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改革的絕對矛盾 把人民搞昏了
文◎楊照
英國哲學家羅素 (Bertrand Russell) 最大的貢獻之一，是建構了一套完整的邏輯系統。他和懷海德（N. Whitehead） 合寫的《數學原理》(Principia Mathematica) 成為英美哲學邏輯實證論的必讀經典。我們不要被《數學原理》的書名給誤導了，《數學原理》不祇是「數學原理」，它有更大的企圖、野心。這本書其實是要用像數學原理那樣的方法，來統納、整理人類知識，找出一套人類知識探索、理解應有的正確準則。
在構思《數學原理》時，羅素曾經遭遇一個艱難的瓶頸。他發現有一種知識論述的形式，似乎無法用邏輯來解決。這樣東西讓連羅素那麼聰明的人都束手無策，解決不了。這個問題最簡單的理解方式是找一張白紙來，在紙的一面寫：「背面那句話是假的。」然後翻過來再在另一面寫：「背面那句話是真的。」如此我們就有了兩個陳述句，而且是兩個連環相關的句子，可是麻煩來了：我們完全無法從邏輯上去判斷這兩個句子的真假值。
你自己試試看就明白了。如果我們相信第一面上說的，那麼反過來這一面說的就應該是假的，可是那不就回頭否認了第一面的那句話了嗎？我們得到了矛盾的結果。即使換一個立場，假設第一面的陳述是不正確的，結果又如何呢？試試看，哈，還是矛盾！
為了這個問題，羅素的寫作延遲了將近兩年。我們要知道，羅素1900年10月開始起草《數學原理》，短短三個月內就寫了洋洋灑灑20萬字，在那個時候，他的「邏輯之刀」所向披靡，幾乎沒有什麼解決不了的。竟然在這個無聊的簡單正反陳述上摔了一跤！羅素之懊惱可以想見，不祇是解不出問題讓他懊惱，更讓他懊惱的是他認為這個問題那麼瑣碎那麼無關緊要！
這兩天看農漁會信用部整頓問題的新聞發展，我想起了羅素和他的「絕對矛盾」。而且我發現羅素犯了一個錯，他錯認為這個「絕對矛盾」無聊又無關緊要。他一定想不到在台灣，沒有辦法以邏輯分析的「絕對矛盾」竟然可以有那麼廣泛的運用。改革與不改革本來是很簡單的矛盾，在台灣卻可以被扯來扯去，扯成怎麼說邏輯都說不通的「絕對矛盾」。更厲害的是，本來的矛盾被淹沒在無法用邏輯解釋的東西裡，弄得大家都昏頭了，也就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祇好昏昏的就接受要怎麼改就怎麼改了。
不然還能怎麼樣？我們本來就該昏頭的，不是嗎？畢竟連羅素那麼聰明的人都昏頭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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