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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roy0204758 (111.184.30.29), 03/31/2015 16:34:39
隨手翻譯一下在法國內戰期間幾名兵家的言行. 本篇關注的重點在當時新舊兩種騎兵之爭
(火槍騎兵VS重槍騎兵).
1. François de la Noue (1531 – August 14, 1591), 拙作拳四郎系列中登板次數不
少的新教軍指揮官. 他的一生幾乎貫穿了整個法國內戰時期, 早年也和Coligny等新教軍
將領一樣在義大利作戰過.
他參加過內戰前期重要的幾場大會戰, 像是1562年的Dreux大戰, 1567年巴黎附近的
Saint-Denis撤退戰, 拳四郎系列的Jarnac和Moncontour, 但他最英勇的事蹟, 為1567年
親率15名騎兵, 用奇襲的方式攻下Orleans和Saumur, 並成功鼓動兩城叛變(法國版稻葉山
XD), 從此聲名鵲起, 廣受不少新教軍士兵的敬佩和愛戴.
1570年他在Fontenay-le-Comte圍城戰中被火槍打中左手, 傷勢太嚴重只能截肢, 但隨後
他找來一名工匠打造出鐵製義肢, 使他能繼續上馬作戰, 贏得"鋼鐵手臂的La Noue
(La Noue de Bras-der-fer)".
他留下後世不少發言紀錄和著作, 其中和軍事政治最相關也最有名的即是
"Discours politiques et militaires(論政治及軍事)", 在該書中他寫下法國的分裂,
新教軍起義等事蹟, 及他對內戰早期軍隊作戰時的一些陣型, 紀律的重要性, 軍事組織
上的一些想法. 該書於1587年先在瑞士的巴賽爾出版, 隨後被翻譯成各國語言, 迅速地
在歐陸及英格蘭流傳, 引起當時眾學者及軍事指揮官們的熱烈探討.
Discours politiques et militaires
http://gallica.bnf.fr/ark:/12148/bpt6k64789139/f5.image
我手上關於該書的資料落落長, 但都是用當時的法文跟英文(基本上已經是現代法/英文,
但很多拼字跟語法結構還是有段差距...), 所以我就簡短摘錄他的一些想法(汗), 順便
參考一下其他現代學者的分析:
「...傳統上, 不管是哪一國的職業軍人都會同意, 一支槍騎兵部隊能打敗一支使用手槍
的部隊...西班牙人, 義大利人和法國人都會同意我所說的, 但日耳曼人顯然不這麼想.
一支即使是由貴族組成的部隊, 其中也必然會有膽小鬼, 假如展開廣而寬的衝擊陣列, 就
算他們當中有人能保持戰意英勇地往前衝－但通常是少數－其他人較膽小或不敢/不想打
的人也會騎在後面, 導致整個衝擊線出現一堆"洞", 而這會大大地激勵對手.
在一百個騎兵當中, 衝了一百步(最後衝刺階段)進行真正的攻擊的騎兵數量往往不超過25
個, 甚至連25個都不到. 當他們發現他們得不到支援後, 他們只能在折斷騎矛後(有刺中)
, 扔下騎矛並拔劍刺個幾下－假如他們這時還沒被擊倒的話, 最後還是得撤退回後方.
...結論是, 日耳曼的火槍騎兵透過厚實的陣型獲得優勢...假如他們能緊密地保持陣型和
紀律一同進攻和後撤. 但是, 假如他們使用Caracole(輪流射擊)戰術並在20步就開火, 卻
經常在後退的過程中(退回陣型裝填/拿另一把火槍)被擊敗(遭步兵射擊或騎兵反衝鋒).
...最後, 手槍只有在三步的距離下開火才有效, 為了能撤回整支單位(以震懾/殺傷敵軍
使其難以反擊), 必須發動一次決定性的攻擊.”」
附註: 當時西歐步兵用的長矛約略在4-5.5, 甚至是6公尺. 如果騎兵衝到三步前才開火,
幾乎就是貼著臉在打了.
La Noue同時也敬佩那些日耳曼火槍騎兵的紀律, 他敬佩這些同行不僅在作戰時保持紀律
, 也被要求在行軍時保持秩序地在所屬的位置前進.
「我們法國人在這點就很糟糕, 作戰時經常性地有紀律上的缺失, 行軍時就更不用說了
.」 (行軍到一半開小差, 跑去找妹, 喝酒...etc.)
當時也有其他人認為La Noue的想法有問題, 他們抱持的是比較古老的想法: 排成一列的
衝鋒線(Hedge or En haye)能使每個騎兵都能發揮功用. 但身為一名經驗豐富的沙場老將
, La Noue看過許多次不成功的衝鋒案例. 他在該書第15章(page 186-189)中反駁到:
「...如果一支300人的騎兵全部使用線式戰術, 那他們的正面將長達1000步...但假如他
們使用緊密的連隊(squadron)陣型, 他們的(應是單一連隊)正面將只有6步(單位前後左右
緊密地排在一起), 分成三個連隊.
他們的紀律更好: 為了要能有效地傳達"恐懼感", 他們一定要緊密地排在一起, 也更方
便互相支援. 在我們的內戰中, Reiters連隊良好地運用了這點－他們總是保持著高昂的
勇氣, 沒有任何人能擊潰他們, 他們的陣型實在太厚了.
...在以往的戰役中, 他們被告支槍騎兵單位有多威, 但事實證明他們依然在Reiters前
被打敗. 所有這些描述, 證明了我們的大頭們應該改進我們(單位)的組織和紀律.」
「的確, 在一個連隊中, 第一線的人只有整體的六分之一,...但作戰的重點不在"個人"
, 而在"整個"連隊能否打崩對手的陣型...在一個連隊中, 隊長和那些最勇敢的人都在第
一線, 他們將激勵其他在後面幾排的人, 並使他們感到受保護, 進而(更有勇氣)跟隨攻勢
前進...一百個裝備精良, 嚴守紀律且使用連隊陣型的騎兵, 將打敗同樣數量但使用線式
戰術的騎兵.」
La Noue他老兄並沒有全盤揚棄騎矛, 他認為火槍騎兵儘管有這麼多優點, 槍騎兵在較小
規模單位的對戰, 及攻擊步兵或一些小規模的支隊還是有用. 不過在後者上La Noue很重
視那些單位應該"自多個方向"同時發動攻擊.
(但新式騎兵同樣也辦得到.)
在拳四郎改革法國的騎兵組織之前, 不論他或其他國內外將領都逐步得到以下結論:
1. 在成本和實際戰力相比較下, 應把傳統上持騎矛的重槍騎兵換為新式的火槍騎兵,
或盡可能配發火槍, 或盡可能要求前來參軍的騎兵必須裝備火槍, 而騎矛僅為備用武器.
2. 火槍騎兵如行近距離的轟殺戰術, 不管是實際的殺傷效果或心理上的衝擊, 都不見得
亞於傳統的騎矛, 行軍時也可減少後勤車隊的負擔(行軍時騎矛和盔甲往往一同放在馬車
上), 發射一顆子彈的成本也遠較騎矛來得低. 在最後一點上, 成本問題廣受當時的兵家
抱怨.
3. 傳統的騎矛在騎兵戰時不如軍刀或騎兵劍, 而面對訓練精良的步兵(早期為瑞士傭兵)
方陣也討不了好, 在層層的長矛森林前沒啥用處, 何況他們的馬匹和裝備都太貴. 既然
如此, 那何不將騎矛列為備用, 火槍和騎兵劍為主武裝?
4. 如果有人認為"Hedge"陣列的衝鋒能包攏整個敵陣(不論是步兵或Reiters)並獲得優勢,
那這也是錯誤的想法, 因為要"打穿"這麼深的敵陣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騎兵對戰時, 即使
重槍騎兵也學習新式騎兵使用厚實的縱深戰術打起肉搏戰, 但也只有最前方一兩排的人有
機會能使用上騎矛, 後方的陣列往往只能丟下騎矛拔劍肉搏. 但火槍騎兵在這時會比持騎
矛的來得強－槍騎兵只有刺出一擊的機會, 但火槍騎兵往往有不只一把手槍.
附註: 當時的作戰紀錄上, 有經驗的火槍騎兵會在交鋒前遠遠地射一發, 在混戰中拔劍肉
搏, 在追擊/混戰時再視情況打槍. 幾乎每個火槍騎兵身上都至少有兩把, 有錢的大爺還
會一口氣帶了六七把.
不過騎矛還是有優點: 視覺上的威嚇力和一擊必殺的特性. 騎矛依然沒有馬上被全盤揚棄
－儘管許多單位都換裝－但還是有少部分繼續使用騎矛. 法國人在內戰後期也將重槍騎兵
和新式騎兵交替運用, 並派出規模較小的步兵方陣掩護. 許多槍騎兵後期根本就是當火槍
騎兵在用.
另一個因素則是心理和情感層面的, 16世紀的法國貴族們頗珍視他們使用騎矛的傳統, 雅
不願就此放棄這件長期以來令他們感到自豪的武器和象徵, 雖然到了16世紀後期許多重騎
兵單位只是徒具其名, 而到了17世紀時他們還是放棄了.
拳四郎在位的末期, 法國王室衛隊在形式上依然保有兩個重槍騎兵連－
Gendarmes de la garde & Gendarmes de France or Gendarmes d'Ordonnance,
繼續延續這古老的傳統. 不過這時法國基本上沒啥戰事, 這兩個單位最大的功能就是儀仗
和象徵.
日後18世紀中後期到拿破崙戰爭中, 槍騎兵(Uhlan)單位從中歐擴展到歐陸其他地區. 此
時期的槍騎兵單位更加注重不同兵種間的合作, 不過此乃後話, 日後有空再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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