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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早,一通意外的來電驚撼了我。   『Angela!妳人在線上嗎?』才剛通話,Freyr便大聲急道。   『不,我人才剛離開醫院,怎麼了嗎?』   『Iris剛來電給我,但我人正在回家的路上,無法親自確認,Gillbert那 傢伙又臨時找不到人,拜託妳啦……』焦急的嗲聲和喧擾的喇叭車鳴,於話筒 那端此起彼落。   『怪了,你怎麼會和她搭上線呢?』   『抱歉,我沒時間多做解釋了,總之妳一連上網路就幫我確認好嗎?她說 她昨晚回家看見洛的留言,說什麼信收到了,要結束一切,但她本人根本沒寫 過那信,就連剛剛想登錄遊戲,都因帳號問題而無法順利進入……』   『好,我儘快想辦法上線就是,路上小心!』   (帳號也被盜了是嗎……)蓋上手機,一股不祥預感襲上心頭,(會不會 太超過了呢?Max……)就連一直想置身事外的我,都不禁於心鄙視唾棄。   透過好友名單與搜尋系統,當我進入遊戲時,發現Iris確實正與Roloc處 在同一區域。然而,操控Iris的玩家並非本尊,而是由某位不知名人士,惡意 透過某處的電腦隔空操控,並順利將洛引了出來──連同一大票受政治洗腦的 盲從群眾。   這群失心的暴民傾盡一切壓箱法寶,對洛拳腳相向,舞刀弄斧,將他折磨 得體無完膚。即便他數度不支,蜷臥血泊,卻又每每受人復活救起,見骨的肉 身宛若出氣人偶,為亂腳踢踩蹬踏。他們接力似地鞭屍毒打,精神咒罵,並戴 上名為「正義」的網路面具,將現實囤積的生活壓力一氣抒發。   一切都是他應得的,他活該──他們說服自己,為求心安。   我無法為他多做什麼,我的介入不過像飛蛾撲火,草率行事只會讓場面更 加失控;我無法向廢人徵援,只因眼前的兇蠻暴民,個個都是預謀規劃下的陌 生面孔,用完即丟的日拋式替身;我甚至無法鼓起勇氣,透過密語促他離線, 只因人害怕收傷的偏執與假想,會選擇性於腦海填充一切。   我所能做的只是記下全程,做個必要時足以跳出來說話的人。正當我逐一 抄下角色ID,並以連續節圖方式,完整保留訊息紀錄時,透過介面上的玩家雷 達,才發現原來看戲的不只是我。   出人意料地,一位名為Oreh的獵人老手,正隔著不易被發現的距離從容笑 看。   『你就這樣任室友為人毒打,卻自顧躲著傻笑,無動於衷?』我以肉身檔 下他看戲的視線,『這就是你們同居多年的交情?』真是令人難以理解的親友 反目。   『什麼多年?不過兩年又八個月……』似亦早發現我的他屈指算計,『我 早沒打算要和他住下去了,要不是為了分擔房租……』語重心長地吐露真心。   『你就是黑騎士吧?』看著那些被人棄置近處的騎士武裝,我不悅息嘆。   『是啊,但不全然是……』他笑了笑。   『你怎麼忍心踐踏他一番好意!?』何況現實的他和他不過就在隔壁,幾 步腳程就能見面招呼的距離。光想著,我便不禁鼻酸起來。   『不過是他一相情願,我可從未要求……』他搖頭輕嘆,一副不以為然。   『幫你開門的共犯呢?』我持續追問。   『什麼共犯?』卻見他滿臉狐疑,一會故作思索,不解般自問自答。      『打從一開始,就只有黑騎士和Iris在啊……』   『莫非,就連跨年夜裡的血祭……』原來,過份專注於部分的我一直忽略 了,同為祭司的Iris亦控有開關大門的生死權。『shit!你們真他媽的喪心病 狂!!』豁然開朗卻絲毫不感愉快的我,連同Max的份一併痛罵。   『不過就是場遊戲而已……』說著,我不禁嘆從中來。   『who knows?』故弄玄虛的他聳肩敷衍,『一切不過是你們在胡謅瞎猜, 不是嗎?』瞪眼反道。   『PK,是遊戲世界賦予強者的特權;RMT,是資本主義反饋精英的恩惠。 我們既不靠外掛升等,又不濫用bug洗幣賺錢,試問,壓根沒有違反規則的我 們,到底做錯了什麼?……會為遊戲內的瑣事煩心,只能怪自己情緒管理的能 力不足……妳也說了,不過就是場遊戲而已,有啥好認真?』   『何況,真因惡意妨礙玩家自由,而被管理員凍結帳號,取消遊戲權的, 可是妳朋友不是?……東窗事發後便避迴不見,網路形象還真是虛虛假假,假 假真真呀……』指桑罵槐的他話鋒一轉,拿起老人幫的Emma開刀。   『避迴不見,必有其難言之隱,我明白她不是那種會害人的人。』   『好笑了,既有難言之隱,怎不叫她出面說明,還得透過妳這位關係人, 將簡單的情事複雜化?』   『這就是你自Max身上學到的?』詭辯功力著實令人髮指,『講明白點, 我只看到一位無事生非,還落井下石的人……』遙望暴民亂腳下的蜷顫身影, 我回頭輕蔑笑道。   『見死不救的妳,和我不亦是一丘之貉?』   正當那事不關己的台詞脫口而出,我終於明白,當下的對話並不具任何意 義。眼見恣意兇殘的群眾暴力下,逐漸扭曲變形的四肢軀幹,一股無法言喻的 椎心刺痛陣陣襲湧,令我久久無法釋懷。   他們以殘虐動物的手法,將名為Roloc的祭司懸空吊起後,再度拾拿武裝 ,圍著他不停甩打,直至他全身的衣著支離破碎,露出遍體麟傷的血紅肉身, 並因亂箭刀削的劇烈穿痛,不絕於地翻騰打滾為止。   『欸!聽說你曾在房內和男人搞過是吧!?』   就在極刑的最後,幾名帶頭者大聲宣示,並伸出他們粗蠻的臂肘,以透不 過氣的勁力將之壓倒在地。   『就像這樣嗎?』   說著,眾人近乎愉悅地放聲高叫,對眼前這位被稱作變態的異類輪番雞姦 。   他們悉知內體的傷害,永不如精神的摧殘來得有效深刻,這也正是為何Ir is自始自終就站他眼前,以不知所措的驚慌神情,無辜而悲憫般凝注著他。   可憐的洛,我怎忍得下心當面告知,在你眼前的Iris,其實正是聯合你室 友相欺,並於電腦螢幕前端著美酒,翹腳笑看你蠢態的男人──Max。   我無法幫他什麼──我說服自己,為求心安。   (拜託……別那樣看著我……)   (別看了……拜託……)   朦朧視線間,一親衛舉起巨斧,蓄了口氣,往他的頸脖大力揮下。   就在Roloc身首異處,陷入無盡的死亡黑洞時,現實的洛,亦因滿框的淚 水,濕糊渙散了一切視界。他再也沒出現過了。連同社群論壇與及時通等聯絡 方式全然封鎖的他,甘願選擇自大夥的話題內,消失得無影無蹤。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1.64.11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