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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的帝國主義詭辯-讀卡普蘭的《戰之華-美國帝國主義大戰略》 《戰之華》是一本恐怖的書。如果你真正看懂了卡普蘭字裡行間想要傳達的訊息,你應該會和我一樣,感到毛骨悚然,雞皮疙瘩爬滿身體。 雖然恐怖,我卻還是建議大家不妨都去讀讀這本書。動機倒不是出自像看恐怖小說、恐怖片那裡帶點自虐的追求,從被嚇被整中獲得刺激快感;而是因為我們可以、我們也必須從這種恐怖的感覺裡去理解、去捕捉美國社會上正在醞釀、蠢蠢欲動的右派極端勢力。 解釋卡普蘭的用心,也許該從這本書的書名談起。《戰之華》的中文書名,老實說取得不錯,雖然和英文書名一點關係都沒有。《戰之華》用上了十九世紀法國詩人波特萊爾著名詩集《惡之華》的典故。《惡之華》是現代法美學上的重要里程碑,波特萊爾捕捉到了巴黎都會罪惡、邪惡與醜陋,在他的筆下,這些傳統概念下人們厭棄、恨不得別過頭不要看到的罪惡、邪惡與醜陋,被放大描述、流盪更激,竟然展現出如花般的美麗,不可思議不可訴說卻又無法否認的美;至此不只是美與醜竟至獲得辯證大統一,而且一種新的感官意義於焉浮現。 《戰之華》指點了:戰爭當然是血腥的、破壞的,然而在卡普蘭的眼中,戰爭卻不只有其必要性,甚至還帶著理直氣壯的必然性,換句話說,正如波特萊爾處理巴黎都會生活的手法一樣,卡普蘭也試圖在別人拒斥、厭棄的戰爭裡,找到一種美與價值。 卡普蘭原文書中,旁徵博引用了許多典故,不過就是沒有提到波特萊爾。這本書的原名是《Warrior Politics: Why Leadership Demands a Pagan Ethos》,忠實翻譯的話,應該是《戰士政治:為何領導者需要運用異教道德精神》。這個書名,則顯露了卡普蘭自己選擇的核心論點,那就是--基督教道德精神與異教道德精神的差異、對比。 這裡我們不能不遺憾指出:中文翻譯本偏偏是在關鍵點上,出了嚴重問題。譯者將「Pagan」翻成「異端」,大有商榷餘地。卡普蘭明明白白是將基督教與Pagan對立比較,所以他筆下的Pagan當然是指「非基督教」。 卡普蘭心目中值得當代領導者、尤其是美國領導者去學習的,「異教道德精神」,重點在「結局的道德性勝於用心良善」。卡普蘭認為:基督教道德強調手段與目的,都必須服膺於善的要求,在今天這個時代已經不符現實要求了,所以領導者必須揚棄基督教精神,轉而學習專注達成善的結局,毋需斤斤計較於過程手段的「異教道德」。 「異教道德」是否真如卡普蘭描述的那樣?這是一個大問題。不過更大的問題,更值得我們追問的,一是卡普蘭這套論理產生的背景;二是卡普蘭這套論理可能產生的現實效應。 卡普蘭是個專業記者,為了報導需要,他長期待在第三世界國家。他深入觀察、記錄、分析了第三個世界國家的種種動亂、種種苦難,以及種種的荒謬現象。這些經驗無可避免在卡普蘭的思想裡留下了深刻的痕跡。 卡普蘭感受到第三世界國家政府的無能,卡普蘭還有第一手接觸第三世界國家的強烈不滿,以及強烈的不安、疑懼。 他覺得自己的親身經歷足以證明:美國正處於高度的危險中,要解決美國的危險,同時要促進世界的和平與進步,惟一的方法就是讓美國更強大,讓美國可以自由地擴張、征服那些「落後」、「邪惡」的勢力。 卡普蘭的思考模式,在「九一一」事件中,得到了強烈的佐證與刺激。美國本土第一次遭受攻擊,攻擊的來源正是第三世界仇美的勢力,而且竟然在美國沒有防備的情況下,造成了那麼嚴重的傷亡損失。 《戰之華》的中心論點,剝開歷史典故與複雜的舉例推論煙幕,浮現出來的是:「若要用密地把民主種籽安置到距離更小且更形危險的世界裡,就不得不採行未必合於民主、但值得一試的理想」,換句話說,民主原則、道德規範,應該是對內不對外的。對美國自己人當然需要講求民主,可是對外就得學習「異教道德」,擺脫民主、道德限制,不妨用血腥、殘暴或奸狡的方法去達成外交上的目標。 《戰之華》的中心論點,就是美國在道德上的自我設限,應該棄除。「源於越戰經驗的禁止暗殺的法令,不是要廢除,就是要規避。」因為「維持和擴大美國力量即是提升人權最高明和最保險的方法」。 為了美國的強大,該暗殺的就去暗殺,該轟炸的就去轟炸、該出兵的就去出兵、該侵略的就去侵略、該佔領的就去佔領--這是卡普蘭在這本書裡明明白白要揭示的新時代美國立場。 這當然是一種帝國主義式的態度。卡普蘭在書裡寫的,不是「帝國主義大戰略」,而是「帝國主義大辯護」,或「帝國主義大動員」。他還沒有觸及美利堅大帝國如何建立的戰略規劃,而是苦口婆心地要說服美國人接受:用非民主非道德的手段去建立一個美利堅大帝國,是對的是應當的;他也努力地想方設法要從情緒上動員讀者來認同、參與建構美利堅大帝國的偉業。 -- 讓我把你寄放在行李保管處讓我離開 讓我讚美這些複雜情節裡簡單的意外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40.112.205.2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