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的聯想隨筆
透過奴隸理解自由－讀《奴隸、電影、歷史》
奴隸與電影之間存在著最大的矛盾。電影選擇某些人物、某個片段經驗，並且用最誇張、最戲劇性的方式凸顯出來，然而奴隸與奴隸制度的前提卻是隱藏與掩蔽。電影裡出現的角色，在誇張凸顯的作用映照下，幾乎無可避免地都帶著英雄色彩，然而奴隸卻是英雄的極端違反。
在歷史過程中，人類社會長期建立在奴隸的勞動力基礎上。奴隸最簡單的定義就是：雖然他們具有人的形體，擁有人的能力，可是在社會關係裡，他們被視為物，被視為別人的財產。他們對主人的從屬關係是近乎絕對的，不受常識和道德管轄。
奴隸的存在，意謂著有一部分的人不被當人看待。奴隸的存在，意謂著那個社會必定具備一種標準來分別誰是人誰不是人，也必定具備多重社會機制，將被設定不是人的個體排擠到邊緣去。奴隸的存在，意謂著暴力與反抗的同時共在。
不可能有真正和平的奴隸社會。奴隸存在的社會，暴力以多種形式徘徊其間。不只是要用暴力將奴隸與主人分隔開來，禁止奴隸侵擾主人；暴力更是主人將奴隸化為物、剝奪其人的地位，最重要的工具。如何證明奴隸是物而不是人？因為主人可以不受道德或法律限制地痛毆、鞭打甚至殺害奴隸，反過來暴力隨時可能臨頭的威脅，又可以逼使奴隸乖乖遵命聽話。
不過制度化的絕對暴力，卻又會在奴隸心中激發絕望的反抗欲望。反正橫豎都要招惹來暴力折磨與殺身之禍，那還不如不計一切逃跑求生，或乾脆還以暴力的反抗。在絕對暴力的完全不平等中，道德的比例原則徹底崩毀。主人可能會為了任何小事，在盛怒中對奴隸施加最大的暴力；那麼反過來奴隸也可能在任何時刻，為了一點點甚至是想像的恐懼，便奮不顧身地叛變反抗。
奴隸存在的社會，必然是充滿暴力陰影的不穩定社會。可以這種不穩定，卻深深躲藏在最黑暗的角落，人的道德良心的角落、社會意識與公開紀錄探照不到的角落。要維持奴隸制度，非得把與奴隸相關的事物排擠到意識之外去不可。一定要把主人與奴隸之間的關係，建構為某種完全不需要安排、理會的天經地義，只要假裝沒有問題，最不自然的主奴關係才有辦法維持下去。主人的最大、最後權威，就在從意識、價值層面上，否定奴隸的存在事實。絕對的壓抑才能支持絕對不平等的奴役關係。一旦主奴互動的裂縫出現在公開討論範圍時，通常也就是奴隸制度即將土崩瓦解的前
兆。
歷史上的奴隸生活，雖然充滿了故事，足以彰顯人類極端情境的戲劇性故事，然而這些故事，卻同時是最難訴說的。要說這些奴隸的血淚故事，馬上要面對幾個難以找到簡單答案的問題。
問題一，他們是誰？我們要如何認識他們？奴隸之所以為奴隸，就因為生存的基本權利，包括自我詮釋與自我紀錄的權利，都被主人給強佔了。奴隸不只沒有聲音，不只面目模糊，而且他們存留的形影面貌，處處帶著主人強勢文化的介入、扭曲痕跡。他們自己似乎沒留下什麼可以供我們認識的客觀證據。
問題二，用誰的觀點，用什麼角度來訴說奴隸的故事？除了用一種含混籠統的方法來描寫奴隸的群像之外，我們還能深入他們個體的經驗與感受嗎？如果我們把一個社會的奴隸放在同質的群體裡來加以構建，我們不是和他們的主人一樣，否定了他們做為人的基本個性？我們不是依循了主人的邏輯、主人的心態，將他們化成了只有群性的次等存在嗎？他們當然都是一個個有著獨特經驗與感受的人，可是我們要如何去接近他們之中任何一個個體呢？我們如何挑選出中間一個獨特的面貌，還原建構成為他們的代言者呢？
第三個問題，奴隸的故事到底要講給誰聽？尤其在不再有明顯奴隸制度的社會與時代，幹嘛還要講奴隸的故事？那麼難講的故事，就算真的講了，到底應該傳遞給今天的自由人什麼樣的感動、什麼樣的反省、什麼樣的教訓？
《奴隸、電影、歷史：還原歷史真相的影像實驗》這本書裡，仔細分析閱讀了五部電影－－〈萬夫莫敵〉、〈圭瑪達島政變〉、〈最後的晚餐〉、〈勇者無懼〉以及〈真愛不渝〉。這五部電影之所以值得細讀分析，正因為在它們都探入那個神秘的、隱晦的奴隸世界裡，而且在電影形式的要求下，勇敢地面對上面提出來的那三個龐大的問題。
這五部電影分別用了不同的策略，挖掘、建構奴隸的戲劇情節。電影的影像性質、直接面對觀眾的壓力，在處理奴隸主題上，比文字書寫更加困難。電影沒有辦法用抽象的、普遍的描述；電影也沒有辦法閃躲現實生活的許多細節。正因如此，這幾部電影的嘗試及努力更具特殊意義，不管是透過運用稀罕的紀錄、詳密的考據還是豐富的想像，這幾部電影都展現了驚人的野心與企圖，要去訴說奴隸的故事，不是普遍一群面目模糊的奴隸，而是一個或少數幾個奴隸英雄的傳奇。
這幾部電影的另一個特色在於都致力於要將奴隸經驗傳遞給一般大眾，而不是菁英少數。這使得電影裡透露的訊息，不得不具有更強烈的現實感。在每個片段前後，隨時躍動著這樣的問題：「這個奴隸，這樣的奴隸生活，到底跟我們之間有什麼干係？」
在現實意義的逼問下，電影或許不得不在歷史寫真方面有所妥協，然而卻反而建構了一套特殊的「自由與奴隸」的論述。這套論述繞道過去的、陌生的奴隸角色，向我們彰顯著、訴說著我們不能不面對、不能不思考的現實人際問題。
自由是什麼？我的自由跟別人的自由如何安排？自由的剝奪與回復的原則是什麼？為了自由而反抗的意義與手段是什麼？……從鋪陳奴隸故事的電影裡，我們得到關於自由的這些重大問題的新鮮啟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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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伯虎：哎呀！
小強！小強你怎麼了小強？
小強，你不能死呀小強！
我跟你相依為命，同甘共苦了這麼多年
一直把你當成親生骨肉一樣教你養你
想不到今天白髮人送黑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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