他很難過，出門的時候他常常抱著我哭。

    但每天半夜回到家，媽媽總是半睡半醒地等爸爸。然後，給他披上外套，送上宵夜

。爸爸是強忍著心中的痛拒絕這些溫暖的。他擔心妻子不肯離開他，所以他再也不回來

了。媽媽傷心欲絕，我只能安慰她。

    圖萊叔叔勸爸爸不要這麼傻，但爸爸請他照顧好媽媽，也不要戳破他的謊言，不然

他只好去死了。為了讓媽媽不要這麼難過，圖萊叔叔告訴媽媽，只要有九百九十九朵茶

花同時盛開，爸爸就會回來。

    很傻吧？媽媽真的開始種茶花。

    日復一日地，她除了種茶花，就是做手工攢點錢。雖然對圖萊叔叔感到愧疚，但我

跟妹妹都還在成長，她也只好收下他給的食物跟一些金錢。圖萊叔叔總是說這是他跟爸

爸借的，雖然是個很爛的謊言，媽媽也只是感恩在心。

    至於爸爸，他答應我每天都會來看我們。他在西部荒野的農場找到一份小差，所以

每天一早總會假裝送牛奶來。當然我家沒訂牛奶，圖萊叔叔就跟媽媽說是他訂給我們的

。每天早上我都會和爸爸聊聊生活，看他過得好不好。日子一天天過去，也算是平靜。

而且，圖萊叔叔也拗不過爸爸，終於跟媽媽求婚，她也答應了。

    但我們心裡都明白，媽媽心中還惦念著老爸。所以，茶花開花的日子我們都會很緊

張。既期待，又害怕。

    一切都很巧。媽媽那晚在外頭等著花開沒進屋裡睡，遇上了工作結束的爸爸。兩人

見面得突然，也尷尬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爸爸狠下心，說了很多話，還故意動粗推了媽媽一把。我媽傷心欲絕，她拿著園藝

用的剪刀以性命相逼。爸爸因此動手要去搶刀子，阿達見狀衝上去攻擊爸爸。在爸爸斷

了左手後還不攻擊阿達，媽媽一瞬間都明白了。她想要阻止狗繼續攻擊爸爸，然後一個

失手，剪刀刺進了狗兒的脖子。

    圖萊叔叔來的時候，媽媽已經自殺了。爸爸痛苦萬分，不知所蹤。為了我的妹妹，

所有人都保持沉默。

    諷刺的是，媽媽死的那天，茶花真的開滿一千朵了。把所有的花都摘下，希望媽媽

能明白，這些花的意義。種子是爸爸買來的，種花是叔叔提議的，兩個最愛她的男人都

把心意放在花裡。花綻放的瞬間，真的好美。就像他們三個一樣，都愛得這麼傻，也這

麼美。

    茶花的花語，正好是『真心的愛』呢。

    真的，好貼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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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爾特默默看著手中空的茶杯。賈西亞不像溫芙那樣悲傷，不像圖萊那樣遺憾。她

只是接受了這樣的父母，而不去批判。她知道這麼多，也從來沒說過。賈西亞淡淡地笑

著，替烈爾特又斟滿一杯茶。

    「當溫芙又可以跟狗狗相處的時候，我很開心。」賈西亞溫柔地說。「因為我知道

，有一天，她也能走出這些過去。」

    「賈西亞，你真的很了不起。」烈爾特說。

    「呵，這就是人生呢。嗯，這句話是誰說的？」

    碰。烈爾特和賈西亞轉頭。


    「姊姊……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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