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世紀中西歐陸軍的裝備、戰術與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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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Cimon前板大邀請.  /.\
錯誤繁多請多指正.
(括號裡的中文應該都是我自己另外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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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錄自 Eltis, David.
The Military Revolution in Sixteenth Century Europe.

Tauris Academic Studies, London, 1995


P.43

十六世紀的戰爭對於這方面具有革命性的影響。起初缺乏效力的火器，
歷經改進之後才在野戰與圍攻當中取得了支配的地位，戰略、指揮體系
、訓練與組織也發生巨大的變化。

（裝備）

改進後的槍枝與砲兵是這些發展的根源，十五世紀將槍托抵住肋骨再開
槍是用槍常見的作法，但也因此必須減少火藥量以避免士兵受傷，十五
世紀末，將槍托抵住肩膀開槍的辦法開始流行，如此以來可以增加更多
火藥，增加了貫穿力。


P.44

也因此槍枝的威力締造了許多場戰役的勝利，歐洲政府遂開始大量裝備
槍枝，1552年法軍當中有四成步兵配備槍枝；1560年代西班牙步兵中估
計有近半配備槍枝。當歐洲開始裝備火槍兵使之成為部隊主力時，瑞士
步兵方陣仍具有重要的地位，1515年的馬里亞諾戰役（Battle of Marignano）
的慘勝卻已結束了他們無敵的神話。1522年著名的比科卡戰役
（Battle of Bicocca）中，瑞士步兵方陣慘遭西班牙火槍兵擊敗後，除
了確定瑞士步兵的命運外，也使得步兵陣形發生根本的變化：同時配置
長矛兵與火槍兵的複雜戰術開始廣泛受到採用，雖說如瑞士步兵、日耳
曼傭兵（Landsknecht）等長矛兵仍是戰場的主力，然勢已不容許他們不
與火槍兵並肩作戰了。


P.45

騎兵在戰場上仍是可怕的力量，從騎兵在十六世紀大量的勝利足以說服
那些質疑騎兵效力的人。然而，長矛方陣的出現，其具有完整的陣形與
良好的訓練，足以擋住騎兵的連番攻擊而不潰散，阻擊的最好例子就是
1544年的色瑞索爾戰役（Battle of Ceresole），日耳曼與西班牙人組
成的步兵方陣擋下了英國騎兵的輪番攻擊。

瑞士步兵的成就，在於他們面對騎兵時仍能保持攻勢，例如1513年的諾
瓦拉戰役（Battle of Novara），瑞士步兵方陣在遭受騎兵攻擊側後時
仍能保持前進，而事實上，十六世紀的步兵在騎兵阻其歸路的情況下，
仍能保持良好的紀律安然撤退。

何以瑞士的長矛戰術能有效拒退騎兵並成為十六世紀初戰場上最可怕的
武力呢？這主要在於使用的武器令騎兵無法接近，瑞士長矛有十八呎長
，如此再密集列隊則形成一道騎兵難以穿越的銅牆鐵壁，故當時的許多
軍事學者都聲言長矛方陣是騎兵難以穿透的。

P.46

任何國家採取瑞士式裝備與訓練出來的步兵要是能同步行動，持矛並具
備良好的秩序堅守，則足以不懼騎兵。但並非是所有的步兵都不怕騎兵
，長矛兵可以打退騎兵，火槍兵卻未必，火槍兵若無長矛的掩護肯定擋
不住騎兵的衝鋒，約翰史密斯爵士（Sir John Smythe）提到一千名輕裝
騎兵可以擊潰三四千毫無屏障掩護的火槍兵，雖則騎兵可在平地樂勝幾
倍於他們的火槍兵，但有一個重要前提：火槍兵得沒有壕溝與長矛的掩
護才行，若無地形優勢與長矛兵的保護，火槍兵將是不堪一擊，反之則
將如1503年色瑞紐拉戰役(Battle of Cerignola)那樣，火槍兵大勝。


(火槍兵必須要有長矛兵的掩護、或壕溝的險阻、或任何地形的優勢，如
此才能在阻擊騎兵上產生效力。)

P.47

騎兵要能穿透阻絕敵人投射武器的阻隔絕非易事，胡斯派（Hussites）
以戰車作為火槍兵與弩兵的工事來阻擋騎兵的衝鋒，英國與布艮地對付
法國人時方法不同，然而精神上相似。



P.48

事實上，中古時代長矛兵擊敗騎兵的例子時有所見，1302年的古爾托來
戰役（Battle of Courtrai）、1314年的班諾本戰役（Battle of Bannockburn）
，但這些並沒有像瑞士步兵那樣接連勝利，故隱沒在歐洲軍事發展史之
中，在古爾托來與班諾本，長矛兵之所以能打敗騎兵有賴於地形上的優
勢，而瑞士步兵則不需要依賴地形，這正是後者能名留青史的關鍵。瑞
士長矛戰術的廣泛傳布使步兵得以有自信在平地面對騎兵，騎兵為找出
對付步兵方陣的方法，馬鎧與手槍便應運而生，畢竟長矛方陣還是難以
對付訓練有素的火藥部隊。


槍枝因為缺乏準度，適合齊放，對於散兵的傷害極微，但可以給予密擊
的長矛方陣在近距離重大的打擊。不過，槍砲的最大的效力不在殺傷力
，而是心理上的打擊，這更勝過殺傷力，火器齊鳴的巨響更讓人不安。

P.49
西班牙的砲術專家科拉多（Collado）便有以下描述：「每一刻你都感受
到槍砲彈在你耳邊呼嘯而過，且每小時你都看見地上布滿著你的同袍的屍塊。」

長矛兵與火槍兵的搭配確實是要勝過純然的長矛兵，在槍枝的射擊下，
長矛兵暴露在彈雨中而無力還擊，當長矛方陣失去秩序且陣形被打出缺
口時，將使長矛兵變的極為脆弱，而槍砲使長矛方陣崩潰的心理效果要
遠大於殺傷力，也因此造成十六世紀在戰場上一個普遍存在的逃亡問題
，故瑞士部隊以死刑來處理士兵面臨砲火時的掉隊。

P.50

長矛兵受制於鎧甲，且手持長矛及維持密集隊形之故，難以追擊輕裝的
火槍兵，故如要防範敵人的火槍兵最好的辦法就是在自己的隊伍裡也安
置火槍兵。火槍兵搭配長矛兵的戰術是火藥時代來臨後不可逃脫的宿命
。雖則火槍能給予各種步騎兵慘重的打擊，但需要長矛兵的保護以防騎
兵的衝鋒；而當敵人缺乏騎兵時，則我軍大可增加火槍兵、減少長矛兵
。這種相互支應的戰術乃成為主流。


P.51

（戰術）

槍與矛的搭配可分成幾種形式，一種是火槍兵列於長矛兵之間，射擊後
求長矛之掩護，這種戰術在1544年的色瑞索爾戰役中發揮效用。另一種
則是一隊火槍兵列陣於長矛方陣側翼，負責在長矛接觸前先駁火，在危
急時可向後撤，這就像把火槍隊比做稜堡，而長矛方陣是城牆一般，稜
堡的火力可以阻絕敵人逼近城牆。但無論如何，槍矛聯合戰術使操練的
必要性更大了，不僅使單一武器的士兵需要與群體配合，且還需要與其
他使不同的士兵們密切合作。


(火槍隊比做稜堡，而長矛方陣是城牆)

P.52

（訓練）

個別性的軍事操練始於中古後期，當時的將領及其隨員被認為應該要能
在單挑中獲勝才是強者，而不考慮是否有統率大軍的知識。但到了十六
世紀，這顯然已經不夠，藉由十六世紀的軍事革命，印刷品產生了重大
的影響，亦即強調要求古典標準的秩序、紀律、訓練。對於訓練的強調
，不論是否受羅馬典範的影響，儼然已是本世紀槍矛聯合戰術出現後不
可避免的結果了。但大規模的長矛兵訓練十分昂貴，故約翰史密斯爵士
力主以傳統的戈與弓（bill and bow）較為容易代替近代化的矛與槍
（pike and gun），也由於長矛兵在組織與訓練上的問題，事故不如火
槍兵總可以百人為單位，十六世紀的長矛方陣總多達數千人。

（約翰史密斯主張以戈與弓為英國人的武器的一個原因就是長矛方陣的訓練太貴了。）

P.53

三十五人深的西班牙方陣就當時來說算是小的，這些大方陣在防禦騎兵
衝鋒時可以起到心理與實質上的作用，但也需謹慎的訓練並面對組織上
與操控上的問題。

團體的訓練最重要的目的就是秩序與紀律，當時的一個軍隊能打勝仗，
絕非是數量且不是勇猛所能造成的。

P.54

十六世紀的長矛方陣可分為數層：最裡的是指揮官（ensign），接著戟
兵圍著指揮官形成一道核心的小方陣；戟兵的外圍是輕裝的長矛兵；再
外層是重裝的長矛兵；最外面圍著火槍兵。輕裝長矛兵的任務除了推動
重裝長矛兵前進外，就是負責在陣形出現空隙時補位。因此長矛方陣的
運作有賴於豐富的數學知識與有系統的紀錄，後來這些技巧乃遍佈了整
個近代早期的歐洲。是故，在新的軍事技術出現而指揮體系亟需更張，
乃有士官團的出現。

（士官階層的出現也是十六世紀軍事革命的成就！）

P.56

所有的歐洲主要強國都免不了採用士官團制度，這種上至全軍的士官長
（sergeant major）下至小隊士官的新階層的出現。而士官長實際負責
的就是陸軍中尤其長矛方陣的紀律（discipline）與隊形(order)，士官
們無條件地達成軍官們交代的任務。而十六世紀士官團所具備的正是軍
官們所缺乏的，他們需有代數、讀寫的知識，士官長更需懂得陣形中不
同兵種的分配。

P.57

為了方便運算以利列陣，故制式的陣形公式表（table）應運而生，公式
表主要的功能在於協助計算長矛方陣或是其他一般陣形應用時的人數，
這使十六世紀的士官長可以迅速利用公式表排出行軍或作戰所需的縱隊或
方陣。有些公式表不僅簡單而且富有相當高的知識性，有些則在公式表旁
加註以供讀者正確辨讀，但基本的功能都是一樣的。

通常陣形的每邊尺寸有其定則，一橫列（rank）中每人佔三呎、一直行
（file）中每人中佔七呎。不過這種計算工作，老練的士官長憑眼見與
印象就能完成了。

P.58

公式表出現後，更有圖解（diagram）的推出，一些英國作者所撰操典中
展示了歐洲在戰術上與組之上的革新，這些操典的出現，莫不是為了要
軍隊能在戰場上保持隊形。

而士官階層對於軍隊的隊形與紀律尤其重要，不好的士官長不能約束隊伍
，行軍中的隊伍將瓦解成烏合之眾，戰場中混亂的長矛方陣就會給騎兵或
是其他整齊的方陣打爆。也因此十六世紀的士官能擁有極大的權威，其原
因不言而喻，他們不會像中古後期那種喜歡單挑的軍官，他們的工作更像
古典時代的軍士官，為就是維持隊形。


P.59

對隊形重要性的強調不只在古典時代與十六世紀，中古時步兵偶為戰場核
心的時刻裡同樣強調，中古晚期的英國人、瑞士人及胡斯派，都曾以不同
的陣形獲勝。也因此不難明白，紀律何以在中古軍法中頗普遍。瑞士與勇
敢者查理（Charles the Bold of Burgundy）是十五世紀最早開始集體操
練的，但他們的成就仍舊有限，中古軍隊仍沒有良好的軍士官階層制度，
更別說方便列陣的複雜公式表，所能掌握的僅僅是基本的紀律。瑞士步兵
方陣帶給歐洲深遠的影響，十六世紀歐洲開始大規模仿效瑞士步兵方陣，
而瑞士人以鼓聲節制士兵行動也為歐洲各國效法。


P.60

十六世紀大規模的訓練變得與個人勇敢同等重要，紀律也成為決定性的因
素，伴隨十六世紀軍事革命而來的軍事著作中，「陣形」成了一個關鍵字
。當時人不僅認為羅馬人乃是靠良好的陣形與紀律打敗了蠻族，連哥代斯
（Cortez）以寡擊眾滅亡阿茲提克都被認為是靠紀律。

中古保存的手稿導致十六世紀軍事理論的再興，維吉修斯（Vegetius）與
其他古典作者（的著作）被從未帶兵打仗的文抄公複製或翻譯，而這些成
果不過就是給後世保存了希臘羅馬軍事技術一個模糊的記憶，中古末期的
軍事理論充塞著全然是由學者而非軍人所翻譯的古典作品，除了賽得內克
的腓力（Philip of Seldeneck）以及中古後期的軍工（military engineer）
，其著作介紹攻城裝備，在1500年以前可以說質量均可觀。

P.61

新的軍事著作以實際的方法處理軍事問題，且幾乎由具經驗的軍人所撰寫
，在新的時代，閱讀對於在戰場上獲勝至關重大，十六世紀理想的指揮官
必須是熟知古典戰爭也必須對要塞學與數學頗有認識。

此時出版的古今戰史可作為十六世紀補充古今學者的戰爭理論之用，連土
耳其的軍事技術也受到重視，就因為他們被歐洲人認為有如羅馬人一般重
視紀律。

十六世紀軍事出版業另一個更大的貢獻就是傳布了新戰術，並以公式表或
圖解幫助指揮官在戰場上決定戰術。

P.62

1590年代，一些作者開始傾向為特定指令賦予特殊詞彙，至此尚沒有人想
到要將指令標準化以便掌控訓練與行動中陣形的進展，湯瑪斯史都華在十
六世紀下半的著作被認為是最好的訓練操典，但並沒有開創特定使用的軍
語，直到約翰史密斯的著作出現，英國才有了便利指揮的特定軍語，其實
這並不表示英國軍官在行動中不以特殊詞彙指揮軍隊，而是說指揮用的詞
彙根本不統一。

P.63

除了謹慎增加的標準化軍語，十七世紀執行火槍與長矛訓練的操典又透過
一種新發明更加簡化，那就是將各動作編號，儘管火槍的指令只包含填裝
、瞄準、射擊，但是其中包含了二十到五十個步驟；長矛的動作少得多，
但是加以分解動作與圖解以便利訓練。而英國的教範即是仿自荷蘭。

P.64

（騎兵）

騎兵一如步兵，受到火器發展的影響而產生了極大的變化。騎兵也開始使
用火器，火槍騎兵較具規模的出現大約在1540年代，比起輕型火繩槍
（arquebus）在1503年色瑞紐拉戰役（Battle of Cerignola）的開始受到
重視晚了一個世代多，手槍的使用似乎忽略了騎兵衝鋒的特性，但是卻使
騎兵遭遇戰的時間變短，因為近距離誰都有可能被擊中，情況一旦不利不
如溜之大吉。

迴轉射擊戰術（caracole）的使用，則是手槍騎兵模仿火槍兵為減少被擊
中的機會，而在射擊完後撤填裝，一排或數排騎兵上前開槍，接著後撤輪
下一批，如是循環，不過此種戰術並不總是成功，有時騎兵開完槍回到後
頭就落跑了，有時手槍騎兵回來裝填的時候反而把友軍陣形弄亂。



P.65

火槍的採用也產生了其他種類的騎兵，一個便是使用輕型火繩槍且兼具騎
兵機動性的龍騎兵（dragoon），他們能迅速奪取要地並接著徒步固守。
緊急時也能如其他種類的騎兵般上馬交戰，傳統的騎兵則逐漸成為軍階制
度中的各級軍士官。

緊密的隊形對於十六世紀的騎兵而言，也像對於同時的步兵那般重要，只
不過執行起來比起長矛方陣要來的寬鬆。混亂的法軍重騎兵面對打組織戰
的日耳曼手槍騎兵時根本就不是對手。

是故，紀律對於騎兵而言一樣重要，否則在面對較劣勢的敵人時一樣會無能為力。

P.66

將騎兵用在衝擊已動搖的敵軍身上，這種用法並非十五十六世紀之交才發
明的，而是古已有之，但是此時革新的則是在於要在馬背上使用臻於完備
的火器，需要調整思維。騎兵以火器為基礎的戰術引發當時人意見的分歧
，但無庸置疑的是，所有配備手槍的騎兵都採用了迴轉射擊戰術。

有人認為，比起騎矛（lance），迴轉射擊戰術更適合用來對付長矛方陣，
而在騎兵對戰中，用騎矛的騎兵即使人數多，面對手槍騎兵仍可能相形見
絀。然而即使重騎兵接受手槍，他們的第一擊仍是需要騎矛的。不過，能
打穿鎧甲的手槍畢竟仍有其可怕的威力，而且也非定要使用這種麻煩的迴
轉戰術才能發揮效用，只不過日耳曼手槍騎兵採取大縱隊進行簡化的攻擊
，在當時以足以大勝法軍重騎兵了，不過要達成傳統集中衝鋒的方法，卻
不能靠新的武器。



總之，火器不僅影響步兵也影響到騎兵，使他們從此不能再採取像中古時
代那樣的行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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