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ONISUKA (我不是鬼塚英吉)
看板WOW
標題[故事] 空白之卷
時間Fri Jun 21 16:45:54 2013
轉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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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載版:
http://goo.gl/037A8
空白之卷
Gavin Jurgens-Fyhrie
「讓我弄清楚,」姬雅磨著她的匕首說道。「你要我講故事給你聽?」
她與亞科坐在潘達利亞北部海岸的峭壁下,崖壁擋住刺骨的寒風。他們不敢冒險升火。
這十支哥布林劫掠小隊數周以來,掠奪了這片大陸上的寶庫、寺廟與軍械庫,而且基於某
些理由,並不受當地人歡迎。
姬雅的小隊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路基的「敏感部位」被一隻棘刺螃蟹夾傷了,現在躺
在醫護站裡。祖札克精通炸藥,卻沒有弄好引信。史翠克斯不聽姬雅的命令,企圖搶劫一
名隻身漫遊的熊貓人,結果對方卻是個惹不起的影潘武僧。
而每次施展法術都把自己的長袍弄得著火的亞科,居然是小隊裡唯一沒發生事情的人。姬
雅真不知道他是怎麼辦到的。「耶!」這位小法師歡呼道。「今晚可是漫漫長夜。你見識
很廣,對吧?講個戰爭故事如何?」
「哪一場戰爭?」姬雅漫不在乎地說道。一陣寒風從海上撲來,正好吹在姬雅的臉上。
姬雅雙眼刺痛,遙望著貿易親王加里維克斯的超級飛艇,在漆黑的海浪中散發出溫暖的光
芒。
加里維克斯做出了一個讓潘達利亞的哥布林們既詫異又驚恐的決定,他決定親自監督劫掠
小隊並藉此來「激勵」他的部隊。但跟往常一樣,到目前為止他的激勵效果就是讓人對他
感到不爽。即使是這麼遠的地方,你還是偶爾可以聽見從海上飄來的派對音樂聲。亞科冷
得直打哆嗦,沿著崖壁朝姬雅靠近取暖。姬雅隨手把匕首插在他們之間的沙地中。
「你問我哪一場戰爭,那是什麼意思?」亞科哀傷地望著匕首。
姬雅嘆了口氣。就以一個哥布林來說,亞科實在菜得夠綠的了。
「讓我數數,」她將匕首插回鞘內,扳著手指數道。「我打過聯盟、暮光教徒、元素生物
、不死族、螳螂人、煞,有一回還跟隻龍作戰。喔,還有加里維克斯回來想奴役我們哥布
林的那一次;哎呀,手指頭都不夠用了。」
「漫漫長夜。」亞科重覆道。「說一個嘛,士官長。」
姬雅使了個白眼。
「好吧,但是我們不講戰爭故事。」她說。
「為什麼?」
「因為,」她伸手擰著掛在脖子上的戒指。「那些事情太私人了。要不…你聽過拉卡拉茲
的故事嗎?」
「沒有。」
「你在地面長大的,是嗎?我在幽坑城的一個叫派瑞斯的蓄水城鎮長大,那個地方默默無
聞—」
「我聽說過那裡!」亞科配合地說道。
「很好。」姬雅說。「那就閉上嘴巴,專心聽故事吧。」
「一百年前,貿易親王雷科下令卡迦邁礦場的礦工到從沒有人涉足的地底深處去挖礦。礦
工們得挖足一整車的礦砂,工頭才會讓你回家。有一天深夜,一位名叫米茲的礦工在漆黑
的礦坑深處,敲破一面他以為是岩壁的東西,卻發現了—」
姬雅欲言又止,亞科沒有說話,就連寒風也停止呼嘯。但是姬雅彷彿聽見有人以遲了心跳
半拍的速度,悄聲重複她說的話。
「一個洞。不…不對。」姬雅這時才想起來,當她還小的時候,自己有多討厭聽這個故事
。「是一片虛空。底部有一雙如滿月般慘白的銅鈴大眼,那是拉卡拉茲的眼睛,正瞧著他
。」
浪花捲來,波碎在岸上。亞科吞了吞口水。姬雅舔舔嘴唇繼續說道,「它發出一陣怒吼,
開始爬出洞來—」
姬雅突然躍起,抄起兩支匕首緊緊貼著前臂,連她自己都來不及弄清為什麼會有這種反應
。
漫天的星辰都閉上眼睛。
「什麼?怎麼了?!」亞科尖聲大叫。
連姬雅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來。亞科可能真的以為是拉卡拉茲發動攻擊了。
可是一陣寒意爬上她的背脊。
海岸從眼前消失,耳中聽不見海浪的聲音。空氣變得既污濁又油膩,似曾相似。
這正是幽坑城的氣味。
就在這個時候,一隻蒼白的八指大掌突然從二十呎外的地面伸了出來,緊扒著沙地。拉卡
拉茲爬上地面,它那雙爬蟲般亮如燈籠的眼睛分別盯著他倆的動靜。
姬雅心中驚呼一聲,雙手卻趕緊拽住亞科的長袍,將他從地上一把拉起。
「通知飛艇。」她朝他的耳朵低聲說。拉卡拉茲奮力想把腿掙出地面,利爪朝他們用力揮
擊,卻沒有擊中。它吼叫著,嘴巴噴出的氣味就像是一千座幽坑城垃圾場發出的腐臭味。
亞科抽噎著,卻還是一動也不動。
「亞科!」姬雅朝他大喊。「去告訴超級飛艇我們人在這裡!也許那裡還有清醒的人可以
伸出援手。小心!」
她抓住矮小的亞科,猛然轉身,利用他的重量將他們倆個拋了出去。怪物的利爪一把插進
他們原本所在堅硬的岩石地,扒出一大塊岩石。
亞科首先搖搖擺擺地站了起來。站穩腳步之後,他開始吟誦咒語,想在雙掌中召喚出秘法
信號,尋求救援。
這時他犯了一個錯誤,他看向拉卡拉茲。它正朝他爬來,濃稠的黑色唾液從它半張的血盆
大口流淌成絲。
亞科尖聲大叫,把未完成的秘法信號一拋,便朝海邊衝去。
姬雅看著他逃走。她抬頭一望,正好看到秘法信號的微弱光線熄滅。
「真是太好了。」她說。
拉卡拉茲的手輕輕環繞著她,將她捧起來,努力塞進它濕黏的喉嚨裡。
漆黑之中一塊石頭突然破空飛出,擊中它其中一只滿月般的大眼。拉卡拉茲握住姬雅的手
一陣痙攣。她摔了下來…
…跌進一對毛茸茸的臂彎之中。
「你好啊,」熊貓人緩緩將她放下。她朝拉卡拉茲點點頭。「我想我應該不認識這位。」
「什麼?」
「這個角色,」她的救命恩人雙掌搭在臀上,用專業的眼光打量著姬雅的童年夢魘。拉卡
拉茲大聲咆哮,用僅剩的那隻完好的眼睛來回看著她們倆,也許是在盤算該怎樣一口吃掉
她們。「你故事說到一半,這東西就突然出現了,對嗎?好奇一問,故事後來是怎樣發展
?」
「你是認真的嗎?」姬雅尋找超級飛艇的蹤影,卻驚訝地發現它正緩緩地朝他們駛來。
「我一向都很認真。」她說。「快說吧。」
「米茲將他的最後一根炸藥朝它的喉嚨丟進去。」
熊貓人溫和的笑容僵在臉上。
「喔,典型的哥布林故事。」她說。「當然是用炸藥結尾。握好了。」
姬雅縮了一下。她的右手突然變得沉甸甸,而且還熱得滋滋作響。
一種平靜的篤定感襲上心頭。她從小聽這個故事長大,她曾經想像自己就是米茲,用孩童
身歷其境般的恐懼感想像著眼前的這一刻。不假思索,她的手臂往後一擺,然後朝拉卡拉
茲深坑般的大嘴丟出故事中所說的炸藥。拉卡拉茲瞪著她,困惑地吞下那根炸藥。姬雅的
雙眼在怪物與猛擲過後空空如也的手掌間來回看著。
「結束了?」她意識到。
熊貓人的手掌從姬雅的腳邊飛快一扯,將她拽到沙地上。
經過一段短暫、別有意思的爆裂聲與沙土飛濺,姬雅抬起頭來。燃燒的屍體在她眼前消散
。沙土一點一滴填滿地面的坑洞。很快這裡就會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一切回復如常。
「我做到了。」她說。
「你做到了。」熊貓人抬起手來梳理毛髮,姿態優雅。
加里維克斯的超級飛艇已經很靠近他們,近到可以看見飛艇下層的蘭姆酒溜滑梯與布丁浴
池。「這個故事由你開頭,也由你結束。這才叫說故事。其他的都不要緊。」
「但我們活下來了。」
「怎麼了嗎?」熊貓人對著超級飛艇皺起眉頭。
「故事裡,米茲沒有逃過那場爆炸。」
熊貓人笑了,尖銳的白牙閃閃發光。
「這個嘛,幸好你之前沒說到這一段。」
***
事情不太對勁。
超級飛艇在岸邊破碎的白浪上空盤旋,探照燈在姬雅、熊貓人蘇裳與拉卡拉茲在懸崖邊遺
留下的坑洞之間來回打轉。
蘇裳是個博學行者,姬雅不能理解這個行業。博學行者愛講故事,他們尋找從遠古遺留下
來的潘達利亞文物。而且如果可以拿蘇裳當範例的話,他們總是滿嘴食物高談闊論,而且
喜歡微笑。
籠罩在刺眼的燈光之中,這位博學行者抬頭望向天空,又咬了一口涼掉的野雉雞肉捲,若
有所思地咀嚼著。
「你真的應該離開這裡。」姬雅說。「加里維克斯就在飛艇上,他也許會開始朝我們連番
轟炸來尋歡作樂。」
「是嗎?」蘇裳吞下口中的食物。「我聽過這個人的事,但是我想我應該留下來。」
「為什麼?」
「我希望你別知道的好。」
他們在一陣尷尬的沉默中坐著。最後姬雅終於開口說道,「謝謝你救了我。聽著,我想我
該告訴你—」
「告訴我你是來這邊竊取寶藏和文物的嗎?」蘇裳說。「我曉得啊。我來這兒就是為了阻
止你。」
「那你還救我!」
「我說『阻止』你,沒說是要『殺掉』你。」蘇裳溫和地說。
「喔,那麼為什麼我會讓拉卡拉茲出現在這裡?」
「魔法。」蘇裳說。
「魔法。」
「沒錯,就是魔法。」這位博學行者附和地說道。「很高興我們在這方面達成了共識。」
「這跟沒解釋一樣啊!」
「還記得嗎,」蘇裳說。「我告訴你說,我希望你不會發現我待在這裡的原因?」
「記得啊。你大概十秒鐘前才說的。」
「那麼,我是非常、非常認真地說這句話。」
遠方的甲板上有一條繩索以緩慢的速度解開垂下,在距離他們數呎的地方拉到最大的長度
。遙遠的高空上,一個漆黑的身影躍過欄杆,用驚人的速度單手滑降到地面。
當這個身影降落到一半,姬雅忍不住咒罵。那個人不是刺客、不是惡棍、也不是什麼受雇
的殺手。那個人是個更加恐怖的人物。
加里維克斯的首席執行官朱茲,降落到沙地上了。他身上穿的皮革護甲剪裁得跟合身的西
裝一樣乾淨俐落,肌肉結實的手臂下夾著一個扁平的箱子。
根據傳聞中的故事,他與加里維克斯一起在凱贊長大。由於他從來沒被抓到做了什麼罪大
惡極的事,因此不算臭名遠播。但是有時當加里維克斯的敵人發生了某些慘不忍睹的大事
故,朱茲總是那些率先表示哀悼的哥布林之一。
「士官長,」他對姬雅點點頭。「博學行者蘇裳,請稍等一下。」
他跪在沙地上打開箱子,箱背朝著他們。皮箱後方傳來流暢的喀啦聲。
姬雅默默在心裡頭呻吟。還有一個可怕的小細節。朱茲總是對碰面的人瞭若指掌。對方的
姓名、位階、優點與弱點他全都一清二楚。不曉得這是靠調查、暗中監視,還是魔法得來
的資訊。
執行官喊得出博學行者的名字並不讓她意外。搞不好潘達利亞每個居民的姓名、鞋號與飲
料的喜好他全都知道。
「我在橋上看見了拉卡拉茲,」朱茲邊忙邊說。「真是隻可怕的怪物。我小的時候也被嚇
壞了。」
喀啦 –喀噠 –喀啦
「好了。」他終於說道。「謝謝你救了我們的員工,博學行者。祝你有個美好的夜晚。」
他等著蘇裳的回應,蘇裳臉上的笑意更深了。朱茲點了點頭,伸手到箱子裡。姬雅本能地
抓起她的匕首…
朱茲丟了一袋東西到博學行者的腳邊,姬雅從袋子裡叮噹作響的美妙聲音判斷,裡頭裝的
應該是金幣。
「顯然,這是你應得的獎賞。代我向小芬致意。我聽說她的生日快到了。」
「這是在威脅我嗎?」蘇裳靜靜地說道。她緩緩地站了起來。
朱茲嘆了口氣。
「不,我只是表示禮貌。我給你獎賞,還向你摯愛的人致上美好的祝福。這跟威脅八竿子
打不著關係。」
就在那一瞬間,朱茲從箱子裡舉起一把巨大的槍,槍口瞄準蘇裳,然後上膛。槍上的零件
在機油的潤滑之下連環扣旋。
「現在,」他說,「這才叫做威脅。我再說一次:拿著獎賞,回家去吧。」
「你看到了,對吧?」蘇裳說。
「看到什麼?」姬雅問。
「崖壁的坑洞後面有一扇黃金門,」朱茲指著拉卡拉茲撞擊懸崖的地方。用單手撐起整把
槍的重量,對他來說似乎完全不成問題。「那扇門還有裡頭的東西,全都是我們的。」
「隨便你用什麼武器指著我。」蘇裳優雅地將一隻腳緩緩移到身後。「我不會讓你進入知
識寶庫。」
「聽著。」朱茲擺出講道理的樣子,說著。「我們挑明說吧。聽說裡頭有一種能憑空創造
怪物的武器,我們想要那件寶物,而且這絕對不值得你賠上性命。」
「必要的話,我會盡一切力量阻止你。」蘇裳說。
「好吧,假設你真的打敗我。」飛艇的探照燈照在他的身上,他舉起手遮住眼睛。「飛艇
的砲火會將這個地方轟成稀巴爛,毀掉這座寶庫。到頭來你還是輸了。」
一把匕首頂住他的咽喉。
「我有種奇怪的預感。」姬雅在他背後說道。「當她一轉身,你便會開槍。」
「也許不會。」朱茲還是沒有放下槍來。
「你的『也許』還是讓我不放心,我還挺喜歡她的。而且我還有另一個奇怪的預感,我猜
你打算單獨進入寶庫。」
「沒錯,那又如何?」
「總該給我這個帶路人一點小費吧。」
「之前你的小隊並沒有發現這裡。」
「是又怎樣?」
蘇裳好奇地看著這兩個哥布林爭論著契約責任與高風險賠償。她又坐了下來,從背包裡拿
了幾顆咖哩肉丸來吃,等他們吵完。她完全無視那根一動也不動的槍桿。
最後她終於開口,「那裡不是什麼寶庫。」
她堅定而深沉的聲音像一把火熱的利刃,打斷他們的爭論。兩個哥布林轉頭看著她。
朱茲一臉狐疑地端詳著她。「可是你剛才說—」
「我說它是一座知識寶庫。它用熊貓人的故事當作陷阱來保護危險的神器。如果沒有知識
淵博的嚮導帶路,真不曉得那些擅自闖入的人會發生什麼慘劇。要來一顆咖哩肉丸嗎?」
她遞了一顆過去。
「你要幫忙帶路?」朱茲問道。
「你是說為錢帶路?絕對不是。」蘇裳說。「然而,要是沒有我的話,你們可能會被生吞
活剝,或者落入更悲慘的處境。所以,我會帶你們進去,然後盡力證明你們這麼作不是好
主意。」
她看著槍桿,然後看著匕首,直到那兩個人都放下武器。然後她笑著站起身來,用說書人
的聲調,用比轟然的浪濤更響亮的聲音發出呼喚。
「博學行者心意已決,」她說。「她把注意力轉向知識寶庫。寶庫認出了她的身分,打開
了。」
一陣雷霆巨響,懸崖一分為二,沙土與岩塊散落而下。
漆黑之中有一扇金色的圓形大門,面積大到足以讓一隻飛龍穿梭而過。大門的表面雕滿人
像,盡是萬千故事中的云云角色,接連不綴。眩目的探照燈集聚在大門之上,照得浮雕彷
彿婆娑而動…
大門旋轉開來,露出一道通往地底的階梯。
***
博學行者蘇裳走在兩個哥布林前面,沿著石廊和緩的曲道而行。當大家搞清楚目前誰也沒
打算背叛誰時,兩個哥布林才放鬆警戒。四周的空氣涼爽寂靜,彷彿諭示著什麼。
姬雅打破沉默說道。「我不懂。」
「不懂什麼?」朱茲問道。
「你這麼一個內斂能幹的人才。為什麼要淪落到替那不可一世的加里維克斯工作?」
「他是加里維克斯『先生』,」朱茲糾正她。「或者稱貿易親王加里維克斯。永遠別直呼
姓名。再說,那是因為你不像我這麼了解他。」
「這個人沒什麼好了解的,」姬雅說。「他是個怪物。但我才不怕招惹到他。」
「好吧,」朱茲說。「不知為什麼,當其他大多數的貿易親王和哥布林夥伴都巴不得他死
掉的時候,他仍然掌握大權。就連他的母親也曾經兩度想殺了他。也許這值得你好好思考
。」
道路突然向右轉,兩旁光滑的牆壁逐漸變成年代久遠、凹凸不平的磚牆,牆縫中流淌出發
臭的爛泥,但兩個哥布林都沒注意到。而蘇裳笑咪咪地望著天花板。
「那個人沒什麼值得我思考的。」姬雅忿忿不平地說。「我們離開凱贊時,他奴役了我們
!奴役自己的同胞!」
「你們沒有自己的船又不是他的錯,」朱茲說。「反正你還是努力贏得自由了。對你來說
是件好事。我打賭你現在看人會更加謹慎。」
曲道連往一個十字路口。蘇裳毫不猶豫轉向左邊,兩個哥布林乖乖跟在後面。
「那個就不管了,」姬雅大聲回他(因為他說得沒錯)。「你真的要把那個不知道是武器
還是什麼的東西交給加里維克斯嗎?即使知道他有多巴結我們那個瘋狂的大酋長?」
「是加里維克斯先生,」朱茲又糾正他一次。「別把這話傳出你、我還有我們的嚮導,但
是我們爭取的是影響力,而非權力。原本,我們努力維持部落與聯盟間的和平,但是後來
發生塞拉摩…」
「和平,」姬雅說。「加里維克斯希望部落締造和平,跟『聯盟』那些人。」
「沒錯。」朱茲聽出她話中的怒意,眉毛挑起。
「那些人比他糟糕百倍!如果我們走回頭路,那不就—」
「等等,」朱茲說。他們一連走過幾個十字路口。「博學行者,我們人在哪裡?」
「我們在一則故事裡,」蘇裳說。她專心地看著地面。
「哪一則故事?」
「如果我沒搞錯的話,這不是一則開心的故事。」她慢下腳步讓這兩個哥布林跟上來。「
不過我想先弄清楚——當我沒說。」她指著。「我很清楚。」
前方出現他們之前留下的腳印。不知怎地,他們在同一個地方打轉,而且事情不太對勁。
他們的腳印後面還有其他人的腳印,形狀古怪而且不對稱。假如他們是在原地打轉的話—
「別回頭看。」蘇裳說。
「但是—」姬雅感到背上寒毛直豎。他們後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篤篤踩在石頭地上
,朝他們越來越近。
「別回頭看,」她再次提醒。「這裡是『狂君孤的迷宮』。」
「狂君孤,」博學行者蘇裳說。「他受制於自身的恐懼,相信魔古有一天會捲土重來。他
偏執多疑,認為每個朝臣都是笑裡藏刀,陽奉陰違,就連錦魚人水語者沉著的諭示,也被
當作懷有狡詐陰謀。」
「因此他在宮殿底下建造一座迷宮,迷宮中央有一間安全的廳室。有一次他又感受到萬般
的恐懼,為了擺脫心魔,孤逃進裡面關上門,等待恐懼消失,卻始終無法平靜下來。結果
因為迷宮設計得太過精巧,狂君忘記出來的路。」
朱茲咬著嘴唇,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伸手摸向—
蘇裳眼睛盯著前面的通道,伸出手來彈了一下他的耳朵。
「噢,不要這樣啦。」
「你還在乎你的耳朵喔?」蘇裳平靜的聲音壓過後方節節逼近低沉的嘎吱聲。「你顯然沒
拿它來聽聲音。別,轉,頭。」
「為什麼?」
「我想她接下來就要解釋為什麼了。」姬雅閉著眼睛,不知是出於恐懼或禱告。
「尋找皇帝的搜救隊伍偶而會聽見他的求救聲。」蘇裳繼續說道。「可是幾年過去了。有
個探險家在某次偶然的機會下踏進迷宮,隨後尖叫逃出,恐懼到語無倫次。生活在漆黑迷
宮的這段歲月,已經將孤折磨成慘不忍睹的怪物…」
「我們該怎麼辦?」姬雅低聲問。怪物的利爪摩擦著他們身後的牆壁。朱茲嘴巴抿成一條
線,手摸向皮套裡的槍。
「我們模仿故事情節。」博學行者說。「有個名叫李陶的小熊貓人追著他的小袋狸而跑進
了迷宮。進去之後,他很快就發現有人在跟蹤他。」
有顆巨大的頭顱出現在他們的視線邊緣。悠長、悶濕的氣息噴在他們的臉頰上,酸臭而且
灼熱。
「雖然小小的李陶怕得不敢回頭,他卻明白,自己不是最害怕的那個人。所以他把手往後
伸…」
她伸手向後。一隻巨大、畸形的爪子輕輕握住她的手。
「…然後帶著可憐的狂君孤一起走出迷宮。」
眼前突然出現明亮耀眼的陽光。姬雅和朱茲努力保持鎮定,輕快地朝那片光明緩步走去。
他們走到光明底下,兩個哥布林不約而同瑟縮發抖,回頭張望。
狂君不見身影,迷宮消失無蹤。蘇裳哀傷地望著她空無一物的掌心。
「恐懼與偏執會把我們的敵人變成可怕的怪物,」她輕聲地說。「因此必須有人先伸出手
來。」
***
他們繼續往前走,跟在博學行者後頭。
「這裡是哪裡?」朱茲問道。
「知識寶庫。」蘇裳說。
「真是個好答案。」姬雅說。「是哪一則故事?『百般無聊的光明』嗎?」
「我喜歡無聊。」朱茲說。「至少你不會死在無聊手中。」
「沒錯,你的生活肯定充滿刀光劍影。」姬雅說。
朱茲挑起一邊眉毛。「這算是話中有話嗎?」
「既然你都說了,沒錯。」姬雅轉身向他。「像你這種人當然可以侃侃而談所謂的和平。
這些年來當你跟在加里維克斯身邊吃香喝辣時,我可是在戰場上。每個跟我一起衝鋒陷陣
的夥伴都死了。這世上根本沒有和平,朱茲。如果你上過前線,便會明白我說的話!」
周圍的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博學行者蘇裳聽下腳步,嗅著空氣裡的氣味。
姬雅緊緊握著掛在脖子上的戒指,用力到掌心發疼。她以為朱茲會喝斥她。她想激怒他。
可是朱茲只是嘆了口氣。
「還記得貿易大戰嗎,士官長?」他問道。
「…不太記得。」姬雅說。「那時我還很小。」
「我那時已經不小了。在那幾場大戰中,財閥集團彼此爭鬥,兄妹手足互相殘殺。當時我
已經效力於加里維克斯先生的麾下,這你知道的。」
「你說得沒錯,我從未到過前線,因為貿易大戰沒有什麼前線。整座幽坑城的隧道與倉庫
都是我們爭奪的目標。在曠野中遇到埋伏雖不是什麼好事,但是你以為已經夠牢固的牆壁
卻被人一腳踢破,也實在讓人膽戰心驚。至於和平大戰,情況就更慘烈了。」
陽光閃動的頻率加快了。朱茲四下環顧,邊說邊抄起槍來。
「戰爭不可能畫下句點,士官長。平靜不了多久,便會醞釀出新的風波。儘管如此,加里
維克斯先生一直是其中的贏家。有時是在對的時間地點投下炸彈,有時是和大權在握的白
痴結成同盟,有時是手中握有足以威攝敵人的武器。」
「現在你們這位偉大的謀略家認為和平是最好的下一步,」姬雅不以為然地說。
「正是如此。」朱茲平靜地說。
「行不通的。」姬雅說。「聯盟要不是將我們部落碎屍萬段,就是像奴役獸人那樣奴役我
們。」
「真巧,」朱茲說。「這一點我跟你看法相同。」
「真的嗎?」
「沒錯,加里維克斯先生從不會犯錯,但是我一點都不認為他有辦法促成和平。他能讓其
他的貿易親王與公主反目成仇,自己卻像朵糖漬雛菊香噴噴地全身而退。但是對付粉紅皮
膚的人類和他們的盟友,還是得靠打仗才行。」
「停。」博學行者蘇裳說,儘管語調溫和,語氣中卻帶有不可違抗的威嚴。四周的光亮如
今像野火般閃耀,白亮溢射。熱氣像一塊乾燥刺人的毛毯籠罩著他們。眼前的白光化為沙
丘朝四面八方連綿起伏,形成一望無際的沙漠。
一隻由沙形成的護手從最近的沙丘破土而出,另一隻護手接著冒了出來。隨後又有七隻。
「跟我想的一樣,」博學行者蘇裳愉快地說。「這是我最喜歡的故事之一,『陳棣與沙漠
』。」
「驕傲的陳棣在他的年代是絕世高手。」她說。「他可以輕而易舉地劈落迎面而來的箭矢
,只要輕身縱躍,便能攀越眼前的高山,或是抬腿一踢便清除障礙,縱橫江湖遇不到一名
對手。」
「這樣敗盡英雄豪傑讓他感到百般無聊,無可奈何之下,陳棣向沙漠女巫凱蕾要求一場真
正的挑戰。」
「這位狂人的要求激起女巫的興趣,她實現他的願望,讓他與沙漠對決。遍地黃沙盡化為
兇猛的戰士,欲置陳棣於死地。」
戰士們節節逼近。他們看起來像身披戰甲的魔古,個個摩拳擦掌。
「也就是說這些傢伙想殺死我們?」朱茲皺起鼻子說。
「就是這樣。」蘇裳回答。
「很好。」朱茲拔槍開火,射爆了三名戰士的頭。「我還以為這槍派不上用場,士官長?
」
「早就準備好了。」姬雅說。朱茲跪在沙地上重裝子彈。姬雅一躍而過他寬闊的背部,兩
把匕首插進最近的一名戰士胸口。對方腳步踉蹌,潰散為一堆黃沙。接著她將一把匕首射
進那名戰士身後的猙獰面龐,然後衝過敵人瓦解的身軀接住她的武器,低身撲進剩餘三名
戰士之間。刀影螺旋飛舞,戰士化為片片段段、散落在地。
空蕩蕩的沙漠上熱氣盤繞。姬雅咧齒笑著,將匕首插回鞘內…
沙丘中又冒出三十多名戰士,發出充滿狂怒與恨意的厲吼。
「退回來,士官長。」朱茲扣上彈匣,姬雅把牙一咬,低身走到他的身邊,擺好架式,嚴
陣以待。
「我還沒說完這個故事。」博學行者蘇裳說。
「恕我直言,博學行者。」朱茲又開了一槍。倒了兩名戰士,地上又浮出三名。「你覺得
現在像說故事的時間嗎?」
蘇裳聳聳肩,走到旁邊的沙丘上坐下。她哼著小調伸手到袋子裡拿出一顆蘋果,香甜地咬
了一口,興味盎然地看著眼前的戰鬥。一名戰士朝她蹣跚地走去,發出淒厲的吼聲。她把
手無寸鐵的雙手一攤,戰士便定住不動,瓦解成沙。其他的戰士再也沒來煩她。
她終於吃完蘋果,把果核丟在地上,皺著眉頭。
「有件事不太對勁。」她大聲說著。
「是嗎,你也這樣覺得?」姬雅的匕首在黃沙之間連番揮砍。「退下,你們這群噁心的怪
物!退下!」
蘇裳抓抓臉頰,努力思索,然後彈一下手指。
「我想到了,」她滿意說道。「故事裡頭的沙漠戰士手裡有武器。」
「你說什麼?朱茲!趴下!」姬雅大喊。戰士手中的重鐵劈風作響,一把打進沙土之中。
「這才比較符合故事情節。」蘇裳說。現在戰士有的執劍、有的握錘、有的拿著長柄武器
,種類應有盡有。她雙手捧頰在一旁看著。
「這些花樣是你變出來的嗎?!」朱茲開槍之際朝她大喊。
「不是,」蘇裳說。「是故事變出來的。」
「你也有份!」
「這樣比較公平嘛,」蘇裳說。「我都沒說他們的武器是帶火的—」
轟!
「天啊!」
「不好意思,是我不小心。」蘇裳承認錯誤。橘紅色的火光映照在她高舉的雙掌。
「我不會再多嘴了,請繼續打吧。」
在喘息、吼叫與高難度驚險動作的夾雜之下,好幾分鐘過去了。蘇裳終於站起來走下沙丘
,進入了戰場。
「黃沙化為兇猛的戰士,欲置陳棣於死地。」她重複剛剛的話,漫不經心地推開戰士。那
些戰士停頓了一下,露出一臉困惑的表情,彷彿看不到蘇裳。「除非陳棣認輸,否則戰鬥
不會止息。」
她走到幾百名戰士的中央,朱茲與姬雅背靠背站著,身處在敵人的重圍之中。燃著火的武
器多得遮蔽了天際。
「妳是說,」姬雅大口喘氣。「我們只要認輸就可以了嗎?」
「這是一條路。」蘇裳說。
「我沒意見。」朱茲拋下武器,姬雅也趕緊丟掉匕首。
天空刮下一陣強風,夾著沙漠女巫的笑聲。戰士隨著風勢化為黃沙。兩個哥布林看著他們
消失。
「早點說嘛。」姬雅很生氣。
「之前她想把故事說完,」朱茲笑道,彎腰撿起地上的槍。「可是我們一來就動手…」
他頓住了,狐疑地看了蘇裳一眼。「等等。在發生這些怪事之前,我們正在談論那場仗非
打不可,結果眼前就上演了一場毫無勝算的戰爭。」
姬雅驚訝地張大嘴巴。「而且就在我們談論怪物與沒有退路時,就在迷宮裡被怪物跟蹤!
」
「博學行者,」朱茲緊張地說。「莫非我們爭論的話題為這些事情埋下伏筆?」
「當然囉。」蘇裳面不改色地說。「我還以為你們早就知道了。」
「我們哪會知道啊?」
「當我們熊貓人為某件事情爭執不休時,便會請一名博學行者來主持公道。」蘇裳說。「
我會聽兩邊的說法,然後講一個故事來挑戰他們的觀點。剛剛不就是這麼回事嗎?」
「我們才不是這個意思!」
「噢。」蘇裳說。
「我們差點死掉!」
「放心。」博學行者說。「陳棣在故事裡頭半根毫髮都沒有傷到。」
「他後來怎麼了?」姬雅說。「他也投降了嗎?」
四周又颳起風來,太陽耀眼的光環層層映照下來,晝亮地鋪蓋在他們身上。蘇裳搖搖頭,
指著遠方山丘上的一個人影。他們看到那個人影揮出疲憊的一拳,將一名戰士擊成飛沙。
「他到今天都還在戰鬥。」她說。「想打的時候永遠不缺理由,關鍵是知道該何時罷手。
」
***
哥布林肩併著肩,靜靜地站在白色小房間的中心 。
「發生什麼事?」朱茲小聲說道。
「知識寶庫在等待你的發言,這樣它才能創造最後的挑戰,」蘇裳語畢靠回了牆邊。
朱茲點點頭。
「我想也是,」他說道,接著再度陷入沉默,任隨時間流去。
最後,蘇裳同情了他。
「你可以說說你們對夕陽共同的喜好,」她說。
「這也有故事可以說嗎?」
蘇裳想了想。
「有一些,」她坦然說道。
一片靜默。
「我真不了解,」姬雅說道。朱茲用手肘輕推了她一下,但她不理他。「為什麼熊貓人總
是要用說故事來解決他們的問題?」
「不光是我們,」蘇裳說道。「每個種族都有他們不斷傳頌的故事。我們喜歡故事中簡單
明瞭的答案,這有助我們探尋生活之中複雜難解的問題。然而故事也有危險的一面。」
「是嗎,」朱茲說道。博學行者露出微笑。
「有時候,我們忘記了故事都是不循常理的,」蘇裳說道。「簡單的答案都沒有考慮到後
果,即便後果影響重大。」
「我懂了,」朱茲說道。「你的文物便是簡單的答案。但你是中立的,博學行者。我們沒
有餘裕去…我們必須做出艱難的決…喔,什麼鬼。」
在他們腳下深處,原本白皙不透光的地板之下,某種黑暗邪惡的東西蠢動著。
「你早知道會變成這樣,」他說。
蘇裳聳聳肩。
「我並沒有強迫你進入知識寶庫,」她說。
「這是哪個故事?」
蘇裳瞟了一下腳下展開的恐怖物體。
「要我說的話?鵜佐蛛。」她說。
朱茲與姬雅閉上雙眼。她們下方的黑雲散佈成數以千計的小黑球快速地往上方的光芒移動
,不過這些黑球說小也不小就是了。
「你知道怎麼對付蜘蛛嗎?」姬雅說道。
「不太懂。博學行者?我們是不是能夠往前跳到這個故事感化教人的部分?像是因果善惡
有關的東西?我們已經懂這箇中道理了。」
「真的嗎?」蘇裳禮貌地說道。「它們還在不斷接近。」
白色的牆壁就像大風中的灰雲一般席捲而去。哥布林跟博學行者就站在房間中央的一塊石
頭平台上,房間裡充滿了噪音。成千上萬的蛛腳往上爬竄,黑壓壓的暗影以驚人速度在黑
暗中繞著平台移動。
「好啦,快說故事的結尾,」朱茲咬牙切齒地說道。「讓這些停下來。」
「這恐怕有點問題,」蘇裳坦然說道。「所有進入鵜佐神廟的冒險者都消失了。這故事與
其說是故事,其實更像是警世寓言。」
「寓言警告人家不要進入這座神廟,而我們正在其中?」姬雅驚恐地說道。
蘇裳愉快地笑了。
「等下,等等,」朱茲說道。「你說沒有人再看過他們,對吧?所以沒人看過他們的屍體
。」
蘇裳把頭歪向一邊。「所以說?」
「所以說,我們又怎麼知道這裡是個壞地方?」朱茲說道。「說不定這裡面美妙得都沒有
人想要離開。」
「這也是有可能,」蘇裳說道。姬雅的雙手摀著臉頰。「可惜這個故事以蜘蛛為名是有原
因的。」
「喔?」朱茲說。他跟姬雅肩併著肩,以一種無法言喻的姿勢靠在一起。
「這個嘛,」蘇裳說道,「但我可沒說過沒有人聽見這些冒險者發出的慘叫聲。」
「讓我猜猜,他們是因為蜘蛛而慘叫,」姬雅說道。
「是的。」
一波毛茸茸蛛腳的黑色死亡旋風從底下深處爆發開來。接著靜止不動。成千上萬的眼珠閃
爍著飢渴的亮光。
「所以,如果我們進入這個叫鵜佐的地方,」朱茲深吸一口氣說道,「我們看到任何東西
都不奇怪。像是陷阱,或是壯觀的蜘蛛等等。」
「或是上古諸神的僕從,」姬雅說道。「他們到處都是。」
「有因,」朱茲慢慢說道,「必有果:也就是說,我們永遠出不去了。」
「我們沒有法子逃離這個難關了,是吧?」姬雅說道。「我們的作為將我們帶到這步田地
。我們必須承受隨之而來的後果。」
「是的,」蘇裳微笑道。「說得很好。」
黑暗籠罩了整個平台,哥布林被席捲而去。
***
姬雅張開雙眼。臉頰感受到大理石地板冰涼的觸感,地板一直向前延伸,直到……到一張
卷軸那裡,卷軸掛在一個細長沒有門扉的長廊遠方。言靈飛速地爭相聚集在卷軸表面,速
度就像思緒流轉一樣快速。一隻沒有瞳孔、發著白光的眼睛瞪視著她,等待著。
蘇裳跨過她的頭,下一腳不偏不倚地擋住了她與卷軸之間的視線,就像是預言成真一樣精
確。
姬雅哀嚎著從地上爬起身來。
「就是這個?」朱茲咕噥著。他起身靠著牆,看起來比她還慘。
「是的。」蘇裳說道。
「這是什麼?」
「有人會說這是武器,」蘇裳說道。「其他人會說這是一個教訓,或是一個懲罰。我只知
道這是博學行者在很久以前所創造的,背負著保護世界不受因果影響的重擔。」
「這東西危險的地方在哪裡?」姬雅說道。
「這是一個空白的捲軸,而任何空白的卷軸都含有無限的可能性。或許它會記載拉卡拉茲
的寓言,」蘇裳說道。姬雅往上看去,天花板上出現一道裂縫,落下沙塵。難道卷軸在聆
聽她說的故事?
「也許,它記載的是一個由沙塵所化成的大軍的故事;也許,它記載的是一群蜘蛛怪物的
傳說,」蘇裳說道,「或是其他可怕的故事。」
「所以,你是說它將故事的角色帶到了現實,就像博學行者說故事那樣?」朱茲說道。
「不,」蘇裳說。「你還是不懂。我能召喚陳棣和他的沙漠女巫辯論,以及讓他和傳說中
的大軍交戰,但我不能驅使他去攻打我的敵人。
朱茲揚起單邊眉頭。「然而這個卷軸可以這樣辦到?」
姬雅聽出朱茲聲音中的渴望。蘇裳能意會到這點嗎?
「或許吧,」蘇裳小聲說道。「傳說中這個卷軸能夠化文字為形體,化希望為現實。」
「抱歉,不過對我來說這聽起來就是召喚術而已,」朱茲說道。「每個術士都會。除了偶
爾有些惡魔趁機入侵,這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沒有大不了?」蘇裳說道。
此時傳來一聲步槍上膛的聲音。
「不,我不是否認它的危險性,」朱茲帶著歉意說道,用步槍瞄準了蘇裳。「不過武器就
是武器。除非你扣下板機,不然它是不會發射的。姬雅,把卷軸拿過來。」
蘇裳對朱茲露出了悲傷的神情。姬雅不知朱茲是如何承受這如此憂傷的表情。
「我跟你說過,」蘇裳說道,「我不會交給你的。」
「我不是在徵求你的同意,」朱茲說道。「姬雅,去拿卷軸。」
「你認為你能掌握我們無法控制的卷軸?」
「我?」朱茲說道。「不,加里維克斯先生要藏在這個地方的東西,他要什麼我就給他什
麼。」
「所以,哥布林決定要帶走卷軸,」蘇裳輕聲說道。
她的話語飛轉到了卷軸上面,像一股白焰般脈動著。房間四周的牆壁碎裂開來,裂縫中竄
出道道白光。
出於本能,朱茲扣下板機。
「出於本能,朱茲扣下板機,接著—」
***
—子彈發射了。
兩個哥布林帶著卷軸離開了知識寶庫,來到貿易親王加里維克斯的私人處所。
姬雅步履蹣跚,頭昏腦脹。朱茲搖搖擺擺地靠在她的肩上。
他們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她最後的記憶是步槍對著博學行者蘇裳的悲傷臉龐開火,感覺好
像就在幾秒之前。
他們現在身處別的地方。牆後暗暗傳來超級飛艇引擎的低沉運轉聲。姬雅和朱茲站在一處
陰暗狹小的空間。一個工匠的工作室。裡面有一把簡單的木凳、一張工作台、細心整理的
工具等東西。
賈斯特‧加里維克斯坐在工作台前,徒手畫著設計圖。姬雅的暈眩此時好了。這真是漫長
的一天。
加里維克斯比她記憶中的要瘦一點,不過沒有差很多。簡單敞開的外衣露出他的胸膛。記
憶中的他總是戴著一頂大的嚇人的帽子,一只閃閃發光的戒指,還有一臉令人驚恐的邪惡
笑容。
眼前這個加里維克斯身上沒有珠寶,也沒有笑容。「或許你沒有我了解他,」她想起朱茲
說過…
在她身後的朱茲站了起來。
「老闆,就是這個。」他粗聲粗氣地說,把卷軸拋到工作台上。加里維克斯沒有碰它。
「那個博學行者呢?」他說。
罪惡感在姬雅心中油然而生。她親眼看到子彈發射的。蘇裳已經死了。一定是。
「死了,」朱茲說道,聲音中帶著不確定的感覺。
「真遺憾,」加里維克斯說,接著向卷軸點頭示意問道。「這是什麼東西?」34
「看來這是某種讓故事成真的媒介,」朱茲說道。「在博學行者解釋完之前情況就發生了
變化。」
貿易親王看了看卷軸。不管會出現什麼恐怖的東西,姬雅都做好準備了—
「聽起來真糟糕,」加里維克斯說道。「我們回到艾薩拉時我會把它收在地下寶庫的。」
姬雅簡直不敢置信。
「老闆,」朱茲說道,幾乎像是在懇求。「如果你不用它,就會被其他人所用的。」
「你知道我心意已決。」加里維克斯說道,側眼看他。
「是的。」朱茲說道,一邊嘆氣。
「很好。我們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巨大兵器憑空出現在戰場上。」加里維克斯說道。「把
這東西收起來。」
「就這樣?」在姬雅意識到之前,這些話語已經脫口而出。
加里維克斯看了看她。她能夠看見在他頭腦中轉動的齒輪。
「不然你以為會是如何,士官長。」他說。
「我以為你會使用它!」姬雅喊道。「這不就是你的所作所為嗎?你為了勝利可以使用任
何的手段。你是個禽獸!」
出乎她的意料,加里維克斯點了點頭。
「是的,我是禽獸,」他說。「但我沒有不擇手段。」
「你就是!」
「不,」加里維克斯說道。「我們從來沒有親自見過面,士官長,所以讓我解釋清楚。如
果你出了差錯,我會毫不留情地把你賣掉。如果對企業有益的話,我會很樂意讓你去送死
。但我不會無緣無故地讓你因為愚蠢或是一個大而無謂的兵器而平白喪命。這不是我的風
格。」
他看了看掛在她頸邊的戒指。她雙手緊緊的握著它。他的臉上露出難以言喻的表情。
「不管你接不接受,」他說道。「我對你的丈夫在海加爾發生的事情感到遺憾。不過我不
會為我的所作所為道歉。所以,對,我是個禽獸。不過我永遠會保護好屬於我的人事物。
只要我力有所及。」
「所以現在,這代表我會把在其他人發現這個巨大兵器的存在之前把它藏起來。」
然而,紙是包不住火的。博學行者蘇裳的話音傳來,整個房間隨之凝結,在姬雅身旁緩慢
下來。謠言傳遍了全世界:加里維克斯在潘達利亞找到某種強大的武器並且據為己有。
在部落的大酋長卡爾洛斯·地獄吼眼中,這種惡行只代表了一種可能:叛變。卡爾洛斯率
領著浩浩蕩蕩的部落大軍攻打污水碼頭。
超級飛艇轉眼消逝無蹤。姬雅腳下浮現堅實的地面。
她現在站在加里維克斯宮殿的最高處,看著家鄉陷入一片火海。朱茲在她身後搖晃著,眼
裡盡是疲憊。
「快穿上你們的護甲,」他們背後一位執行者說道。「他們就快到了。」
卡爾洛斯的大軍攻上了宮殿。哥布林們退到地下的迴廊,保衛寶庫以及其中的秘密。博學
行者蘇裳說道。
姬雅一面靈活地揮舞手中的匕首一面撤退。一個血精靈舉弩瞄準,朱茲把姬雅推到一旁,
以肩膀擋下這一箭。他咕噥一聲朝她倒去,她趕緊把他拖到身旁。
很快地,所剩不多的哥布林殘存者沒有任何退路。博學行者蘇裳說道,語氣冷靜又無情。
一支弓箭擊中了姬雅,箭傷使她跪坐在地上,她略顯驚慌。朱茲向她靠去,呼吸沉重。寶
庫前廳是一處巨大的鋼鐵空間,遍地佈滿著陣亡的哥布林。入侵的部落大軍步步逼近,在
這屠殺結尾之際似乎有點猶豫。她認出其中一些參加過海加爾戰役以及其他戰爭的面孔。
只要她喘得過氣,或許她能說服他們,讓他們認清自己正在犯下巨大的錯誤…
寶庫大門在她身後打開。
一隻蜘蛛坦克的巨足跨越哥布林。這是第二次了。貿易親王加里維克斯大笑著衝向入侵的
大軍。卡爾洛斯從他的大軍走出,巨大的紅拳緊緊握著斧頭。
「你們退下,」大酋長喊道。「這個叛徒是我的。」
這場對決沒有持續很久,但結果出乎意料。蘇裳說道。
「幫幫我,」朱茲竭力說道,行動不便地拿起他的步槍。姬雅從地上起身,把步槍上膛,
瞄準…
回到對決現場。機械坦克笨拙地向旁閃過斧頭的一擊,破損的關節發出零星的火花。加里
維克斯占了下風。他占下風是理所當然的。
然而為何他還是笑著?
加里維克斯從機械坦克的殘骸跳出,雙手緊抓著強壯獸人的獠牙,就像是回歸到在街頭打
架時的他一般,猛力地往大酋長的臉上給他一記頭槌。
卡爾洛斯跪倒在地。
此時頭昏腦花、痛苦不堪的朱茲用步槍射了一槍。他失誤了。
加里維克斯一陣震顫後倒下了。
接著卡爾洛斯取得了寶庫中的寶藏。博學行者蘇裳說道。
姬雅躺在血泊中,不確定這是否是她的鮮血。她看著卡爾洛斯跪下拾起那個卷軸。
博學行者蘇裳在她耳邊低語:幾個月之後,世界就此改變了。
聽著故事的姬雅像是放棄了,她閉上了雙眼,接著…
***
…她吃力地睜開雙眼,鮮血流進她的眼裡。她的頭盔擋掉了獸人大部分的攻擊。姬雅咆哮
,努力擺脫暈眩並向左邊滾去。
獸人的劍猛力砍進她原先所在的地面。她跳到空中,手中那雙匕首以犀利的圓弧砍下。
獸人一動不動地看著她,匕首刺穿了他的喉嚨,接著倒下了。
他很快就會再站起來。
卡爾洛斯的理想是一個由獸人所統治的世界,而這個卷軸讓它成真了。獸人從卡林多傾巢
而出,控制他們的不再是以往的惡魔之血。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殺死他們,卷軸中的蒼白與
虛無驅使他們的無神雙眼閃爍著燃燒的光芒。
泰達希爾被翻覆、燒盡,沉入海中。艾克索達只剩下一個焦黑的大坑。牛頭人與食人妖懼
怕這股毀滅的力量,紛紛逃亡至無盡之海的彼岸,希望卡爾洛斯會滿足於他現有的勝利。
但他並不滿足。
姬雅站在暴風港附近。這裡是她的盟友與舊敵合力戰鬥的最後防線。這是一場他們無法獲
勝的戰鬥。
背後傳來的腳步聲讓她迅速轉身,緊握手中匕首。
「是你。」她說。
「是我,」朱茲說道,手臂上一道長長的傷口包裹著的繃帶隨風飄揚著。「很高興看到你
,士官長。」
他身上沒有帶武器。或許是掉了。又或許他已經放棄希望而丟掉武器了。不管是哪個原因
,她都能夠諒解。
他們肩併著肩站著。獸人艦隊湧進人潮眾多的港口,成千上百的戰士咆哮著殺進了港口。
牛頭人、人類、矮人與血精靈一起並肩作戰,但這已經太晚,太晚了。
姬雅腳下的獸人抖動了一下,他醜陋的傷口正在癒合。
「我們原本用意良好的,對吧?」朱茲說道。
「但這一切都是我們的錯,」姬雅低聲說道。
朱茲笑道。「至少我們不會遺憾地活著。」
姬雅衝進戰場,朱茲跟在身後。
***
暴風城陷落了。獸人統治了世界。暫時是這樣。
無人看守的黑暗之門再度被燃燒軍團奪回。怪物從海中浮現,但卻沒有勇士阻止它們。艾
澤拉斯的山脈燃燒殆盡,海洋化為火海直到一無所有。世界陷入了黑暗。
***
這曾是光明的世界。
如今一片晦暗,空白卷軸的光芒在博學行者蘇裳面前映射出一道長長的影子,然後把知識
寶庫牆上殘留著的滴滴水珠化為閃亮珍珠製成的珠簾。
射出的子彈在蘇裳的眼前靜止不動,這顆子彈是兩個哥布林與他們悲慘未來之間最終的連
結。
博學行者蘇裳伸出手來,把那顆子彈從空中摘下,然後小心地放在地上。
「博學行者蘇裳轉身朝向卷軸,」她說。「就某種角度來說,朱茲說得對。這個卷軸就跟
槍械一樣單純。然而槍械有時會走火。子彈有可能擊中錯誤的目標。所以…博學行者蘇裳
仔細地瞄準並說道…
『這兩個哥布林看到的景象都不是真的。』」
房間劇烈地扭曲,讓哥布林摔倒在地板上。蘇裳則是文風不動。
「他們看見的恐怖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姬雅低下頭來,那些噁心惱人的回憶所導致的傷口與創傷也隨之而去。
她聽見,「然後所有事情都恢復了原狀。」
姬雅抬頭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寧靜。蘇裳解下緊緊綁在她肩上的繃帶。
「那些發生的事不是真的嗎?」姬雅說道。「全都不是?」
蘇裳考慮要如何回答這問題。
「如果我不回答這個問題,」她說道。「我想你們會睡得比較心安。」
她伸出雙手幫助他們起身。姬雅接受了幫助,但朱茲沒有。
「你能夠隨心所欲地像這樣使用這個卷軸?」他說。話中帶著指責的語氣。
「是的。」
「是你讓我做出那些事情—」
「我讓你?」蘇裳說道,她話語中的溫柔消逝無蹤。「你在做出嘗試之前就堅信和平是不
可能的。就因為戰爭從未停歇,所以你就認為戰爭將會持續下去。你在做出種種艱難決定
時從未考慮過後果。」
「是你自己選擇了那樣的下場,」博學行者蘇裳說道,她接著深吸了一口氣。「是我拯救
了你。」
朱茲的神情鬆懈了下來。「那麼你究竟為什麼要帶我們通過知識寶庫?為何不乾脆讓我們
忘記我們找到的任何東西? 」姬雅聽出他口氣中的哀求之意。
蘇裳露出了笑容,既溫柔又令人為之一顫。
「或許你們需要了解,太過單純的答案會帶來怎樣的後果。」她說。
***
在清新的海風中,他們在沙灘上互道再見。
「你能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保管那個卷軸嗎?」朱茲說道,頭朝卷軸點了下。很明顯地,
他的內心有某種東西被擊碎了。但隨之而來的是某種東西在他心中重新成形,某種更強的
東西。
「會的。」蘇裳說道。
「很好。士官長,你放幾天假休息一下。當然,是有薪水的。」他在姬雅目瞪口呆時加了
最後一句。「護送博學行者前往她要去的地方。」
接著他一聲不吭地藉由垂下的繩索爬上了超級飛艇。
姬雅與蘇裳沿著一條上坡的小道離開岸邊。超級飛艇搖搖晃晃地向天邊駛去,就像是駕駛
員喝醉了一般。他大概真的喝醉了。
「要去哪裡?」姬雅說道。
「往這裡,」蘇裳指著一個方向說道。「我們前面有一段不短的旅程等著我們。」
姬雅摸摸頸上掛著的戒指。出乎她意料的是,她露出了笑容。從攻擊他人變成保護他人,
這種變化蠻不錯的。要去相信,戰爭和伴隨而來的恐懼終有結束的一天。
他們靜靜地走著。
「想聽故事嗎?」蘇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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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很讚,稍微補足了哥布林(加里維克斯)對於卡爾洛斯的看法,
也看到了卡爾洛斯的真正野心(其實與卡爾洛斯的戰鬥也會知道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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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無所不知,只是剛好知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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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36.229.191.214
推 BigCat:推 06/21 16:48
推 o07608:鑲金玫瑰快點把龍王之曉翻譯完阿~教練我好想發文,囧 06/21 17:12
推 dogee:看完推!! 06/21 17:14
推 babylina:二樓快發文啊(‵‧ω‧′) 06/21 17:19
→ ONISUKA:龍王那篇就故做神祕啊 最後要說不說很煩 06/21 17:21
推 BURNE:突然覺得博學行者好像青銅龍ver.2 06/21 17:22
推 o07608:ONISUKA完全說到我的心聲XD 加上那位作者大人......(噗) 06/21 17:37
→ ONISUKA:其實龍王這篇算是Knaak的小說中寫的算不錯的 最後不講清楚 06/21 17:39
→ ONISUKA:是暴雪的意思 06/21 17:39
推 Teagreen:沒想到博學行者這麼強大~~我之前一直以為他們只是文弱書( 06/21 17:49
→ o07608:喔原來如此XD 06/21 18:00
推 shalunaku:好看! 06/21 18:01
推 o07608:這篇真不錯看!很少知道加里維克斯的故事 06/21 18:16
推 abcdeffg:這神器跟巨龍之魂一樣可怕 06/21 18:41
推 Johnsonj:有這神器 博學行者版時光洞穴要玩幾個有幾個啦 XDD 06/21 18:48
→ Johnsonj:不如說 到現在都沒副本或事件可以體驗熊貓人故事才奇怪 06/21 18:48
→ o07608:阿因為熊貓人故事都在85-90的任務裡啦...... 06/21 18:58
推 Flamekaede:博學行者很強,看看阿洲幾句話,就讓所有玩家疲於奔命 06/21 19:16
推 difficulttt:蘇裳: 不過是個立體投影裝置就嚇成這樣。 06/21 19:27
推 ccode:好棒 06/21 19:43
推 silencedeep:其實有, 就玉龍寺二王 XD 06/21 20:02
推 Wolfinppt:這篇超讚的拉!!! 06/21 23:21
推 Ranger:推好文 06/22 02:47
推 cursedoll:好感動!更喜歡博學行者了>/////< 06/22 11:42
推 adolfeena: 06/22 13:06
推 rotusea:世界修改器.... 06/22 13: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