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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幕(大結局) 籃巴  話說陳明識出小二身份後,催促趕快去開門窗,那小二一陣跳躍,門戶大開,白煙往外 散去。中醫師傅小朱叫小二去他卡車上拿藥,小二一一把藥粉和水塞入眾人口裡。此藥雖 無法使人立刻站起,好歹解毒。又過約半小時,眾人終於活動自如。小傑一起身往門外衝 了一陣子,敗興而返,只道雲光走遠,沒半個影蹤。陳明悉心勸說雲光沒那麼壞,叫他先 安定下來。小傑深深點頭,暫且平息。 這會兒,陳明乃對小二道:「想我陳明也曾見識壺仙…不!壺仔仙的身手,不意相逢此 一野店,卻有眼不識泰山。」小二笑道:「泰山太高了,我比吐魯番窪地還矮。」確實, 此人僅一米六三,且身形頗肥,像是一個燒開水用的老式鋁製矮茶壺。不過肥歸肥,看得 出他以前矮壯,手膀子粗大,定有鍛鍊過。陳明對眾人道:「五年前,我受邀到一鄉下小 城擔任『水水大大盃街頭籃球一對一鬥牛賽』總策劃,總計256人報名,比賽採單淘汰 制,先奪10分者晉級。兩分球算一分,三分球算兩分。有一矮將,連勝7場,打得一票 長人暈頭轉向,卻在最後一場失蹤,使對手不戰而勝捧走冠軍盃。此人報名表上,姓名只 寫一字『壺』,聯絡地址寫『居無定所』,聯絡電話寫『阿拉伯數字』,我們查不到此人 行蹤,只知道觀眾給他起一綽號『壺仔仙』,又將其球路,頌為『大媽布血滴子』。所謂 『大媽布』就是『大抹布』。現場有個老球迷是外省老兵退伍,此一老芋仔講『抹布』, 發音都說成『媽布』。他見壺仔仙在場下休息喝水時,包著一條大毛巾,笑著讚賞他:『 這孩子,你身上那塊媽布都比你長得高!可你這條媽布是血滴子,旋得連籃板都怕你。』 這位壺仔仙甫一出道,這7場球竟成絕響告別之作。當時我見他一拿手絕活,乃是跨大步 過人後,反手高拋擦板。那種擦板球看似亂挑,正要說他亂來,只見球如遙控,反擦籃板 頂部後,如羽毛徐徐下落,飄入籃框。這球兒有靈似的,我大開眼界。我對此球路印象太 深,那種大力反勾出手的旋轉勢頭,和那緩緩入袋的準確,與剛才那張大抹布飛翔打轉的 姿態如出一輒,不是壺仔仙的傑作,還會有誰!」 眾人聽了連忙作揖。小二嘻嘻笑,怪害羞的,搔搔後腦杓。見群峰也作揖,笑道:「剛 剛媽布沒媽到你吧?」。群峰一笑:「就算你不是個籃球奇人,只是個店小二,救命之恩 ,就該謝過。就算你我是仇家,救我一命,也該謝過。你趁機打我一巴掌,我本該找你算 帳,可我現在是修活的人,豈又會小氣巴拉。」小二笑道:「你和許純美可以認識一下。 」眾人哈哈大笑。 陳明道:「壺仔仙,你現在似乎比以前更矮更肥了,又戴上店小二的帽子,跑到荒山開 店,也難為我眼拙,真看不出小二就是你本尊。」壺笑嘆:「咳!(這字發嗨的音)我還 能矮到哪去!只是太久沒摸球,贅肉油呼呼的。」小朱歉意道:「都怪我下手把你點穴, 不然我們早得救了。」壺道:「害我動彈不得是你,救我一命、救大家一命的也是你。」 眾人疑惑。壺道:「只因我不得驅動,賊虎對我失去戒心,只灌我酒。若我當時可動,以 他的心路,唯恐我識破我自釀的酒汁有異,定把我拐到廚房偷襲殺害。」陳明驚道:「這 是天機難料!天機難料!…這個連環套竟然套撈我們出得水深火熱!」小岳道:「是業障 ,還是福緣,世間事難說清楚。」群峰大聲頌道:「阿彌陀佛!」雙掌合十。小朱又問: 「可怎麼你體質不同?那賊虎子不也灌了你毒酒。」壺道:「這要從頭說起。當時我看他 取一壺酒倒給你們,那酒是我釀製的,我一眼看出酒色不對!可我啞巴嗓子叫天天不應, 叫地地不靈!他見我眼珠子驚恐,知我窺出端倪,便想殺害我。可我無法動作,他反而無 法拐我離開現場。想把我抱到廚房,又怕動作太多,被你們問了還得解釋,搞不好還被誤 會是GAY,乾脆把酒灌我才是個效率了。可他忘了一事!」眾問何事。  壺瞅著小岳直笑。小岳也捻著歪下巴笑。小朱約略猜到:「你死過一次,氣理構造有所 不同。」壺說:「還是中醫師上道。我被鬼將軍斷頸後,重新接上,大地春回,內功自有 轉換。吸過馬屌的我,還怕吸入別的東西嗎!哇哈哈!……且我重新接上後,咽喉處需要 一段調適期,下嚥暫時沒以前順暢,我內力一卡,那酒液順勢卡住,只滲入幾滴入胃。而 我胃中尚有馬精,重鹹一沖化,酒毒立刻被殺死。我只等時辰一過,即可穴位自如,好將 各位搭救。濃煙撲繞室內,你們急,我更急。因為你們自知死期已屆,我卻知你們有救, 只恨我身子僵化。有希望的人比絕望的人更痛苦。我只怕趕不上時機,拼命念力,再把將 軍賜我的咒語一併亂唸一通,終於解穴動開!哇哈哈!……」眾人笑道:「真有你的。」  於是眾人又說擺酒,都要向壺仔仙致意。席間陳明道:「我有個疑惑,如果不方便的話 你可以不說。當時你為什麼在鬥牛冠軍賽前神秘消失?」此一番話,勾起壺仔仙臉色感觸 ,眾人靜下。  壺仔仙緩緩取過酒壺,群峰忙說:「小的來!」替他接過壺,把酒斟入杯中。壺仔仙接 過酒杯,正要就口,卻將酒杯放回桌面,抖著嘴唇說:「是這樣的。那時候,二十歲出頭 的我,一段感情陰霾,和籃球夢的挫折,使我星夜……不,那晚沒有星星,是個大雨的深 夜,我悲壯翹家走天涯,想獨立過自己,許我一個新的開始。我到了離家百公里遠的鄉下 ,在一個加油站找了工作,租了一個小房子,慢慢調整自己。這一晃兩年過去,有天從一 部來加油的轎車車窗上,看到一張長長窄窄的貼紙小海報,原本我以為是色情廣告,上頭 卻寫本鎮舉辦鬥牛籃球賽。」陳明喜道:「你說的車,會不會是我開的!我當時在窗戶上 貼了DM。」壺道:「有可能,但我現在記不得了。我把貼紙上的電話號碼記住了,報名 參加。我以為兩年來沒練球,四肢生鏽,誰知道我連破七關…」小岳道:「那是因為你隨 時光推移而有所成長。這種成長是看不到的。心的展動,比四肢的展動更為重要。」陳明 附議:「我同意小岳這個說法。」壺繼續說道:「冠軍賽前一天晚上,我打開報紙。當時 鼎仔已是名滿全國的明星級球員,報紙登他這陣子常跑醫院探視女友的母親。鼎是我以前 的同學,而他女友小雪姬,也就是我前女友…或者說她只是跟我要好過的一個女孩吧。狗 仔隊把新聞寫得很詳盡,除了寫他和女友如膠似漆、鶼鰈情深,寫到探病一段時,說小雪 姬的媽媽是癌症末期不久人世,登出小雪姬流淚、鼎擁著她走出醫院的照片。當時我心裡 涼半截,我素知小雪姬很愛她媽咪,肯定內心翻攪,不捨母女相別。我心想,我能為她做 點什麼!我不知道!但她有難,我一定得趕去!一定有我幫得上的忙。我算算時間,往返 一趟,第二天下午回來參加比賽剛好來得及,當晚動身!」    話說壺沿途忐忑,在遊覽車上想著,自己到底是關心小雪姬媽媽病危,還是只是找藉口 見小雪姬一面。他越想越糊塗,自責起來,決定回家鄉後不去找小雪姬見面,只純粹看她 母女需要什麼幫忙,暗中伸出援手。可他又想到,自己與小雪姬已無瓜葛,有什麼資格關 心什麼;要關心有名正言順的鼎就夠了,何況報上寫鼎很盡責。多管閒事未免太濫情、太 雞婆八婆了,這種善良是假善良!可又想,既已經坐上車,沉睡一陣到了再說唄。千頭萬 緒,壺越想越難睡著,夜越來越深,遊覽車在公路上滑行加快,他發現自己的心失速了… …。察覺兩年來並未徹底走出陰霾,焦慮自己真是個敗小子,又想到照片中小雪姬哭紅了 鼻頭,萬分不捨。她媽媽運氣也差,兩個月前檢查出癌症,病情惡化迅速,才四十幾歲就 準備離開人世,未免太早。這小雪姬的母親曾經對壺不大友善,「抱花盆事件」,伯母在 警察局對壺兇巴巴,還備案警告他。壺心想她不知內情,本著護衛女兒之心難免如此,壺 當時就沒計較,現在又怎會記恨。  半夜,遊覽車下了公路,駛進家鄉。拜狗仔拍攝的照片有醫院名號之賜,壺轉搭計程車 直撲醫院。他在警察局筆錄上見過小雪姬母親的簽名,憑此記憶,前往每個病房入口護理 站的病人掛牌處搜尋,終於在八樓看到小雪姬母親的名字。他先問大夜班的一個小護士, 伯母病榻的陪病者是請來的特別看護,還是家屬。小護士說:「你是誰?」他說:「家屬 的…好朋友。」她說:「不是狗仔吧?」他詫異笑說:「我像嗎?」她說:「狗仔不會在 臉上寫『狗仔』。」他溫溫一笑說:「那我也可以懷疑你是不是護士。這個世界上總還需 要點信任吧。再說我若是狗仔,人有人權,狗有狗權,我做我該做的事,難不成我敢放炸 彈。」她說:「你很囉唆耶。我知道你們有報導病患家屬和那個國手很孝順啦。」他說: 「但我不是狗仔。我來看我好友的母親。」護士說:「你那麼矮,明明就很像小狗。」他 倒是好修養,說道:「我知道你不像護士,我見過的護士沒有像你這麼美麗動人的。」她 哼笑說:「……唷?來這套,護士漂亮的很多好咩。」他說:「那是在AV裡吧。」她說 :「…你耍什麼冷。」他說:「熬夜還能像你氣色這麼正的,本來就很少。」這句似乎中 聽,她多少藏不住得意:「大家都說我皮膚好,我自己覺得普普啦,沒上大夜的時候才更 好。好唄,我跟你說,那個國手剛剛才陪家屬的女兒下樓,說要送她先回家休息。」他說 :「都不在?」她說:「病患下午又動了一次手術,身體狀況虛弱。她已經照顧很久,自 己也累了,還好她男友來替換她回去休息。」壺便跟護士道謝,走進去探視伯母。還沒轉 進病房,嚇得猛吃一驚。  病人悽楚的呻吟聲,有如刀子正在割她。麻藥退了後,她正那麼具體的痛苦著。壺想到 伯母在警局生龍活虎的數落聲,無法接受這種唐突的變化。唯一的益處,這種刀割感,暫 時取代癌細胞擴散的痛苦。拖著沈重的步子,他來到床邊。黯淡的燈光下,她緊閉雙目, 身上各種管路,哀吟聲中散發腐壞的氣味。他連顫抖都忘了,難道那就是「死亡」的氣息 ?他整個人定住,無法說出安慰的話。眼睛四處望過,床頭、小桌子、窗戶玻璃上,放了 佛經、掛了佛圖,好幾樣佛教物品。他以前常聽小雪姬說伯母很愛信佛,信到痴迷地步。 突而心生一計,匆匆步出病房。他先走一層樓梯下去轉電梯,以免遇到阿鼎上樓。  且說壺離家出走,在鄉下安頓下來,就與家中取得聯繫。父母倒也諒解他走不出關卡而 腦袋阿達,此後偶爾壺會返家省親。這會兒進來家中,卻不想給熟睡中的父母知道,可說 潛入。在房間進出胡整瞎搞一番,連忙趕往醫院。人到達醫院樓下,看到八樓某扇窗前懸 掛佛教圖像,目標確定後,取出一個飛盤,用力往上甩去,擦板到厚厚的玻璃窗上彈回。 他揚手接過飛盤,只見鼎來到窗口張望。他猛招手示意叫他下來。距離頗遠,又黑夜一片 ,鼎看不清楚是誰,但決定下去看看。壺趁機衝上樓,進入護理站,小護士尖叫:「你這 什麼造型!」他把指頭放在鼻頭前:「噓!小聲點啦!我這是彩衣娛親。」她說:「那是 什麼?」他說:「二十四孝,老萊子的故事,一個老頭為了取悅他的老父老母,不惜打扮 成小丑。」只見壺打扮成觀世音菩薩,頭上豎起一陀,臉撲白粉,兩頰腮紅,嘴唇點朱, 容顏上又圍著薄紗,一件白色大T恤垂到膝蓋,另罩上一條披肩,也是薄紗。壺說著取出 一盒金紗巧克力,急速說:「可愛的女生,這個給你,等下阿鼎回來無論如何幫我攔住! 我的表演不能被任何人中斷!還有…」他取出一枝麥克筆和七、八十本筆記本給她,說: 「就說你要替他的粉絲索取簽名,讓他簽到死。」說完便騰雲衝進病房。  壺牽起病人的手,莊嚴道:「阿彌陀佛,我乃大慈大悲、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特來看 你。」小雪姬的母親微微睜開眼,嚇得差點挫賽。菩薩道:「不要懷疑,你看的圖才是假 的,那都只是人間杜撰的虛幻色相。我知道你病的很重。」伯母苦道:「菩薩!我陽壽已 盡。」菩薩道:「不課以!」伯母道:「好痛!我受不了……」菩薩說:「令娘卡好!給 我撐下去!」伯母不解道:「你不是來接引我上西天的嗎?」菩薩道:「還早咧,你女兒 和她男朋友侍奉孝先,你會在他們的照顧下逐漸康復。不過你自己要發揚意志力唷。你才 四十幾歲,我跟閻羅王調閱生死簿查過了,你還年輕,陽壽還沒到底,這些病痛只是磨練 你體悟人生真諦而已。我只是來通知你一聲,順便幫你加油打氣。」伯母喜道:「菩薩是 來幫我加持的!」菩薩道:「是沒錯,應該說加持。」伯母握緊菩薩的手:「感恩!感恩 !……」菩薩道:「肛溫太高不好。我走了,你保重。」伯母道:「等一等!人說觀世音 菩薩有千手千眼,您可以讓草民見識一下嗎?」菩薩道:「…嗯……中國中央台的春節除 夕晚會我也看了,一群女孩表演的那個節目是嗎?…嗯…嗯…因為我同時救苦救難一千個 蒙難者,你現在看到的是我其中一個分身,神明是很忙的,我等下還要趕場呢!」伯母道 :「可是那個節目的女生都很漂亮!」菩薩道:「…嗯…你這句對我很傷害。…是這樣的 ,因為你現在病重,所以所見之物俱是醜,只要你病好起來,所見之物皆為美。」伯母痴 痴點頭:「菩薩開示的好。」菩薩道:「我閃!」說完飄然而去。  卻說在小護士的監控下,阿鼎趴在護理站乖乖簽名,只因顧及伯母需要護士們照顧,只 好三更半夜忍耐手酸,一肚子幹。忽而警鈴聲大作!兩人一看,亮燈正是伯母的房間。兩 人驚知病房出事,火急一起衝去。才一轉過走廊,壺正好步出,他原本打算走護理站反方 繞一圈低身快跑經過對面櫃檯以避開阿鼎方位,聽到緊急奔來的腳步聲,回頭一看,雙方 大叫!阿鼎以為遇到鬼。壺只當被識破。阿鼎整個大身軀滑倒。壺趁機循計畫路線逃命。 只是不必在低身了,輪起雙腿衝刺便是。小護士忙攙扶,阿鼎爬起來心想不對,鬼還會跑 得這麼狼狽?但眼見追不上,經過病房轉入查看伯母,只見伯母手持緊急按鈕線,笑盈盈 對鼎和護士道:「菩薩顯靈了!」  鼎一頭蒸霧,一時難以置信,只覺怪客形跡可疑,仍衝出追逐。他來了醫院好一段時間 ,對醫院的地形甚為熟悉,知道電梯、樓梯分佈方位,也知各走廊之間如何銜接才能快速 通往大門。這時他衝出醫院大門口十來公尺,放眼望去黑夜中四下無人。只好作罷,回身 行步,卻見大門口竄出一個穿著變態的矮子。兩人迎面遭遇,矮子煞車不及,這次輪他跌 翻。鼎狂衝過去擒起他:「阿富仔!」  這般,只好將原委說明。之後壺講:「伯母已經信我,不必跟她道破。也不必跟小雪姬 提這件事。」鼎說:「為什麼不提?這是善舉。…雖然很變態。」壺講:「然後要她千里 迢迢來謝我嗎?我不願聽她的聲音,這不是我來的本意。」鼎感動道:「這種風範的人不 多了。」壺回身離去。鼎看著他背影,激動呼道:「阿富!你就……你就穿這樣大馬路上 走嗎?」壺回身道:「醫院講話要這麼吵嗎!沒看到我的人也被你吵來看我。」接著仍自 顧離去。鼎又激呼道:「富!那件事不是我說的!」壺停住,徐徐轉身身來:「講這個還 重要嗎?」鼎一雙長腿幾大步衝跑上前。鼎說:「我知道我常作弄你,但這件事確實不是 我搞出來的。我沒找你解釋,因為我怕你不信。我以為你自己會跟小雪姬解釋清楚。我也 一直以為你會來找我問話,不過後來我才曉得,以你清高的個性不可能來找我。」壺道: 「容我不清高一次,不是你搞出來的,那麼你知道誰搞的?」鼎說:「是我身邊的那些弄 臣扯的,不過事前我不知道。事後我罵他們胡來,我說耍太過份很沒品,再說這樣小雪姬 反而不會要我啊!」壺說:「好的,我接受你的說法。不過,你為什麼不跟小雪姬解釋。 」鼎說:「阿富!也容我頂你一句,你有個毛病,就是凡事要追根究底。」壺笑說:「如 果我追根究底,我不會是今天的我。」鼎殷切道:「很多事扯不清的!當時謠言滿天飛, 已經不是我能挽回的了。謠言有它自己的生命,會像阿米巴那樣繁殖。你為什麼不這樣想 ,我講了你別生氣,為什麼沒想到,可能這個謠言不是重點,重點其實是她…不喜歡你了 。」壺問:「為什麼?」鼎道:「你又問為什麼。這我不知道,我也沒法解釋,你要問她 自己,但是我想她永遠不會講,女人的秘密只有她自己曉得。」壺說:「所以她借力使力 ,橫豎假裝聽信謠言,好把我甩開嗎?她沒這個心機的。」鼎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只知道她有她心思上的秘密、感覺上的秘密,或許她自己也弄不懂自己,當年我們都還小 啊!」壺說:「是的,你們還小,但做的是大人的事。」鼎一時接不下去,知道壺講的是 春閨之事。壺知道自己這樣講,傷損的是自己。自制住,乃說道:「我不懂。但我知道了 。」鼎回答說:「如果天底下的事情都可以解釋的話,三一九槍擊案早破了。」壺說:「 這件事比三一九槍擊案小,卻比三一九槍擊案來得神聖。」鼎說:「它是個謎。永遠是。 你要記得它美麗的一面。」壺說:「但我只確定一個事實,他愛的是你,不是我。時間點 我不知道,是謠言之前、謠言期間還是謠言之後,不知。但它就是這麼發生了。這才是我 該面對的,不是嗎?鼎與壺,她選擇鼎。」鼎不好意思再說,深怕被誤會得意忘形。壺會 意,道:「你們很相愛,一起照顧伯母,這年頭,像你們這樣的年輕人不多了。幾乎天天 練球還來陪病,我想我也無法做到像你這麼多。不過容我不祝福你們,因為這是我起碼該 有的人性。但我不會詛咒你們。我也不再詛咒我自己,儘管我連我自己也不願祝福。」他 們結束了談話。 「富!不要放棄籃球!」鼎在他背後遠處喊叫。他沒回頭。 「球場見!))))」鼎的迴音打繞在醫院門口。他沒回頭。 「黎明來臨以前,我就用我那樣的造型,一路坐車回去。我不需要誰瞭解我。我知道我 是最強悍的。然而或許我領悟了什麼,我的情緒是萬分激動的,只怕比聖修柏里駕駛的P -38戰鬥偵察機所墜入的地中海還激動。我知道雖然一夜沒睡,拿冠軍還是有把握。但 我沒有氣力上場,因為我的心太不安靜。彷彿我依稀領悟什麼的同時,我只陶醉於美麗的 死亡。萬物皆空。榮中透虛。一個獎盃又如何。我搬離我住的小鄉鎮,來到更偏僻的這兒 落腳。後來我從報上看到伯母神奇康復的消息,有小雪姬和她媽媽和鼎的合照,她雙臂環 繞著母親,笑得好燦爛。報上還寫她母親自稱遇到神蹟,此後化療一概全免,發願去到殘 障協會當終身義工,幹得起勁。得知後我很喜悅,我知道我面對自己時還有點價值吧。我 在山裡開店以來,消閑時光偶爾和原住民孩子打籃球,這種快樂不是在城市可以得到的。 漸漸的我瞭受到更多的道理,球隊只是一種體制的玩意兒,我知道我要的東西比球場還大 ,那就是自由。我走入球隊的話,球場只會是一座囚牢。我在放逐自己,孩子們的笑音卻 啟示我,快樂是多麼的珍貴。如果在體育館裡,當我得分時四周女球迷的叫聲只會讓我嫌 惡。因為她們並不瞭解我。對我而言不適當的讚美,不如責罵我、譏笑我,我反而踏實, 至少讓我知道我可能有錯或有偏,或使我更充分自信我是對的。加油站兩年,山裡五年。 去年我在這間野店收到小雪姬的聖誕卡片。或許她從我媽那邊打聽到我的住址。她寫了這 幾句給我:『富,謝謝你讓媽媽領悟佛教的真諦。只因她能覺識他人之美,如今她比誰都 美麗。可惜我沒這個幸運能看到你彩妝的美麗。』這封卡片是我意外的禮物,好像從上輩 子漂來的。」  「你運氣比我好多嚕!」韓國人小吳笑說:「我喜歡的那個,我出獄後她早已嫁到遠方 ,也沒跟我聯絡。」小岳道:「誰叫你不幹她。」眾人大笑。小吳問道:「壺仔仙你跟她 弄過嗎?」壺笑道:「好像連真正的牽手也沒。」眾人大笑。小岳說:「不過我幹了也沒 連絡。」眾人大笑。  這時陳明對壺道:「我和雲光是籃球人,你竟不動聲色。我和他講要收八員將,你也沒 想報名嗎?」壺笑道:「我很好奇,但沒想到加入,如今你也知道我是個隱居人,不問山 下熱鬧。何況你說進門的八人,我已在門裡了。」說著快樂笑起。小岳欽佩道:「你是真 正的高手。你不求佛,卻能悟。」壺作揖笑道:「嘿!大和尚別這麼說,我這小故事比起 你的殺戮戰場、拯救萬千子弟兵、殉節就義、忍愛鬥愛,那還真只是個燒餅落下的小芝麻 哩!」小岳道:「故事有大小,動容都一樣。」陳明忽而拉高嗓門:「小二!」壺單膝下 跪道:「喳!」眾笑。  「你啊你啊你……籃球只是人生的一部份,這沒錯。可你和山裡小孩子打球笑鬧的一剎 那,豈又不是活在籃球的全部中呢?……你覺得愛情不如拋斷,可愛情的風信子和螢火蟲 不也在你四周圍繞著。……籃球不愛你,你用你自己的方式愛籃球。可你不知你的生命早 不就是顆籃球?」陳明繼續朗聲說道:「……你要永遠在這荒山野嶺,也是個自在玩耍, 沒啥勉強。可若有契機來到,隨喜、隨緣下山,又何須勉強自己不下山?……你啊你啊你 ……孤單太久了。雖你不怕孤單,但人確實需要朋友。……你不怕孤單,孤單怕你,也愛 你。我們幾個來自孤單,我們需要你。……你就連扮成觀音,卻也靠個陌生小護士幫襯你 不是嗎?……球場的掌聲廉價,可拍掌的人是那麼真誠開心,就像那護士永遠不理解你、 也不想理解你,可交集時還是可愛的啊!……小太監威脅老太醫不准洩漏優格懷孕,就算 太醫是怕死才不敢吐露,可他能謹守一生,小太監還是覺得他該在他靈前磕頭啊!這是我 們中國人看似無聊,卻那麼有情味的作風啊!……朋友有多重要你知道嗎?你需要朋友, 我們需要朋友,把你的孤單繼續和我們分享,我們一起忘掉孤單好嗎?」  小岳聽到陳明詮釋他說過的前塵往事,沉醉道:「是這個理沒錯。守一個秘密一輩子不 講,承受這個秘密本身就是個痛癢。痛和癢有時是分不清的。人不說八卦是痛苦的。人被 剝奪八卦的本能是多麼便秘的。秘密把兩個不相干的人綁在一起,竟然也有了彼此的玩味 與默契。這竟也成了朋友。而這玩味與默契的背後,他們充滿感情的見證往事和故人。」  陳明道:「小岳所言甚是。他們都能成朋友,何況我們?」乃轉而對壺仔仙道:「我這 八個徒兒,一個小女嬰孩來湊數,本就是瞎扯鬧。對球隊吃虧,對小孩也不公平。雲光既 然都翻臉不認人了,把我徒兒抱走,我還能不找個人替上嗎?小神仙,我有個主意,不如 …」  壺猛的把手一猛,要他住口。倏然站起,呼道:「你怎比我還囉唆!我阿富,他媽的加 入!」說著一抹布往門外甩。  抹布戶外繞一圈回他手中時,眾人拍掌道賀。拜師儀式簡單完成,阿敏抱一罈酒晃過來 :「眼租敏最愛喝酒的辣!」陳明無奈道:「咳!我說別再喝了唄!不如趁大家有精神, 把正事辦一辦,咱們即刻過岡。」眾人點頭。於是陳明叫阿富收拾行李,準備一起下山。 又叫其他人去買花盆、卡車用的汽油。花盆好把嶺上一百束野生鬱金香裝回,也好了小岳 一樁心願。眾人應答動身,陳明道:「小朱你留下。」看官你說怎麼,陳明說他是卡車司 機,先補眠,好等等載大家下山。  一陣忙碌,眾人唱歌把花帶回,置放野店門口,一盆盆各色花朵,好不嬌娜。陳明遠近 來回欣賞一陣,深呼吸聞了幾口,下令:「花朵上車!」  於是卡車上放滿一百朵花。其間陳明道:「人說『護花使者』,這些花卻是『護隊使者 』,除了保佑我們之外,以後你們沒戀愛談時,就來品這花香。你們一個個都是吃過苦的 人,聞起花,倍覺芬芳。」阿富笑道:「我搶著聞了!」便上前捧起花盆。小吳、曉文、 阿敏一擁而上:「我大色狼撲香!」「我神經病舔花!」「我花瓣兒下酒!」小傑淡淡一 笑,眼神蕩漾。陳明看出,拍他肩膀:「放心,下山頭一件事,一卡車衝進裕隆府,把你 小孩救出,溫溫柔柔讓她花仙子躺在花叢裡如夢。」小傑嘿嘿一笑道:「放心滴,我向來 冷靜。」陳明比大拇指。只見眾人上下接力搬運間,陳明進屋裡替大家提來一口大茶壺, 供大家方便飲用,出來時門口停下,看大家合作無間,滿意的將他們一一打量,數了數, 點將如下:     小朱:卡車司機     群峰:台客     小傑:公務員     阿敏:飛鼠     小吳:韓國人     曉文:花痴     小岳:將軍     阿富仔:小二  轉頭又見陳明從阿富店裡找到幾罐噴漆,過來將卡車噴上幾個大字:『AINORI』 。大家問什麼意思。陳明樂道:「日文:『戀愛巴士』,日本有一個旅遊戀愛實境節目, 參加的男女年輕人,到國外旅行,坐著一台小巴士一邊遊覽、一邊配對。有輸有贏、或不 輸不贏、輸了算贏、贏了也不知結局,人人活力奔放樂陶陶。這節目在台灣網路上討論時 簡稱『戀巴』。你們說我這個字噴得好唄?」眾人稱喜。小岳玩興一起,過來搶走噴漆, 到車身另一側,噴上:『BASKETNORI』。他哈哈笑呼:「『籃球巴士』!」陳 明滿足道:「這才叫正名。」小岳道:「簡稱『籃巴』。」眾人笑道:「不倫不類!」陳 明忽然一聲洪亮:「部隊注意!」眾人通通立正。陳明喊口令道:「隊呼預備!」眾人忙 將兩拳握於腰際:「嘿!」一起小跑步圍向陳明,一起把手掌伸出交疊於中。陳明道:「 三、六、七、八!」眾人猛一甩手,齊呼:「這像話嗎!」  喊完笑嘻嘻各就各位。陳明高呼:「除阿壺仔以外聽口令!」眾人凝神不動。陳明呼道 :「上車!」眾人拔腿衝去,跳上卡車。陳明對阿富說:「你進去把小朱叫醒,順便門鎖 上閃了。」一會兒兩人步出,小朱車門一開就單手扶著躍上。阿富上車前停住,回身望著 這間野店,一時不捨,只是微笑。陳明道:「還會回來的,這兒以後當我們隊上的別墅。 」阿富一笑間翻車而上,還好沒壓到花朵。群峰罵道:「令娘耶馬卡注意!」阿富道:「 阮娘沒來。」車聲雷霆發動。陳明坐小朱旁邊押車。小朱道:「這次不是逃亡了吧?」陳 明道:「是去打仗。小子們,上路囉!~」  卻說部這大卡車取道景陽岡,山路間停下。原來一隻老虎躺路中央睡午覺。小吳道:「 把他皮扒了,吃燒烤!」眾人躍躍欲試。陳明半個身體探出車子,回頭道:「甭!我們吃 另一種虎肉。」眾人欣然同意。小吳拍一聲喇叭,那老虎慢慢悠悠醒來,兩眼朝卡車眨了 眨,便往山林跑進。從而卡車一路過岡,灑灑上下。鏡頭越來越往後推遠,這車身越來越 小,隱入一片嵐翠之中。傳統的布幕也正徐徐兩邊拉上,這部『籃影球蹤錄』到此演出完 畢。至於他幾人三年後打出了什麼意氣飛揚,看官恐怕心裡有譜,也就讓看官自己心裡頭 爆香嚕。呀嘿!(全劇終)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8.35.58.171
minnie:推店小二XD 05/22 11:38
※ 編輯: acrossing 來自: 218.35.58.171 (05/22 13:40)
oliegod:總算完結篇了 05/22 17:55
newra:辛苦了 這系列還不賴啊 番外篇會是大戰內容嗎(娃娃沒搶回來) 05/22 21:03
acrossing:希望20年後這幾篇可以引起重視 三國時代不會流行三國演렠 05/22 22:28
acrossing:義這本書 等20年後或許新一批讀者會用另一種角度閱讀 05/22 22:29
KidNo5:看完了。呀嘿~ 05/23 15:37
acrossing:感恩 呀嘿嘿! 05/23 18: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