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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中國時報   人間咖啡館   910320 三少四壯集---詩是存在森林裡的激情之火 ⊙楊照專欄  人類與火之間的變化關係。六萬年前開始,人類將新學得的生火技術,慢慢地帶到各地。火最早用在保護居所夜間不受其他動物威脅,也用在烹煮增加食物風味以及延長食物儲存時間。接著,火的新用途被開發出來。人類會在乾季放火燒掉林間的雜草和矮灌木叢,一舉得到幾項好處。  一項是雨季再臨時,林下土壤會變得更肥沃,而且燒過的林間可以透下更豐沛的陽光,讓植物長得更茂更美,也就養活、吸引了更多可供狩獵的動物。另一項好處是林子裡的視野開闊了,有利於剛學會使用投擲武器的人類,更有效地不受體型、力氣限制,獵殺大型動物。  大約一萬年左右,出現了「新石器革命」。農業建立了。最早的農地都是向森林搶來的。人們將樹皮剝開,讓樹木乾死,然後放火把枯木燒化成灰,作為天然肥料。不過這樣開墾的農地,沒多久就會被雜草重新佔領,於是農人轉往別地再去剝樹皮、燒樹幹,至於雜草地則慢慢變成灌木叢,最後又復原成為森林。  可是隨著人口增加,這種循環平衡無法再維持了。林地越來越少,人居住越來越密集,於是對於火的控制,也就越趨嚴格。火開始被從山林裡馴服收編進家裡的火灶、和工匠運用的陶窯。也許加上燒煉銅器、鐵路的冶爐。在林間任意野燒的火,不再是人類的助手,逐漸成了人類的敵人。  十五世紀以降的火藥發展、十九世紀的工業革命,一方面增加了火的威力,另一方面卻也找到了更堅實更嚴格的範限、囚禁火的容器。槍膛、鍋爐,進至汽車內燃機,再到噴射引擎,人製造了最強大的火,卻也建立了控制火、操縱火的最高自信。甚至可以說,人失去了幾千年來對火的敬畏與尊崇,越來越輕蔑、越來越掉以輕心。同時,也就對森林裡不是人為意志製造的火,那帶有高度任意性、自由愛的火,越來越敵視。  二十世紀初年,美國帶頭對森林火災有了完全不同的態度、完全不同的對待方法。森林管理局開始宣傳:「所有的火災,都可以預防,至少可以在燎原前撲滅或控制。」以前的人多少覺得森林火災是自然的一部分,和颱風、暴風雪一樣,是無法避免的天災。森林火災被從「天災」中除名,改列入「人禍」範疇裡。  美國致力撲滅所有森林裡的火焰。將近一個世紀下來,驚人的投資加上驚人的科技進步,再加上驚人的英雄故事,讓火似乎不再是森林必然的同伴。無辜的森林得到了妥善的保護,邪惡、破壞的火則被遠遠地放逐了。看起來似乎是這樣。  只是看起來而已。九○年代開始,卻幾乎年年都有恐怖大火,燒掉了幾萬幾萬公頃的林地。火勢來得又兇又猛,簡直無法對付。專家們才赫然醒悟,過去幾十年來的消防安全措施,使得美國西部廣大林地裡,一大堆自然死亡的廢木,日益乾燥的材質,累積堆疊著。這些森林必然的新陳代謝,過去是靠三不五時的小火來消化的,把小火都撲滅了,它們就變成了大火,而且是超級大火的儲備燃料了。  緊張的僵局產生了。現在只要有火災,一定是消防人員都無能為力的大火。所以消防人員只能更小心、更積極巡查。可是這樣就累積更多的廢材。人把自己逼到一個瘋狂的死角裡。  我在這樣的死角裡,在人與火的關係裡,看到了詩的命運,以及詩在一個社會裡消失,可能產生的危險。詩是激情的瞬間爆發,也就是瘋狂能量的瞬間釋放。一個不了解詩的魅力,無從發揮詩的作用的社會,無可避免在累積激情與瘋狂,累積到一個程度,我們不再能釋放任何激情與瘋狂,只要一釋放就失控。於是只有更巨大的壓抑,儲存更巨大的崩潰張力。  你問我為什麼要有詩?為什麼要讀詩?有最現實的理由嗎?這就是最現實的理由。 -- 俏冤家扯奴在窗兒外。 一口兒咬住奴粉香腮。 雙手就解香羅帶。 『哥哥等一等。只怕有人來。 在一會無人也。褲帶兒隨你解。』 ~~墨憨齋歌『調情』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40.112.211.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