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同學是建資某某學弟. 聰明但莫名其妙. 這是我剛剛回給他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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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回國. 這一封回信似乎回得特別慢. 我在香港的時候, 利用洗澡
和通車的時候, 想著要怎麼理出一個頭緒, 好讓自己回國後可以一坐
下來就開始很順地打起字來. X同學企圖理出一個思想的體系. 我覺
得這是很有趣的. 所以我打算就這一點來回應.
先來談談一件事的 '重要性' 好了. 人們怎麼建立一種重要性呢? 至
少我就知道幾種. 比方說, 撒尿本身不是很重要. 不過如果在我的腳
前有幾隻毛毛蟲, 我就可以決定要淹死哪幾隻而讓其他的能夠茍活,
這樣, 似乎我享受了上帝才有的權力, 於是我說撒尿是重要的, 而事
實上它的重要性是維繫於毛毛蟲的存在. 人是可能創造一些毛毛蟲來
提升他的尿液. 另一種建立重要性的方法是給予它一種神秘感. 故弄
玄虛滿足了假想觀眾的好奇心. 擁有秘密也是能讓自己顯得重要的一
種方式, 這是某些人千方百計想要得到的. 或者, 你也可以這樣創造
一種重要性: 賦予它一種制度和一種儀式, 也給予它一個做這種儀式
的標準答案, 然後它就變成一個恆常存在的現象, 於是其他人可以把
它比作太陽或月亮一般地來研究它, 因為太陽和月亮也是恆常地存在
的.
活在人間重不重要? 當然如果你創造地獄的觀念, 它就頓時地重要起
來了. 易經重不重要? 當然如果你不懂它, 它似乎變成屬於某些其他
人的秘密, 它可能是重要的. 宗族觀念重不重要? 當然如果它被實行
了這麼多個世代, 它是重要的. 仔細想想, 有太多的東西當然是很重
要的. 但我們要的重要性不是這樣的東西. 我們要去除的, 就是這些
'當然'; 我們要創造的, 是 '實然'. 如果一樣東西真的很重要, 我
希望它是實然地重要而不是當然地重要.
現在喜歡談哲學的人還算多, 不過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是把它們當成
生命看待的? 我自己本身是幾乎隨著各種思想而喜怒哀樂的. 我要追
求的是真正重要的東西. 不過我想這太困難. 如果我們先致力於去除
那些假造重要性的方法, 我想是要容易得多. 特別我覺得誠實是很重
要的. 而且, 要對周遭的人坦白, 你才有誠實的可能. 啞巴大概沒有
說謊的可能性, 他當然是誠實的.
如果說我目前能夠有什麼思想體系, 那麼大概就是這樣. 這是我最基
本的態度. 當然我腦中有別的東西, 比方說, 我懂一點醫學, 一點數
學, 一點生物學, 一點哲學, 一點歷史, 還有一些屬於我自己的經歷,
這些東西不會取代我的基本態度, 所以我受之無悔, 能吸收多少就吸
收多少. 那麼, 這些額外的東西, 竟有什麼用處嗎? 我說它給我一種
'看法' (aspect)--引一段維根斯坦的話: I contemplate a face,
and then suddenly notice its likeness to another. I see that
it has not changed; and yet I see it differently. I call this
experience 'noticing an aspect'. 這個東西還可以繼續談下去. 我
說吸收新觀念和建立自己的基本態度是不違背的. 這跟禪有點像. 禪
是一種態度, 它也談空. 不過慧能也說 '第一莫著空'. 他說的空是太
空的空, 能包萬物色象. '迷人口說, 智者心行, 又有迷人, 空心靜坐,
百無所思, 自稱為大; 此一輩人, 不可與語, 為邪見故.'
你引聖經說萬物都是虛空. 我不贊成. 你不了解聖經是怎麼寫成的.
聖經不是一本真理. 它是一本見證. 有許多人寫下他們所感受的以及
他們所看到或聽到的. 每一個 'Book' 都是發生在上帝和某個人之間
的故事. 重要的是那些故事. 不是那些被寫出來的字話. 傳道書是所
羅門王寫的. 他再怎麼稱頌上帝, 再怎麼有智慧, 他畢竟晚年生活太
安逸. 他是歷史上最有錢和有最多太太的人. 你覺得他的人生有意義
嗎? 他會寫出傳道書, 我並不意外. 我對聖經的解讀方式不一定為某
些基督徒認同. 現下大概有兩派解經的方式. 我隱隱覺得我這一派的
想法是比較難被理解, 也比較難去實行的. 要求自己不吃有血的東西
應該是比較容易的. 再談虛空. 這是nihilism. 但即使是尼采也深感
nihilism是可怕的, 所以他趕緊寫了一本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 解決
這個問題. 我想他在書裡所寫的是對的, 人的確是要超越過去, 人應
該是一座橋, 但他尼采本人不知道怎麼去做它, 所以他就瘋了.
昨天晚上我和一個女孩子討論彼此洗身體的方式. 我個人覺得即使是
最細微的東西也應該是有趣的. 沒有什麼東西是虛空的. 不准出世.
我的文筆不好. 請見諒. 就這樣吧.
俊仁. (Jan 20, 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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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X同學
時間: Tue Mar 27 16:15:21 2001
He's de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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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Re: X同學
時間: Wed Mar 28 19:16:26 2001
※ 引述《afon (霸道的溫柔)》之銘言：
: ※ 引述《relief (無題)》之銘言：
: : ??
: 是怎樣?.....搞的好像靈異版一樣......
記得我從前寫過一封給 'X同學' 的信嗎?
他就是前幾天上吊自殺的建中學弟.
前天晚上我著實為他流了幾滴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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