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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錄][文章]楊照-辯論是非的方法
時間: Wed Mar 31 19:35:40 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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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udn.com/NEWS/READING/X5/1925702.shtml
辯論是非的方法 【楊照】
我們不一定接受莊子的「齊物」哲學，可是莊子假想的難局，多麼像今天台灣面臨的
政治困境！
《莊子‧齊物論》中有這麼一段話：「既使我與若辯矣，若勝我，我不若勝，若果是
也，我果非也邪？我勝若，若不吾勝，我果是也，若果非也邪？其或是也，其或非也邪？
其俱是也，其俱非也邪？我與若不能相知也，則人固受其闇，吾誰使正之？使同乎若者正
之？既與若同矣，惡能正之？使同乎我者正之？既與我同矣，惡能正之？使異乎我與若者
正之？既異乎我與若矣，惡能正之？使同乎我與若者正之？既同乎我與若矣，惡能正之？
然則我與若與人俱不能相知，而待彼也邪？」
這段唸起來簡直像繞口令的文字，勉強翻成白話，講的是：如果我跟你辯論，你贏了
，難道就表示你一定對，我一定錯嗎？我贏了，我就一定對，你一定錯嗎？可能你對，可
能我對，可能我們都對或我們都錯，你跟我無法確知，因為我們都受到自我觀點的限制。
那麼可以找誰來幫我們定奪嗎？找跟你意見一樣的人嗎？他既然已經意見跟你一樣，怎麼
定奪？找意見跟我一樣的人嗎？他既然已經意見跟我一樣，怎麼定奪？找意見跟我們兩個
都不一樣的人嗎？他既然已經意見跟我們兩個都不一樣了，怎麼定奪？找既同意你也同意
我的人嗎？他既然已經又同意你又同意我，要怎麼定奪？我與你與第三者都無法得到是非
對錯真理，再找第四個人又有用嗎？
莊子設這樣的難局，為的是得到他要的「齊物」結論，既然是非無法得到，最好的人
生態度就是泯除一切是非，是即非，非即是，是即非是，非即非非。
我們不一定接受莊子的「齊物」哲學，可是莊子假想的難局，多麼像今天台灣面臨的
政治困境！每天在電視上，不同陣營的人各持立場一辯再辯，有辯出是非來嗎？誰能替他
們判斷是非嗎？同意民進黨的人能斷定是非嗎？同意國親的人能斷定是非嗎？批判雙方各
打五十大板的人能斷定是非嗎？溫和持平調和歧異的人能斷定是非嗎？
不過，邏輯學者早就指出莊子詭辯的漏洞酖酖他假設每個人對是非都已經先有立場，
否決了懸止判斷、單純聆聽的可能性。如果每個人都先作了判斷，那當然不會有超越立場
的是非出現，可是現實不應該是這樣，不必然是這樣的。是非的判定最後靠的是懸止判斷
、單純聆聽的一群價值與立場中立的人。也就是「未是其是，未非其非」的人。什麼時候
我們會陷入莊子式的困境裡？當整個社會缺乏「未是其是，未非其非」的人，當整個社會
充滿「是其是，非其非」的巨大吵嚷。
可以暫時先放掉我們對槍擊案、對選舉既有的判斷，找出大家能夠溝通的理性基礎嗎
？
【2004/03/29 聯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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