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接之前關於戰史電影的討論...希望有人可以告訴我要怎麼拍XD
1914年8~9月間，由奧匈帝國和俄羅斯帝國在加利西亞的連堡(Lemberg；今利沃夫，Lvov)
附近所進行的一連串決戰，可以說是最後一場在十九世紀的戰略觀念之下所進行的會戰。
相對於德國施利芬計畫和法國十七號計畫等長時間制定並照表執行的機械化大戰略，在連
堡會戰中可以找到更多臨機決斷和果敢冒險的特質。然而就是這樣一場會戰，決定了奧匈
帝國軍的最終衰亡和奧國成為德國在一戰中的戰略負擔的命運。由於奧國在一戰之後徹底
退出列強之林，它在一戰中的角色也往往被人忽略。以下就從奧國在一戰開始時所扮演的
角色講起。
如果非要指出哪個個人應該為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爆發負責的話，奧匈帝國參謀總長法蘭玆
‧康拉德‧馮‧赫岑道夫(Franz Conrad von Hotezndorf)勢必跟德皇威廉二世並列在候
選
名單上。從他在1906年升任參謀總長後，就建議對塞爾維亞發動預防性戰爭，1908-09年
的
巴爾幹危機期間、1912-13年兩次巴爾幹戰爭的同時，他都主張進攻塞爾維亞──在1913
年
1月到1914年1月的一年間，總共提了二十五次！
康拉德將軍出生於維也納郊區，其祖先是南摩拉維亞(今西烏克蘭、東羅馬尼亞一部)人，
曾祖父由於娶了德國帕拉廷那地方貴族的女兒，因此得以冠上「馮‧赫岑道夫」的貴族姓
氏。康拉德的父親是剽騎兵(Hussar)軍官，母親是維也納名藝術家庫伯樂(Kubler)之女。
因此相較於同時頭腦日益機械化的各國高階將領，他更具有浪漫的藝術氣質。
康拉德是斐迪南皇太子的好友，反對馬扎兒精英階層(即匈牙利的核心族群)在奧匈帝國內
享有的特權，認為讓多元族群享有平起平坐的權利──尤其是讓斯拉夫人享有第三極的位
置，有助於制衡馬札兒人的權勢。但是他又是社會達爾文主義者，認為日爾曼文明和斯拉
夫文明必有一戰。同時義大利對巴爾幹地區的野心也令他擔憂，因此必須儘早對塞爾維亞
下手，以免在未來令奧國陷入左支右措的境地。
康拉德的憂慮並非沒有道理，塞爾維亞的泛斯拉夫主義，在俄國的背後鼓動下越發明顯。
1878年的柏林會議後，奧匈帝國取得波士尼亞、赫塞哥維納兩地的託管權，此時就成了泛
日爾曼主義和泛斯拉夫主義之間的衝突點。奧匈帝國在巴爾幹的臣民，包括斯洛維人(
Slovens)和克羅埃人(Croats)，前者為一日爾曼化的民族，後者則是信奉天主教的斯拉夫
人一支。在波士尼亞、赫塞哥維納兩地，卻是克羅埃人和塞爾維亞人雜居的局面。因此塞
爾維亞一直有意向此擴張，以建立所謂的「大南斯拉夫」。
1907年鄂圖曼帝國發生革命，保加利亞趁機宣布獨立，奧國也藉此機會正式兼併了波、赫
兩省。塞爾維亞對此不但表示強烈抗議，甚至還打算對奧宣戰。由於俄國宣布支持塞爾維
亞，德國在1909年向俄國提出最後通牒。當時俄國還在日俄戰爭之後的復原期，無力與德
國對抗，於是被迫讓步。結果塞爾維亞不得不屈服承認此一既成事實。
1912年第一次巴爾幹戰爭時，塞爾維亞軍攻佔阿爾巴尼亞北部，奧匈帝國立刻宣言反對。
奧國主張阿爾巴尼亞的主權完整，同時也等於封鎖了塞爾維亞取得亞德里亞海港口的可能
。為此俄奧再度針鋒相對，在邊境進行局部動員。此時由於久欲取得阿爾巴尼亞的義大利
、以及不欲俄國勢力伸入地中海的英國介入，結果迫使俄國再次讓步。塞爾維亞則旋即捲
入1913年的第二次巴爾幹戰爭，在戰爭中擊敗了保加利亞，奪取了馬其頓地區，國土共計
增加了兩倍之多，成為了巴爾幹的頭號軍事強國。康拉德當時即再度建議趁塞爾維亞還未
從戰爭中恢復，立刻對塞爾維亞動手，但被德國阻止。
在1913-1914年間，歐洲的緊張情勢大增。德國在土耳其政治影響力的提升，讓俄國感到
咬
牙切齒。俄國意圖兼併羅馬尼亞，以便與巴爾幹半島的其他斯拉夫國家接壤，又讓奧國感
到威脅。法國通過了三年兵役法，以及俄國在法國資金的抑注下工業的顯著成長，則讓德
國神經緊繃，認為越早發動戰爭、終結法俄兩國的發展可能性越好。
1914年6月28日，斐迪南皇太子在塞拉耶佛遇刺──奧國皇室對於皇太子主張的民族和解
路
線不甚贊同，因此似乎疏於保護，波士尼亞總督波肖雷克(Oskar Potiorek)甚至被懷疑蓄
意放水讓殺手得逞。奧國外長貝赫托德伯爵(Graf Berchtold)立刻與康拉德商議開戰，雖
然匈牙利首相提薩(Tiza)伯爵表示反對，但是德國此時卻表達了力挺的立場──威廉二世
也是斐迪南皇太子的好友。
為了發動戰爭，貝赫托德在7月23日發出最後通牒，要求塞爾維亞讓出任免官員的權力，
同
時奧國有權任命奧國人出任塞國官僚，並限塞爾維亞在48小時內回覆。次日，德國即通電
全歐列強，表達了為通牒背書的立場。於是法國根據法俄協約，立刻站到了俄國一邊去。
7月27日，由於英國海軍大臣邱吉爾下令演習中的海軍艦隊即刻就作戰位置的命令被英國
政
府公開發布，使得德國也將英國列入敵人的行列當中。既然施利芬計畫的條件都已經到齊
，於是德國遂開始啟動總體戰爭機器。俄國和法國也都不得不隨之而動，進行全面動員。
對於奧國而言，則根本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各國的外交折衝都是以德國為對象。7月30
日
俄國開始全面動員之後，德國參謀總長小毛奇即拍電報知會康拉德：「一次歐洲的全面戰
爭，將是拯救奧匈帝國的最後機會......立即動員抗俄。」事實上奧匈帝國在7月28日就
對
塞爾維亞宣戰，而俄國自始也只打算在全面和局部動員(單純對奧宣戰)中選擇，歐洲其他
各國如何，其實無補於奧國的處境。
當歐洲各國在拿破崙戰爭和普法戰爭的影響下，全面轉向徵兵制和後備役制度的時候，奧
國是處在最為弱勢的地位。由於本身是複雜的多民族國家，奧匈帝國無法以一種有效的民
族主義來凝聚國力，反而需要以分配利益──亦即分散資源──來收買境內各民族。當奧
匈帝國軍從原本的職業常備軍轉型為國民軍的型態時，其戰力和素質反而降低。最明顯的
例子之一，就是為了避免邊界兩邊的同一民族自相交戰會導致不可預料的問題，軍隊被迫
在這種政治考量下進行部署，而這樣作出的部署往往違背了軍事上的需求。
儘管組成民族複雜，奧匈帝國陸軍還是被建設成一個假設性的「日爾曼─馬札兒」二元族
國的同盟軍，從而維繫其運作的可能性。不幸的是，日爾曼奧地利在這個組合中負責面對
俄國與義大利，而馬札兒匈牙利則負責面對羅馬尼亞與巴爾幹。由於匈牙利國會堅持馬札
兒人對波士尼亞─赫塞哥維納地區和該地區的斯拉夫人具有統治權和優越地位，因此使得
奧地利方面以給予斯拉夫人平等權利而從政治上解決巴爾幹民族問題的可能性完全破滅。
同時奧匈帝國的國土面積在當時的歐陸國家中僅次於俄國，由於跨越了過多截然有別的地
理區，使得奧國很難像德國一般建立出一個龐大的總體作戰計畫。如果陷入兩線或多線作
戰的話，必然會落入在不同地區中各自為戰的局面。奧國的指揮體系也不像德國是由一群
生體電腦所組成的平行處理式戰爭機器，反而比較像九頭鳥一般，每個頭都具有自己的個
性，結果反而導致多頭馬車的問題。
另外，軍隊數量的擴張也造成奧匈帝國龐大的財政負擔。由於奧國能負擔得起的軍事預算
幾乎是所有歐陸列強當中最少的，因此儘管其國內有像斯科達這樣優質的軍火工業，其武
器裝備卻因為必須把資金分配給較以前更大的軍隊而陷入陳舊落伍的窘境──奧國沒有足
夠的新式速射砲，步槍有2/3是十九世紀末的單發裝填步槍。奧國沒有足夠的軍用補給馬
車
，只能從農村徵用民間的馬車。奧國的後備兵力教召訓練不足，而且缺乏防禦戰的訓練與
教範準則。當德國的訓練當中大大強調戰壕與機槍的致命組合的時候，奧國會如此奇怪的
只想著進攻，康拉德將軍勢必要負上部份的責任──當時奧軍採用的教範正是他編定的。
儘管奧軍為了數量而犧牲質量，但是相對於德國的三百萬人、法國的兩百萬人以及俄國的
將近四百萬大軍，奧國在動員後能夠即刻使用的兵力還是只有一百五十萬人。奧匈帝國參
謀本部估計，俄國在動員開始的第二十天，在面對奧國前線可集結三十一個師；而到了第
三十天，則會有五十二師俄軍完成集結。由於奧匈帝國可以投入對俄作戰的兵力不會超過
五十個師，因此奧國要不就提早對俄軍採取攻勢──如此可以享有四比三的兵力優勢──
要不就退往喀爾巴阡山脈堅守，以等待德國按照施利芬計畫在六週內擊敗法國之後，即可
獲得德軍的援手──小毛奇在1909年的一次會議上曾經作出承諾。
儘管康拉德比較偏好採取攻勢，卻不願意提早動手。由於俄屬波蘭夾在德國的東普魯士和
奧國的加利西亞之間，形成一個巨大的突出部。康拉德夢想等待俄軍集結到突出部頂端準
備對德國的西利西亞地區採取行動之後，德奧兩軍就沿維斯杜拉河的東岸採取一場南北對
進的攻勢，「一口咬斷」俄屬波蘭突出部。因此，集結到突出部中的俄軍越多越好，而康
拉德則預定在俄奧兵力相等的條件下採取攻勢──雖然看起來違反軍事常識，但是康拉德
認為他還是能享有局部兵力優勢。
在1909年的那場會議上，小毛奇還模糊地表示東普魯士的德軍也會在開戰後立即對俄軍作
戰──任何熟知施利芬計畫的人都會懂得這句話的意思，但是德國人卻對奧國人隱瞞了該
計畫的實際內容──於是康拉德就將之想像成東普魯士的德軍將會配合他截斷波蘭突出部
的作戰計畫。更有甚者，小毛奇還自私自利的對康拉德進行煽動：「把那些拿皮鞭的(哥
薩
克)趕進普里配特(Pripet)沼澤地，讓他們淹死。」小毛奇只是想要利用奧軍的進攻來紓
解
德國東境的俄國壓力，但康拉德卻認為小毛奇承諾德奧兩軍將在該沼澤地所在的今日白俄
羅斯和烏克蘭的邊境上會師。
奧匈帝國的常備軍分為三個部份，「A集群」(Echelon A)有二十八個師，部署在俄國當面
；「B集群」(Echelon B)有十二個師，為戰略預備隊；還有「巴爾幹小群」(Minimum
Bal-
-kan)八個師面對塞爾維亞。由於康拉德存心等待俄軍完成集結，因此一開戰他就把「B集
群」全數調往塞爾維亞，以便先搞定他的心頭大患。但是7月31日他卻反悔了──這種心
慌
意亂舉棋不定的心理後來由於導致德國在馬恩河戰敗的一連串指揮失誤而廣為人所知──
然而奧國的鐵路運輸跟德國以生體電腦運行的精密鐵路網不同，鐵道司令告訴他「這樣會
天下大亂」，於是只好繼續讓「B集群」開往塞爾維亞。(同時間德國的鐵道司令則是認為
將往西線的集結改成往東線的集結是完全可行的，不過小毛奇也神經過敏地認為這樣會天
下大亂。)
於是，即使加上動員的預備役(Reserve)、國民兵(Landwehr)和民兵後備隊(Landstrum)編
成的部隊，康拉德在開始行動的時候可用的兵力也不超過四十個師。這些部隊集結成三個
軍團：第一軍團在加利西亞的維斯杜拉河與桑河之間、第四軍團在普澤密色(Przemysl)要
塞以北和桑河以東、而最右翼的第三軍團則集結在連堡附近。康拉德打算以第一、第四軍
團在維斯杜拉河與布格河之間，往北朝盧布林(Lublin)方向推進，進而截斷俄屬波蘭突出
部，而以第三軍團掩護朝東的側翼。如果俄軍攻擊這個東側翼，奧軍預計以連堡為軸心向
右進行一個大迴旋，從北方攻擊應該是正面朝西的俄軍的側翼。
雖然奧軍的第五和第六軍團在八月初就於波肖雷克的指揮下攻擊塞爾維亞，並且在八月十
二日開始在雅達(Jadar)河進行會戰，但是康拉德卻遲遲沒有對俄國採取行動。八月十五
日
，康拉德才派出了十萬名的騎兵，於兩百五十哩正面上深入一百哩進行一場長程偵查。這
場長程偵查在軍事史上名列最大規模的狂想之一，騎兵無法負荷如此長距離的巡邏任務，
許多馬匹的背部由於長時間騎乘的關係都被馬鞍磨傷，結果失去行動能力。由於俄國並沒
有派出騎兵巡邏，歪打正著讓少數碰上俄軍步兵的奧軍騎兵被機槍痛宰，但是這樣零星的
遭遇戰卻無法提供康拉德什麼有用的情報。
使用飛機應該是比較好的偵查方式，但是當時奧軍只擁有四十二架飛機，妥善率也不高。
何況，戰前歐洲各國都對大規模的騎兵運用寄予厚望，認為要打破超級大軍對戰的僵局，
只有在動員完成之前以騎兵襲擾打亂對方的集結和部署一途。事實證明，騎兵能夠很有效
的製造恐慌和混亂，但是對於打破勢均力敵的僵局則未必有幫助──在西線騎兵幾乎只有
在1914年有路用，之後騎兵就只有在東線和中東戰場發揮的餘地了。
八月十六日，奧軍在雅達河會戰被塞爾維亞軍擊敗，想要迅速收拾塞爾維亞的構想已經失
去可能性。但是康拉德還是拖到了二十日才下令進攻，當天德軍與俄軍已經在東普魯士的
貢比涅(Gumbinnen)展開會戰，結果德軍遭到暫時性的挫敗。康拉德並不清楚這個狀況，
而
他也沒有摸清他面對的俄軍的部署。奧軍就在甚至沒有監聽俄軍無線電通訊的情況下盲目
前進。
八月二十三日，鄧克爾(Dankl)將軍的奧軍第一軍團在克拉尼斯克(Krasnik)遭遇俄軍的第
四軍團，由於奧軍兵力一時居於優勢，成功的包抄了俄軍的側翼並且將之擊退。這就加強
了康拉德的自信，認為右翼第三軍團遭遇的俄軍也不過是一小群採取守勢的邊防軍。八月
二十四日起，德俄兩軍在坦能堡附近展開會戰，但是這場史上傳奇般的會戰對俄軍來說不
過是個次要戰場上的行動而已，俄軍其實正將主力往南集結以對付奧軍。
(待續，明日補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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