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休瑪外傳 8

[sttwarrior (罐頭)]

    我被一陣金屬的碰撞聲吵醒。

    刀劍和鍇甲鐺鐺鐺地，發出吵雜的聲音，谷地的早晨還真不安寧。太陽都還沒

升起來，我才睡兩三個小時而已！大清早仍然很冷，我抖了抖沾上一點露水的鬃毛

，不情願地張開眼。谷地上緣滲透著鵝黃色的半天，黃、深藍、冰藍色層層疊疊、

漸漸次次，就像達納蘇斯的木漆藝術。

    看來是個不錯的早晨？如果有隻烤羊腿當早餐，再去弄點冰牛奶，一定就超級

正點！或者是幾塊狼肋排，加上一點野薄荷或是甘菊，然後餐後可以去拔一點桑椹

，又或者……不過這裡找得到這些東西嗎？

    天啊，肚子好餓……我得去弄點東西吃，然後再回來補眠。


    「我要下針了。」一個女子的聲音說道。

    「啊啊啊……會、會痛，呃……嗚嗚…」一聲哀嚎讓我轉過頭去。

    接著，我看到一個傷兵。他面無血色地躺著，因為痛苦而緊抓著醫護兵的手，

嘴裡咬著一條抹布，穿著白色布袍的女子在他頸邊縫合傷口。

    「怎、怎麼回事啊？」我一下子清醒了。

    仔細一看，後面還擺著幾張臨時木板床，安置幾個傷患。遠一點的地方搭起了

白色帳棚，幾個醫護人員忙進忙出的，藥品的古怪味道混合著血腥味，讓經過的人

都皺著眉加快腳步。

    帳棚中，另一個醫生和醫護兵忙著壓住一個男人的頸部，他的脖子被砍了一刀

，血流不止。醫護兵手指發抖地按住傷口，血箭立刻染紅了他的手臂，每次他稍微

放開，血就狂瀾似地往外湧，像紅色的噴泉。

    「我……我會不會死……」他顫抖著說，說出的字比流出的血還少。


    「醫生救我……」一個半身燒焦的男子痛苦地蜷曲在一旁等待手術。


    「不要……不要鋸我的腳！拜託……我寧可死掉……」兩個醫護兵抬著另外一

個左腿化膿腐爛的士兵，他用微弱的力氣掙扎著，最後還哭了起來。


    「別動，我要幫你取子彈了。」女護士的刀顫抖地厲害，遲遲無法下刀，還戳

傷了病人的其他地方。


    「啊啊啊啊啊啊---混、混帳！」男子嘶吼著，同時踹了醫生一腳。

    「按住他！已經沒有麻醉藥了。」醫生命令一旁的護士。


    士兵的慘叫一聲一聲敲走我的睡意。還有更多傷者送進谷地，活著的不敢看，

受傷的暗自忍耐，瀕死的絕望哭泣。

    所有人的表情都非常凝重，資歷淺的士兵看到死傷者，甚至開始吐了起來。


    我腦中閃過一個念頭：戰爭。

    這個情景太熟悉了，在梣谷我好歹也打過大大小小的戰役。雖然近年來半獸人

的進犯已經很少了，只剩下零星的小衝突，我們梣谷區的戰士也總是在第一線防禦

森林。

    死亡，尤其是看著認識的人死去，對我們來說並不陌生。前一天和你一起聊天

的朋友，今天只剩下墳墓，甚至必須讓他在冰冷的戰場上腐爛、焚燒，化為塵土，

能為他的家人朋友帶回一點遺物就已經是萬幸了。

    幹，搞得我一點食慾都沒了。唉……到底誰說這是美好的早晨呀？


    「搞什麼鬼！嗄？回答啊！」一個左手持盾右手持劍的酒紅色頭髮女子大罵。

    「我很抱歉，瑪克里爾中士，但是…」傳令兵用無辜的表情說。

    「沒有但是！你們真是一群白痴，氣死我了。」中士狠很地拍了一下桌子。「

你們怎麼蠢到把牧師編到突擊隊去，現在大家一起失血過多而死吧！」

    「中士…但是突擊隊的死亡率過高，所以…」士兵很白目地頂嘴。

    「你是豬啊！人力有限的情況下你就不該編戰士去突擊隊，盜賊跟獵人自己可

以脫身呀，現在你們把我一隊兵弄死了，回去我一定找你們小隊長算帳。媽的，我

怎麼帶了一堆沒有腦袋的兵打仗。」

    挖靠，這女人真是夠嗆。中士的怒火燒得傳令兵連滾帶爬地跑回去，她還狠狠

地用目光修理士兵的背脊，看那小兵一邊走一邊發抖，想必是被目光瞪德難受。

    「瑪克里爾，情況怎麼樣？」一名身穿金色鍇甲，耀眼地像金日的威武男子走

向盛怒之下的女中士，後者則是壓抑者怒氣用恭敬的話說道。

    「報告元帥：突擊隊全軍覆沒，折損四名牧師，谷地裡治療人員只剩下兩個醫

生，被遺忘者的小隊編制中有幾個邪惡的術士，壓制了我們的法師戰力。米奈希爾

的補給車隊被黑鐵矮人攻擊，軍糧今天下午才會到。」

    男子思考了一下，點點頭，拿出一張長捲紙，快速地掃描著。他的眼神中帶有

一點不耐煩。

    「軍情七處的情報來了沒？」

    「已經到了。」女士兵跑去一個帳棚裡面翻找東西。

    我趁機溜到元帥附近，等下好知道那些死人骨頭想做什麼。我一站起來，差點

摔倒。我的左前腳有點腫起來了，一使力就痛。依照我以前的經驗，這種傷要很久

才會好……加上現在沒有人可以治療我，還真倒楣。

    煩死了，我是靠速度攻擊的，現在受了傷像是拔掉我一半的牙齒。


    我把重心移到右腳上，小心地移動到元帥的桌子下面。瑪克里爾中士的皮靴出

現在我尾巴的方向，元帥的金黃鋼靴則是出現在我的右腳邊。

    「報告元帥，軍情指示：黑鐵矮人似乎在追擊什麼東西，來到了阿拉希高地，

沿路上他們攻擊了一群被遺忘者信差，所以和落錘鎮發生衝突。」

    「那我們更不應該出手，讓雙方自行消耗彼此才對。」元帥質疑。

    「報告，」女中士難掩話中的不以為然。「部落方已經公開譴責我們暗中幫助

黑鐵矮人殘殺被遺忘者信使，落錘鎮一早就送來了宣戰書，令人懷疑他們出兵的動

機。我認為黑鐵矮人只是部落偷襲避難谷地的藉口，應該要請示暴風城出兵。」

    「得了吧，政治高層都只會譴責來譴責去，他們除了口水跟脂肪多，腦子裡都

是酸敗的奶酪。」元帥不屑地說。「有些公文搞不好還是輔臣幫忙寫的，戰爭這種

事情還是我們自己來吧。」

    我聽到地圖攤開的聲音，然後穿戴金屬手套的手指在桌上敲了幾下。女中士則

是安靜地在一旁等候命令。

    「你去找尼艾絲規劃防線，再派人去南海鎮找牧師來。」元帥用指節在桌上重

重地敲了一下。

    「是。」

    「然後這邊……」


    兩人開始商討戰略，我也無心再聽下去。

    事情不妙，看來這裡會更加危險，得趕快離開才對。鑽出桌底，我差點被抬擔

架的男人踩到。床上躺著的男子竟然是昨晚的男士兵尼克！他的左手脕不知道跑哪

裡去了，現在剩下一大圈繃帶。本來那樣自傲的男人現在面如槁灰，恐怕以後也不

能繼續當兵了吧。


    這就是戰場的殘酷，命運決定你是不是該死。

    而我，決定要趕快溜走，這不是我的戰爭。


    但是小克人在哪裡？

    我四處看了一下，完全沒有小鬼的影子，連尤金那頂浮華地誇張的礙眼帳棚都

不見了。谷地裡只剩下軍隊、傷患，還有一副也要昏倒的樣子的醫護助理。該死的

小鬼怎麼蒸發了啊！

    「丹尼克魯斯你給我滾出來！」我走出谷地，站在山谷邊圍往下找尋小克的身

影，他那頭天殺的金髮應該很顯眼才對。

    「怪了，他能跑去哪裡。」我不悅地自言自語。

    在四周來來回回地走了幾圈，我更加確定小克人不在這裡。該不會被抓去賣掉

了吧？還是被被遺忘者當成食物吃掉了！？

    忽然一個聲音打斷我的胡思亂想。

    「在找什麼啊？」藍飛跟著我趴在旁邊往下看。

    「靠，是你啊？」我興奮地喊，說不定這傢伙知道些什麼。

    「看到我這麼高興啊？」藍飛意外地說。

    「喂，少廢話，你有沒有看到小克？」

    「有啊。」藍飛理所當然地說。反而是我被這樣簡潔的答案嚇了一跳，看著藍

飛好一會兒。「幹麻這樣看我，還是你也肖想我很久了？早知道你不安分。」

    「作夢啊，花痴。快帶我去找小克。」

    「你會後悔喔。」藍飛懶洋洋地說。

    「怎麼可能。」我不屑地說。「你是哪裡壞掉了喔？我要是不找到小鬼頭，哪

天他忽然出現又要給我大吵大鬧，怪我丟下他。」

    「去，喜歡他就直說，還這麼多理由。」藍飛笑著說。

    「你到底要不要幫我？」

    「是你自己說的，不要怪我喔。」藍飛說。

    「囉唆欸……」

    藍飛不置可否，用一副『你這可憐鬼』的表情轉身，領著我走向西邊。我們在

草叢裡避開了一群巨魔部隊，接著轉而向北。

    「面具男的帳棚怎麼一下就不見了？」

    「生意人最重要的當然是聽風聲、判斷情勢，谷地來了戰爭就不能再待在那囉

!等到戰爭過去再回去發災難財才是商場之道，會發財的都是跑得快的啦。」

    「靠，你們真的很賤。」我皺眉說。

    「又不是我。」藍飛聳聳肩。「我寧願跟你一起睡。」

    「你不要逼我揍你喔。」

    「如果你揍得到的話？」他揶揄地笑著。

    「等我哪天好了，我會連現在的分一起扁你。」

    「唉呀，我就知道你是吃重鹹的，很葷喔。」

    「懶得跟你說啦！」我怒吼。

    「愛生氣欸，好可愛喔～」

    「吵死了。那你怎麼沒跟尤金一起走？還待在這邊。」我轉移話題。

    「我不是早就說了，他是他，我是我，我愛去哪是我的自由。」

    「……所以你跟他到底是什麼關係？他不是獵人，你不是他的寵物，同時你又

說你不受他控制，這不是很奇怪嗎？」

    「這很重要嗎？」藍飛說。

    「你愛講就講，不要妄想我會求你說，我才沒那麼八卦。」

    「那你想聽嗎？」藍飛微笑。

    「說啊。」

    「可是我不想說。」藍飛的聲音裡帶著某種情緒，很細微，幾乎無法察覺。

    我想起來了，他曾說過尤金當初是個風光的馬戲團長，後來性情大變，藍飛知道

得這麼清楚，難道……

  　「欸，你要是有心事就說出來啊！」

    「這麼關心我啊？」藍飛笑了笑。

    「你到底在躲什麼，一直迴避某塊尤金的話題。」我緊咬不放。

    「沒有呀，還說你不八卦，明明就愛聽。」藍飛轉過頭去繼續往前。

    「你信不過我？」我不死心，走到他前面，抬頭挺胸地說。「好歹你也幫我救

了小克一次，那就是我休瑪的朋友。」

    「我相信啊。」藍飛眼神閃爍。

    「這樣哪叫相信。」

    「不然你要我說什麼？」

    「我怎麼知道，這不是你要跟我說的嗎？」

    「那不如一個晚上換一個心事，怎麼樣？」

    「媽的，不講就算了。」

    我落了狠話，不顧傷勢硬是往前加快速度。藍飛竊笑，輕鬆地追上我，還在我

前面晃來晃去，扮鬼臉。

    「休瑪～」

    「幹麻。」

    「不要這麼兇嘛。」

    「哪有。」我冷冷地看著他。

    「唉，其實我也很想講呀。」藍飛嘆了口氣。「可是我不能說。」

    「為什麼？」

    「不要逼我嘛，只要想起那些事情，我就……好痛苦。」藍飛哀求我，一反他

原本的嘻皮笑臉。老實說我真有點被他嚇到了，怎麼本來打打鬧鬧的，忽然變得這

樣，讓我有種做錯事的感覺。

    「對不起。那你想說再告訴我就好。」我心真軟。「不說也沒關係。」

    「謝謝你。」藍飛目光低垂。「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們可以一直旅行。」

    「什麼意思？」

    「因為我真的很喜歡你。」

    「……我知道啊，你已經表達的『非常』清楚了。」我加重語氣。

    「我也這麼覺得欸。」

    藍飛笑了出來，同時撲向我，想當然我被他壓在身體下面。靠，該不會要趁我

沒反抗之力的時候硬上吧！

    「你敢過來試試看，我殺了你喔。」我虛張聲勢地說。

    「有人在監視我們。」

    我暗自倒抽了一口氣。現在的情形跟昨晚簡直一模一樣，唯一的差別是：現在

是白天。我忽然察覺到，藍飛的體溫很低。不知道為什麼，他似乎很緊張。雖然他

的表情和語氣都沒有表現出來，可是身體的顫抖卻清楚地傳達出他的不安。

    好奇怪，這種……詭異的氣氛。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是不是有什麼瞞著我。」我看著距離我臉部幾公分的藍

飛，嚴肅地說。

    「不要生氣。」藍飛把頭埋在我胸口。「我說過你會後悔。」

    「你說什麼!?」

    藍飛看著我，眼神中有種奇怪的堅定，同時死命地抱住我的脖子。

    「放開我！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就在我試圖掙脫藍飛的時候，我忽然注意到附近糟糕的地形。這裡是一個像是

口袋的低窪地，對於包圍攻擊非常有利，高下優勢也很明顯，使得逃跑非常困難。

更何況我現在行動力連平常狀況的一半都不到。

    我感到一種緊迫的危機感，好像快被什麼東西追上似的。

    「你到底發什麼神經！」我已經對著藍飛咆哮了。

    「我是真的很喜歡你。」他忽然又舔了我，在我耳邊輕聲說。「可是我也沒辦

法，這是命令。」

    「你…」我除了吃驚，還有混著一層恐懼。

    那……那小克怎麼樣了？


    我眼角餘光掃到了幾個身影，在我做出任何反應之前，一個彈簧機關的聲音響

了一下，睡意立刻舖天蓋地襲來，如海潮洶湧。

    而我是巨浪中的小船，視線…模…糊…。

    「藍…」我全身都沒了力氣，只能勉強支撐著不倒下，看著藍飛。

    「不會痛苦的，休瑪，放棄抵抗吧。」藍飛說。

    「混帳…」我的怒火非比尋常，媽的，我一定把你四分五裂，敢耍我!?「虧我

剛剛還……」

    我昏迷之前，最後看到的，是一個銀色的面具。面具在眼框處以金線勾勒，並

鑲著著幾顆晶瑩的水鑽，而那之後的是那雙冰冷的眼睛。

    「你的任務完成了，藍飛。」尤金從面具裡斜眼看著我。「不負所託。」

    藍飛的眼神不帶有一點情緒，他只是緩緩地站起來，看著我失去意識。


    我終究是倒下了。

    帶著遺憾，還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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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tera:我昨天有對到你 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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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ttwarrior:Peche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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