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爭鳴篇
第二十章 討論"實學"的通訊
我主編的《中國實學思想史》一書﹐共分為三卷﹐四編﹐四十七章﹐凡130余萬字﹐是海內外第一部系統論述與揭示中國實學的基本觀點、演化過程、發展規律及其當代價值的學術專著。它已由首都師范大學出版社於1994年出版﹐在海內外學術界引起了普遍關注和高度重視。在它出版前後﹐我陸續收到一些著名學者的來信﹐對它進行評述﹐並就中國實學研究提出了許多寶貴意見。今按來信時間先後﹐摘錄其中六封﹐刊行於世﹐以飧讀者。
一、成中英教授的來信
榮晉教授﹕
您主編的《中國實學思想史》是一本極好的書。就中國實學的發展史來說﹐還沒有一本書有此書這樣完整的資料與篇幅。它包含了自北宋至清初的實學思想﹐並詳細地論述了各家各派的思想特色﹐而且還提供了全書分為四編的四個引言﹐我認為更重要的是此書從歷史的角度顯示了什麼是實學、為什麼有實學、在何種情況下實學思想萌生起來﹐這些問題的提出與回答都有一定的歷史意義﹐也都可以從哲學的反思中湧現更深厚的含義﹐對如何發展實學以及為什麼要發展實學等問題的回答有密切的關系。事實上﹐葛教授在該書的導論中已指出實學是一套宇宙實體與心性實體之學﹐也就是以宇宙與心性都有實理﹐而所謂實理又都是表現於萬事萬物與心性的道德內涵之中。換言之﹐實學最後是要落實在十分具體而又令人產生實感的事物之上的。再者﹐萬物之生、心性之發都是動的功能與活動﹐故實學應是強調生發活動的功能與過程之學﹐因之也就與宋明以來的氣學合為一體了。也就是說﹐相對理學與心學而言﹐氣學因而更為實體之學。葛教授指出宋明實學又都從個人實踐用功成德知理並實行聖言立言﹐這也可說是實學的另一重要層面。在這個平面上﹐心學與理學的功夫哲學當然也都是實學。
該書進而討論了實學的"實體"如何轉向"實用"或"達用"﹐認為這是根據"內聖外王"的原則而來的。從這個立場看﹐實學最後落實在經世濟民之學是很自然的。指出這在北宋胡瑗的經學就揭櫫了這層意義也是正確的。書中更把實學的實用或達用落實在自然科學的實測之學上有關此點﹐我們要指出﹕這必須是要等到明代西學進入中國之後的事了。雖然清學者如阮元把中國古代的天文算術說成實學﹐這也不表示宋明理學所說的格物之學在當時就被看成實學的一部份。後來實學的含義包含了西方所謂科學那應是代表實學意識的演進的結果。從這個意義看﹐實學的意義與范圍是隨著中國近代史的發展而進一步發展的。實學又逐步包含治經之學與治史之學顯然都是自經史致用來說的。至於清代自戴震以來以考據之學為實學那又表示著實學意義的一個內向轉折的發展﹐反而顯示原有外向實體實用意識的式微了。因為這就把實學的范圍與意義可以狹隘到一個玩物喪志的地步﹐這點是應該特別指出來的。當然清代的考據從另一個角度看也有其承先啟後的作用﹐但它是否開啟了現代的科學方法卻是值得懷疑的。
關於實學的實際起點﹐從北宋經學與理學反對佛老空寂之教說起是非常正確的。這是歷史上實學的含義。但我們還需指出這一歷史上的實學是有其哲學上的前提與基礎的。如果沒有先秦講究社會倫理、人性發展、政治改革的儒學﹐那又怎會有宋代務實的經學與理學的興起呢?因之﹐哲學上的實學是有更深厚的意義的﹕一則它有儒學的基礎﹐另則它又可以與人類的現代意識聯系起來。也許我們可以從"實學意識"這個概念來進一步探討實學的多層與多向意義。在這個概念下﹐我們也可以問實學與虛學的哲學關系﹐並可以透視虛無空寂之學的佛老在魏晉時期發揮的"虛無空寂之用"。故純就實為用說﹐佛老也有其用而為實了。事實上﹐我們更應探索虛實互補、有無相生的周易哲理以建立更完整的"實學哲學"。由此實學哲學的建立﹐我們就可以探討實學意識又如何與後現代意識、未來意識等相聯系﹐把實學推向未來﹐並為人類現實生活的肯定、改善與豐富作出貢獻。
即祝
教祺!
成中英 五月五日
這是成中英教授1994年從美國寫來的信。成中英教授是大家都熟悉的美國從事中國哲學研究的著名專家。他對中國實學研究尤感興趣。現任世界中國哲學會名譽會長和夏威夷大學哲學教授。成教授在這封信中從總體上肯定這是"一本極好的書"﹐明確指出中國實學從北宋開始"是非常正確的"﹐肯定實學是"宇宙實體與心性實體之學"﹐以及"從個人實踐用功成德知理並實行聖言"角度﹐"心學與理學的功夫哲學當然也都是實學"的提法﹐讚成"實學最後落實在經國濟民之學"﹐這些觀點令我們感到欣慰﹐受到鼓舞。同時﹐成中英教授還提出了三個值得進一步探索的重要問題﹕(一)"虛實互補、有無相生"的問題。成教授提出應該深入探討"實學與虛學的哲學關系"﹐並且肯定佛老在"魏晉時發揮的'虛無空寂之用'。"這些真知卓見是值得充分肯定的。(二)建議探討"周易哲理以建立更完整的實學哲學"。易學與實學是何種關系﹐完全是一個新的研究課題。今後﹐我們將努力探索這一新課題。(三)研究中國實學絕o苧□疤岷突□ Ｗ魑□緇崴汲焙脫□桑□泄□笛□淦鷯詒彼危□□□惱苧□疤岷突□≡虯□□諤拼□鄖暗娜逖□□校□庖還鄣閌峭耆□□返模□頤潛硎駒尥□Ｗ詈螅□芍杏13淌諢固岢雋肆礁鮒檔萌險嫠伎嫉奈侍猓□皇敲鞔□餮□□脛泄□□埃□欠裼Π嚥笛□拇鎘彌□□涫翟?"實測之學上"?換言之﹐明代西學傳入以前﹐達用之學是否包含"實測之學"?二是如何評價清代乾嘉考據之學在中國實學史上的地位和作用?我們將會十分重視成先生的意見﹐進行再反思再研究﹐通過討論﹐是會逐步達到共識的。
二、張岱年的來信
榮晉同志﹕
北宋以來﹐許多學派都自稱實學﹐程朱理學認為理是實理﹐宣揚天道義理之實﹔陸王心學強調本心﹐宣揚內心修養之實﹔唯物論者認為氣是實體﹐宣揚氣化實體之實﹔事功學派重視經世致用﹐強調國計民生之實﹔清代樸學重視經義﹐強調訓詁考據之實。其所謂實者各不相同﹐而皆崇實黜虛﹐反對道釋虛無寂滅之說﹐則是一致的。這是宋元明清學術的一個重要特點。您主編的《中國實學思想史》﹐對於北宋以來實學思潮作了詳細的論述﹐這是對於中國哲學史研究的一項新貢獻﹐有重要的學術價值。
即祝
全家安好
張岱年 5月22日
這是張岱年教授1994年為《中國實學思想史》寫的一封短信。張岱年教授是中國當代著名哲學家﹐是清華大學思想文化研究所名譽所長、中國哲學史學會名譽會長、中華孔子學會會長、中國文化書院名譽院長。在這封短信中﹐張岱年教授對我主編的《中國實學思想史》給予了較高的評價﹐這是對全體作者辛勤勞動的充分肯定﹐我們感謝老一代學者對我們的關懷與指導。從中國實學理論上﹐這封信回答了兩個極為重要的問題﹕(一)關於中國實學的起點問題。張先生既不同意起於漢代說和唐代說﹐也不同意起於明中葉說﹐明確指出"北宋以來﹐許多學派都自稱實學"﹐肯定"起於北宋說"。(二)中國實學的共性與個性問題。從個性看﹐既有程朱理學的"天道義理之實"﹐陸王心學的"內心修養之實"﹐也有唯物論的"氣化實體之實"、事功學派的"國計民生之實"﹐清代樸學的"訓詁考據之實"﹔從共性看﹐各派實學雖不相同﹐但"皆崇實黜虛﹐反對道釋虛無寂滅之說﹐則是一致的。"可以說﹐這封短信對於中國實學研究具有綱領性的指導意義﹐極為重要。
三、張豈之教授的來信
老葛﹕
您主編的《中國實學思想史》﹐作為開拓中國思想史研究領域的一種嘗試﹐是有益的﹐有意義的。固然﹐關於"實學"的含義﹐學術界還有不同的意見和看法﹐您在《中國實學思想史》一書的"導論"中系統地闡述了對這個問題的看法﹐可資參考﹐也便於作進一步的討論﹒總之﹐《中國實學思想史》可能引起中國思想史、哲學史學術界的討論﹐將是一件有助於推動這方面學術研究的工作。
祝
撰安!
張豈之 1994年6月1日
這是張豈之教授寫給我的一封信。張豈之教授是西北大學名譽校長、西北大學思想文化研究所所長、《華夏文化》主編。撰有《儒學‧理學‧實學‧新學》等實學論著。在這封信中﹐張教授把我主編的《中國實學思想史》譽為開拓之作﹐自然是對該書全體作者的一種鞭策與鼓勵。在張教授的熱情鼓勵下﹐我們將會在這一新的學術領域繼續"嘗試"﹐繼續耕耘﹐相信總會有收獲的。張教授所以寫這封信﹐"旨在引起討論"。我非常同意這個建議。中國實學研究在中國剛剛興起﹐《中國實學思想史》隻是一種嘗試﹐書中的觀點也隻是一家之言。有許多理論問題是值得學術界認真討論的。諸如什麼是實學?中國實學的起點與終點何以斷定?中國實學發展階段到底如何劃分?中國實學的核心和基本特點是什麼?中國實學與宋明理學、近代新學有何關系?中國實學如何現代化?中國實學與日本、朝鮮實學的異同點是什麼?在中國學術史上﹐對於實學如何定位?等等。這些問題都是值得認真討論的。隻有通過認真的討論﹐才能逐步提高中國實學的研究水平。我們相信﹐通過同志式的討論﹐不但可以隨時糾正我們的錯誤﹐也可以達到"殊途同歸"的目的。真理是在討論中逐步獲得的。
四、余敦康教授的來信
榮晉兄﹕
繼《明清實學思潮史》之後﹐你又再接再勵﹐邀集眾多名家﹐編了一部洋洋大觀的《中國實學思想史》﹐這是一件有功於學林的大好事﹐可喜可賀。
我對實學概念至今仍然感到樸朔迷離﹐不易把握。聽說去年的濟南會議上曾經圍繞這個問題展開了一番熱烈地討論﹐你把實學的起源由明中葉追溯到北宋的理學﹐並且下了一個明確的定義﹐稱之為"從北宋開始的實體達用之學"﹐姜廣輝考証出實學一詞最早見於《舊唐書‧揚綰傳》﹐內容包括道經、修德、用世三項﹐隻是杯示一種學術取向﹐而不是表示一個學術流派或學說體系﹔夏長樸走得更遠﹐認為孔子之學是實學的真正源頭﹐孔子之學雖無實學之名﹐卻有實學之實﹐由孔子發展來的經學﹐歷代面目雖有異同﹐但其講內聖外王的工夫﹐求經世的精神卻始終無二﹐因而孔子的學術就是實學﹔辛冠潔、丁冠之等人則站在保守的立場﹐維護《明清實學思潮史》所提出的成說。可惜我未能躬逢盛會﹐參與討論。我是一個愛熱鬧的人﹐在學術會議上﹐破壞性大於建設性﹐總喜歡標新立異﹐有意挑起爭論﹐把會場搞得沸沸揚揚。如果當時我在會場上﹐我一定站在夏長樸一邊﹐幫他說幾句話。因為我覺得夏長樸可能屬於少數派﹐他從客串的角度提出的理據可能不如你們幾位專於此道者那麼系統而堅實﹐但是唯其如此﹐所以更能表現出一種開放性的思維﹐吸引我參加他那一派﹐去推波助瀾。
你的那個實學定義﹐大概是從胡瑗的"明體達用之學"轉化而來的。明體是內聖﹐達用是外王﹐因而所謂"明體達用之學"也就是內聖外王之學。胡瑗是理學的前驅﹐他的這個說法為爾後的理學指明了一種學術取向﹐所有的理學家﹐包括程、朱、陸、王﹐莫不以內聖外王作為自己奮力追求的目標。從這個角度來看﹐你擴展了實學的外延﹐把理學統攝到實學的范疇中來﹐當然是有理有據﹐無可非議。但是﹐理學承接孔子的道統﹐孔子之學也應該是一種內聖外王之學。據此而論﹐如果把實學的外延擴展到孔子﹐認定孔子之學也是一種實學﹐也同樣是有理有據﹐無可非議。
一般說來﹐一個概念的定義﹐若外延癒大﹐則內涵癒小﹔反之﹐若內涵癒大﹐則外延癒小。你把實學的內涵規定為"實體達用"﹐實際上指的是儒學的基本精神﹐這是一個很小的內涵﹐其外延勢必擴展到所有的儒學﹐否則無從自圓其說。但是﹐你把研究對象斷自北宋以來的儒學﹐與夏長樸之說並未構成實質性的矛盾﹐姜廣輝雖然就詞源作了嚴謹的考証﹐時間提前到唐代﹐也不能據此推翻實學即為儒學的斷語。這正如我們寫儒學史﹐既可以寫通史﹐也可以寫斷代史一樣。我最欣賞你把實學看作是一個開放的體系﹐並且進一步探索其現代的轉換和未來發展的前景。這是一種強烈的人文的關懷。我相信﹐大作的出版必將引起學術界的熱情關注﹐把實學的研究推進到一個新水平。
余敦康 94年6月10日
這是余敦康教授寫給我的一封關於實學的信。余敦康教授現任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宗教所博士生導師、宗教學系主任。我素來敬佩他深睿的思維、卓越的見解和開放的性格。在這封信中﹐他稱讚編寫《中國實學思想史》"是一件有功於學林的大好事"﹐欣賞我"把實學看作是一個開放的體系﹐並且進一步探索其現代轉換和未來發展的前景"。
如何界定中國實學的內涵與外延﹐是當前學術界關於實學爭論的中心問題。我把實學規定為"從北宋開始的實體達用之學"﹐隻是我多年從事實學研究的初步結論﹐歡迎各位專家學者批評指正。從歷史上﹐不同歷史時期不同學派對實學的界定都是不同的﹐現代人如何界定實學﹐產生不同的看法是很自然的。通過討論或許能達到某些共識﹐要做到完全一致﹐我看很難。但這並不妨礙對中國實學的探討與研究。正如"什麼是哲學?"、"什麼是美學?"還未取得一致看法﹐仍然不妨礙研究哲學與美學一樣。
在這封信中﹐余先生似乎同意"實學即為儒學"的論斷﹐在我看來﹐唐以前的儒學雖是宋以後實學的重要思想來源之一﹐但把二者等同起來﹐是否有點"泛化"?這是一個大的理論問題﹐我希望學術界就此進行討論。
五、柳承國教授的來信
葛榮晉教授研席下﹕
近聞葛教授組織人力﹐搜集大量的中國實學思想史料﹐編撰了新著《中國實學思想史》﹐重新建構中國實學思想史體系﹐並把時限上溯至兩宋。在著述中﹐葛教授承擔了主編的重任。整個東方學界將寄熱望於斯﹐翹首以待。此大作尚在付梓之中﹐對其全部內容雖尚未悉知﹐但我拜讀了葛教授所作的《導論》全文﹐細味再三﹐深感這部著作至少有以下幾點超拔的長處可鑒照。
第一﹐這部新作以"實體達用之學"﹐來規定實學內涵﹐而沒有限制﹐限定在"格物窮理"這種作為科學技術的物理學層面上﹐也沒有停留於"經世致用"的社會科學領域裡﹐而且超越了"利用厚生"這種產業社會所指向的福利社會的層面﹐深入、擴展、升華到了倫理、哲學、教育等人倫教化的非可視的世界裡。
從思想史、哲學史的深度把握實學﹐提出問題﹐進行分析闡述﹐是本書的根本特征。葛教授明確指出﹐迄今之實學研究﹐大凡不涉及實學思想產生的歷史背景、社會條件和一系列時代相異性問題﹐而隻從一己的立場上﹐以偏見求考實學思想史﹐結果是以偏概全﹐在邏輯上犯不周延的錯誤。這已是葛教授的超卓之見芊撞S?
第二﹐葛先生認為宋明理學與中國實學思想並不絕對對立、沖突﹐而是歷史繼承關系﹐真正的理學思想其實是"理之實"的實理思想﹐其中已內含著實學哲學的深刻內容。這種明晰的思辯﹐亦是一創見。
第三﹐本書超越了從來的實學派僅以自然科學、社會科學為領地的局限﹐躍進到了人文領域﹐並以"事實無偽"、"真實無妄"的實學哲學一以貫之。這裡所涉及到的正是超越現代西方科學局限性的有深意的啟示﹐同時也給以往的實學派學者們提供了一種嶄新的思考方式。不能不說這為學界開拓出了全新的且有教益的思路。對此﹐我再再致賀。
敬頌時安!
韓國柳承國頓首 1994年7月10日
這是韓國成均館大學名譽教授柳承國先生的來信。柳先生曾任韓國哲學會會長、韓國精神文化研究院院長﹐是韓國著名的哲學家。他在北京大學講學期間﹐我曾多次同他討論實學問題﹐他的超識卓見﹐常常令我敬佩萬分。柳先生在這封信中所闡述的三個觀點﹐既是對我和我的同仁的看法的肯定﹐同時也是針對目前實學研究的某些觀點而發。我們以"實體達用"來界定實學﹐從體用結合的高度全方位地說明實學﹐就克服了以往僅把實學看成"科學技術"或者"經世致用"的偏頗之見。把實學與宋明理學的關系說成對立統一關系﹐既承認理學中蘊含有實學成份﹐又承認實學對理學的歷史繼承關系﹐就克服了目前實學研究中"認為實學派與理學派隻是對立、沖突的兩個學派"的簡單做法。從宇宙實體與心性實體的實學哲學的角度來升華實學﹐正是為實學派學者克服"現代西方科學局限性"提供了一種嶄新的思考方式﹐也為構建現代實學提供了新的啟迪。
六、林慶彰教授的來信
葛榮晉教授賜鑒﹕
先生多年來一直在推展實學思想的研究﹐成績斐然﹐實可喜可賀。近日即將刊行之《中國實學思想史》﹐分上、中、下三卷﹐由北宋初至清末﹐兼及日本、朝鮮﹐可說是研究實學思想的集大成之作。對研究宋代以來之學術思想﹐有巨大之影響﹐乃可預期之事。
晚以為實學思想可上溯至先秦﹐將來先生如能再鳩集人力﹐完成先秦至唐五代之實學思想史﹐與這套《中國實學思想史》先後輝映﹐更是一大美事﹐願先生勉力為之。
敬頌
教安!
晚林慶彰謹上 1994﹒7﹒30
這是林慶彰教授從日本九州大學寫來的信。林先生是台灣東吳大學教授﹐是台灣從事經學研究的著名學者﹐多年來積極推動海峽兩岸的學術文化交流與實學研究。在這封信中﹐他稱讚《中國實學思想史》是"集大成之作"﹐這是對我們的鼓勵。實際上﹐我們從事中國實學研究的時間不長﹐功力也不夠﹐有許多重要問題還在探索之中。實學研究在中國也剛剛起步﹐正處於百家爭鳴之時。在這部書裡﹐隻是發表了我們的一些不成熟的看法而已。
林先生在這封信中提出一個重要觀點﹐即主張中國實學應從先秦寫起﹐換言之﹐中國實學的起點在先秦。關於中國實學的起點﹐目前學術界有所謂先秦說、漢代說、唐代說、宋代說和明中葉說等。我主張宋代說﹐《中國實學思想史》就是按照這一觀點寫成的。我認為實學作為一種社會思潮、一種學術派別起於宋代。因為任何一種社會思潮和學術派別的產生﹐都有它特定的歷史時代。中國隻有宋代才具備了實學產生的社會歷史背景和文化背景﹐我在《中國實學思想史》一書的《導論》中作了論証。實學作為一種思想和學術派別雖說產生於宋代﹐但先秦以來儒家所提倡的"重行"思想、明經致用思想、經世意識、"實事求是"等﹐則是中國實學賴以產生的重要思想來源之一。如果將實學的起點上溯至先秦﹐可能會導致實學"泛化"的弊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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