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以實學精神克服拜金主義
中國屬於發展中國家﹐大多數地區尚未達到現代化水平。但是﹐中國的一些較發達城市﹐經濟發展指數較高﹐發達國家存在的一些"現代病"已經初露端倪。美國著名的後現代問題研究專家大衛‧雷‧格裡芬﹐在為他的《後現代精神》一書中文版所寫的序言中說﹕中國可以通過了解西方世界所做的錯事﹐避免現代化帶來的破壞性影響。這樣做的話﹐中國實際是'後現代化了'。" 本文對中國的意義正在於此。
實學是中國儒學發展過程中形成的一種思潮﹐自北宋時期開始醞釀﹐在明清之際達到高峰﹐並遠播日本、韓國﹐在整個東亞地區現代化進程中曾產生過積極的影響。可以說﹐中國的明清實學﹐日本的近世實學﹐韓國的李朝實學﹐是這些國家傳統思想向現代思想過渡的橋樑。同時﹐實學思想具有豐富的內涵﹐在這些國家從現代社會向後現代社會過渡的過程中﹐仍然可以發揮積極的作用。
一、"實用"實學與後現代社會的發展規律
中國明清之際的實學思想﹐最突出的特點就是強調"經世致用"﹐"實用實學"成為這一時期的實學發展的主旋律。明末東林黨的領袖高攀龍說﹕"學問不貴空談﹐而貴實行也。" 所以《大學》之道﹐先致知格物﹐後必歸結於治國平天下﹐然後始為有用之學。"。 徐光啟是我國最早接受天主教的士大夫﹐當時利瑪竇所傳播的天主教﹐最吸引他的還不是基督教的復雜教義﹐而是西方傳教士所介紹的西方自然科學知識及他們注重實用的治學精神。他說﹕"泰西諸君子﹐……其實心、實行、實學﹐誠信於土大夫也。" 在實學思想的影響下﹐他"(專)習天文、兵法、屯、鹽、水利諸策﹐旁及工藝數學﹐務可施用於世者。"﹐ 他協助利瑪竇翻譯了《幾何原本》﹐編著了《農政全書》﹐後人在總結徐光啟的學術成就時說﹕"其生平所學﹐博究天人而皆主於實用。" 明清之際的大思想家王夫之將"廢實學﹐崇空疏"看成是明亡的根本原因。清初的思想家李頤則提出﹕"儒者之學﹐明體適用之學也。"
在明清實學家的倡導下﹐一股主張實用、實行、實效、實功的實學思潮成為學術的主流﹐並直接影響到近代思想家接受西方科學與民主﹐進行社會改革和革命﹐全方位地進行國家經濟、文化建設。自1840年以來﹐中國人民經過幾代人的艱苦奮鬥﹐一個現代化的國家已經初具雛形。但是隨著現代化的逐步實現﹐西方國家曾經面臨的問題也逐漸擺在中國人的面前。現代經濟本質上是一種市場經濟﹐商品按照其價值出售﹐貨幣充當一般等價物。市場經濟必然伴隨著激烈的市場競爭和最大利潤的追求﹐金錢不可避免地在現代社會發揮著越來越大的作用。其積極的方面是最大程度地激發人們的潛能﹐創造出輝煌的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其消極的方面則是過度激發了人們的欲望和需求﹐使人們對金錢這種一般等價物產生了一種盲目的崇拜。為了獲得更多的金錢﹐人們急功近利﹐無限制地開發自然。從物質的方面看﹐最大的危機是對自然生態平衡造成了巨大的破壞。近年來全球媒體廣泛報道的英國的瘋牛病﹐法國、比利時的二 英污染﹐印度的大洪水﹐中國的沙塵暴﹐大量生物物種滅絕或瀕臨滅絕﹐淡水、石油資源面臨枯竭的危砐唌慼慰皉熄晼撰Z納□□﹔□□丫□□餃綣□渙12床扇〈朧□□突嶂苯佑跋烊死嘧隕砩□嫻牡夭健?
造成人類生態危機的主要原因﹐是在拜金主義思想推動下形成的享樂主義思潮作怪的結果。一方面是發達國家的民眾﹐為了進一步提升自己的生活質量﹐不斷對物質生活的未知領域進行發掘﹔另一方面是發展中國家的人民不斷提高自身物質生活水平的願望。這種享樂主義的沖動﹐往往超過了理性約束的力量。例如北京今年春天接連不斷的沙塵暴﹐根本的原因是北方草原的過渡開發導致的沙化。而造成草原沙化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當地的牧民大量采掘一種叫作"發菜"的野菜。其實這種野菜吃起來味道一般﹐也沒有什麼特殊的營養價值﹐俏銷的唯一原因是其諧音為"發財"﹐所以經濟發達的香港、廣東地區的高檔宴會必不可少此萊﹔然而﹐尋找50克發菜就要破壞1畝的草原﹐當地牧民為了快快發財而自毀家園﹐其後果是整個北方地區的滿天黃沙﹐有報道說甚至影響到韓國和日本。
有些生態學家及後現代學主義者﹐將現代化所造成的弊端完全歸結為"實用主義"思想方法﹐並且就此歸因為實學所提倡的"經世致用"學風﹐實在是大錯特錯了。作為實學思潮一部分的實用實學﹐固然提倡"學貴有用"﹐但是此"學"、此"用"﹐都是建立在"格物窮理"的基礎上的"致用"﹔是在徹底搞清楚客觀世界與人類生存環境的關系基礎上的"有用"﹐絕非從個人發財致富的主觀願望出發的盲目行為。如明清之際的思想家傅山所說﹕"唯於理有未窮﹐故其知有不盡。不知其果有能盡時乎?聖人有所不知﹐則窮理之能事﹐斷非鄙儒小拘者所能顢頇欺人也。" 清潮人即已注意到﹐天地之大﹐理不能盡﹐聖人尚有所不知﹐普通人誰能掌握全部的客觀規律呢?然而﹐在現代化的進程中﹐人類改造自然的一次次勝利﹐使某些科學家產生了科學至上、科學萬能的獨斷蹟W敕ａ□砸暈□閃俗勻壞鬧魅耍□梢勻我獾馗腦熳勻弧Ｔ偌又□萁鷸饕逅汲奔□鸕睦□媲□□□□黽恿碩宰勻壞鈉蘋登慷取?
古代的實學家早已注意到科學的有限性問題。實學思潮的一個顯著特點是提倡實証科學﹐所以實學中充滿了實事求是的、追求真理的科學精神。明末的思想家、科學家方以智提倡﹕"欲挽虛竊﹐必重實學" "物有其故﹐實考究之。" 他把那種研究事務實理的學問稱為"質測之學"。方以智說﹕"質測即藏通幾者也。有竟掃質測而冒謂通幾﹐以顯宥密之神者﹐其流遺物。" "通幾"是具有綜合、抽象性質的哲學﹐沒有具體科學作基礎的哲學必然流於空疏。但是方以智又認為各門自然科學的發展也不能離開哲學的指導﹐因為"通幾護質測之窮"。 具體科學總是有限的、分門別類的﹐如果沒有一個總體的哲學作為指導﹐各幹各的﹐就會破壞自然與人類生存環境的和諧。大工業生產發展到今天這樣的狀況﹐從每一門的科學原理或經濟利益角度看﹐都有其充分的合理性﹐但從整個環境的角度看﹐就是不合理的。近些年﹐中國儒學"天人合一"的思想﹐開始受到世界各國哲學家的關注。它把自然界的各種動、植物﹐非生物都看成是人類生存的必不可少的物質前提﹐看成是一個和諧有機的整體﹔把世界各國、各民族的生活與發展都看成是一個和諧的整體。從整體上去關注人類的未來﹐創造一種無污染、低能耗、可持續的發展模式﹐是解決人類所面臨的生態危機的根本出路。
二、實踐實學與後現代社會的道德建設
拜金主義思潮的泛濫﹐在精神方面的直接惡果就是道德規范的破壞和行為的失衡。拜金主義思潮的一個基本前提就是個人主義的價值觀﹐時時處處以個人的利益作為處理人與社會、與群體、與他人關系的出發點。在資本主義發展的初期﹐功利主義的倫理學家﹐將這種建立在資本主義基礎上的倫理觀稱為合理的貉t酥饕濉Ｈ縋慮諤岢齙?"無損人的利己主義"﹐讚成人人關心自己的個人利益﹐但也反對以損害他人的利益來增加自己的利益。按照他們的構想﹐在一個法律比較健全的環境中﹐人人都關心自己的利益﹐人人都不出讓自己的利益﹐結果就會使每個人的利益都被限制在合理的范圍內。然而在實際的操作過程中﹐法律的監督是有限的﹐缺乏社會道德約束的功利主義很容易就會變成拜金主義。合理的個人主義與極端個人主義之間沒有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在市場經濟條件下﹐權力、職務、名譽、良心﹐一切都可以拿出來交換。在金錢的誘惑下﹐營私舞弊、行賄受賄、貪污盜竊、走私販毒、賣淫賭博等等腐敗現象自然就會在社會上蔓延。 500年前﹐莎士比亞在一出名為《雅典的泰門》的戲劇中說﹕"金子、黃黃的、發光的、寶貴的金子!……這東西﹐隻這一點點兒﹐就可以使黑的變成白的﹐醜的變成美的﹐錯的變成對的﹐卑賤變成尊貴﹐老人變成少年﹐懦夫變成勇士。"莎士比亞用文學的語言向我們描述了一個事實﹐如果金錢脫離了社會道德的監控﹐就會顛倒是非、混淆黑白﹐搞亂社會的道德體系。
拜金主義所造成的道德體系紊亂﹐在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都是普遍存在的﹐其惡果首先表現在政治方面。政府官員利用手中掌握的權力﹐為某些政黨、公司、個人謀取特殊的利益﹐已經是一個屢見不鮮的事件。日本的洛克西德賄賂醜聞使田中內閣倒台﹔韓國的政治獻金案使全鬥煥、盧態愚兩位前總統被推上了審判台﹔德國的政治捐款案﹐使已經載譽而歸的"統一總理"科爾聲名狼藉﹔中國的政治局委員、北京市市委書記陳希同﹐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成克傑﹐江西省副省長胡長青……許許多多的高官因貪污受賄、揮霍公款被押上了審判台。政治腐敗導致社會運行規則的紊亂﹐民眾對政治喪失信心﹐為社會穩定留下嚴重的隱患。其次是整個社會倫理觀念的失衡。在拜金主義的沖擊下﹐傳統的一切權威都失去了尊嚴和價值﹐什麼上帝﹐什麼天理﹐什麼良心﹐為了金錢盡可不顧。為了金錢﹐人們敢於踐踏一切人間的法律﹐甘冒上斷頭台的風險。一個國家﹐最怕的就是這種群體的腐敗。以中國的情況而言﹐不能說政府反腐敗行動完全沒有成效﹐但腐敗之風仍然有增無減﹐關鍵就因為相當一批官員信奉"隻要不被警察抓住﹐什麼事情都敢幹。"最後是社會犯罪率上升。在貧富兩極分化、拜金主義橫行的社會氛圍中﹐無權無勢而急於發財的人們﹐很容易走上刑事犯罪的道路。偷盜、搶劫、殺人、綁架﹐層出不窮的刑事犯罪案件﹐使社會上多數善良的人們失去了生活的安定感。
對於糾正因拜金主義而引起的道德淪喪﹐傳統實學中有大量的文化資源可以借鑒。"實學"一詞的含義﹐主要是針對"虛學"而言﹐是儒家學者反對佛教、道教宗教理論的重要思想。在實學的開創時期﹐即北寧至明中葉﹐實踐實學是實學思潮中的主流。宋初三先生之一的胡瑗﹐提出了"明體達用"之學﹐開中國實學的先河。胡瑗等人在宋初發動了新儒學運動﹐目的是反對唐末五代以來的"尚文辭而遺經業"的虛浮文風﹐強調儒學之本在於個人的道德修養。他說﹕"《詩》者﹐必論其大本﹐其章句細碎不足道也。""蓋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 胡瑗把進行個人的道德修養看成是外王事業的根本。
張載是"北宋五子"之一﹐他十分重視人的道德修養。他說﹕"君子之道﹐成身成性以為功者也。" 張載把"成身成性"當成實學的重要內容﹐為此﹐他提出了內外結合的修持之道。他說﹕"立本之道﹐既須虛心﹐又須得禮﹐內外發明﹐此合內外之道也。" 所謂"虛心"﹐就是排除心中的種種不良念頭﹐"去妄"、"去欲"。"去妄"就是"無意、必、固、我之鑿" ﹐因為意、必、固、我四種偏見﹐妨礙人們獲得正確的認識。"毋四者則心虛。" "去欲"則是去除人"氣質之性"中的"攻取之性"。張載認為人性由"氣質之性"和"天地之性"兩部分組成﹐氣質之性受自然物質欲望的影響﹐會使人棄善趨惡﹐故必須通過學習變化氣質。所謂"得禮"﹐就是以封建的禮教約束、熏染、改造自己的人性。張載說﹕"學得《周禮》﹐他日卻做得些實事。""學者且須觀禮﹐蓋禮者滋養人德性。" 張載在道德修養方面的實學思想﹐就表現在他對道德修養的具體內含進行的深入細致的分析﹐使其確實可行。張載關於道德建設必須約之以禮的思想﹐對於後現代社會的道德建設具有很多意義。現代化社會之所以讓人感到人心不古﹐道德淪喪﹐很重要的一點就因為市場經濟的發展沖破了傳統社會的家族、宗法、社會、宗教等等社會團體的界限﹐使人成為完全孤獨的人。離開了社會群體的約束﹐道德僅僅通過思想觀念、內心戒律、輿論譴責來維持﹐就顯得非常單薄無力。對於那些無所顧忌﹐高揚維護個人隱私的人﹐道德就完全不起作用了。張載又說﹕"禮者﹐聖人之成法也﹐除了禮天下更無道矣。欲養民當自井田始﹐治民則教化刑罰俱不出禮外。" 張載不僅宣揚《周禮》﹐而且和他的弟子門在家鄉實實在在地搞了一個"禮治"的試驗。從今天的眼光看﹐他的試驗與後現代主義者們所從事的社區建設﹐有許多的相似之處。我們也可以反過來說﹐後現代社會的社區建設﹐如日本NHK電視台所播的《恩得的遺言》中所描述的德國的社區﹐其本意也就在於通過增加人與人的生活、工作交往﹐建立一種非經濟、非法律的行為規范﹐對由於金錢關系所造成的人際之間的緊張、淡漠關系進行調節。
至南宋﹐朱熹集理學之大成。在道德修養論上﹐朱熹的實學思想表現為實功論、實修論和實踐論上。所謂"實功論"﹐就是要求學者在進行修養時﹐必須"著實作功夫"﹐切不可"懸空ヱ蜧젿"懸空窮理"是針對佛老的空、無理論而言。所以朱熹指出﹕"嘗竊病近世學者不知聖門實學之根本次第﹐而溺於老佛之說。無致知之功﹐無力行之實。" 儒家的倫理道德與佛老的宗教倫理﹐差別就在於"學者實下功夫﹐須是日日為之﹐就事親、從兄、接物、處事理會取" 也就是說﹐實功要下在宗法家族、世欲事務中。所謂"實修"﹐就是要把修養的功夫作在人性的修煉上"修德之實﹐在於去人欲﹐存天理。" 去除人欲的功夫是一個漫長而又持久的過程﹐"下手作時﹐也須一步斂一步﹐著實做始得。"所以他特別反對佛教的頓語說﹐主張修養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所謂"實踐"﹐就是說通過"格物窮理"的功夫﹐獲得了倫理知識以後﹐還要將這些知識運用於日用常行的道德踐履之中。他說﹕"為學之實﹐固在踐履。苟徒知而不行﹐誠與不學無異。" "躬行踐履"是檢驗一種道德學說是否正確的標準﹐也是檢驗一個人是否具有高尚德行的標準。
在擺脫封建社會的束縛﹐進入現代社會的過程中﹐東亞地區的有識之士﹐紛紛將評判的矛頭對準了以朱熹為代表的理學﹐特別是以"存天理、滅人欲"為核心的道德修養體系。中國封建社會的後期﹐朱熹的理學體系確實在一定程度上起了"以禮殺人"的作用﹐近代的啟蒙思想家對其進行尖銳的評判也是合理的。但是﹐這不等於說朱熹的道德修養體系沒有任何合理因素﹐現代人不需要對自己的欲望進行必要的約束和調節﹐可以隨心所欲﹐為所欲為。事實証明﹐恰恰是這方面的誤解﹐造成了現代社會的拜金主義流行。一些人為了滿足自己無限發展的欲望﹐侵佔他人利益﹐攫取社會財富﹐揮霍子孫資源。按照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人的需求可分成生理、安全、社交、愛和自我實現等5個層次。在低層需求滿足以前就不會生產高層次的需求﹐但是高層次需求的產生也需要社會文化的介入和引導。否則﹐人的需求會停滯在較低層面上﹐並不會自動上升。對低層次需求的提升就包括適當的節制﹐在這方面﹐宋明理學中有很多可資利用的資源。
三、實體實學和後現代社會的價值重建
實用實學倡導"實利"、"實效"、"實用"﹐實踐實學主張"實性"、"實修"、"踐履"﹐但這並不意味著實學不研究事物的本原﹐排斥形而上學。中國古代的實學家﹐非常注意對本原世界的探討﹐提出了"實氣"、"實理"和"實心"等本體論范疇﹐構成了實體實學的主要內容。這一點是與美國實用主義哲學不同的。
19世紀末葉﹐實用主義哲學在美國興起﹐並逐漸成為整個西方世界的哲學主流。實用主義哲學家推崇真理的有效性﹐強調思維的工具性﹐把哲學研究局限於經驗的范圍﹐把知識當成適應環境的工具。實用主義哲學的興起﹐是市場經濟在全球發展的反映。按照馬克斯‧韋伯的觀點﹐資本主義精神的本質是一種經過周密計算賺取合理利潤的工具理性﹐這種工具理性不能處理價值和目的問題。實用主義正是工具理性的理論形態。實用主義哲學家宣布﹕實用主義隻是一種方法﹐而不是一種系統的理論。他們從功利主義的立場出發﹐強調研究的實際效果﹐並把這種觀念發展為反對任何"形而上學"的普遍方法。在他們看來﹐世界的本質是什麼並不重要﹐因為人們隻能面對經驗世界﹐而經驗的世界總是一樣的。完全沒有必要勞神費力地去研本體論的問題。
實用主義哲學的興起﹐對拜金主義的觀念發展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在豐富多彩的物質財富面前﹐在多彩多姿的生活享樂面前﹐什麼理想﹐什麼價值﹐什麼信念﹐統統都是無所謂的。除了快快賺錢﹐不知道人間還有什麼快樂﹔除了經營虧損﹐不知道人間還有什麼痛苦。一旦信仰失落﹐人們的價值觀念就直接指向了純粹的官能享受﹐隻有飲食男女的享樂﹐才能証明人存在的價值。為了追求"食"的享樂﹐人類"發明"吸食海洛因。海洛因作為一種高提純的毒品﹐可直接刺激大腦中的快樂中樞﹐使人產生一種其他一切活動都不可比擬的快樂。然而追求這種快樂的代價是巨大的﹐一旦沾上毒品﹐人就會對任何社會生活全然不顧﹐寧可傾家盪產﹐毀壞身體﹐直至走向死亡。為了追求"性"的享樂﹐西方近半個世紀以來"性解放"思潮甚囂塵上﹐並波及發展中國家。紅燈區泛濫﹐黃色音像制品橫行﹐家庭解體﹐性病蔓延。最為嚴重的是艾滋病這樣一種人類歷史上從未出現的疾病隨著毒品和亂交而迅速蔓延。據世界衛生組織推測全球艾滋病病菌攜帶者已經超過了4000萬﹐並仍呈上升趨勢﹐已經成為直接威脅人類生存的嚴重問題。香港地區一度將艾滋病譯成"愛之病"﹐不知可否將其視為上帝(或曰客觀規律)對人"性解放"的一種懲罰。此外﹐前兩小節提出的環境資源問題和道德淪喪問題﹐根源也在於此。所以﹐糾正現代社會形成的種種弊端﹐關鍵還在於價值、信念、理想的重建。而完成這一艱巨的任務﹐又必回歸傳統﹐從豐富的歷史文化資源中尋找可資借鑒的素材。
張載是實學家中"實氣"論的最早倡導者。他說﹕"凡可狀﹐皆有也﹔凡有﹐皆象也﹔凡象﹐皆氣也。" 氣是世界的本原﹐一切客觀存在都是氣的聚散變化形成的。"太虛不能無氣﹐氣不能不聚而為萬物﹐萬物不能不散而為太虛。循是出入﹐是皆不得已而然也。" 有形的氣構成具體事物﹐而萬物消散了﹐又回歸太虛﹐所以說﹕"太虛者﹐氣之本體。" 太虛不過是氣尚未成型的彌漫、細微狀態﹐但並不能改變它本身實實在在的存在﹐"太虛無動搖﹐故為至實"﹐太虛就是萬物背後的"實體"、本原。張載的思想為實學中主張氣化淪的思想家所繼承﹐並以此來反對佛老的虛無﹐理學的"理在氣先"﹐心學的"心外無物"。明代王廷相認為﹕"天內外皆氣﹐地中亦氣﹐物虛實皆氣﹐通極上下造化之實體也。" 由於認定氣為萬物之實體﹐所以他又說﹕"元氣之上無物、無道、無理。"一切離開了客觀性實體的理論﹐都是虛言、空言。
實氣論哲學在中國思想史上﹐成為實事求是思想方法的理論基礎。既然客觀事物是真實存在的﹐就需要以客觀的態度去研究它。方以智認為﹕"物有其故﹐實考究之。" "因事本理﹐而立貫理事者究不能離事﹔……離天地、人事以言貫者﹐假貫也。" 這說明理論隻能來自對客觀事物的研究。清代著名思想家焦循認為﹕"天不可知﹐以實測而知。" 實學家所提倡的這種實事求是的精神﹐對於中國的現代化建設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中國在現代化的進程中吃夠了"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不怕辦不到﹐隻怕想不到"的苦頭﹐但很難說已紀汲取了教說。前不久還有一些"著名"的經濟學家在宣揚﹕網絡經濟不怕泡沫﹐不會因泡沫縮水而崩潰。然而話音未落﹐隨著納思達克指數的迅速下跌﹐中國的網絡公司在美國上市的股票紛紛成了垃圾股﹐在國內的網絡公司也面臨著嚴重的危機。這顯然是客觀規律對發漲頭腦的又一次懲罰﹐實事求是的原則還需要大講特講。
朱熹是實學思潮中"實理"派的代表人物﹐他一再強調﹕"吾儒萬理皆實﹐釋氏氏萬理皆空"。 儒學所講的天理﹐不是虛玄無用的彼岸世界的空理﹐而是"天地萬物本然之理﹐人倫日用當然之事。" 這種實在的道理﹐就是世界的本原﹐"蓋有此實理﹐則有是天﹔有是實理﹐則有是地。如無是實理﹐則便沒這天﹐也沒這地﹐凡物都是如此。" 朱熹提倡實理說﹐就是為了給封建社會的理論道德體系尋找一個終極的依據。他說﹕"理一也﹐以其實有﹐故謂之誠。以其體言﹐則有仁義禮智之實﹔以其用言﹐則有側隱、羞惡、恭敬、是非之實。" 按照孟子的觀點﹐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仁義禮智四個"善端"﹐將其發揚光大﹐就是封建的理論體系。朱熹則用自己復雜龐大的哲學﹐來証明這個理論體系是與天理一致的﹐從而增強封建理論體系的說法力和影響力。
而在今天的現代社會裡﹐各種傳統的影響力大大降低﹐宗教信仰趨於淡漠。誠如《恩得的遺言》所說﹕"過去村子裡最漂亮的建築是教堂﹐今天城市裡最漂亮的建築是銀行﹔過去人們信仰上帝﹐今天人們信錢。"金錢拜物教在世界各國流行﹐但金錢卻不具有永恆或終極的意義﹐它僅僅是商品流通的媒介。以非終極的東西替代終極的價值﹐自然會引起人們思想的混亂。盡管當今世界上還沒有任何一種宗教或哲理獲得了普遍的認同﹐成為公認的"天理"﹐但為了後現代社會倫理體系的構建﹐我們必須進行不懈的努力﹐去探索這樣一種"實理"。
--
||| || ||| | || |||| ||
※ 來源:‧水木社區 newsmth.net‧[FROM: 211.151.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