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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可風:拍電影就是"與生活做愛" 程乃珊   關注香港電影的人,沒有不知道杜可風的。他在香港電影圈的地位,就如同顧 長衛之于內地攝影圈,是名聲響當當的人物。王家衛的所有電影都由他執鏡,他也 曾与多位亞洲著名導演合作過,其中有陳凱歌、關錦鵬、賴聲川等;1999年他首次 執導的影片《三條人》入選戛納影展。同時,他還是一位藝術家,到目前為止的有 12本書出版,參与了無數個人或組合影展。他的最新展覽是今年6 月和几位香港視 藝界名將聯合舉辦的"香港藝域2000年"與王家衛"老夫老妻"。   杜可風是那种傳媒最喜歡的被訪者,只要問他一句,他就會滔滔不絕地講下去。 即使講的不是他的母語英語,也難不倒他。   杜可風本名Christopher Doyle,他的中文名确實是名如其人。他十多歲時就离 開老家澳大利亞,30多年來,他就像風一樣,浪跡天涯,因而能說流利的中、英、法 語。他原本還能說印度語,后來太久不用,生疏了。   不過,這位被中國同行稱之為"老杜",以香港電影工作者自居的洋人,卻不會說 廣東話。他說是因為從未跟香港本地人談過戀愛。   出名的愛酒愛女人的杜可風認為:"學好語言的原動力大多來自愛情,因為你想溝 通。當然,也有人的目的是為做生意。"   講到杜可風,總會讓人聯想到王家衛,此次名揚戛納的《花樣年華》,已是杜 可風和王家衛的第九次合作。 “好慘!有种老夫老妻的感!”外號為“杜瘋子”的杜可風曾如此自喻。   老夫老妻——執子之手,与子偕老。彼此間那种親切感和安全感,其實是最彌足珍 貴的。這令他在片場可以安心發揮,因為班底熟絡,互相之間已可以做到心有靈犀一點 通了。   "我們就像Rolling Stone(滾石樂隊),平常大家各自去Solo(單飛),但每年總 有一兩次開演唱會,會再聚在一起。"   杜可風此次執鏡《花樣年華》,雖然未能在戛納獲獎,但“王家衛電影之所以成功 ,少不了張叔平和杜可風這個說法已是人所共知了。   所有成功的導演,其實基本上只有那么一兩句話要講,問題是,怎樣去表達。 杜可風認為,不管是跟哪位導演合作,只要抓住重點就成。   《阿飛正傳》是綠色,《2046》也是綠色……杜可風承認過往偏好綠色,但不 是很濃的綠,因為它在底片中最難搞,而且非常含蓄,不小心處理就會很顯眼。所以喜 歡用綠色,在杜瘋子,是出于一种挑戰心理吧。 首次當導演   1999年,杜可風首次執導了一部名叫《三條人》的片子。講的是三個人,一個記得 所有的話,另一個什么都不知道,第三個則關怀地把前兩者連起來。歌手許美靜出任女 主角。   作為一個長期生活在香港的外國人,杜可風自認看到了本地人所看不到的東西。因 之,在他的作品里也反映了對香港的感受。   有人問他,為什么自己首次當導演,卻反而放棄了一貫的綠色,改選“藍”為主調 ?   他回答得很狡猾:"因為我的眼睛是藍綠兩色,當我穿藍衣時,眼珠變藍;穿綠衣 時,眼睛變綠……真的,我宁愿相信這樣的理由,比說什么象征意義都有意思。"   也只有這樣作答。因為,他不是一個善講大堆理論的人,更何況創作的感覺, 本身不是三言兩語能講清的。   藍,在底片上,是厚度最濃的顏色,給人一种溫暖的感覺。   "小時候對著太平洋,就看見變幻無窮、深深淺淺的藍。大海令你想起媽媽,有 种安全感,它有力,但寬容,泡在海中,像被媽媽攬在怀里。法文中,海為la mer, 而母親則是la mere,發音接近,都是陰性。這其中總有點關聯吧?中文的"海"字中,也 有個"母"在里面。"   感性的杜可風,潛意識里,有意選擇"忘記"對過往,對個人體會都有意無意 地"忘記"他宁可如此,認為唯這樣才會專心創作,如果死抱著"過往"向前就有阻礙。   "很多攝影師都會成為出色的導演。"他坦白地說,"因為導演的位置要夠全面, 例如要跟很多人溝通,在這方面我卻不大行。當然也有攝影師成為出色導演的,如 張藝謀。但近來他主要把精力放在傳統方面,重視結构、劇本、內容和表演等,都不是 我最感興趣的地方。" 在好萊塢示范香港電影   全球電影人都以晉身好萊塢為目標,以打入好萊塢為榮,永遠搗蛋、倒行逆施 的杜瘋子對此只是不屑。好萊塢不少人都曾想找他合作,他都回絕了。但《触目惊心》 (Psycho)的吉士云遜(Gus Vincent),卻成功邀得杜可風合作。不是因為"好萊塢"而是 因為杜可風對吉士云遜本人的欣賞。   "我看過他以前的作品,覺得彼此是同一類型,尤其在美術、攝影、燈光等處理 上,覺得很親切,就像是我自己的東西。而且覺得,与他合作不會受太多好萊塢制式 的約束……"他說。   《触目惊心》是吉士云遜重拍希匹柯克的"psycho(神經病患者)"要求每一個 鏡頭都跟足原作,向來率性而為的杜可風,卻意外地可以与之合作,倒有點令人惊 訝。   徳"其實這次次重拍,根本是一种概念藝術。當然,全片要從什么角度來講故事,攝 影机該怎樣搖動等這些創作空間,要受點約制,這也是事實。但對我來講,攝影無非就 是處理光、顏色和質感,不管是跟吉士云遜,還是王家衛、關錦鵬、陳凱歌,都是抓 住這些重點!"   首闖好萊塢,杜可風唯一覺得驕傲的是:"我是香港去的,讓他們(好萊塢)知 道我們也懂得拍電影!不要讓他們(好萊塢制度)把你吃掉!"   好萊塢總有那么一种大沙文主義。例如在做后期時,對方一再要調整顏色,杜 可風則堅持那就是他要的。   "他們以為我剛從UCLA(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為美國電影導演的搖籃)畢業呀, 妄想教我如何拍戲!多謝啦!"他不屑地說。   "要堅持自己的東西,最終才會得到他們的信任。不然,他們(好萊塢)會把你 吃掉。要讓他們知道你行,要花多兩倍精神,超過他們的要求,他們才會認同你。所 以在那邊做導演更難,我非常同情陳可辛等在美國拍戲的導演——因為有太多不必要的 東西在干擾你。"   "Liberty Heights(自由山)"是杜可風繼《触目惊心》后的又一部好萊塢新片。  “此片導演巴利里云遜是一線導演,如果跟他合作過,以后在好萊塢就暢通無阻 了。好萊塢是出名的勢利眼,他們只認你与誰合作過,只認你有無成就。他們找我, 無非也是抱著試試的心態,想改變一下風格,增加點外來元素。日本也是如此,其實這 是不可能的。沒有王家衛,沒有這邊(香港)的工作環境,沒有默契,沒有創作的精神 和力量,我一個人也幫不了他們什么。"   對于与好萊塢合作,自己有什么收獲,他的回答是党"一頭霧水"。   好萊塢的工作方法和舒适環境令他大叫"悶倉"因為杜瘋子嘛,天生靜不下來, 他們卻按部就班,難免他不慣啦。   說到好萊塢經驗,他搔搔頭皮,"我自己也好奇怪,再回到香港拍片,好像好萊 塢經驗也沒怎樣影響我!" 最愛拼貼式拍攝   看杜可風的攝影圖片,感覺也如看王家衛的電影;同是千變万化的攝影角度, 也是一抹藍一抹綠的主調。不少作品,原本就是他在拍電影間隙,用傻瓜机東拍西拍而 成。   我們會從中見到張國榮在巴士上遠眺的背影;穿著旗袍的張曼玉在黑影內的微 笑……無論是攝影還是拍片,杜可風特別偏愛這种拼貼式的拍攝成果,他希望能在這种 自然清新的隨意配搭中,讓意想不到的效果自然顯露。   " 我不是去尋找,也不是去捕捉,只是不斷亂拍,讓被拍攝者最真實本色一面呈 現。"   拍《春光乍泄》第一天開鏡時,杜可風并不真明白要什么,只是在外景地門口 及屋頂拍了些空鏡——梁朝偉和張國榮這對同性戀者,就是在這儿開始相愛的——不找 靈感,只有意念。這些空鏡毛片放出來,只看到空的橋、空的天、空的一切,形神盡失。 但王家衛卻异常有興趣地去揣摩這片空間的“性格”,,還十分高興地說:"光用它就夠 跳一個有關這城市的拉丁舞了!"   闘"我靠下意識工作,又靠周圍空間各种氛圍。我不知王家衛又靠的是什么……雖 然有時我很怀疑那根本就是我……除了家衛,無人能領悟,一大堆散鏡和空鏡中的合 成密碼。我們就是這樣靈犀相通!"他如此形容与王家衛的合作。   1999年,杜可風去維也納參加電影節,一個女孩對他說,她很喜歡他拍的電影, 那种感覺猶如"與生活做愛(Having Sex With Life)"杜可風大為欣賞這句話。   一個好的攝影作品,其實并不在其本身的布局和結构,而是那個作品所流露出 來的生活方式,令觀眾或瀏覽者能從中找到自己!這正是杜可風所追求的。 工作是參与和慶祝人生   問到杜可風最喜歡的消遣,他答:"保留生命中快樂的奇遇。"糘雖然成日風一樣 的忙碌,他卻將工作視為參与人生和慶祝人生。   在6月和其他几位香港視藝界名將聯合在城市大學舉辦的“香港藝域2000年”中, 杜可風又刮起一陣讓人惊喜的風。   在大學涼亭門,他以几只塑料袋和塑料小雞等展到他的名為“來自我的舒淇” 視藝裝置。   闘"我希望件作品反映年輕、美麗、性和時間的稍縱即逝的本質,這反映我或我 們對這些東西的執迷。因此,在我和其他很多人,這是對能夠象征以上种种的人的一 份尊崇,一個充滿愛和信念的人物,她的名字是舒淇……"   除了電影、攝影,公眾藝術也是杜可風十分熱衷的。他認為,在公眾地方展示 作品只有一個目的:重新向公眾顯示我們的幻想和共同分享我們的信念。   杜可風認為:"要把自己的行為從自己的生活方式中分离出來是困難的,我們是 我們的白天与夜夢的充滿活力的投射,我們是机會和可能,我們是我們對自己的信心 的不同狀態和積淀。"   這正是杜可風風一樣活力的源泉。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8.162.233.2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