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鍾文音讀《奇想之年》

[ffitzgerald (late)]

http://udn.com/NEWS/READING/REAS1/3793823.shtml

靜筆寫悼亡◎鍾文音
評《奇想之年》 瓊‧蒂蒂安著　李靜宜譯　遠流出版公司

悼亡是人類有書寫以來就存在的命題，一生都無可逃脫的旋律，纏繞在生者的聽膜，心總
是無時無刻被回憶鉤痛得血肉模糊。然而這類悼亡之書難寫，因為寫不好就成了催人熱淚
的濫情，或是不痛不癢的溫情之書。甚者，悼亡之書還成了控訴命運的腔調，此是最讓我
感到閱讀痛苦的一種悼亡書寫。

瓊．蒂蒂安的《奇想之年》用的是絕對的「靜筆」，簡約冷靜的細膩細節；並以她向來擅
長的獨特視角，誕生了對死亡與回憶諸多的「奇思謬想」，這些奇思謬想恐怕才是對亡故
丈夫真正的回憶，因為人的回憶其實不是直線發展的，而是迂迴曲折的，是意念紛飛的，
是逆向背理的。就像蒂蒂安一心一意認為她的丈夫還會「再」回來。

除了這些背對死神的諸多奇想以及文筆吸引我外，我覺得蒂蒂安的書寫讓我喜歡的理由還
在於一種無與倫比的「真實」感，這種真實不是因為「死者為大」，而是來自於過去緊密
生活油生的細節懷想。有些悼亡書寫讓我覺得因為「死亡」提升增溫了他們的感情（可能
生者在世時，搞不好貌合神離或者彼此還搞外遇事件），一旦死亡喪鐘敲下，一切都開始
轉為美好了，一切的回憶都傾向於彌合缺口。這樣的書寫，文筆再好都讓我覺得少了「真
」。

蒂蒂安是寫作老將，又深受新聞工作與文化觀察的紮實訓練，她知道感情要透過時間「沉
澱」，方能減化因悲傷過度而來的濫情，但沉澱的時間也不能太久，畢竟記憶要趁猶新時
來上色，才不會失之無味。她採取倒敘和亂敘，以合乎記憶的軌道。在丈夫猝死之前，蒂
蒂安其實已經習慣死神的陰影了：獨生女徘徊死亡幽谷。書中另一支線是寫愛女生病狀態
，夾在丈夫與愛女的死亡之中，蒂蒂安的書寫也見證其無比之韌性。

我發現，這本書一直讓我讀來津津有味的原因在於蒂蒂安和先生約翰．鄧恩的生活：他們
不僅是愛侶也是伴侶，還是事業與心靈的知己。我很喜歡第十三章的開頭：「我常把自己
的夢境告訴約翰，不是為了解夢，而是為了擺脫，讓我那天能心智清明。」這讓我想到人想
要把祕密說出來，就是為了擺脫「獨有」的心情。更堪玩味是：「他過世之後，我不再做
夢。」彷彿蒂蒂安做夢是為了早晨和約翰分享。過了一段時日，蒂蒂安又開始做夢，後來
的夢不再為了分享，卻更像面鏡子，照出蒂蒂安的處境與心境：「把他給帶回來」，一切
的一切都為了將約翰再帶回人世。

活者只能藉由訴說狂亂奇想，來告知他人自己經歷的苦痛與傷懷、甜美或荒謬。許多好書
的誕生，靠的是對時光的逆反與真正去面對殘酷的死亡召喚與錐心之痛的分離。我敬佩創
作者經歷過深邃的苦痛後還能持續寫出撼人之作，這樣的精神是狂而不狂，這樣的書寫是
寫而未寫──保留無盡餘韻，讓讀者也擁有自己的想像與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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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想之年》專書網頁
http://www.ebook.com.tw/event/magicalthink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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