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一定要說下去……
【宇文正】
10月21日晚，台北故事館席位坐滿，走道上坐滿，連特別開放讓觀眾透過視
訊欣賞的二樓空間也擠不進去了。這是「繆思的星期五：文學沙龍」第二場的朗
誦會，邀請作家王文興、平路、劉炯朗前來為讀者詮釋自己的作品，詩文自選。
台積電文教基金會秘書長郭珊珊介紹她的大學老師王文興時強調，今夜許多
朋友必須席地而坐並不是因為故事館空間小，王老師的課堂向來如此！「二十年
前我在台大念書時，王老師的課堂是台大文學院的演講廳，空間有今日現場的五
到六倍大，但還是有很多同學跟現場的朋友一樣必須坐在地上！」不過，她笑說
：「以王老師對精讀的強烈要求，我記得我們一學期一本J.D. Salinger （沙林
傑）的The Catcher in the Rye（麥田捕手）只上了一半，我剛剛看了一下要朗
誦的字數，恐怕今天唸不完！」
郭珊珊並不是王文興在場唯一的學生，元智大學彭宗平校長也特別到場聆賞
，當年他在台大念書時經常旁聽王老師的課。
今晚彷彿是校長們的小聚會，東海大學程海東校長及其夫人也前來共襄盛舉
，而朗誦者之一劉炯朗則是二○○二年才卸任的清華大學校長。台北故事館的主
人陳國慈總監介紹她的這位好友，「劉校長是美國電子電機工程師學會院士、中
研院院士，從大學退休後，現在周遊列國，昨日才從香港回國，明日又要出發到
上海！」
而同樣剛從香港趕回來參與這場盛會的平路，目前是香港光華新聞文化中心
主任。主持人陳義芝推崇平路是「國內少見能處理龐大議題的小說家；她的心思
玲瓏，文筆清麗冷靜，最能展現女性的智慧。」
王文興先後朗誦了《家變》的〈88〉（節選）、〈91〉、〈83〉三個章節。
對於一個如此重視聲音與文字的重量級作家，能聆聽本人的聲音詮釋其作品，與
聞者無不屏息凝神。王文興說明〈88〉這一節是一種模仿體，「寫作時要讓它全
部的觀點、文筆都像是一個小學生的作文……」〈91〉是極富象徵性的一個章節
，「我有意把它寫成一篇神話，把父親寫成神的形象，強調人性裡基本的特性，
野蠻的本質。」如果〈91〉節是動作戲，那麼〈83〉節則是一段最慢板了，「我
在寫這一段時，自己先在開頭寫上andante 這個字，無論如何要把它寫得像音樂
上的慢板，寫出行行重行行的感覺……」王文興現身說法，為小說家匠心獨運的
構思做了高難度的示範。
平路朗誦兩篇散文〈盲眼情人〉與〈此生緣會〉。她說〈盲眼情人〉是為「
明知不存在、不會出現的『理想』讀者而寫，這就是我這種人最大的浪漫！」這
位癡情的創作者把創作與愛情類比，而創作比愛情更為長久，「故事一定要講下
去，尤其在故事館，就像一千零一夜，要一個故事一個故事說下去……」
〈此生緣會〉則是一個深情的女兒描寫面對父母老去的散文，平路含著淚光
娓娓敘述，「這是兩年前的作品，我的父親今年走了，所以我是再也寫不出來了
。在讀的時候，很傷心，但還是很想為大家唸一遍。」平路說很感謝這個機會，
讓她堅強重讀這篇作品。
學術地位崇隆的劉炯朗院士，以略帶廣東口音的國語讀他的散文作品〈當水
龍頭漏水的時候〉和〈似曾相識〉，前者表現「工程人」的特質，令觀眾會心微
笑，後者展現細膩的深情，如陳義芝所說：「劉校長的文章，以他豐富的閱歷、
深刻的見解，舉重若輕地寫出天真的情懷、世故的人生。」
劉炯朗謙稱自己與二位作家相比，「我的生命年齡是最大的，寫作年齡是最
短的。今晚主辦單位請了兩位大作家，又請了一位剛剛起步的小學生，目的是要
讓大家比較一下！我只是襯托紅花的綠葉。」謙虛的風範，是朗誦之外的另一示
範，觀眾在熱烈的掌聲與笑聲裡起身，排隊等待作家的簽名。
【2005/10/30 聯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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