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女性的愛情與孤寂
【熊宗慧／文】
關於俄國熱門女作家季娜‧魯賓娜
魯賓娜將可以發展成長篇小說結構的故事刻意寫成短篇體裁，正是為了反映
現代社會裡那些匆忙倉卒的愛情……
近幾年來，俄羅斯文學呈現百家齊鳴的蓬勃趨勢，其中頗受讀者與評論家矚
目的一個文學區塊是「女性散文」，從名稱來看，這一類文學所描寫的主題自然
環繞在女性，她們的愛情、生活、思想和際遇都是作家著墨的重點，雖然有少數
男作家也以此一主題創作，不過絕大部分的「女性散文」創作者還是女性作家。
十九世紀被稱為俄國文學最燦爛的時期，然而此一時期裡男性作家壟斷了整個文
壇，女人的心事與道德準則，不管願不願意，一概由男作家「代為」發聲；二十
世紀初，吉比烏絲、阿赫瑪托娃、茨維塔葉娃、泰菲等傑出女詩人和散文家的出
現終於打破了這種現象；到了二十、二十一世紀之交，大量的女性作家投入創作
行列，從一層面來看，這是幾個世紀累積、壓抑及吸收後所產生的必然結果；此
外，女作家豐沛的創作力對保持和提昇俄國文學品質、找回失去的讀者群和吸引
國際文壇目光等方面，確實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她的愛情小說極獲俄國讀者的共鳴
被歸為「女性散文」類的女性作家有彼得魯舍夫斯卡婭、托爾斯塔婭、托卡
列娃、烏利茨卡婭、魯賓娜……，這份名單的長度目前仍以飛快的速度繼續增加
。這些女性作家筆下的世界相當廣闊，不局限於愛情，像生與死、宗教與政治、
歷史與個人、科技與人生等，無一不進入她們的作品之中，多角度、富深度成為
這群俄國女作家共同的特點，也讓她們廣受國際文壇的注目。
雖說「愛情」主題不能盡顯這群女作家的世界觀，但很大程度上，這一主題
仍能看出她們各自的寫作風格與人生態度。季娜‧魯賓娜(Dina Rubina) ──俄
國當前最受歡迎的女作家之一，她的愛情小說極獲俄國讀者的共鳴，而她身上一
半的猶太人血統更讓她成為一位「跨國」作家，其作品至今已被翻譯為十二國語
言。一九九六年，她的短篇小說集《雙重姓氏》在法國獲選為年度最佳書籍；另
外，長篇小說《彌賽亞就來了！》亦獲得以色列作家協會獎。自一九九○年代起
，魯賓娜就已移居以色列，她有時甚至被俄國評論家歸為「國外作家」，但魯賓
娜本人曾堅定表示，她徹頭徹尾是一個被俄羅斯藝術文化浸潤而成的人。
魯賓娜的創作起步很早，十六歲就在《青年》雜誌發表作品，從那時起，她
的作品就緊緊扣著一個主題：女性的愛情與孤寂。對絕大部分的女性作家而言，
從愛情起步並不特別，但魯賓娜的特殊之處在於她字裡行間的機智、詼諧與幽默
感，她用這樣的態度處理她筆下人物的寂寞、痛苦與失敗，對他們追求生命與愛
情的勇氣亦然。
受契訶夫早期作品影響很深
魯賓娜這種詼諧與幽默的手法，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契訶夫。的確，作家本人
從不諱言契訶夫對她的影響，但不是成熟時期的契訶夫，而是在《蜻蜓》和《碎
屑》雜誌上，以「契洪切」為筆名發表嘻笑幽默、博君一燦小品文的早期契訶夫
。由於對契訶夫早期作品的鍾情，魯賓娜的創作也以中短篇幅的小說為主。這些
精簡洗鍊的故事很適合習慣在地鐵裡、睡覺前或是工作休息時閱讀書刊的俄國人
翻閱，沒有俄國文學慣有的道德說教、社會責任，沒有冗長的情節和複雜的人物
關係，只是一個個平凡的男男女女的生活片段與短暫的愛情邂逅，但在魯賓娜敏
銳又感性的筆觸裡顯得永恆而美麗。
以《幾句匆促的愛情話語》這本小說集為例，它收錄了作家十九個中短篇故
事，從短至數千字到長達四萬字的都有，但統一為「愛情」這一主題所貫穿。書
裡頭的愛情皆由塵世的欲望與崇高的幸福感交織而成，在作者抒情而迷人的筆觸
下，愛情的出現既是注定不可逃避的事實，也是縹緲的幻象。同樣不可逃避的，
還有因「匆促的愛情話語」而付出的代價。魯賓娜將可以發展成長篇小說結構的
故事刻意寫成短篇體裁，正是為了反映現代社會裡那些匆忙倉卒的愛情。像是〈
在耀眼光芒的環抱中〉，兩位各自擁有家庭且鎮日忙於瑣碎事務的男女主角，突
然之間為愛情之光點燃，但卻面臨不知該如何處理的窘境；而接下來在俄國和以
色列兩地穿梭發展的戀情，讓兩人一方面感受幸福，一方面又對現實生活中的家
庭責任感到害怕與不安……。這一篇故事不論在題材、內容與篇幅上都讓人聯想
起契訶夫的傑作《帶小狗的女人》，包括女主角也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並不只一
次和男主角提起這篇故事，只是契訶夫沒有為自己筆下偷情的男女主角寫下結局
，只讓他倆的戀情停留在撲朔迷離卻充滿希望的期待之中；但是魯賓娜卻寫出了
，而且讓女主角死於空難裡，對男主角而言，愛情之光乍現即逝，一切的一切到
最後，又都回到瑣碎平靜的現實原點。
小說集最後是以中篇故事〈威尼斯人的天水〉為終曲，敘述一位年輕的女人
獲知自己即將死去，在不告知家人和親友的情況下，她一個人啟程前往威尼斯，
一如托瑪斯‧曼筆下的人物，女人選擇威尼斯這一水上城市作為自己偉大的愛情
和生命旅程最美的終點。從故事結尾不難感受到，魯賓娜筆下那始終交錯著淡淡
憂傷與輕盈幽默的氛圍，最終還是為憂傷取代，而這彷彿為那「匆促的愛情話語
」下了一個無可悖逆的註解。
【2005/08/01 聯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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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nchoon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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