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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垣筆記》   作者明李清。李清(1602─1683)﹐字映碧﹐一字心水﹐南直隸興化(今江蘇屬縣)人。明崇禎辛未進士﹐仕崇禎、弘光兩朝﹐歷任刑、吏、工科給事中﹐大理寺丞等職。明亡後不仕﹐隱居在家鄉棗園﹐以著述自遣。其主要著作有《南渡錄》、《南北史合注》、《南唐書合訂》、《澹寧齋史論》、《澹寧齋雜著》等。   《三垣筆記》是李清著作中比較重要的一種。該書共六卷﹐其中筆記三卷﹐附識三卷。書中所記﹐都是李清任三科給事中時耳聞目睹有關朝章典故和當時朝廷重要官員的言論行事﹐故起名為《三垣筆記》﹐“三垣”指李清歷官刑、吏、工三垣。   李氏治學嚴謹﹐意在存歷史之真﹐正如他在書中《自序》中寫道﹕“曰筆記者何也﹖蓋自丁戊訖甲乙凡九年﹐舉予所聞見﹐以筆之書﹐非予所聞見﹐不錄也。所上諸疏﹐止錄其留中者﹐其已報﹐則亦弗悉錄也。蓋內之記注邸鈔﹐多遺多諱﹐外之傳記志狀﹐多諛多誤﹐故欲借予所聞見﹐志十年來美惡賢否之真﹐則又予所不敢不錄也。”為謹慎起見﹐李清將親眼所見的事錄入“筆記”﹐而將聽說來的事列入“附識”﹐足見其用心之良苦。   作者身居朝廷要職﹐耳聞目睹的多是樞垣機密。所以《三垣筆記》提供了明末崇禎、弘光兩朝各個方面的真實史料。這些史料或未見於它書記載﹐或它書記焉不詳﹐而該書則所記甚多﹐堪稱史之絕筆﹐有著極高的史料價值。   書中對於反映崇禎皇帝復雜性格的事著墨甚多。如﹕“上於閣臣擬票及刑部諸招﹐間不適意﹐則或抹或叉。閣臣必繇淺之深﹐刑部亦繇輕之重﹐然上意淵微﹐原未可測﹐乃附會者之過耳。聞閣臣遇台省諸疏微涉逆鱗﹐則以該部知道嘗試﹐若一改票﹐便從嚴。時刑部諸司官蓄縮尤甚﹐刻者加一等以防駁﹐巧者留一等以待駁﹐一駁則重﹐再駁則再重。甚有假此勒索﹐動上意不測者。噫﹗律例盪然矣。”生動地表現了崇禎色厲內荏、剛愎自用的性格。   崇禎多疑成癖﹐對朝臣則如﹕“吳輔性面奏﹐欲疏請蠲楚賦﹐謂﹕‘民久困兵火﹐徵必不能應﹐且令仁聲先路﹐則安民即剿匪勝著耳。’允之。及疏入﹐留中﹐蓋不欲恩歸臣下也。”君攬臣功﹐實在令人可嘆可笑。有時崇禎的多疑甚至發展到了病態的程度﹐以至對其寵愛的田貴妃也生疑﹕“上一日於宮中聞貴妃竊撫琴﹐疑之﹐問在家師誰﹐貴妃以姆授對。次日即招其母入﹐與妃對彈﹐始釋然。”崇禎時內憂外患頻仍﹐常有捉襟見肘的情況出現。有一次﹐為了籌集軍餉﹐“朝議以國計不足﹐暫借民間房租一年﹐於是怨聲沸京城﹐呼崇禎為重征。猶海剛峰疏內呼嘉靖為家凈﹐謂家家俱凈也。”又“上憂國用不足﹐發萬歷中所儲遼參出外貿易﹐予時市其中者﹐上有征也﹐色堅而味永﹐與他參迥異。惟吳化曹昌時所市最多﹐皆取其上者。聞此番貿參﹐獲可數萬金。”國勢一衰至此﹐明王朝已處於風雨飄搖中了。然而﹐癒是在這樣的時候﹐朝廷的政治往往癒黑暗。其中尤烈者﹐要算廠衛的特務政治了。   《三垣筆記》中對此多有記載﹕“予初入刑垣﹐聞東廠盜最冤。每廠役獲盜﹐必加以五毒﹐擇肥而攀﹐俟罄擄既飽﹐然後呈廠。廠上疏歷歷有詞﹐不四日便下部擬﹐不十余日便依樣招奏﹐又不四日便會官處決。曾有五盜赴市﹐太息雲﹕‘我賊也不曾做﹐如何誣我為盜﹖’一日﹐予晤刑部一司官﹐以平反勸﹐慘然曰﹕‘不敢。’予曰﹕‘何也﹖’對曰﹕‘天下有一介不取之官﹐而無一介不取之吏﹐若一翻廠招﹐異日借題羅織﹐官吏並命矣。’一時幹和招災﹐莫此為甚。”草菅人命之事﹐實在令人發指。又﹕“上寄耳目於錦衣衛﹐稱為心膂大臣﹐托采外事以聞。吳金吾孟明﹐緩於害人﹐而急於得賄﹐其子邦輔尤甚。每緝獲州縣送禮單﹐必故泄其名﹐沿門索賄﹐賄飽乃息。東廠則不然﹐嘗有某知縣送銀二十四兩﹐求胡編修守恆撰文﹐胡尚未受﹐亦索千金方己。一時士大夫皆重足而立。”   又﹕“田塚宰惟嘉﹐以考選不公﹐為楊翰林士聰所糾﹐傳聞惟嘉素通內﹐故先得稿﹐以辨疏進。後復為士聰所糾﹐責以參疏未下辨疏先上之故﹐奉旨回奏﹐茫無以應﹐執惟嘉僕四人送鎮撫司。一時吏部重賄﹐俱夤夜運入錦衣﹐人有吏部囊空﹐錦衣地重之誚。”事雖滑稽﹐可其中卻有著深沉的歷史內涵﹕黑暗的政治往往與統治者的腐敗沒落連系在一起。事已至此﹐明朝怎麼能不滅亡呢﹖明朝的內廷既如此混亂﹐而其軍隊也好不到哪兒。軍官和士兵們也日益腐化墮落﹐預示著離亡國日不遠矣。《三垣筆記》中載著這樣一件事﹕“邊報鈔傳有禁﹐故自本兵、兵垣外無知者。第聞九門俱閉﹐劉輔宇亮戎服乘馬﹐閱內外城京兵﹐內丁持械﹐而行路交錯﹐各門列執斧執棍者各五十人﹐然斧闊不二寸﹐棍皆柳木﹐殊不堪用﹐每巷內則有兵十人﹐執械坐臥。城門經數刻一啟。時塵埃蔽天﹐有小車騾驢載婦女老稚﹐其面皆如土偶之落盡金漆者。問之﹐雲﹕‘聞北兵來﹐故避入城。’”敵人大軍將至﹐城內守軍依然悠哉悠哉﹐真讓人為其捏一把汗。   這樣故事還有不少﹕“楊司馬嗣昌條奏機宜﹐自一至數十﹐繩繩不絕﹐人笑其以口擊賊耳。及曾主政應■改兵科﹐亦踵故智﹐北兵入﹐日具一疏﹐上一日召﹐詰曰﹕‘汝為兵科﹐嚴戰守、劾功罪﹐約言不煩足矣﹐日疏何贅也﹖’應■慚而退。”活脫脫一幅滑頭官吏的漫畫。   “盧督師象開駐德勝門外﹐兵甚多﹐屢檄高總監起潛兵合擊不至﹐上疏期以望夜襲敵李家橋﹐迄旦不見捷音﹐疑京兵喪失。司禮內監曹化淳駐城樓上﹐有以首級來者﹐輒賞元寶一錠﹐令部辨驗。兵部■﹐西虜之首﹐面闊耳短﹐東人多系遼陽﹐與中國無異﹐無可驗駁。繇是兵益殺良為功﹐有以濕草鞋擊去網巾痕﹐蒸其首使漲大充敵首者﹐賞雖費﹐敵無損焉。”   “北兵以正月望焚王府﹐大驅輜重而北。時言敵既重有所攜﹐必多瞻顧﹐且無必死心﹐利於邀擊。然自濟至通﹐莫敢尾追﹐況截殺乎﹖上嚴旨令無縱出口﹐楊撫軍繩武親服戎服﹐執旗立口上指揮﹐發銃破敵﹐敵逡巡不出﹐尋繇分監內臣孫茂霖所守地脫去。人謂孫及部下皆得重賄﹐凡一人出﹐率予五兩﹐乃不發炮而俾之逸。夫敵亦何懼﹖乃以賄來﹐直將士不敢擊耳。茂霖後以縱敵﹐與鄧希詔駢斬。”   “予為刑垣時﹐見言路諸疏以四日下﹐間改票亦六日下﹐及此番入垣獨異﹐或數月﹐或半年一年。尤可異者﹐督撫或請兵餉﹐或補官﹐皆中閣。又北兵已退半載﹐而邊臣諸告急疏猶續下傳者﹐以為北兵再至也。”視軍情如兒戲。書中還大量記述了明末黨爭誤國、官場穢跡和官員之間爾虞我詐的事。如﹕“(楊嗣昌)以救郭少司馬鞏戍﹐為姚給諫思孝所糾﹐遂結怨門戶﹐未免先私仇而後公家之急。及夤緣入閣﹐一手握定﹐凡兵部覆疏﹐皆自上自票﹐他閣臣無敢睨視﹐上委任之專如此。”又﹕“予為寧波司李﹐見鄭庶常曼□被參下獄﹐時王侍御章為□堇□□令﹐□曼□□同邑也﹐語次間極薄□曼□□。予曰﹕‘慎行孫宗伯貴邑端人﹐何獨善□曼□□﹖’章曰﹕‘宗伯喜讀書﹐左右數人無不飽□曼□□賄﹐每宗伯閱其書﹐必馳報﹐越數日往謁﹐凡宗伯帳中之秘﹐□曼□□皆口誦如流。宗伯因大服﹐不知其陰習也。”   “靳考功光先﹐性刻﹐每奉旨議處各官﹐皆深之巧詆﹐無幸脫者﹐時人謂吏部中有刑部。及鄭庶常曼□處決﹐責科道不言﹐一概議處。光先看語有雲﹕‘皆為不鳴之寒蟬﹐孰是指佞之屈軼﹖’於是各降級有差。次日入朝﹐徐都諫耀顧同官笑曰﹕‘何蟬之多﹗’”   “舊例﹐兵垣非機密邊情不密封﹐間有密封﹐五垣亦得借觀。自楊司馬嗣昌力主疑議﹐恐怖垣有言﹐於是先鋤異己之姚都諫思孝﹐而以沈樞曹迅、曾樞曹應■等前後改入兵科﹐自此科員如屬員﹐一聽指麾矣。或旨竟發兵部﹐或發兵垣轉發別垣﹐無敢窺者。時刑垣與兵垣近﹐予謂兵垣諸公曰﹕‘昔人謂耳屬於垣﹐獨不許耳屬耶﹖’諸公默然。”以上短短幾條﹐就給我們勾畫出了一幅明末“官場現形記”的輪廓。   《三垣筆記》中當然不會遺漏考選官吏中的穢聞﹕“予入都後﹐見此番考選最為奔競﹐時王侍御萬象以齊人掌河南道﹐尤喜賄。故余同鄉數人﹐轉易如流﹐問其故﹐皆以賄之增減為升降耳﹐一時爭高下者﹐遂至相毆。而江右理學之藪﹐亦以同籍兼至戚爭高下相詈﹐詈毆之聲哄於長安。予入垣後﹐有當路問予曰﹕‘何以以江南風波乃爾﹐而江北獨無﹖’予曰﹕‘予江南兩同籍皆以第一第二位置非詞林即科﹐然必不肯舍詞林而就科﹐兩虎相鬥﹐遂至俱敗。予入都最晚。前三人位置已定﹐無計跨越﹐安分而已。彼居第二而不甘﹐予居最末而忘言﹐所以有今日之濫竽也。因此﹐悟功名退步處最為得力。”   就真實性而言﹐《三垣筆記》基本上做到了客觀持正﹐這一點已為熟悉明史的全祖望所首肯﹐並特別稱讚了李清力排門戶之見的著作原則。   當然﹐《三垣筆記》中也有一些荒唐無稽之說。如把明的滅亡歸於氣運﹐並記載了種種災異作為明亡的徵兆。有一則講秀才袁清遇到一僧﹐僧指天象語清說﹐建文帝和他的臣子齊泰、黃子澄又至人間﹐不久會發生動亂。甲申之變發生﹐僧之言得以驗証。像這類內容書中所記不多﹐讀者注意一下即可。   《三垣筆記》因書中有“建州、建虜、北朝、可汗、屬夷、異類﹐小酋”等所謂幹礙字面的語言﹐為乾隆所不容﹐因此被明令禁止﹐列入禁毀書目之列。該書在清朝無刻本﹐隻以抄本流傳﹐且內容出入較大。直至1912年﹐《國學粹報社》鉛字排印的《古學匯刊》本中才有了六卷足本的《三垣筆記》。後1923年﹐吳興劉氏嘉業樓又有刻本流傳。         《折獄新語》   《折獄新語》的作者是明朝末年的李清。   李清(1602─1683)﹐字映碧﹐一字心水﹐南直隸州興化(今江蘇興化)人﹐明崇禎辛未(1631)進士﹐授寧波府推官﹐考績最優﹐升刑科給事中轉吏、工科給事中至大理丞﹐事崇禎、弘光兩朝﹐明朝滅亡後﹐隱居家鄉不仕﹐以著述自娛。清康熙帝時﹐征修明史不赴。有《南渡錄》、《南北史合注》、《澹寧齋史話》、《澹寧齋筆記》、《三垣筆記》、《折獄新語》等。清朝廷嫉恨他抗節不仕﹐把他的所有著作均列為禁書﹐不得流傳。   《折獄新語》是李清在寧波府推官任內審理各類民刑案件的結案判詞﹐是這一階段的地方司法實錄﹐也是我國現存唯一的明代判詞專集。全書共十卷﹐收判詞二百一十篇。其中卷一婚姻收判詞二十六篇﹐卷二承襲收判詞十六篇﹐卷三產業收判詞二十四篇﹐卷四詐偽收五十七篇﹐卷五淫姦收三十三篇﹐卷六賊情十四篇﹐卷七錢糧收七篇﹐卷八失誤收四篇﹐卷九重犯收十篇﹐卷十冤犯收十九篇﹐還有一篇附錄的疑獄審語。   從上面的目錄中我們可以看到﹐《折獄新語》涉及的案件非常之廣﹐既有民事案件﹐又有刑事案件﹐而且各大類中又有名目繁多的各種案例。從中既可見明代地方推官工作之繁重﹐同時又可以看到李清對法律的嫻熟把握以及他入情入理、守正持平的斷案能力和態度﹐同時我們也可以看到李清所具有的精深的法律、文史等方面的修養。所以﹐有人評論此書是“老官案牘”﹐“其中有一代律法﹐且富市井人情”。   《折獄新語》中的每篇判詞用“審得”二字提起﹐點明當事人的姓名、籍貫﹐然後敘述案情。在敘述過程中不時夾雜李清的議論。最後是斷語。這些判詞都寫得非常精采。敘述簡明扼要﹐精煉清晰。斷語條分縷析﹐前後呼應。判詞的語言除少量的公牘術語外﹐往往融入經史百家及雜記小說之言﹐詩文典故也不在少數﹐因而顯得文采斐然﹐詞藻紛披。更妙的是判詞的作者在寫判詞時由於超然事外﹐以冷眼看世態人情﹐因而寫來亦莊亦諧﹐莊重之中頗涉詼諧﹐敘述議論時有調侃﹐所以﹐它不僅是一部珍貴的中國古代法律文獻﹐同時也是一部優秀的文學著作。   現摘取一篇﹐以窺一斑﹕審得汪三才去婦大奴﹐陳汝能義妹也。先因三才父繼先﹐曾出銀廿兩﹐聘大奴為三才婦。夫大奴一石女耳﹐此固夭桃標梅之無感﹐而蜂媒蝶采所不過而問焉者也。及三才同衾後﹐三才悔恨無及﹐即將大奴送還汝能訖。非敢奢望於藍田之生玉﹐正恐絕望於後田之生苗耳。則汝能之返其聘金也宜矣。何遷延不償﹐且以冤命控乎﹖初汝能猶執石女之說為誣﹐及召兩穩婆驗之﹐信然。夫女國無男﹐則照井而生。然以生竅永閉之大奴﹐無論陽台之雲雨﹐其下無梯﹐正恐井不孕石耳。然則為汝能者﹐將令三才於飛之願﹐僅托巫山一夢﹐而不復為嗣續之繩繩計乎﹖是面欺也。應杖治汝能﹐仍追聘金廿兩﹐以結此案。   這篇判詞判斷的是一件民事糾紛﹔一個叫汪繼先的人花了二十兩銀子為兒子汪三才聘娶陳汝能的義妹大奴為妻﹐等到結婚以後﹐汪三才發現大奴是一石女﹐後悔不已﹐於是將大奴送還給陳汝能。陳汝能不相信大奴是石女﹐於是向官府控告汪三才﹐並不償還二十兩銀子的聘金。經官府驗明大奴確是石女後﹐李清判陳汝能當面欺詐﹐杖責陳汝能﹐要他還二十兩銀子的聘金。李清判得入情入理﹐判詞也寫得十分精彩。其中用了《左傳》、《詩經》、《三國志》﹐宋玉賦等著作中的典故﹐也使用了比喻、對偶等修辭手法。讀來引人入勝。   《折獄新語》是我國封建社會判詞規范中的典型著作。它案例齊全﹐並且出自一人、一地之手﹐因而具有很高的價值﹐是研究明史、明律不可多得的第一手材料。         《顧與治詩集》   《顧與治詩集》八卷﹐明末清初顧夢遊撰。   顧夢遊﹐字與治﹐江寧(今屬江蘇)、或曰吳江(今屬江蘇)人。崇禎十五年歲貢生。入清後﹐以遺民終老﹐卒於順治十七年。平生任俠好義。莆田友人宋玨客死吳門﹐歸葬於福建。家貧無子﹐詩草散佚。他跋涉三千余裡﹐奠酒墓門﹐為之整理詩草﹐並請“善文者”錢謙益為之撰寫墓表。順治初年﹐方外友人和尚釋函可住在他家﹐寫了一部紀述南明福王小朝廷覆滅而有損於清王朝的私史。事發﹐函可被抓去審問盤訊。事將連及他﹐而他臉不變色﹐口無悔詞。後來﹐由於函可的堅貞不屈﹐口無二詞﹐他才幸免於難。他晚年為洲田所累﹐窮困自甘﹐優遊度日。   顧夢遊卒後不久﹐友人施閏章、方文、沈希孟等搜集輯佚﹐將其詩刪定為八卷﹐出資刊行﹐約刊成於康熙初年。錢謙益、顧炎武、周亮工、施閏章、方文、沈希孟等都為之撰寫了序文。各序大都盛讚其為人。顧夢遊與邢■是親密的詩友﹐集子裡的詩也多為傷時感事之作﹐詩風鬱紆悲涼。施閏章在序裡說﹕“與治平生不襲跡盛唐﹐然清辭俊語﹐動能凄絕﹐得中晚佳處。其憂時憤世﹐鬱紆莫告之心﹐誦其言﹐未嘗不慷慨泣下也。”顧炎武也在序裡說﹕“今讀其詩﹐鬱紆凄惻﹐有小雅之遺音焉。”如《送祖心還領南》﹕   一春風雨愁中去﹐春去還添送別愁。   心事兩年同下淚﹐鶯聲明日獨憑樓。   舟車已斷尋前路﹐城郭重歸失舊遊。   隻恐經台也荒草﹐吾廬何不也淹留。   送別友人之情懷﹐拳拳在茲﹐有一唱三嘆﹐鬱紆深折之妙。又如《乙酉除夕》﹕   青熒燈火不成歡﹐薄醉微吟強自寬。   何意有家還卒歲﹐久知無地可垂竿。   壯心真共殘更盡﹐淚眼重將舊歷看。   同學少年休問訊﹐野人今已擲儒冠。   把自己的除夕夜所思所感鬱紆曲折地表達出來﹐語極沉痛悲涼。   顧夢遊寫景狀物的詩也值得一讀。如《焦山紀遊》﹕   巾車駕言邁﹐春煙鬱秋原。   欲往心數止﹐雨氣來前村。   入舟漸清霽﹐日出明山根。   了了見古寺﹐台殿鬆杉門。   直上轉蒼翠﹐雲際猶吐吞。   遂振所攜策﹐登頓若騰雲。   目領神已越﹐況得攀與捫。   海色萬裡至﹐江聲亦何喧。   籬花與客笑﹐崖僧淡無言。   於焉永年歲﹐眺聽無朝昏。   俯視蕓蕓內﹐日月空崩奔。   嘆息下東嶺﹐撲面金波翻。   趺石踐落景﹐濯足臨潺□。   何能謝塵累﹐聊可清夢魂。   寫焦山之景﹐疏淡悲涼﹐清景如在目前。作者在寫景的同時﹐也抒發了出世之思想﹐表現了他絕世棄俗的理想。又如《訪鄒滿宇溪上》﹕   言尋居士家﹐薄暮清溪道。   荒原鳥獨飛﹐寒木雲相抱。   入室聞疏鐘﹐開門見秋潦。   落葉坐來多﹐清風一時掃。   此詩體格幽峭孤深而又清遠可喜﹐寫景之中又寓含著對生活在這清境之中的鄒滿宇的羨慕之情。又如《八公洞共賦閒字》﹕   一水出深碧﹐■然生客閒。   問津黃葉路﹐敲火白雲山。   是草皆香氣﹐無僧不古顏。   泉聲如惜別﹐相送到人間。   作者給我們描繪了一幅世外桃源似的清靜世界﹐表現了作者對這一境界的眷戀。   乾隆年間﹐是集被列入禁毀書目。其主要原因是集子裡的不少詩作流溢著興亡之感。試讀其收在第二卷裡的《秦淮感舊》一詩﹕   淮流雨足波光膩﹐詞客停船午相遲。   文園多病阻清歡﹐坐起尋思溯洄意。   此時落日酒初酣﹐望裡悠悠總詩思。   何人對此最深情﹐風前獨下鐘山淚。   遊子皆言風景殊﹐居人倍感山河異。   余生曾作太平民﹐及見神宗全盛治。   城內連雲百萬家﹐臨流爭僦笙歌次。   一夜扁舟價十千﹐但恨招呼不能致。   佳人向晚傾城來﹐隻貴天然薄珠翠。   不知薌澤自誰邊﹐樓上舟中互流視。   采龍鬥罷喧未已﹐蜿蜒燈光夜波沸。   偶將一葉到中流﹐半夜移舟無槳地。   當時隻道長如斯﹐四十年中幾遷易。   渡頭猶是六朝煙﹐畫簾珠閣久憔悴。   □首全隨戈甲人﹐馬嘶亂入王侯第。   即今月好幾船開﹐惟有空明照酣醉。   ……   詩人泛舟於南京城內的秦淮河上﹐目睹眼前蕭條冷寂的情景﹐不由回想起萬歷年間的繁華盛況﹐並濃筆重彩地描繪了當年的動人場面。向往過去﹐無疑是對現實的否定﹔稱頌明朝﹐也就流露了對清政權的不滿。而“何人對此最深情”四句﹐及“渡頭猶是六朝煙”六句﹐則是典型的明代遺老的口吻了。再如《鐘山》一詩﹕   諸山遙立笏﹐陵寢獨盤空。   紫氣千年在﹐丹心萬國同。   銅人秋泣露﹐玉馬夜嘶風。   最是樵蘇者﹐踟躕夕照中。   明太祖朱元璋死後﹐葬於鐘山南麓﹐是為明孝陵。詩人在這首詩裡直抒了永遠忠於明王朝的情志﹐同時﹐又借魏明帝遷徙長安十二銅人的典故﹐表達了對故國的哀挽。詩人面對山川河流是如此的心境﹐當他與友人尤其是明朝遺老唱和時﹐更是無所顧忌地抒發興亡的感慨﹐請讀其《和祖心師雨中見訪》一詩﹕   乾坤逢此日﹐野老獨吞聲。   不道西方學﹐能同故國情。   墟煙何寂寞﹐行潦漫縱橫。   連夕傷心話﹐寒燈剔未明。   詩裡的祖心師﹐即他的方外好友釋函可。朋友相見﹐同為故國的破碎而吞聲痛哭。“連夕傷心話”﹐自然不會是僅僅述說個人的苦難。讀了這些詩﹐就不難明白乾隆皇帝為什麼要禁毀此集了。   這個集子被禁毀的另一原因是內有與錢謙益有關的內容。集首收有錢謙益所撰寫的序言﹐其中雖然說不上有不利於清統治者的言論﹐但是在乾隆時代﹐隻要有與他有關系的文字﹐便足以構成禁毀的理由。收在第三卷裡的《虎丘舟次投錢牧齋先生》對錢謙益有所稱頌﹕“文章論得失﹐時運與低昂。今代尊夫子﹐精誠獻我皇。風流歸大雅﹐日月仰新光。基道龍門近﹐從今始望洋。”頌揚自己所鄙視痛恨的人物﹐這在乾隆皇帝看來﹐是不能容忍的﹐即使是以前的文字﹐也必須付之一炬。   上述兩個原因﹐隻要有其一﹐就足以禁毀了﹐更何況兩者兼備呢﹖《四庫全書總目‧集部存目》裡著錄了顧夢遊詩集《茂綠軒集》四卷﹐疑與此八卷本大同小異。       -- 饑食維生素﹐渴飲葡萄糖。 ※ 來源:‧水木社區 newsmth.net‧[FROM: 211.151.90.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