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卷周報---一座城的誕生與淡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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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旻杰（淡江大學建築系副教授）
大阪城：天下第一名城
文：宮上茂隆
圖：穗積和夫
譯者：張雅梅
出版：馬可孛羅出版
定價：450元
類別：建築
如果當年先讀過宮上茂隆的《大阪城》，才去參觀1931年以鋼筋混凝重建的天守閣，
不知會有如何不同的體會？華熠的建築表象下，曲折的城垣疊石間，原來堆壘了從室町到
江戶時代百來年的兵燹焦土。一座城的歷史敘事，交織著織田信長、豐臣秀吉、德川家康
大名（諸侯）間血跡斑斑的鬥爭線索。而大阪城真正輝煌的高閣，屢經戰火摧殘，早崩毀
潰散，翳隱於現代鋼骨城樓的陰影及深埋地底的礎石間。何者為真？是當下遊人穿梭瞻仰
的大阪城公園，或叱吒17世紀東亞的天守幽靈？
宮上茂隆的歷史書寫及穗積和夫的手工插畫，各以細膩工筆讓這消佚的大阪城由時間
的縫隙復活。從一張古地圖的推敲琢磨出發，經豐富史料及現場量測考究的佐證，重新建
構了一座可信度極高的古城樣貌。這是宮上窮20年的建築研究，卻以可親的說故事方式切
入原本可能枯燥的營造工法描述，出入專業與平民語言之間頗游刃有餘。對建築史感興趣
的人，尤其可以從附註的方法論中，瞭解建築型態學如何在細部資料匱乏的情況下，利用
僅存的平面圖及殘存的古老建築，輔以同時代鄰近地區的工匠紀錄，還原城市建築的格局
與結構。即使連一般中學生，大概也能從貫穿築城過程無休止的鏖戰械鬥，一窺當時垣圍
城市與防禦工事不可分割的關連，或更因而心生對圍城如何拓展出城邑的種種好奇。
但本書的企圖大多著墨於大名們燃起的烽火所推衍的政治版圖位移，乃至戰爭與技術
在當年形塑城市時的關鍵角色。至於城邑市街生活與民間產業經濟，僅輕描淡寫帶到，欲
意探究戰國時代大阪城與後來繁華都會大阪市之間的演變發展，恐怕還得發揮一些都市地
理的聯想。正如許多人類偉大建築的歷史總是威權個人的意志表述，民間社會的力量相較
下何其微不足道，面目模糊的人民頂多是螻蟻般為圍城砌磚疊石的苦勞罷。但畢竟，這是
一部專注於建築本體的研究，而非更宏觀的城市史；或更準確說，這是關於豐臣秀吉、而
非德川幕府以降更為人熟知的大阪城。作者費盡心思鋪陳建築工匠在群雄逐鹿中不易被察
覺的歷史定位，他們鉅細靡遺、層次分明築起的紙上大阪城，正是對當年匠師先輩孜恪起
造天下第一名城最直接的致敬。
我曾站在大阪城側的現代博物館高樓窗前，遠眺安土時代的本丸遺跡。儘管博物館以
高科技多媒體詳盡再現了那段城起城塌的滄桑，儘管身後佇立的成排文武百官蠟像虛擬出
御殿場景的趣味，那些時代縮影，在真實廢墟的對照下總顯得陌生。閱讀《大阪城》時，
一邊不自主地搜尋記憶檔案的印象，一邊辯證從古城、遺址、新城、城博物館、歷史檔案
、紙上建築等虛實空間的認知遊移，多少拉近了當時參觀的異化距離。一本書，竟讓一座
時空俱遙的古城變得親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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