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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
布洛知道，他們又再次變換位置了，只是他還是不能仔細看清他們經過的地方，可以確定
那一定是翡翠夢境……但是處於夢境時的回憶，卻如同籠罩奧伯丁的迷霧一般，一樣晦澀
不明。
而且重點是，為什麼一個人類－區區人類－居然可以在幾近不知不覺的狀態下，以實體在
夢境穿梭自如？
然而，現在也沒有時間去質問魯坎．狐火這些事情。他們三人仍然持續逃跑中，因為魯坎
不受控的能力並沒有把他們帶離巨龍……反而正好把他們帶到巨龍下方。
「蹲下！」泰蘭妲輕聲道。
那道陰影勢如破竹地呼嘯而過，強烈風壓舖天蓋地而來，讓他們三人已經不只是蹲下，而
是硬生生跪在地上。
但是……巨龍不曾回頭，牠並沒有轉身，然後降落在他們面前，而是直直俯衝，衝入他們
前方的丘陵地帶……再也沒有飛出來。
布洛首先說出其他人心裡不約而同冒出的想法。「以那種速度，不是再飛出來，就是墜機
了吧……」
「黑龍出現在這裡，究竟打算做什麼？」泰蘭妲問道。「姑且不論這裡是那裡……」
「牠不是黑龍。」
兩名夜精靈看著人類，那個帶著瘋狂眼神的人類再次重申。「牠……牠不是黑色……牠是
綠色……」
「一個有色盲的人類」，布洛咕噥道。
「如果他有色盲，他就不會把黑色看成綠色。」泰蘭妲指出，安慰魯坎道。「告訴我們，
為什麼你說那隻龍是綠色？」
魯坎聳聳肩。「很清楚看見是綠色阿。」
布洛搖搖頭。「這也算答案，還是個錯的答案，我們剛才也很清楚看見那條龍，而且牠就
是黑色的。」
泰蘭妲端詳一下魯坎，最後開口道。「不過，布洛，這個答案我覺得或許自有其道理……
至少就魯坎的認知而言。」檢視手中的月刃。「我想我們有必要調查一下這隻巨龍，不管
牠是黑色還是綠色，我們會碰見牠，或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那如果發現牠是一條黑龍呢？」
泰蘭妲開始朝著最後看見巨龍飛去的方向前進，手中的月刃也已經蓄勢待發。「到時候，
我們就殺了牠。」
魯坎呆望著布洛，似乎期待布洛能告訴他，泰蘭妲不過是隨口說說，然而，布洛卻抓過魯
坎的手臂，讓他跟在自己身後。「你最好還是跟我們一起去比較保險……」
魯坎幾乎不敢相信他聽到的話。
一行人當下朝著丘陵的方向前進，趕路之餘，仍不忘配合魯坎的速度，他的步履不慢，評
量其身體狀況，加上種族差異，這樣的速度已經比布洛預想的好上許多－這個人類著實經
歷過不少困厄。
布洛頸背有些刺痛，於是停下腳步，回頭一看，其他人也跟著停下來。
「怎麼了？」泰蘭妲低聲問道。
「似乎有什麼人在跟蹤我們……大概是錯覺吧！」
又走了一會兒，泰蘭妲突然要大家稍稍停留，趁著兩名夜精靈交談時，魯坎便大口大口喘
氣。
「如果那隻巨龍真的降落了……應該會在這附近。」泰蘭妲開口道。
「同意，沿途經過幾個洞窟，只是沒有一個大到能容下一隻龍……再加上這隻又大過一般
的龍，不管牠的顏色是什麼。」
「但是不管是空中還是地上，都完全看不到牠的蹤影，就算這裡地形複雜，巨龍有任何行
動，都會立刻曝露行蹤。」
布洛思索一下。「那麼，魯坎說的話或許真有幾分道理，如果那隻龍－」
泰蘭妲看著布洛身後。「魯坎人呢？」
布洛轉身一看，那名人類已經從他原本的位置消失了。
一時之間，兩名夜精靈面面相覷，心裡想著同一件事……魯坎該不會又再次晃進去那個疑
似翡翠夢境的地方了；突然，兩人身後傳來一陣礫石掉落聲，看來情況並沒有兩人想的那
麼複雜，魯坎不過是走到別的地方去了。
更正確來說，他正以驚人的速度爬上一座山丘（以他的身體狀況來說，算是很驚人了）。
「魯坎！」布洛盡可能壓低聲音。「魯坎！」
但是魯坎不理不睬，布洛只好追了上去，泰蘭妲緊跟在後。這裡已經很接近巨龍的老巢了
，一旦漏露行蹤，後果不堪設想。
魯坎奮力爬到山頂，正準備從另一端滑下去時，布洛迎頭趕上，抓住他的腳踝，隨即跟著
爬上山頂。
「你是不是瘋－了？」一瞬間，布洛就已經得到他的答案，魯坎眼神空洞，僅存的理智再
次蕩然無存。
「牠就在下面。」魯坎唸唸有詞，一手指著下方洞窟區。「入口有尖刺的山洞，那隻龍就
在那裡。」
「你怎麼會知道？」
魯坎只能以聳肩代替回答。
泰蘭妲趕了上來。「我沒聽錯嗎？那隻龍在那裡面？」
「他很確定，如果不是在胡言亂語的話。」一陣聲響引起布洛注意，他瞥向他們剛走過的
小徑。「有什麼東西，或什麼人在跟蹤我們……」
「現在管不到它了！魯坎又繼續前進了！」
布洛轉頭看去，發現他才剛一鬆開手，略略分神一下子，魯坎就已經開始順著山丘滑下去
；即使知道後方有一些來路不明的追兵，布洛還是跟著魯坎滑下山丘。
在接近山腳的時候，布洛總算追上魯坎，抓住他，讓他轉身面對自己，再次對上魯坎空洞
無神的雙眼。
「你想死嗎？」布洛問道。
「不……」魯坎終於開始搞清楚狀況了，他的面色變得更為蒼白。「我只是……我只是必
須到那裡去。」
布洛已經放棄理解那些不知所云的話語，把魯坎往後拖，帶去泰蘭妲身邊。
此時，從洞窟傳來一陣爬蟲類生物的嘶嘶聲，聽起來低沉而哀傷。
一行人呆若木雞。接著，泰蘭妲三步併作兩步，跑向洞窟。
「這裡一定有別的入口！」她低聲道。「這個對龍來說太小了。」
布洛對自己腦中的想法有些不屑。「那麼……對我們來說，就是個絕佳的入口！」
泰蘭妲點頭回應。魯坎吞一下口水，不發一語。
考量到這名人類，他絕對不像瓦里安．烏瑞恩一樣，是個經驗豐富的戰士，布洛道。「那
裡有一些大石塊，你可以躲在裡面，如果一個小時後我們沒有回來，就沿著我們走過的小
徑走下去；我想我大概知道我們在那裡，這裡比我想的還要接近梣谷。」
出乎兩名夜精靈意料之外，魯坎下定決心，答道。「不，我跟你們一起走，你們幫了我的
忙……而且我把你們帶來這裡。」
現在已經不適合再浪費時間討論下去，於是布洛點頭同意，泰蘭妲從腰帶抽出一把匕首，
遞給魯坎；雖然很清楚對上龍，這種小匕首根本毫無用處，魯坎還是接過它，至少聊勝於
無……而且，他心裡大概也知道，如果真的走投無路了，就拿它給自己一個痛快吧！
布洛本想走在最前面，只是泰蘭妲已經先聲奪人，先行一步，看似迫不及待想早點跟巨龍
面對面，好像如此一來，就能夠把瑪法里奧帶回她身邊。
「或是把她帶去他身邊，然後一起走上黃泉路？」布洛想到這，隱憂不禁油然而生。
一走進洞口，泰蘭妲全神貫注，隨時準備以手中的月刃迎戰。洞裡漆黑一片，或許魯坎會
覺得相當不便，夜精靈卻絲毫不受影響；然而，泰蘭妲還是放出一個小小的光球，或許是
為了方便魯坎行動，也或許是為了吸引巨龍注意。
「跟緊一點。」布洛提醒魯坎，雖然他不認為魯坎有膽亂跑，但是有鑑於他喜歡趴趴走的
不良記錄，提醒一下有利無弊。
隨著逐漸深入洞窟，坑道曲曲折折，寬度也越來越窄，最後僅能供兩人併肩同行；如果巨
龍真的藏身此地，只意味著這裡必定有其他入口，要是真被巨龍阻擋去路，這點非常重要
。
當然，那個其他的入口，也會害他們被巨龍追趕。
洞裡變得越來越陰涼，黑龍一向喜歡較為溫暖的巢穴，魯坎的論調似乎漸漸佔了上風；只
是，布洛和泰蘭妲都曾看過綠龍，如果牠不是黑龍，那麼牠又有什麼理由要裝成黑龍的樣
子？
布洛猛然想起一件事，之前處境過於危急，不知不覺就把這件事拋到腦後。過去，他曾跟
巨龍死亡之翼的女兒對峙過，邪惡的奧尼克西亞，一隻怪物；但是，現在浮上布洛心頭的
，是牠能夠自由變換形體的能力……包括變成較小的生物。
布洛輕觸泰蘭妲的肩膀，泰蘭妲無聲迴身。
「小心點。」布洛耳語。「這些坑道也許已經夠一隻巨龍通行。」
泰蘭妲歛起雙眼。泰蘭妲．語風也清楚這個獨特的龍族能力，甚至遠比布洛要清楚許多，
他並不知道她跟紅龍考雷斯塔茲的淵源。「沒錯。」她低聲道。「我們一定要非常小心…
…」
坑道深處傳來一陣聲響，輕輕的腳步聲，一行人立刻繃緊神經。布洛把魯坎護在他和泰蘭
妲身後，不過他還來不及拉住泰蘭妲，她就已經隻身挺進。
一行人前方幾呎，是一個寬闊的洞室，洞壁上有幾條巨大的裂縫，有些大到跟通道一樣；
洞室高度大概是布洛身高的10倍；粗糙的岩壁上有些危險的小徑，或許是通往那些裂縫通
道。
但，更重要的是……地面上矗立著大大小小的石筍，布洛看見之中有些足跡，便跪下來檢
視。
「看起來像是夜精靈的足跡。」布洛對泰蘭妲道。「或是人類的足跡，足跡與足跡相互交
疊，這個人勢必常常在這裡走動。」
「我感覺到微弱的氣流。」泰蘭妲道，放低月刃。「這附近至少還有一個入口。」
「要找找看嗎？」
「哪個方向的足跡最多？」
布洛再更仔細觀察，最後指著他的右邊。「那個方向……」
布洛一起身，魯坎眼一眨，正打算向泰蘭妲說話，泰蘭妲察覺到他的舉動，空著的手伸向
魯坎的手腕，輕輕一擰。
「氣流的流向跟你說的一致相同。」泰蘭妲道，放開魯坎的手腕。「我們可以跟著它們或
－」
泰蘭妲截斷話語，神情突然間變得相當專注。
伊露恩之光照亮整個洞室。
同時也顯露出一個直到現在才被他們看見的身影，不過魯坎已經憑著自己獨特的才能早一
步察覺他的存在，泰蘭妲就是發現這點，才要魯坎先不要聲張，準備給這個人一個驚喜。
他穿著一件附有兜帽的長袍，很像是結合了法師的法袍和某些人類牧師的祭袍；站起來比
7呎高的布洛又高了幾寸，但身形較為纖細；手部和夜精靈十分類似，然而，五官雖與夜
精靈有些相似之處，面色卻極為蒼白，不像是任何已知的精靈種族。
但是他們三人也只能觀察到這裡，那個人冷不防地伸出一隻手，對著看起來最有威脅的泰
蘭妲。
布洛太急著先發制人，反而因此鑄下大錯。
他猛然撲向那名神秘的施法者，但不是以夜精靈的形貌。一隻毛茸茸的笨重生物向前衝鋒
，下半身幾乎是上半身的兩倍大；他的口鼻拉長，形成一張血盆大口；長滿利爪的熊掌攫
住施法者。布洛如今已經變成一隻兇殘的巨熊。
施法者迫於布洛的重量和動能，步履蹣跚地後退幾步，有一瞬間似乎就要向後倒下。
突然間，一股綠色氛圍裏住施法者，布洛朝側邊飛去，最後撞在兩根堅硬的石筍上，其中
一根應聲碎裂。巨熊布洛頹然落地，暫時失去意識。
泰蘭妲舉起月刃，卻不擲出，與施法者視線相接。
直到看見那雙眼睛，泰蘭妲才發現自己應該認識眼前這個人，她很確定他的外表有所不同
，但這並不影響她辨識他的真實身份，她試著回想他的名字……
施法者發出一聲怒吼，不禁令人心驚膽跳，接著，一隻手遮住臉龐……開始變身。
「等一下！」泰蘭妲大喊。「等一下！除非你是黑龍的一員，不然我們是來尋求你的協助
，而非跟你戰鬥！」
施法者的本體連百分之一都還沒顯露出來，變身戛然而止。施法者把手放下，以看似憐憫
的目光，看著泰蘭妲。
「你如果是對上死亡之翼的一員，算你走運了，小夜精靈！寧願找小黑龍的麻煩，也勝過
找我這種怪物的麻煩！」
「怪物，你是嗎？」布洛咕噥道，解除巨熊型態，掃視那名施法者的附近，尋找那個變身
之後就會掉在地上的東西。
它正在躺在施法者的腳邊，那個人把它從地板上撿了起來。「噢！這個該死的東西！我感
覺到它就在附近！真希望她從沒說服我把力量借給它！」
布洛站起身。「你就是跟雷姆洛斯塑像緊緊連結的綠龍！」
「『緊緊連結』這詞形容得真好！」塑像朝著布洛的方向飄去，正當布洛伸手接住，巨龍
發出嘶嘶聲。「我全部的本質都跟它綁在一起……很顯然地，就連我的伊瑟拉都沒辦法預
見，它居然可以造就這麼可怕的災難。本來鑄造它的目的，是希望雷姆洛斯，或是任何他
認為值得持有塑像的人，能夠立刻得到我們的協助。」他怒視布洛。「說到持有……雖然
我不認得你的名字，我認得你的法術印記！你之前曾經用過這個東西，後果很慘烈……」
布洛也怒目而視。「是啦！非常慘烈……那時候我本以為它只是被打落，它卻反而立刻遭
到腐化。」
巨龍發出刺耳的笑聲。「僅僅腐化根本稱不上真正的危險，德魯依……你該慶幸我只是一
隻力量微薄的生物，而不是稍微接觸便足以玷汙他人心靈的邪惡存在。」
布洛擺出架勢，準備再次攻擊，但他的理智卻告訴他要忍一時之氣，眼前還有許多迷團有
待解釋……也或許還有機會化解一觸即發的血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巨龍露出一個不可思議的表情。「你沒看見那些夢魘嗎？沒感覺到它們的存在嗎？」
「是的，我感覺到它們的存在，就像其他大部分的德魯依一樣！或許我們不是龍族，但是
，我們也要為了翡翠夢境而奮戰－」
「蠢話連篇！」一面怒吼，那名瘦高「精靈」的身形一面膨脹，轟轟吼聲迴盪洞室。「你
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了解！我自己完全不能理解，我一直在她身邊！我卻背叛了她，
背叛夢境，不只幫助夢魘領主入侵翡翠夢境……甚至幫助它入侵這個星球。」
現在，布洛終於知道眼前的生物是什麼。正當巨龍漸漸褪去精靈形體，變得越來越接近自
己本體，布洛悄悄移到泰蘭妲身邊；他們必須集二人之力，才有希望活著逃離這隻巨龍。
「我知道你是誰了。」布洛沉著地向那隻變身到一半的巨龍喊話。「你是墮落的綠龍之一
！你是被夢魘腐化、反抗伊瑟拉的背叛者－」
巨大的皮翼沿著整個洞室展開，後腦勺冒出尖銳的長角；巨龍的身軀佔滿超過三分之二的
空間，比起其他龍族，綠龍的體態通常較為修長、輕盈，但這隻巨龍卻必須弓起長長的頸
子，才有空間站立。此外，一般而言，綠龍因為有一半的自我長時間居留於夢境，通常會
緊閉雙眼，布洛卻發現這隻巨龍的雙眼不斷瞪著他們，眼裡瘋狂比起魯坎最糟的時候，有
過之而無不及。
「『墮落的綠龍之一』……真是言簡意賅阿，小夜精靈……你根本就不知道它指稱的意義
！你什麼都不知道，自己的精神、心靈、靈魂－龍族認知的『靈魂』－被黑暗剝奪、啃食
殆盡，困在無盡嘶吼的內心深處！」綠龍再度發出刺耳的笑聲，震動整座洞室，上方的鐘
乳石紛紛斷裂，無數石灰岩礫、岩塊轟隆墜落，泰蘭妲一行人左躲右閃，避免被落石擊中
；然而綠龍堅硬的鱗片讓這些傷害完全不痛不癢，絲毫不放在心上。
「『墮落的綠龍之一』。」綠龍重覆道，語氣大有自我諷刺之意。「居然認為我只有『一
』人之力！」綠龍垂首前伸，如今距離泰蘭妲三人只有幾步之遙；布洛和泰蘭妲不為所動
，就連魯坎也亮出他的小匕首。「不要低估了我的能耐，小朋友！我是她最為信賴，最為
親近的人……也因此，我的背叛將會造成更為致命、更為嚴重的後果！你可曾見過那些沉
睡者？你可曾見過那些暗影？它們全都是因我而起……」
泰蘭妲無所畏懼，以平穩溫和的聲音道。「雖然你的外貌不似往昔，如今，我已經知道你
的真實身分。但是，你不是早已從墮落的痛苦解脫，早已戰勝你的心魔……」
「那是憑著外力……我當時並不知道它會再度呼喚我……無時無刻……不斷呼喚我！它極
度渴望我的墮落，因為我是……曾是……她的最愛……她的配偶……」
「配偶？」布洛咬緊牙關。「你是－」
綠龍發出怒吼，打斷布洛，冷冽而翠綠的雙眼怒視著布洛和泰蘭妲。「沒錯……我正是伊
蘭尼庫斯，伊瑟拉的主要配偶……」他張開血盆大口。「既然，知道我的存在，知道我在
這裡……你們所有人都必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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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t is not who you are but what you do that defines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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