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華區beta bi-sexual 關於我們 聯絡資訊
  『拜託,有沒有小鎮可以這麼荒涼?』   『不是人人都像你生在繁華裡啊!』   透過話機,嘴饞的兩人大玩舌戰。   『話說你是找到他沒?』   『地點是找到了,但我只看到一棟乏人問津的透天厝,和一道從未開啟的 鐵捲門……』   『不會吧?整天沒人在家?』   『就連室內電話也沒人接應,你說會不會太誇張啦?』   自Freyr循址南下,親訪洛的住所,迄今已滿一個星期。當初暫停手邊工 作,藉充電為由請了長假外出的他,這期間一直以一個極端親密的好友身分, 借Gillbert的老家過夜。即便他早已做好虛度一小時半的跨縣車程,每日往返 靜候的心理準備,但他萬萬沒料到這閉門羹得白白消磨他這麼多天。   漸失去耐性的他,這天中午,騎上不太襯合街景的重車四處溜達,找了間 難得具無線網路的咖啡店,掀起筆電登錄即時通,確認可能的離線訊息與未讀 郵件。   『整天對著空屋監視,搞得好像在預謀犯罪……』沉悶的他掛起耳麥,藉 視訊連過北部那頭的另一半,『你可輕鬆了,只要整天呆在電腦前,像個幕後 頭目般笑看一切……』稱羨調侃著。    『那不正是你現在做的嗎?』小框框內,Gillbert扮起鬼臉。   笑了笑,Freyr一邊維持通話,一邊連上浪士論壇,關注那篇引人側目的 發文。   早在Roloc於鳶尾花原被眾人處決,Iris亦在得知消息後的第一時間發文 澄清,表明自己和洛兩人,與那位全民公敵──黑騎士並無關聯。她甚至將自 己掛網被殺的截圖上傳,附上完整的訊息紀錄作為佐證。   「事到如今才在這乞人同情……」   幾篇莫名的回文驚愣了她。   「何苦非得將這種的你情我願的幼稚兒戲,渲染拉抬至一場悲劇迫害似的 ……」   他們接連推文,並針對她發文的用意影射攻擊。   即便她再怎麼使勁力挽狂瀾,一個巴掌終究拍不出聲。為期一年的漫長旅 程裡,在無數黑夜同她微笑相遇,悲喜與共,甚連早自遊戲初期,便蒙受洛的 恩惠成長,組團帶大的某些版眾,個個都像溺死深水的無名潛客,連張口吐氣 的餘力亦不願善盡。   眾員事不關己的冷漠態度,並未因Iris的回文增溫。即便人人都殷切嚮往 那悲天憫人的慈悲胸懷,即便人人都希冀盼望找回那失落已久的認同與溫暖, 即便滿腹熱情,滿腔理想,但人人似乎都甘願成為那位,永遠只會冷冷地駐足 距離外,遙嘆距離的人。   她漸漸對這光說不練的世界反感,並對一切的遊戲規則感到厭煩。背離了 團體,便再也沒有誰,有理為誰仗義執言。最後,她發了篇文宣告退出,從此 在遊戲內銷聲匿跡。   相敬如賓,相敬如冰,相敬如兵,相敬如殯──所謂網路人際的時間光譜 ,正是這副慘兮兮的可憐模樣吧!Freyr搖頭輕嘆,伸手點入頂置區內的網聚 心得帖,果不期然,眾浪士默契地語帶保留,對某些癥結場景絕口不提。   『欸,吉……』回過視訊,他說。   『嗯?』   『Iris真要約見她嗎?丁丁……』   『是啊,就連行程都排定了呢。只是……』   『只是?』   『那位混血妹,似乎真有什麼難言之隱……』   『怎麼說?』   『她人一直在英國唸書對吧?過年前才因不明的動機回國,之後便一直寄 住Max那。照理說,就算家族互動再怎麼疏遠,她也理應先回過老家,拜會台 灣的親人才對?』就一般的情理而言,這確實是件很弔詭的事。   『不過,若是那位Iris的話,或許真能探出什麼吧……』沉了半晌,Gill bert自問自答。   『是啊……』   『怎麼?瞧你心不在焉的?』   『沒什麼……』   『總之,儘管把信送到他手上就是……想想事成之後的報酬,你會樂到睡 不著的!』   『嗯……』   向來以吵嘴為樂的他,像患了無氣力症,這些天來異常少話。結束視訊後 ,他撥了通電話給Clover,為了儘早結束某些罣礙,主動出擊勢在必行。   『嗯,我剛在學校問過班導,才知他家裡有些狀況,請了事假。』   『知道事由嗎?』   『連何時回來都不清楚。』   『這可麻煩了……好幾天了,屋內根本沒人……』   『是嗎……』   『那,有沒有什麼可能,是他會去的?』   『他會去的?』   『畢竟除了醫院和警察,我實在沒有其它聯想……』   『嗯……』   以當下的條件而言,想找到人的確是水中撈月,無謂之舉,何況不論哪邊 ,都不是他們期望看見的。   『啊!』突然,Clover驚叫了聲。   『抱歉,Freyr,等等再回撥給你!』就在簡單的保護工作後,她提起畫 布,拿穩畫箱,隻身於熙攘行道邁大步伐,投奔最近的公共建物尋求蔽護。   『不好意思,剛這下大雨了……』就在餐廳附設的便利商店前,她藉遮雨 棚下的狹小空間,安置身上的畫具與提包。   雖然水不溶油,但畢竟花的是家裡的錢,被淋濕了總過意不去。靠牆解下 畫布上裹的塑膠雨衣,打底完好,構圖線亦無缺損,真是謝天謝地,她於心低 喃。   『呵,我這天空可晴朗了!』坐看額頂一片湛藍,Freyr輕笑調侃。   『那還真是件值得慶賀的事……』所幸滂沱大雨來得突然,卻也去得灑脫 。才剛中斷通話,午後日陽便漸自烏雲夾縫探出頭來,將濡點珠露的樹石草坡 照得艷亮。   Clover昂首前邁,往樹牆後放眼仰望,無限向上綿延的自然漸層,就像一 片打上天藍色底的雲彩圖繪。霎時,那些零星散落的回憶片段,竟呼應似地拼 奏重組,於塵封的心湖圈起陣陣漣漪。   『天空……』她低聲自喃。   『對……就是天空……』不禁會心莞爾。      『他總愛抱怨房內窗外,有的盡是死板無趣的人造天空線,又常說老家近 處有道河堤,沒事就愛在那聽雲吹風,感受令人醉醺的流動時光……』   『那片天空,就像除去框架、沒有邊緣的大面畫布,包容一切的可能與想 像……』   『要不到那走走看呢?』   她興奮回電,用難以掩飾的愉悅口吻。   憑藉路人的熱心指引,Freyr稍晚來到河堤。他將重車停在堤道旁,緩步 踏上石階,遙望溪畔遠邊的鐵橋流水,可惜老掉牙的城郊景致,並不足挑動他 求新求鮮的遊憩慾。   不消幾分便走完全程的他,於堤道正中無聊坐下。既無隨伴,又非絕景, 隻身於此,或真只能對天發呆,笑看逐時渲紫的大片雲彩。他本就不抱期望能 遇上主角,但想起好幾天來如陷窘境般的切身困擾,偶然的放空,似乎相當物 超所值。   偶過車聲雖呼嘯刺耳,但真揮之不去,擾人清寧的,還是過去這段寄宿時 日,男伴雙親意有所指的寒喧問暖。無視過客的好奇注目,他放空表情大字攤 躺,觀凝浮雲風逝,傾聽樹蟬鳥鳴,不自覺忘了時間,忘了閉眼,直至褲袋內 ,一陣耳熟的鋼琴和弦輕柔響起。   「Something to live for」   那是專屬於他的哀愁旋律。   『我想,還是打通電話問清楚好……』話機那頭,Gillbert語帶不安,『 該不會,他們又說了什麼?』心有靈犀般破題點道。   『噢,我知道了……』   『都三十出頭了,還沒見他帶過女友回來……你和他那麼熟了,也幫我勸 勸他啊!』   『現代人,對象難尋嘛……像我,至今也還是單身一個呀!』   只見他靈光一閃,玩笑仿起雙親焦疑的叮嚀,和總是緊接於後,好友一臉 苦哈的慣用敷衍語。   『都被你說完了,我講什麼?』沉了一會,Freyr嗤鼻冷笑,『我們一直 是很好的朋友,一直,一直……』用一種既滿足而無奈的口吻。   『你父母的確很喜歡我,但那永遠僅限於我們的「友情」關係……你既是 長男,又是長孫,時間一到總要結婚生子,善盡孝道的吧!……真羨慕你天賦 異稟,既能愛上男人,又能愛上女人……』   『So?不過是多人一種選擇而已。』   『抱歉,我只是不希望你因為我,變得和我一樣……你和我不同,背負了 很多親友的期望,至少,你毋須強迫自己冒險,踏上那條滿佈荊棘而不被祝福 的長路……』   『路是人走出來的,傻瓜……聽好,我無法給你承諾,因那不過是種限於 當下的擔保。只是,如果那條長路上有人相伴,倒也值得我放手一搏,冒險一 試,儘管它在眾人眼裡不盡「圓滿」……』   『這也是種承諾對吧?給你看樣東西……』笑了笑,Freyr啟動視訊,將 手機鏡頭照往天際,『關鍵字,Roloc&Savnac……想起什麼了嗎?』那是片 沒有邊境,不停流動變化的自然光景。   『洛在遊戲內的介紹文?』陽台前,Gillbert抬頭仰望相同的景色。   『是啊,就是這裡。據說他們還是中學生時,課後最愛牽著小手,肩併肩 躺在這道向陽堤坡上……雖然我不是很明白,那樣的感覺……』   『你到底想說什麼?』   『很美的一幅畫,對吧!』   『是很美沒錯。』   『不過,就形式的定則而言,這幅畫,是不是還缺了什麼?』   『缺了什麼?』Gillbert一臉狐惑。   『看清楚嘛……』   『一直以來,這幅畫既無邊框,亦沒有確切的構圖線……』   『正因如此,才讓人百看不厭吧。』沉了半晌,Gillbert會心低喃。   或許,它根本沒有缺少什麼。因為所謂「圓滿」,不過是粗野的既得權力 者為了強化認同,平撫不安,於團體選擇建構的優越心理。   就像那位名為Emma的心理諮詢師,在第一堂課就告訴他們的:邁向未來的 長路,沒有好壞,沒有高低,更沒有對錯──路的選擇,終究只有目的和方向 的差別。   『Freyr──』   就在夕陽西下前,一振奮人心的雀躍叫喊劃破寂寧。洛跨步前邁,含笑張 手,送上久違的親暱環抱。黑白相間的廉價運動服,不修邊幅的短髮與鬍渣, 較上次見面更為憔悴的削瘦面容,及總勉強掛在臉上,友善樂天的親和靦腆─ ─一切,皆為美不勝收的金黃餘暉映得光亮。   是夢嗎?就連一點斥責的傲氣亦使不上勁,他默言頜首,感受體溫遞傳的 思念與滿足。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1.64.11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