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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的聯想隨筆 二十一世紀史學的前導(下)-讀《新文化史》 近年來有很多翻案文章提醒我們:蘭克自己的歷史概念與歷史研究,還比一般所說的「蘭克典範」要來得多元、寬廣。不過對後世史學產生了強大導引、限制作用的,顯然不是真實的蘭克,而是「蘭克典範」。 「蘭克典範」從目標到方法,塑建了政治史的先行重要性。「蘭克典範」裡最值得探索的史料,是政府檔案。政府檔案代表了最精確可靠的記錄,而用政府檔案建構起來的歷史,當然偏重政治與外交。 政治、外交主導的史學風格,獨霸了近百年。不過其霸權當然不是絕對的。陸陸續續有些不同聲音崛起,批判之、挑戰之、嘲諷之。到《新文化史》出版前,對「蘭克史學」構成最大威脅的,一是馬克斯主義刺激下的左派史觀,另一則是誕生於法國的「年鑑學派」。 左派史觀從因果論上顛覆蘭克史學。認為政治史其實是經濟史的衍生產物。下層物質結構決定了上層制度與思想,專注研究政治史,顯然是以末為本。左派史觀還從道德的角度譴責蘭克史學:蘭克史學只關注少數擁有權力的人的活動與決定,置廣大的勞動群眾於不顧,帶有邪惡的菁英偏見。 「年鑑學派」則召喚史家內在的「全面、整體」精靈,來對付蘭克史學。從布洛克(Max Bloch)到布勞岱(Fernand Braudel),他們找到一套控制這個精靈的新魔法,那就是「時間結構」。將歷史時間分層,從變動最慢的到變動最快的,我們就可以看出:蘭克史學其實處理了變動最快,相對也是最沒有長遠影響力的部分,歷史應該要更深沉、更完整,也就是要去探索其他不那麼明顯變動的因素,如何形成如何運作。 這兩大異聲,到六○、七○年代,其實已經成功地推翻了蘭克史學的正統地位。不過卻還不足以真正改變西方史學在實踐上的習慣。一方面是政治史的研究有累積有傳承,新進學者很容易就跟著進去做後續研究。另一方面這些新的典範要真正做出令人信服的成績,有賴於新工具的成熟。政治史的一大好處是可以緊緊依隨政府官僚資料,不管是公文書、統計數字或政治人物的回憶錄,都是現成可得的,相對地,底層人民的聲音記錄在那裡?經濟結構的資料又藏在什麼地方呢?那些變動緩慢的因素,我們到哪裡去尋找呢? 《新文化史》的重大意義之一,就在於宣告過去困惑新史學典範的「工具問題」,終於得到了解決。解決的答案,一在於改變我們對史料本質的假設;二在於大量吸收其他學科的成就。 傅柯的「知識/權力」理論,懷特的「後設史學」(Metahistory)、以及紀爾茲的「詮釋人類學」都是重要的精神、學術資源。結構主義,文本分析以及人類學裡的民族誌方法論、象徵論,都從不同面向給了史學新的刺激。 《新文化史》裡的「文化」,用的顯然是廣義。「文化」代表的是一種糢糊、曖昧的未經分化狀態。換句話說,「新文化史」真正的野心是要讓史學重建成為一門整合性的學問,史學非但不應有越來越嚴格的方法論體制,反而要向其他學科大方大膽開放,讓歷史成為一個管道,借道給各種概念、方法到過去大鳴大放。 十五年前,這是個強烈衝擊史學體制的革命性立場。十五年後,這種態度卻已經取代了政治史中心論,成了西方史學的新正統了。而且可以預見:這個正統應該會穩穩地延續到二十一世紀,因為概念雖然形成了,可是真正優秀可讀的好作品,才正在源源出產中。 新一代的史學家不可能自外於這場典範移轉的革命。而《新文化史》在今天,就成為二十一世紀史學的前導印記,也是典範移轉中的關鍵見證。 -- 唐伯虎:哎呀! 小強!小強你怎麼了小強? 小強,你不能死呀小強! 我跟你相依為命,同甘共苦了這麼多年 一直把你當成親生骨肉一樣教你養你 想不到今天白髮人送黑髮人!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0.58.170.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