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起居習慣
我們曾經多次談到古人是席地而坐的。坐的姿勢又是怎樣的呢﹖
古人坐時兩膝著地﹐兩腳的腳背朝下﹐臀部落在腳踵上。現在朝鮮、日本還保留著這種坐法。因膝蓋著地(或坐具)﹐所以管寧的木榻“當膝處皆穿”。如果將臀部抬起﹐上身挺直﹐就叫長跪﹐又叫跽(ji﹐記)。這是將要站起身的準備姿勢﹐也是對別人尊敬的表示。《史記。項羽本紀》﹕“[樊]噲遂人﹐披帷西鄉(向)立﹐瞋目視項王﹐頭發上指﹐目眥(zi﹐字。眼眶)盡裂。項王按劍而跽﹐曰﹕“客何為者﹖’”樊噲突然闖進而又怒容滿面﹐使得項羽一驚﹐“按劍”與“跽”是同時產生的下意識準備起身自衛的動作。又《范睢列傳》﹕“秦王屏左右﹐宮中虛無人。秦王跽而請曰﹕“先生何以幸教寡人﹖’”又《孟嘗君列傳》﹕“秦王跽而問之(馮獾)曰﹕“何以使秦無為雌而可﹖’”這都是為要請教對方、對對方表示敬意而跽。跽之所以又叫長跪﹐是因為上身聳起﹐身子便長了。《史記。留侯世家》﹕“良嘗閒從容步遊下邳圯(yi﹐夷。橋)上﹐有一老父﹐衣褐﹐至良所﹐直墮其履圯下﹐顧謂良曰﹕“孺子﹐下取履﹗’良鄂(同愕)然﹐欲毆之。為其老﹐強忍﹐下取履。父曰﹕“履我﹗’良業(已經)為取履﹐因長跪履之。”張良的表現是好的﹐不僅“履之”﹐而且“長跪”﹐所以老人說“孺子可教”﹐並把《太公兵書》傳給他。古樂府《飲馬長城窟行》﹕“長跪讀素書﹐書中竟何如﹖”這個長跪﹐則是妻子懷念久征在外的丈夫﹐一旦丈夫來信﹐不禁驚喜得直起了身。有時﹐古書中並沒有明言怎麼坐著﹐但從人物的動作中還是可以體會得出他的姿勢的。例如《論語。先進》寫孔子向弟子們詢問其各自的志向﹐當問到曾皙(字點)時﹐“鼓瑟希(稀)﹐鏗爾﹐舍瑟而作”。要鼓瑟﹐必須“坐”﹔瑟本來倚在大腿上(如朝鮮彈奏古琴猶如是)﹐舍瑟﹐瑟落﹐所以“鏗爾”有聲﹔舍瑟是為了“作”﹐作即起﹐也就是長跪﹐這是學生回答老師的問題時所必須的。
古人還有一種“不規矩”的坐法﹐叫箕踞﹐或單稱箕或踞。其姿勢為兩腿平伸﹐上身與腿成直角﹐形似簸箕。有他人在而箕踞是對對方的極不尊重。《田叔列傳》﹕“趙王張敖自持案進食﹐禮恭甚﹐高祖箕踞罵之。”荊軻先被秦王(即秦始皇)“斷其左股”而“廢”(站不起來)﹐然後又身“被八創”﹐“箕踞”是他就勢而坐的結果﹐而其效果則是對對方的輕蔑。劉邦經常箕踞罵人﹐卻是有意如此。《禮記。曲禮上》規定﹕“坐毋箕。”這是符合當時社會的風俗和習慣的。《韓詩外傳》卷九﹕“孟子妻獨居﹐踞。孟子入戶視之﹐白其母曰﹕“婦無禮﹐去之(等於說休了她)。’母曰﹕“何也﹖’曰﹕“踞。’”由這個故事可以看出坐的姿勢正確與否的嚴重性。但是如果不是有意凌人傲物﹐那麼箕踞就是不拘小節的表現。《世說新語。任誕》﹕“衛君長(衛永)為溫公(名嶠)長史﹐溫公甚善之。每率爾提酒脯就衛﹐箕踞相對彌日。衛往溫許(處)亦爾。”在禮教甚嚴的時代﹐這二人的行為實際上帶有一點反抗性﹐在一定的場合還會受到稱讚。
坐在席上也還有些講究。《禮記。曲禮上》﹕“為人子者……坐不中席。”據說一張席子﹐獨坐時以中為尊﹐既為人子﹐即使獨坐也隻能靠邊。又﹕“群居五人則長者必異席。”一張席子隻能坐四人﹐四人中的尊者應居席端(合坐以端為上)﹐多了一個人﹐不能尊卑擠在一起﹐於是請其中的尊者到另一張席上去獨坐(當然﹐坐時要居中)。
已經坐在席上﹐如果有尊者進來或離席走到跟前來﹐就用“避席”的辦法自表謙卑﹐而且要伏地。《史記。魏其武安侯列傳》﹕“飲酒酣﹐武安起為壽﹐坐皆避席伏。已﹐魏其侯為壽﹐獨故人避席耳﹐余半膝席。”避席伏即離開席子在地面上伏﹐膝席則原地不動以膝著地﹐也就是長跪﹐雖然也是表示敬重﹐但其程度差多了﹐所以引得魏其侯的好友灌夫惱怒。避席又叫違席。《晏子春秋。內篇雜上》﹕“[齊]景公有愛女﹐請嫁於晏子……晏子違席而對曰﹕“……君雖有賜﹐可以使嬰倍(同背)其托(指其妻托身於晏嬰)乎﹖’再拜而辭。”
席子在室堂中要放正﹐即席的四邊要與室堂的邊、壁平行。《論語。鄉黨》﹕“席不正﹐不坐。”《晏子春秋。內篇雜上》﹕“燕之遊士有泯子午者﹐南見晏子於齊……客退﹐晏子直席而坐﹐廢朝移時。”直席也就是正席﹐表示心情的鄭重嚴肅。
尊者在堂則卑者在庭。賓客是受尊重的﹐所以凡以賓主之禮相待的上堂﹐而賓客的從者也須站在庭中。《韓詩外傳》卷五﹕“楚成王讀書於殿上﹐而輪扁在下。”輪扁是匠人﹐自然不得升堂。《左傳。宣公二年》﹕“晉侯(晉靈公)飲趙盾酒﹐伏甲將攻之。其右提彌明知之﹐趨登﹐曰﹕“臣侍君宴﹐過三爵﹐非禮也。’遂扶以下。”提彌明“登”而後扶走趙盾﹐因為
開始他是按禮的要求站在堂下的﹔他“趨”而登﹐是合乎禮的(參見第四編)﹔攙走趙盾的借口也是臣侍君宴的禮。提彌明在這一瞬間的活動﹐隻有擅自登堂不合乎禮﹐但這是應付突然事變的需要。又《成公三年》﹕“晉侯享齊侯。齊侯視韓厥(晉大夫)﹐韓厥曰﹕“君知(指認識)厥也乎﹖’齊侯曰﹕“服改矣。’韓厥登﹐舉爵曰﹕“臣之不敢愛死﹐為兩君之在此堂也。’”既言“登”﹐則本在下。無君命而登﹐這是越禮的。這是因為在前一年的□之戰中韓厥差點親手俘虜了齊侯﹐他在這裡說的話已是勝利者的姿態﹐是有意對齊侯不敬。前面曾經提到毛遂跟著趙國公子平原君赴楚簽訂縱約的事﹐在毛遂“按劍歷階而上”後﹐楚王曾叱道﹕“胡(何)不下﹗吾乃與而(你)君言﹐汝何為者也﹗”這也是因為毛遂不該登堂。即使不是君臣、上下的關系﹐在堂上與堂下也是有很大區別的。
古人在室內很講究坐次。因為奧在四隅中最尊﹐所以在室內以坐西向東的位置為最尊﹐其次是坐北向南﹐再次是坐南向北﹐坐東向西的位置最卑。《禮記。曲禮上》﹕“席南鄉(向)北鄉﹐以西方為上﹔東鄉西鄉。以南方為上。”這是就幾個人同一張席上而言的﹐但與上述的室內擺席的尊卑次第相合。《史記。項羽本紀》中“鴻門宴”的坐法就是一幅完整的清清楚楚的位次圖﹕“項王即日因留沛公與飲。項王、項伯東鄉坐。亞父南鄉坐──亞父者﹐范增也﹐張良西鄉侍。”這個宴會是在軍帳中舉行的﹐其排列方法一如室內。項羽自坐東向﹐是其自尊自大的表現﹔范增雖是謀士﹐卻號稱亞父﹐因此南向﹐司馬遷偏偏在這裡加上對“亞父”一詞的注解﹐也有說明他何以南向坐的意思﹔劉邦北向﹐說明項羽根本沒把他當成客人平等地對待﹐其地位還不如項羽手下的謀士﹔張良的地位更低﹐當然隻能西向﹐而且要加一“侍”字。樊噲後來進入帷帳﹐因為他隻是個車右﹐所以連個座位也沒有﹐隻能隨著張良在最卑的位置﹐而且站著﹐給他酒﹐也隻能“立而飲之”。在這個席面上項伯最不好安排。他是項羽的叔叔﹐在家裡他尊﹐在軍中則侄兒尊﹐隻好稍加權變﹐與項羽同坐東向。按照上述的“席東鄉西鄉南方為上”的原則﹐此時項羽應該坐在那張席的右端﹐也就是奧之所在﹐項伯坐在左端﹐也就是靠近范增的位置。
我們試按照“鴻門宴”的位次去驗之文獻﹐都是相符的。例如《史記。魏其武安侯列傳》﹕“[武安侯]嘗召客飲﹐坐其兄蓋侯南鄉﹐自坐東鄉﹐以為漢相尊﹐不可以兄故(緣故)橈(曲﹐指不守規矩)。”看來田蚡對其兄長的胸懷還不如項羽。又《南越列傳》﹕“[南越]王、王太後亦恐[呂]嘉(南越國相)等先事發(指叛亂)﹐乃置酒﹐介漢使者權謀誅嘉等。使者皆東向﹐太後南鄉﹐王北向﹐相嘉、大臣皆西向侍﹐坐飲。”這是把最尊的位置給了漢使﹐讓一向獨
持國柄的呂嘉坐在卑位﹐多少帶點羞辱的意思。又《淮陰侯列陣》﹕“於是有縛廣武君而致戲(同麾)下者﹐[韓]信乃解其縛﹐東鄉坐﹐西鄉對﹐師事之。”與此相反﹐《絳侯周勃列傳》﹕“勃不好文學﹐每召諸生說士(遊說之士)﹐東鄉坐而責之﹕“趣(同促。等於說快點)為我語﹗’”則周勃是以長者、尊者、教訓者自居了。
古人所立的一些規矩﹐一經被儒家吸收並被寫進經典﹐便都神秘化了。其實如果聯系古人生活的環境、條件來考察﹐其中不少都是生活中的必然現象﹐是合理的。例《禮記。曲禮上》規定﹕“將上堂﹐聲必揚﹔戶外有二屨﹐言聞則入﹐言不聞則不入。”“侍坐於長者﹐屨不上於堂。”上堂之前必先揚聲者﹐是讓室內的人有所準備﹐如果有人在私語﹐可以不被碰見。戶外有二屨言聞乃人﹐道理是一樣的﹐聽得到室內的談話聲﹐說明室內二人沒有談機密事﹐便可以進去﹐否則便有竊聽之嫌﹐弄得雙方尷尬。屨不上堂也是對的。孔穎達正義﹕“長者在堂而侍者屨賤ㄐ敵孺絰朴腕l□恢□咸茫蝗舫□□謔以蚴陶叩彌□鶘咸茫□澂壞萌朧搖﹗逼涫靛鴆簧咸謾4聳遙□2輝謨諦□母□笥氡凹□P□洗□拍嗤粒□□固檬業孛娌喚啵□嗣竅□囟□闢□路□不崤□啵輝偎堤蒙鮮夷謐□判磯噯耍□□叻拋乓歡研□□蓯遣謊擰U□蛭□□耍□□栽諂鵓猶跫□揮諧溝贅謀涫保□飧齬婢匾恢北謊細褡袷亍T詰諞槐嘀形頤竊□□岬健妒芳恰O糲喙□蘭搖匪□竊氐牧醢釤刈枷艉巍按□﹗18納系睢筆攏□庖菜得髟諭uG榭魷率遣荒艽┬□系釤玫摹U庵痔卮偷奶趵□□蟠□弁跛□賾茫□紜蹲手甕塩闆芬話宋澹骸按海□∥此罰□騫□圳□僕踅B納系睿□薨薟幻□ㄏ蚧實坌欣袷輩蛔猿潑□□﹗閉饌□□菜得髦敝了逄拼蟪忌系罨故且□彥鸕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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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眼看去﹐河畔垂柳個個幻作披發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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