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休瑪外傳-4

[sttwarrior (罐頭)]

   「呼，好重，老先生怎麼是個胖子咧。」

    從樹下把諾汀先生拖去海崖邊，平常自己走大概只要五分鐘的路，我整整花了

快半小時。他超級重，我咬著他的腰帶 (他全身都用金屬包著) 後退，嘴巴弄得好

痠，牙齒也好痛。

   「雖然才相處一下下，但也算是有緣。」我模仿著牧師們禱告的樣子，把爪子放

在老先生的額頭上。「願風指引你的道路。」

    還有我的牛。

    注視著老先生的身體消失在白浪之中，我嘆了一口氣，生命實在是種脆弱的東

西。既然人這麼渺小，在這個無情的世界裡掙扎，為的是什麼? 財產? 名聲? 愛情?

親人? 權力? 地位?

    也許只是圖個不後悔，像老先生一樣。有時候我實在覺得，當隻獅子其實滿不

錯的啊，我最大的煩惱頂多就是吃。

    在岸邊坐了一會兒，我看著靛藍色的海逐漸轉為金紅色。幾隻海鷗掠過我頭上

，飛向南邊的對岸，他們相互顧盼，彼此分擔強勁的風阻，看來是挺幸福的一群。

我以前跟同伴在草原上狩獵的情況也是如此呢。

    接下來要去哪裡? 老先生好像有提到一個...避難谷地？不過那是在哪裡啊...

我對東部根本不熟，只有去過南方的暮色森林。

   「你倒是動一動，指個路之類的吧...」我對著脖子上那根樹枝說話。「掛在我

身上也要有個用處。」

    樹枝靜默。算了，我也不期待它會回我。

    忽然，咻的一個聲音，刺破了空氣。

   「該不會是樹枝顯靈了吧。」我喃喃地說。

    搞不好飛來一隻牛之類的?


    然後我就被箭射中了。

   「我真是個白痴。」

    我暗罵自己，竟然對樹枝說話然後沒注意到敵人。還好那個射手很嫩，箭根本

沒射傷我。但是，敢射我還是要狠狠地打一頓。

    閃電一般地撲過去，我大聲咆哮：「混帳啊! 用箭射我? 你這...」


    ...死小鬼。竟然是小孩子?

   「不可能吧...」

    可是他怎麼看都只有十歲左右，我還戳了他的臉確認一下。


    就在我發呆的這兩秒間，死小鬼用弓打中我的下顎。雖然他力氣不大，還是打

到我剛剛就隱隱作痛的牙齒。

   「他媽的，逼我殺你啊!?」

    我把他那個破爛短木弓打成兩截，然後用爪子把他的手按在地上。他一直亂動

亂踢，以為可笑的短腿可以踢到我。用後腿也踩住他的腳之後，我狠狠地搥了他。

小鬼瞪大了眼睛，然後更用力地掙扎。

   「好痛! 寵物不可以打自己的主人啦!」他大叫。「放開我，不然我生氣了!」

   「好啊! 我已經生氣了呢!」我繼續用爪子猛敲他的腦袋。


    他終於發現到他的力氣連我的體重都不如，於是小鬼張大了嘴巴。看到牙齒反

射的閃光，我心裡一涼。

   「啊!」

    竟然咬我! 我吃痛放開他，他立刻爬了起來，往後奔跑，中間還跌了一跤。大

概跑到三十碼左右的距離，他開始對我丟石頭。

   「聽話! 我是你的主人欸!」

   「放屁啊! 什麼時候你是我的主人了?」

    我火大地撥開那些殺傷力貧弱的石子。笑話，他還真的以為三十碼很遠? 我一

瞬間就可以過去咬斷他的喉嚨。


   「竟然有寵物不聽話，要罰一天不能吃飯。」小鬼很認真地說。「小黑快道歉，

不然我不給你晚餐了喔。」

   「我叫休瑪，你也不是我的主人，不要裝作可以跟我溝通的樣子。」

   「想要晚餐就快認輸。」

   「是鬧夠了沒...」

    該死，我一定是跟著烈爾特太久了，竟然染上夜精靈那種婆婆媽媽的個性，以

前我早就把小鬼打成肉醬了，還在這邊跟他廢話。

    而且還語言不通，真頭痛。


   「小黑道歉。」他指著我。

   「你有病啊!」我怒吼，然後再次撲上去。事實證明，就算他站四十碼我也照樣

修理他。他嚇了一跳，大概沒想到自己轉眼間又被我壓制住。「不見血不會怕啊?」

    我小心地控制力道，在他的手臂上劃上一小道口子。我發誓，根本沒有很嚴重

，一定也不會很痛的。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可是他放開喉嚨大哭。


   「...欸，別哭啊。」這下我真有點慌了，俗話說：眼淚也淹得死人的，何況是

獅子。「拜託，該哭的是我吧! 搞什麼!」

   「嗚...你欺負我...嗚哇...」小孩子的肺活量不足，他沒辦法說得很清楚，卻

還是抽抽噎噎地指責我。這真是冤枉死了。

   「什麼啊...這點小傷...喂，別哭了好不好? 別人還以為我真的欺負你。」

    他當然聽不懂我在說什麼。但看到我走到一旁坐著，小鬼稍微放低了音量，然

後轉變成啜泣。

   「...道歉。」

   「你...」

   「跟我握手就一筆勾銷。」他伸出手，臉上還帶著淚痕。

   「幹咧。」可是我還是伸出爪子。

   「嘻。」他抓著我的腳掌晃啊晃的，破涕為笑。「還是給你晚餐吧。」

    我毀了，被一個乳臭未乾的小鬼頭硬吃。不對，是軟吃。這件事情如果傳回去

故鄉，我一定會變成笑話。到時候真是...算了，我根本不敢想像。


   「現在你高興了吧? 我可要走了。」再耗下去不知道還會給我出什麼難題。我又

不是保母，獅子帶小孩成何體統?

   「小黑要去哪，不可以亂跑。」

   「喂...我也配合你了，放我ㄧ條生路好不好，獅子也有獅權的吧?」

   「我帶你去吃飯，有好大好大的魚喔。」

   「......」

    又是魚，這塊大陸是被魚淹沒了嗎? 叫我去吃魚我還不如去吃那邊的蜘蛛。我

沒好氣地站起來，誰知道他竟然拉住我的尾巴猛扯。

   「不准走。」

   「靠，會痛，別拉。」

    他雙手緊緊地抓住我的尾巴，固執地盯著我，還用一副「被我識破了吧」的表

情對我笑。好幾歪的笑容...我是被什麼東西下了詛咒啊？這麼衰。

   「一起去山谷吧。」

   「不要。」我搖頭。

   「一起去嘛。」

   「不要。」搖頭。

   「一起去啦!!」

   「不要。」搖頭。

   「我要哭囉。」

   「......」拿翹了啊?

   「一起去。」

   「隨便，我放棄了。」點頭。


    看我乖乖地就範，他開心地繞著我轉圈圈，一個人歡呼、大叫。我只有無奈地

看著他，現在是不是換我哭了?

    蹦蹦跳跳一陣子後，他踩到一個東西，我們倆一起低頭。

   「啊，小黑弄壞了我的木弓。」小鬼愁眉苦臉地講。

   「...你那根本是樹枝綁條線。」我淡淡地說。接著我看到另外一個讓我啼笑皆

非的東西 ── 他剛剛拿來射我的箭。那竟然是像稻草一樣的枝條，隨便捆成一束

，然後在前端插一塊石片。拿這種東西他想要獵殺青蛙嗎?


   「喔，一個獵人沒了武器可真糟糕。這樣我是不是只能當野獸派的獵人?」

    野獸派...他指的是獸王系吧？所謂獸王，意思就是獵人對於野獸的駕馭與交感

到了一定程度的熟練，這些老練的獵人可以輕易地讓野獸感到恐懼，甚至能夠激發

出寵物更強大的潛能。

   「...你可以抓到一隻蚱蜢就不錯了，乖乖地假死實際一點。」


    夕陽西下，我也懶得跟他耗了，索性跟著他走。小男孩很快地就把「武器」的

損毀拋到一邊去，拉著我朝著西方前進。他一路哼著歌，三不五時戳戳我，拉拉我

的耳朵，似乎是把我當成玩具了。

    那種很愚蠢的人類製絨毛娃娃。

   「到底是上輩子做了什麼壞事，這樣命運乖舛。」我自言自語。


    看著他稚氣的臉龐和矮小的身材，我其實更好奇他怎麼會在這樣危險的高原一

個人亂跑，他的父母呢？這裡多到數不清的生物都會把他當成點心吃掉，搞不好連

蜥蜴經過都會想咬他。

    以他這種可憐的技術，怎麼可能抓到任何寵物呢...？很不幸，竟然被我碰上他

，我究竟是太好心了還是真的腦袋燒壞了?

    乾脆他吃掉算了，真是的。


    小鬼忽然停了下來，轉過來面對我，夕陽在他背後燒得熾熱。我呆了一下，抬

頭看著他。

   「丹尼克魯斯，叫我克魯斯或是小克就好了。」他對我鞠躬，短金髮覆蓋的腦袋

對著我，看起來像是另外一個落日。

    一陣強風吹過，兩旁的芒草與青藤沙沙作響，桔梗花和火麻黃迎風搖擺。橙黃

色的雲朵透著金光，幾隻歸燕的翅膀俐落地剪開光簾，乘著晚風回到自己專屬的巢。

    我踩在落葉上，腳掌傳來一種莫名其妙的躁動，幾枝小芽纏繞在路邊細樹幹上

，對著我呼喊，顫抖地稚嫩聲音隨風而逝。風聲掩蓋了一切。


    蟲鳴俱寂，連路邊的小石頭也屏住呼吸。

    我也沉默了。


    此情此景，在遙遠的過去，在海的另一邊，金黃色的熱浪之際，曾經也有一個

人對我鞠躬過。我離開家鄉，跟著他在紫羅蘭霧氣瀰漫的清晨奔馳、在星夜靜謐的

海邊聽潮。我們追逐鹿，在冬泉谷的銀白松枝間滑雪；我們悄悄進入海加爾山，在

諾達希爾偉大的枝葉下撿拾漿果。


    我...是不是已經習慣了有烈爾特的日子?


    自由到底是什麼?

    可惡，可惡啊!

    我...到底...


    兩三次俯衝迴旋之後，燕子消失了，周圍也忽然熱鬧起來。太陽潛入山的另一

端，整片高原感覺都很興奮，遠遠看過去像是打翻的柳橙汁。


   「我是獅王休瑪，這段時間我將會陪伴你旅行。」微微低伏，我輕輕地說。

    小克的眼睛如此澄澈，我在他眼底似乎也看見了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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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完後，忽然有種超級星光大道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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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reenmt:很喜歡你描寫的故事^^ 十分傳神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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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ttwarrior:Peche我好久沒看到你了 來顆水球吧
※ 編輯: sttwarrior      來自: 219.70.104.41        (05/23 1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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