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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門空海之唐國鬼宴(3之2) 夢枕獏 林皎碧/譯  (20050702) 平康坊,位於宣陽坊北鄰,是妓院和酒坊櫛比鱗次之區。尋歡作樂的地方。 有碧眼胡姬、當然也有對逸勢而言是異邦人種的唐人妓女。逸勢頻繁來此走動, 好像已經有熟識的女人了。每次來到這裡,逸勢都會把箇中細節說給空海聽。初 次和碧眼胡姬會面時,逸勢以充滿興奮的口吻,津津有味地向空海描述妓院調度 、胡姬服飾、音樂曲調等等。 永忠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說一般,緊盯著空海看。 「在這個國度裡,與其不請自來,還不如被邀請才前往的好。求取密宗大法 也是如此。拿著介紹函求見,能見到惠果師父尚屬幸運;就算見到了,也得做個 三年雜役吧。第三年後,或許有一句沒一句開始學習誦經,如此到灌頂,恐怕得 花上十到十五年的歲月吧!」 「嗯。」 「雖然,你預計二十年,但若是應邀前往惠果師父那兒,以你的資質,五到 七年就可以完成了。」 「不過,也有只花一年時間就完成的人。」 「是嗎?」 「是一位名為『最澄』的僧人。」 「原來如此。聽說這次有個僧人不來長安,直接前往天台山,好像就是他… …。」 「正是。」 「不過,只要一年,未免也太急躁吧!」 「若把他當成是來採買經書的商人,一年也不算急躁。」 「這樣說未免苛刻。既然如此,你打算花幾年?」 「若說最澄是商人,我就是小偷吧!」 「真是有趣!」 「聽說西明寺裡,有和惠果師父所在的青龍寺交往極深的人士──。」 「哈哈哈,連這你也知道嗎?八成是指志明和談勝吧!今日應該在寺裡,是 否替你引見一下──。」 「不。時候未到。您只要傳達說,有個從日本來的空海和尚,可能是來盜取 密宗的。如此就夠了。」 「來盜取……,果真要這樣說嗎?」 「正是。」 「另外,你是否聽到惠果師父的一些傳聞呢?」 「何種傳聞呢?」 「惠果師父的身體狀況似乎不佳。」 「這事倒聽說了,狀況很壞嗎?」 「就算年內不會有變化,但可能撐不到方才所說的五年。」 「一生窮極密宗的人,也不得不順從天法啊!」 「連釋迦牟尼也難逃天法。」 「是。」 「傳密法予惠果師父的不空,還有傳密法予不空的金剛智,如今也都不在這 人世間了。」 「我正是不空菩薩入寂之日出生的。」 「當真?」 「正是。」 「不過,竟也如此──」 「所指何事呢?」 「窮極密法的人,終究難逃一死啊!」 「如此讓我安心不少。」 「啊。」 空海的回答頗出人意外,永忠發出不可思議的驚嘆聲。 「終究得一死──這事的確很嚴肅。正因為一死,才能成佛、成密。若想求 取長生不死法,就該求諸玄道。不過,縱使盡得玄道,時候一到還是得死吧!」 玄道──亦即神仙之道。 「商人得死,佛教徒得死,乞食者得死,密教徒得死,玄道之士得死,連帝 王也得死……。」空海竟然很開心地說道。 「都得一死!」 「真是痛快啊!」順著永忠的回答,空海若無其事說出此話。 「嗯。」 「正因為如此,才有佛法、才有密法吧!」 永忠目不轉睛,盯著說出此話的空海看,再向空海說: 「你真是不可思議的人!」 ● 平康坊,位於宣陽坊北鄰,是妓院和酒坊櫛比鱗次之區。尋歡作樂的地方。 有碧眼胡姬、當然也有對逸勢而言是異邦人種的唐人妓女。逸勢頻繁來此走動, 好像已經有熟識的女人了。每次來到這裡,逸勢都會把箇中細節說給空海聽。初 次和碧眼胡姬會面時,逸勢以充滿興奮的口吻,津津有味地向空海描述妓院調度 、胡姬服飾、音樂曲調等等。逸勢問空海──是否見過「壚」呢?還向空海說明 「壚」到底是何物。 當逸勢向空海說明至今為止只在詩文中見過的「壚」時,與平素抱怨不想待 在大唐二十年之久的逸勢,判若兩人。壚──並非是「爐」,乃酒肆等所使用, 有如檯子之物。以黑土堆起,作成爐形的壇,擺上酒菜,客人和胡姬迎面相對。 燈火,則是盤式的燈。燈火下,女人風情萬種地伸出白嫩的手,把酒斟入酒杯。 「真是美妙極啦。」逸勢說道。 逸勢每次外出時,總是緊跟著會說唐語的空海,惟獨到那兒時,不是和其他 人,就是獨自前往。因為空海是僧人,不方便邀請吧!反而,還以此事來取笑空 海。從那兒歸來時,還故意跑到空海跟前,開心看著他說: 「哎呀,我沒當和尚,真是萬幸!」 空海只是微笑聽著逸勢說話。而逸勢,此次倒是很罕見地邀了空海。因此, 空海才會問「找女人嗎?」。 「正是。找女人。」逸勢答道。 他很希罕地露出有些下流的神情,嘴角泛起了一抹笑意。 「反正今晚大概有送別酒宴,酒宴開始前再回去就可以。從暮鼓鳴起開始, 和女人纏綿過後,穿好衣服出來,也可以趕在宣陽坊的坊門關閉前回去……。」 所謂「暮鼓」,是夕陽西落時,京城門樓上所鳴起的大鼓。 暮鼓鳴畢,城門就關閉起來。 之後,擊響街鼓六百槌──約莫四十五分鐘,響畢,各坊坊門就關閉起來。 坊門一關,就回不了自己的住處了。 一旦坊門關閉之後,走在大街上被金吾衛發現,就會以「犯夜」罪名鞭笞二 十下。夜晚可以在街上行走的,只限官員,或持有縣、坊所發之特別通行證,也 就是持有文牒的人。 相對於暮鼓,還有「曉鼓」。天剛破曉擊響之時,各坊坊門便隨之打開。 「這主意不錯。」空海說。且說得很乾脆。 「可以嗎?」逸勢問。 「可以也罷,不可以也罷。不都是你邀請的嗎……。」 「咦──我是想看到你為難的模樣才邀你的,真的不在意嗎?」 「可以去啊!」 「不要後悔喔,空海。」 「沒什麼好後悔。」空海淡然地說道。 「哦。」逸勢嗤笑一聲。「你的話是否在逞強?等一下試試看就知道了。」 逸勢真當一回事,接著又說: 「若是如此,今日就作罷。既然要去,何必這般匆忙趕在今日?德宗皇上剛 駕崩,妓院也暫時歇業。等葛野麻呂歸國後,改日時間較為充裕再前往,不是更 好嗎……。」 「那也好。」 「到時,宿一夜,如何?」 「嗯。」空海毫不猶豫回答。 這種氛圍,讓逸勢有些處於劣勢,於是更進一步追問: 「喂!空海。你該不會瞞著我,偷偷到妓院去吧!?」 當時奈良佛界,所謂「不犯」──就是不可和女人有私情,這是僧侶的重要 戒律之一。若是公然打破此戒律,會被「破門」,二度再犯,就不准踏入宗派寺 門。至少,表面上也得遵守。食慾。性慾。睡慾。在人的所有慾望之中,性慾是 此三大慾望之一。完全斷絕對女人肉體之慾望,是當時佛教成立之戒律。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03.73.49.2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