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譯實難！文筆實難！
【高涌泉（台灣大學物理系教授)】
《科學家眼中的世界》是著名科普作家葛登能（M. Gardner）所編的科學散
文集。作者包括了達爾文、古爾德（S. J. Gould）、三位赫胥黎、歐本海默（J.
R. Op-penheimer）、羅素、愛因斯坦等。文章題材包羅萬象，從演化、宇宙、
到物理、哲學。我在看了這本翻譯散文集中的幾篇文章之後，心中不免興起了翻
譯真難的感嘆。這倒不是說這本書的翻譯不好，事實上我對照過部分的原文與翻
譯，除了少數地方譯者沒有完全掌握作者的真意之外，大體上這本書的翻譯算是
忠實，與其他翻譯書相比，本書的翻譯應該還算不錯。問題出在《科學家眼中的
世界》標榜它收錄的「經典」科學散文是「能引人入勝、激發思想，並能強而有
力、清楚地呈現出科學的重要面向」的作品，其中有些還「筆觸優美如詩」。
真的是這樣嗎？如果我們拿原文來讀，這些文章縱然不是篇篇如詩，也大約
是風采斐然的流暢散文。但是我們如果閱讀翻譯版本，就會覺得讀起來比較硬，
文字有些凝重，沒有令人愉悅的感覺，部分地方看起來像是社會科學的學術論文
，歐本海默的文章與懷德海（A. N. Whitehead） 的文章看不太出來有何風格上
的差異。
我自己也譯過一些西方科普文章，知道翻譯不容易，有時就算是下了十足的
功夫也不一定能夠譯出流暢易讀的文章，遑論要把文風譯出來。不過「科學散文
」不比一般實用性的科普文章，它們其實是文學作品。以過世不多久的知名古生
物學家古爾德而言，他談論演化論的散文可是連文學教授都認為值得下筆評論一
番的。又以DNA 雙螺旋結構發現者之一的華生（J. D. Watson）為例，他在撰寫
經典的《雙螺旋》一書時乃是以《大亨小傳》為榜樣，他前後花了四、五年才寫
出《雙螺旋》，其間改寫了無數次，幾乎是字字推敲，句句琢磨。這種科學散文
的翻譯當然不能只求平鋪直敘就好。翻譯文學作品的人都知道要盡量保持原來作
品的文風，《科學家眼中的世界》提醒了我們也應該抱持同樣戒慎恐懼的心情來
翻譯科學散文。
《雙螺旋》的第一句話是「我從沒看過弗蘭西斯‧克立克（F. Crick）有謙
虛的時候」，這句話的英文非常有力，但譯成中文後力道就少掉了。所以一談到
科學散文恐怕還是以創作為佳，可以較有文學的味道。盧建榮為《科學家眼中的
世界》寫了推薦專文，他提到「中文世界欠缺自然書寫的文類」，除了少數兩三
人，「我們在自然與人文學界極其欠缺舞文弄墨之士」。這是實言，不過西方世
界能文能武的科學家也很有限，沒有多少人能像華生一樣有興趣、嘔心瀝血於科
學文學。不過人家畢竟在科學與人文兩方面傳統皆極深厚，任何時代總有一些學
養豐厚的文武雙全之士，《科學家眼中的世界》一書就是證明。今天這種為人稱
道的寫作高手除了華生、古爾德還有戴森（F. Dyson）、道金斯（R. Dawkins）
等。
近年來，台灣其實也有一些人比較用心地經營科學散文領域，並不真的只有
兩三人而已。但由於我們沒有什麼傳統可言，大家都還在摸索，而社會對於科學
散文其實是文學的認知也極不足，所以我還是歡迎《科學家眼中的世界》的出現
，多少能做為借鏡。
【2005/06/06 聯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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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nchoon 大姊息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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