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衛 用心玩電影
從不照'本'宣科 只想呈現現實狀況 不想拉攏所有觀眾 只走自己合適的路
王家衛/口述 王惠萍/整理
什麼人會戴著墨鏡、雙手背在身後地走上星光大道，像是漫不經心地赴會？
又像是輕輕鬆鬆就拿下坎城影展第一個中國人的最佳導演獎？這個人是，
王家衛。
墨鏡下的王家衛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電影裡，王家衛又想說些什麼？觀眾要
怎麼樣才跟得上他思考的跳躍？以下是王家衛接受明星記者會的答客問──
明星記者團/鄭秀文、鄭中基、許茹芸、鍾漢良、岳翎、潘儀君、王渝文、
王靜瑩、張世、孟廣美
問：透過電影鏡頭，你最想表達什麼樣的意念？
答：這要看情況，拍戲時都會有一個概念，為什麼要找這些演員、這個地方
，一定是有個概念的，不會單一為了某個鏡頭而考慮，畢竟戲是整體的。
問：你的電影個人風格強烈，雖然每部戲的題材、場景、演員都不一樣，但
都有共同想觸及的點？
答：我的電影說的都是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以及人與人之間的溝通。跳躍式
的思考問題 只是為了解決問題
問：你的思考方式為什麼可以是跳躍式的？你是如何辦到的？
答：第一，我本身就不會很有patient的人，耐性不足。其次，我拍片的風
格，說穿了，其實是和外在的狀況很有關聯，有時戲突然沒有了，開始另一
段……，通常是遷就演員檔期或資金的狀況，像是「重慶森林」、「墮落天
使」都是低成本拍的，沒有排練，跑到那裡就拍到那裡，拍攝過程中有很多
的狀況進來，人家說這是風格，其實是解決問題的方法而已。劇本是拍片起
點 放映才是最終點問
問：你拍電影是不是開始就有想法？在影片拍攝期間會不斷打破原先的想法
，也是這樣的因素嗎？
答：對的，劇本會變，也是根據現實情況。很多導演拍戲都想得很清楚，有
一個明確的藍圖，我拍戲就不是想得很清楚，寫劇本只是一個階段，從寫到
拍到剪，我都自己來，整個是一個過程。就我而言，劇本只是起點，拍攝不
是終點，真正的終點在影片放映的時候，像這次的「春光乍洩」，就是拍攝
過程一路加多東西。
問：距離九七不到一個月了，你這種跳躍式的思考與創作方式，在九七以後
會不會受到限制？
答：還有二十七天(受訪時間在六月三日，王家衛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我
想到時候一定會受限制的，對我來說，要求劇本和拍攝出來的東西相符，是
很困難的。
問：你的「北京之夏」不是馬上就要面臨這個問題了嗎？你有什麼因應之道
，未來會不會考慮轉移拍片重心，像是好萊塢？
答：對啊，我會先試試看，儘量適應。我不會到好萊塢，因為好萊塢也要有
劇本。
問：你至今拍了五部電影，那一部的票房反應最好？
答：每一部都差不多。開始的「旺角卡門」(台灣名為「熱血男兒」)香港不
是很好，東南亞賣得好；「阿飛正傳」後，從「重慶森林」開始，港台版權
從過去占總資金的三分之一或四分之一，到現在的七分之一。
問：你的電影的港台賣座人次如何？
答：香港、台灣、韓國都差不多，都是二十萬人次左右。
問：對於兩極化的觀眾，你的想法如何？
答：電影的兩極化反應，是一定有的，沒有一部電影是所有人都喜歡的。
問：你會不會想把另一半觀眾也吸引過來？
答：導演是需要自己的空間，不要想去拉什麼觀眾，這樣做反而不好。
每一個導演都有來自於票房和老闆的壓力，我當然也有過想要拉住所有
觀眾的念頭，像是「阿飛正傳」、「東邪西毒」，現在我認為不合適的
，就不要勉強，自己拍不來的就不要拍，讓給合適的人來拍。拍戲就是
這樣，走自己合適的路，喜歡的人越來越多拍片的資金就會越來越多，
電影也越做越大，而喜歡的人少，資金少了，片子當然也小，這是很自
然的。不在意演員的批評只 在乎是否有貢獻問
問：對於合作過的明星對你的批評，你的反應是什麼？像是張國榮。
答：這些都不重要，拍片本來就是這樣，有的人喜歡得不得了，有的人
卻一點也不喜歡，演員像觀眾一樣，也會這樣，這是很自然，不需要去
干預。在電影的整個過程中，我只在意演員是不是對電影有貢獻，他是
不是已經盡力。
問：談談你成長的背景？
答：我上海出生，五歲到香港，媽媽很愛看電影，什麼電影都看，我從
小就跟著母親到處看電影，不上學的時候看，晚上看，有時還在戲院裡
睡著了，不同的影片在不同的階段對我產生不同的影響，所以也說不上
那一部電影、那一個導演。墨鏡像穿制服 不開工就不戴問
問：你為什麼常戴墨鏡？
答：開始戴墨鏡是因為覺得累。我拍第一部電影開始，眼睛常會流眼水
，就戴上墨鏡，後來就習慣了，每次開工就戴墨鏡，像是制服一樣，不
開工就不戴。
問：可是你走在坎城的星光大道上也戴墨鏡啊？
答：是呀，那也是工作。我戴墨鏡主要還是心理因素。不過，這是眼睛
不好，不要試。
問：你的性格是怎麼樣的？
答：很沒有變化。
問：可是你的電影完全不是這樣的啊？
答：就是因為單調，所以才要拍電影，電影是想像。
問：侯孝賢都出唱片了，你會不會也出個人專輯？
答：我不會唱歌，不會出唱片。我出電影音樂，是因為平常聽很多音樂，
很多好聽又不太常有機會聽到的音樂，因而希望有機會多介紹給一些人。
【1997-06-08/民生報/15版/影視千層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