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奼紫嫣紅 文學大觀 【隱地】 三十年來的六百種爾雅叢書,佳作美不勝收,至少可以編三十本文選,內容 仍不輸市面上的一般文學選集。可見三十年的爾雅叢書,真的是一座奼紫嫣紅的 文學花園…… 早在一年多前,就常聽熱情的朋友問起,明年爾雅三十年了吧,該好好慶祝 慶祝! 甚至西安詩人沈奇一直來信說,「爾雅三十年,有什麼活動,我一定要到台 北來躬逢其盛!」 而我意興闌珊,一點都想不起來該辦什麼活動,這些年,文學市場一年比一 年蕭條,能撐下來已不容易,真希望七月二十日從日曆上自然消失,不要有這一 天,我只想過平常日子。 可日子並非你不喜歡它就不來。不管是誰,只要活著,任何日子都會慢慢向 我們靠近,又悄悄地離去———二○○五年七月二十日———爾雅三十周年慶, 它像往年一樣向我迎面走來,而且只待一天,明天它就遠飛,變成每一個我生命 中曾擁有卻又逝去的日子。 幾乎一整年,我都在想,到底該怎麼慶祝三十周年,一會兒這樣想,一會兒 那樣想,總是在第二個月否定了自己前一個月的想法,這樣一次次的否定,眼看 著只剩五、六十天了,終於下定決心,一切自己來,把爾雅三十年來的六百種書 從書架上抽進抽出,編了一本文選和一本詩選。 倒是辛苦了爾雅唯一的編輯彭碧君,我怎麼想,她總是配合著忙,發稿、校 對,還要找各種資料…… 六百種爾雅叢書 已有近二百種斷版 爾雅二十五周年時,曾請王德威、柯慶明、陳義芝三位教授和詩人分別編了 《爾雅短篇小說選》、《爾雅散文選》、《爾雅詩選》,這次的兩本選集,避開 曾經入選的作品,雷同甚少。其實三十年來的六百種爾雅叢書,佳作美不勝收, 至少可以編三十本文選,內容仍不輸市面上的一般文學選集。可見三十年的爾雅 叢書,真的是一座奼紫嫣紅的文學花園。 文選部分此次以《書名篇》自我設限,若非如此,可以選入的散文小說真是 不勝其數,譬如爾雅最膾炙人口的幾本書,如《台北人》、《城南舊事》、《文 化苦旅》、《山居筆記》、《饑餓的女兒》、《昨天的雲》、《怒目少年》、《 關山奪路》等等均未有文章收入。 六百種爾雅叢書已有近二百種斷版。斷版書中多的是好文章,此次也都割愛 ,將來會專門編一本《爾雅斷版書文選》,那將是更為彌足珍貴的一本書。 重讀選集中的一些篇章,三十年歲月的點點滴滴彷彿又一一回到眼前,是驚 喜,是悲涼還是滄桑,真的說不清楚,一種極為複雜的情愫在我胸中激盪。 把鼎公的〈開放〉放在第一則,當然有我的道理。爾雅創社,主要是因為得 到鼎公的鼎力相助,當時有六家出版社主動爭取他在《中華日報》上連載的「人 生金丹」專欄,最後他選擇了爾雅,自此三十年的合作,他一直保持對我的信任 。早先,他還兵分二路,一半的作品交給爾雅。一半的作品由他自己經營,透過 大嫂王隸華和其妹王隸瓊以及鼎公早年在《幼獅文藝》的同事黃力智的協助,在 吳氏圖書公司的優勢發行運作下,鼎公的「作家自費出書」前後也運行了二十多 年,直到兩年前,鼎公把自行出書的十多本作品全數轉給爾雅,而且就在今年, 鼎公終於完成前後磨刀十三年的扛鼎之作《關山奪路》。從《開放的人生》到《 關山奪路》,一前一後,讓爾雅的三十年慶,有了新的意義和遠景酖酖不錯,鼎 公和我都老了,但人世間有了《關山奪路》這樣一本書,蒼天在上,六十年中國 人的流血、流淚、流離和悲傷終於有了吶喊的聲音。我們並非要留住恨,但我們 要記得:記得中國人剛從八年抗日的噩夢中鬆一口氣,緊接著又是慘絕人寰的四 年國共內戰,以及往後一甲子酖酖整整六十年,中國一分為二,改變了多少家庭 的生離死別,造成多少「少小離家、老大難歸的遊子浪子!」可以預見的未來十 年、二十年內,看來仍然是國民黨、共產黨和民進黨繼續纏鬥,鼎公已經把智慧 寫在書裡,三個黨在未來到底要讓中國人過平安的生活還是讓中國人繼續東移民 西移民成為漂泊的遊子?掌權者如何治理天下,也只有天知道了。 爾雅最初的兩根棟樑 鼎公在他的三十多本著作裡不知說了多少智慧的話,他也告訴我們他練武功 的方法,他的文字綿密又簡潔有力,他的作文四書──《講理》、《作文七巧》 、《作文十九問》、《文學種籽》,是解救年輕學子重新學會如何運用文字的最 佳途徑,可惜許多人視而不見,也就怪不得當今青少年連寫幾個最簡單的句子都 不會了。 鼎公《開放的人生》第一句話就是「開大門、走大路」,中國人如能照這六 個字坦蕩蕩一路往前走,未來的世紀當然是中國人的世紀,否則繼續耍陰耍險, 那麼中國人的日子也只好永遠在鬥爭中苟延殘喘了。 琦君的《三更有夢書當枕》也是爾雅第一批的創業作品,可以說,《開放的 人生》和《三更有夢書當枕》就是爾雅最初的兩根棟樑。琦君的作品分前後兩期 ,早期重要作品大多數都在爾雅,三民出版了她的《紅紗燈》和《琦君小品》。 後期作品移往九歌出版,洪範印行的《橘子紅了》,是二○○一年誠品和金石堂 的暢銷書。純文學出版社結束業務之後,原先琦君的三本書———《琦君話童年 》轉到三民,《琦君寄小讀者》轉到九歌,《詞人之舟》轉到爾雅,難能可貴的 是,持續和琦君姐的四十多年交情。她是我通信最多最久的作家,她最喜歡和我 談詩詞,其實她心中一直有個心願,就是也能和我一樣老來寫新詩。心裡想寫新 詩,表示她童心仍在,一個保有童心的人,就是快樂的人,也許也要面對不快樂 的人生,但心田裡樂觀的種子就是喜歡冒出頭來探看外面有趣的世界。 不能選《城南舊事》裡的文章,我想起了早年自己編過的一本書———《豆 腐一聲天下白》,那可是林海音領銜主演的書。封面上打著她的名號。想起林先 生,會有一種想哭的衝動,自從她離開之後,文壇上真的似乎減少了陽光。文友 和文友之間的聚會少了,而且有了藍綠之後,文友們似乎已不是一國之人,大家 各有想法,見了面,仍然微笑,多了客氣,卻少了誠懇。如今的文壇,大家各忙 各的,性情中人多半沉默著,如果林先生還在,文友們把酒言歡的場景可能會繼 續在她家的客廳蕩漾開來…… 「五小」——— 純文學、大地、爾雅、 洪範、九歌——— 輝煌的文學年代 姚大姐《十六棵玫瑰》中的情義世界彷彿離我們已很遙遠。吳奚真經師人師 的一代,讓我想到柯慶明教授一本在爾雅出版的書名《昔往的輝光》,書裡提到 的臺靜農、鄭騫、葉慶炳、屈萬里……等教授,那真是一個談笑有鴻儒的年代, 也是光輝的往昔,令人心嚮往之。那也是「五小」———純文學、大地、爾雅、 洪範、九歌———輝煌的文學年代。林先生的純文學(一九六八—一九九五), 姚大姐的大地(一九七二—一九九九),前後都經營了二十七年,雖說大地仍在 ,但一九九九年後已改由吳錫清先生接手。回想「五小」如今已成歷史名詞,九 歌擴而大之,與健行、天培組成出版集團。剩下洪範和爾雅「二小」,當年說小 ,還是一種自謙,如今說小,倒真是名副其實。 齊邦媛老師惜墨如金,她一生愛閱讀,先迷戀英文,後又回到中文創作世界 ,從此文學成為她生活的重心,她關心別人的創作,研究中國文學裡的滄桑和情 義,齊老師喜歡大格局的作品,譬如姜貴的《旋風》、《重陽》,陳紀瀅的《荻 村傳》、《華夏八年》,司馬中原的《荒原》、《狂風沙》以及像《最後的黃埔 》這樣的老兵流離和眷村故事。她不停地把心力放在中華民國筆會印行的《筆會 季刊》編務、以及把優秀的國人作品英譯並推向國際文壇。自己的創作反而耽擱 下來,像《一生中的一天》中的部分抒情散文,其實是齊老師的拿手,可惜她寫 得太少,而她想要做的事太多,理想太多的人總是感覺時間不夠用。 《一生中的一天》為爾雅贏得許多殊榮。此書一出版就得到《聯合報讀書人 》「二○○三年最佳書獎」,又進入「一書一桃園」初選三十的書單,並入選《 文訊雜誌》專家推薦「新世紀文學好書選」的書單之中。 原名楊品純的梅遜先生已經八十歲,他的長篇小說《野葡萄記酖酖我的理想 世界》前後寫了三十二年,從一九六八年視覺狀況還算良好寫到二○○一年眼睛 幾乎全瞎為止。梅遜說:「失明使我省去不少繁華世界的煩擾,心靜神閒能集中 精力,完成我的長篇。」 梅遜先生繼續在寫,今年五月號的《明道文藝》還刊出他最新寫的短篇小說 〈陌生人〉,《自由青年》雜誌退休後,三十年如一日,始終沒有放棄他手中的 筆,看不見一樣寫,瞎眼讓他更安心地在黑暗裡摸索。 《魯男子》是梅遜的中篇小說,前後也寫了二十年之久。本書描繪三十八年 大陸淪陷,一群輾轉來台的某機關單身宿舍同仁生活,當時尚未開放大陸探親, 長年離家的遊子思鄉情切,內心極為苦悶,書中節錄的兩小節,前後時間隔了十 數載,男主角葉醒吾潔身自好,和時下泛性濫情的男女,觀念完全不一樣。世界 翻天覆地的在變,只有梅遜的世界不變,他從早年編《梅遜字典》,寫《故鄉的 童年》,到今天寫《野葡萄記》,想的仍是如何幫助人類減少苦惱和煩惱。(上) 【2005/07/19 聯合報】 -- ★Junchoon 哈哈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03.73.55.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