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乃謙 厚描溫家窯 馬悅然 洞識好作家
【記者賴素鈴／報導】
讀曹乃謙小說像在山西雁北，光線昏暗的土窯裡，剪影般幽微的人物只見形
影晃動，看得不十分真切，彷彿什麼都瞧見了，又也似乎落過錯過些什麼。
「曹乃謙是一個minimalist writer。」 瑞典漢學家馬悅然用了「極簡主義
作家」形容曹乃謙簡約到不行的文字，卻無涉「極簡主義」原本總跟都會雅痞連
結的形象，因為馬悅然說，曹乃謙是「一個真正的鄉巴佬」，當了34年警察的曹
乃謙說，他實際上是個「穿著警服的農民。」
早在高行健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時，當時的評審馬悅然就念叨著中國的好作家
，還有山西的李銳和曹乃謙。曹乃謙？大家都沒聽過，直到《到黑夜想你沒辦法
─溫家窯風景》新近由天下文化出版，寫作十多年的曹乃謙終於盼到第一本書問
世，馬悅然猶為他抱不平：「我簡直不能懂為什麼大陸的文學評論家沒有足夠地
注意到曹乃謙的作品。」
「溫家窯」的原型是山西省雁北地區的北溫窯村，一個山西地圖根本找不到
的邊遠貧瘠山村，曹乃謙在1973年被派到那裡給插隊知青帶隊，在北溫窯待了一
年的震撼太過深刻強烈，曹乃謙12年後想著該寫寫那裡的人的土地的生活，他大
量引用地方土話與民歌統攝一系列小說，「光棍哭妻」的飢渴農民，在書中以各
種卑微卻壯大的姿態震懾讀者，一個台灣都會遠難想像的世界。
「白天我想你牆頭上爬，到黑夜我想你沒辦法。」常被哼著的「麻煩調」詞
兒，並不風花雪月，而是直指人類生存必不可少的慾望，「食慾」和「性慾」在
那個窮村中卻難如登天，「我想告訴現今的人們和將來一百年乃至一千年以後的
人們，你們的有些同胞你們的有些祖先曾經是這樣活著的。」曹乃謙說。
找買一個女人需要兩千塊錢 (現在已上漲到十萬元了 )，攢一輩子也攢不夠
錢的窮光棍，渴望吃飽也渴望跟一個女人睡覺，他們能怎麼「做那個啥」？只能
跟自己的妹妹、女兒、甚至母親或一頭母羊。書中人物「黑旦」因為只花一千元
幫兒子買了女人，就答應親家每年把自己老婆接去一個月；「柱柱」的弟弟「二
柱」40歲還沒找到合適對象，最後他們決定「朋鍋」，柱柱家的每兩星期輪流跟
兩人過，把打算用來給二柱買女人的錢省下來蓋三間窯房。
村裡的歪脖子樹是上吊的地方，活著卻比死了艱難，怎麼都得活下去的堅忍
生命力，苦到極處都還能滑稽作樂，曹乃謙白描般寫得平實簡單，幾乎讓人察覺
不到隱藏的苦處，最令人震撼，則是書中女人地母般的堅強韌性。
溫家窯風景寫不盡，書外故事也悠長。策畫編成《到黑夜想你沒辦法》的陳
文芬，正是馬悅然日前承認是「男女朋友」的忘年紅粉知己，共同促成這本書問
世，其間的相知惜、熱情分享以及「革命情感」，是兩人感情加溫的關鍵。
尤其去年8 月，馬悅然聽到李銳《厚土》、《無風之樹》所描寫的農村邸家
河已經因發現煤礦快要遷村，他悲壯說要請全村人吃飯，於是那趟山西行，馬悅
然、陳文芬見到神交已久的曹乃謙，允諾幫他出書，難忘邸家河村人聚在一起吃
飯像辦喜酒的氛圍；日前，他們一起重返北溫窯村，村人喊著：「曹隊長回來了
。」他們唱各種民歌調，跳著「二人排」，溫家窯書中的原型人物竟然活生生現
身，更進一步感受到曹乃謙的精采。
【2005/10/31 民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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