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 [難過] 搞不好是最後一次見到媽媽

[AubreyFish ()]

這幾年，我也在親人的病床旁邊待了不短的時間

看到這篇文和鄉民的推文，

讓我有些感觸

文長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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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在我大一那年診斷出肺腺癌第三期

這個階段的癌症跟很多急症不同

它並不會突然帶走一個人的全部人生和治療的希望

也很少有什麼戲劇性的畫面(例如哭天搶地什麼的)

只是讓一個家庭慢慢變得沉默


那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

確診、找名醫、化療、放療、看中醫、民俗療法、又回到化療

幾年之內癌細胞從肺部轉移到骨頭(超痛)、到腦

我媽從走路不穩，到助行器到用輪椅移動

這段過程都由我爸陪伴照顧

我每個禮拜回家一次也是跟著他們跑醫院


到我畢業那年，我媽的病情已經重到不能自理生活

我問我爸:我應該要在台北找工作，還是留在家(台中)幫忙
(我是男的但不用當兵，科系工作多在台北)

他告訴我的就和鄉民說的一樣:"做你自己不會後悔的決定"

我看著已經心力交悴的他

下決心開始了我第一次的病患家屬人生


基本上照顧病人這回事，我想每個人經歷到的都差不多

不外乎翻身拍背、灌食、換尿布、擦澡、換藥，24小時循環

坦白說除了壓力和睡眠時間以外並不是太辛苦，畢竟有我和我爸兩個人


在那段日子裡

我媽時常把這些話掛在嘴上:"我覺得我們家好頹廢喔" "我怎麼不快點死"

當下我雖然都半開完笑混過去，但其實心裡真的很難過

我們三個人整天都一起待在病房

慢慢的

毫無變化的生活使我們之間的對話越來越少

她的眼中沒有太多希望，只是朝著那個我們閉口不談的結局前進


如果說最後一面這個詞有什麼意義的話

那應該是指"還可以對話的最後一面"吧

我媽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是在她因為癌細胞轉移腦部，已經一段時間沒說過話之後

那天我幫她擦完臉時，她突然跟我說了一聲"謝謝"

然後她又回到了意識的深淵裡

又過了幾個月，她走了



抱歉，故事還沒結束

之後又過了一年

我爸因為急性胰臟炎，再加上一連串的不湊巧

住進了加護病房

所以"經驗豐富"的我又投入了我的二度病患家屬生涯

我接到了n次病危通知，在加護病房隔壁住到每一班的護士都認識我

在那之後，又住了大半年的普通病房

當然我又接收到了大量的"都是我拖累你" "我不要治了"之類的資訊

幸好後來我爸這次倒是治好了，現在是一個復健中的憤怒老人


我打了這麼多沒重點的內容，

照推文板友的標準，

我應該算是每次都選在政治正確的那邊吧

但我想說

但這種選擇方式並不會讓我"不後悔"

就像張愛玲的紅和白，事實是，你怎麼選都會後悔

我到現在都還在想

當初如果我沒有選擇留在家裡
(當然還是要請看護幫忙@@)

是不是每次我坐在她的病榻前

可以跟她說說我這些日子又遇到了什麼有趣的事

可以跟她說我遇到的挫折和達成的小小目標

而不是因為"孝順"的選擇讓她失望

而不是讓她有種不應該存在卻揮之不去的愧疚感

只能每天相對無言

(其實現在想起來
我是不是把所謂孝順拿來當藉口
逃避畢業的徬徨和社會的壓力呢?)

父母當然想跟子女多相處

但相處的前提是那是"真正的生活"

而把自己的子女拖在家裡，對某些人來說並不是生活

我想，我永遠不會原諒自己，讓我媽在最後的那段時間厭惡她自己



分析一下原po的狀況吧

根據原文，原po似乎並沒有住在家裡

也就是說照顧她母親的另有其人
(不論是兄弟姐妹、親戚、看護)

並且未來還有多長的時間並不確定

原po的母親真的願意接受原po放棄在台北原本的學業、工作或志業

回到家裡，套句我媽的原話"陪她等死"嗎?

如果這個選項如我所推斷並不存在

那其實出不出國的差別

也就只是在病危時坐飛機或坐高鐵趕回家而已

長期癌症不是車禍，不是中風，不是心臟病

它不是突發狀況，而是生活的一部份，而生活不可以失去希望和目標

即使那只是你所關心的人的希望也一樣


有人提到不可逆的問題，我只能說，人生的事多半是不可逆的

不管多不捨，最後我們愛的人都會離開

其中總是有些後悔的事

而我們總是在錯失當年那個最好的唯一的女孩/男孩/機會

對癌症家屬來說，個人認為是沒有什麼最後一面的問題

一方面，每一面都可以視為倒數n面，所以要珍惜每一次見面

把該說的話說出口(但不代表要拋棄生活)

另外一方面，你真的不會想要記得那最後一面的


推文中有人因為孝順問題，把原po說成某校的恥辱

照推文資訊，我似乎剛好跟原po同一間學校

而因為種種因素，我到老大不小的現在才即將脫離啃老米蟲的行列

如果說要競爭該校的恥辱，我應該大勝她吧

孝順這種事，在我看來並不是一種儀式

而是人和人互相體諒以後，所得出的相處模式

如果原po和母親有共識，那我並不認為她追求自己的夢想是不對的


我的結論還是跟推文一樣

原po請擇你所愛，反正不管怎麼選，大概都會後悔

但後悔也無所謂，日子還是會繼續過

後悔本來就是人生的一部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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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22.118.122.1
※ 文章網址: http://www.ptt.cc/bbs/WomenTalk/M.1395827023.A.B63.html
推 ffint:說實在的~~原PO的原原文我沒噓,因為不知道她不可逆非得出國
→ ffint:的原因是什麽,可是去估狗了之後,我真的覺得原原PO那篇文真
→ ffint:的是矯情到一個不行,如果是為了事業或學業(不去就畢不了業或
→ ffint:不去就會造成公司極大損失)那我還能理解,可是為了單車冒險
→ ffint:放著餘日不多的媽媽這個真的讓人不知道該怎麼說,而且她也不
→ ffint:是第一次放下媽媽去單車冒險或出國,這次真的有那麼不可逆一
→ ffint:定得去嗎?而且還是自己都有預感如果去了恐怕就再也見不到媽
→ ffint:媽的情況下,她大概也不是今年或這兩禮拜才知道她媽的病,已經
→ ffint:那麼多年也去國外打工度假.單車冒險了那麼多次,這次真的不去
→ ffint:不行嗎?其實她文章最讓人噁心的地方是在文章裡寫要她媽等她
推 curryhats:但妳不會像她一樣上來公開哭哭...
→ ffint:她媽可以決定的話會讓自己得到不治之症嗎?
推 CecileCutie:這決定我沒意見 只是還上來那麼矯情我就很想吐
推 SeedDgas:你們的情況不太一樣...
噓 fanny2:重點是一去就十個月 機率不大嗎
推 dogbydog:推不一樣的觀點
推 harpe:推一下
推 kandazin18:雖然還是非常不解原原po,還是推你的不同觀點
推 eesuoynac:家屬的疲憊對病人來說是很大的壓力, 原po讓我想念外公..
推 lic0420:推你的看法，但原po狀況跟你差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