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AnimalFarm (龐泰洛)
看板eWriter
標題[徵文] 記憶的瞬間 - 小程與小胡
時間Tue Sep 8 22:18:13 2009
大白天的,這個少年在屋裡睡覺正睡得香甜。突然一陣敲門聲傳來,讓陷入夢
境中的他嚇了一跳。
他只記得剛剛作的是個很有趣的好夢,若是能讓他再賴個床,他可能還會記得
大部分內容。但事實上,這個房門只是虛掩著,敲門的那個人輕輕一推便進來房裡
。
「小程!小程!」
少年醒了過來,坐起身子。剛剛的夢已然消逝。
舉目所見,只是一間用土磚夯實的葦草屋子。屋子的門是塊用繩索拴在白楊木
枝上的破木板,沒閂也沒鎖。自己身上蓋的,是件毛料還不錯但已相當陳舊的毯子
。
而床邊眼前站著的,是另一個體型比他健壯的少年。
小程瞇著眼睛,看清了此人是自己的好兄弟小胡,隨口呢喃了一聲,便伸手往
那他的手臂上抓去。
他的手一抓上,小胡便感到手臂裡有一股隱藏的力量沿著筋絡上到胳膊,又酸
又麻。小胡一個反手將小程的手掌震開,拳頭握緊,整條手臂弓著讓肌肉一收縮,
那股令人酸麻的力量便消失無蹤。
小胡一個巴掌拍向小程的頭,叫到:「你有病哪?明知道是我了,還對我使上
『氣勁』!」
「我想說你比我壯,這對你來說算不上什麼!」小程咯咯地笑。
「讓我多睡一點吧…我昨天才從商隊回來呢!」小程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接著
從床上坐起。
小胡問說:「夢到了些什麼啊?」
「全忘了。」
「忘了?」
「是啊!都是你叫醒我,我一看是你吵我,就只想給你來個『氣勁』!作夢這
回事,就是你一起床不馬上去想,隨即就忘了。」
「我就不會忘。」小胡說:「夢境或是發生過的事都一樣,我都不會忘。忘了
就太吃虧了。」
「是嗎?要是惡夢,想起就頭疼,我想還是快快忘記比較好…」
仔細一看,這根本也不是什麼給人住的屋子。這間屋子裡最多的物體就是木頭
,是間柴房,而小程剛剛睡的那張「床」,也只不過是一捆一捆木炭箱子堆疊起來
的平台。
他把自己帶來的毛毯捲一捲收起,問道:「對了,你把我吵醒幹嘛?」
「張老爺來了!」小胡興奮地說。
「什麼?他來了?」
「在巷口呢!」
「大恩人來了不叫我?」小程把捆好的毯子往脅下一挾,急忙向外衝去。
小胡也跟著跑出了柴房:「我剛才叫你,還挨了你一記『氣勁』呢!你說這話
還有天理嗎?」
巷子口,出現的是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衣著簡單樸素,由於有點微胖,因此
他習慣的是比較寬鬆的型式。
老者身邊跟著一位五十幾歲的男子,那是老者的公子。
跟在老者後面的是董將軍,他是一位三十歲出頭的青壯將領。軍服採淡青色,
不新不舊,但熨燙得直挺挺,看起來俐落有精神。當然,後面還有一群侍衛。
而一群小孩子圍繞在老者身邊,吵吵鬧鬧。紛紛拿出自己的「禮物」要送給老
者。
說是禮物,其實多半是些發笑的手工藝作品:有拿布包插樹枝作成人偶的、有
用羊毛沾上炭灰畫成字畫的、甚至有把綠綠的饅頭貼上紅棗子當眼睛的…也不知道
這饅頭放多久了。
而說是送給老者,倒不如說是現給他看的心態及成分居多。
也由此看出,老者確實很受這群小孩子喜愛。
他和藹地笑著,耐心聽這群小匠師爭相傾訴他們如何完成自己的大作。
這時候,小程跑了過來。老者特別給他一個微笑,不過,看到他脅下的毛毯,
還是忍不住皺了眉頭,開口問道:
「這不是我軍的軍毯嗎?小程,雖然舊了點,但這是好貨啊!」
小程楞了一下,看看眾人,接著對老者搖搖手。
老者苦笑地說:「不過,我今天已經看到夠多怪東西了…好,說吧!它現在變
成什麼了?字畫?還是刺繡?」
眾人哈哈大笑。不過,小孩子本來就喜歡亂笑。
小程尷尬地搔了搔頭。
同樣是如飛的步伐,這時小胡才跑了過來。他手裡拿著兩個東西,那是他剛才
繞道回房裡取來的。
一個是小程要送給老者的禮物,那是一把羽毛扇。是把羽毛整齊黏成扇面,再
用牛骨製成扇骨,扇輻相當大的一個作品。
「荊州,洪湖的款式。」老者接過手一看:「你跟過商隊了?」
他點點頭。
「我就是昨天才從商隊回來,所以今兒個才睡那麼晚的…」
「小程哥哥嫌我們太吵了,所以才拿毯子到柴房去睡懶覺!」村子裡最皮的韓
家兄弟這樣叫著,惹得那群小孩子又是一陣亂笑。
站在一旁的大公子也笑著說:「小程、小胡都各跟過幾次了。他們都蠻機靈的
,我從去年開始,有時候,有短程的買賣就讓他們跟著,多長長歷練。不過,最遠
只讓他們到荊州,沒渡江。渡江這種的太久,就不讓他們跟了。」
老者點點頭,似乎表示滿意。接著說:「不過,這羽毛是我們這涼州大雁的毛
。我沒猜錯的話,這扇子是你自己做的。而且,做得很用心。」
小程開心地對這大恩人發出燦爛的笑。
「好啦!接下來,讓我們看看小胡另一手藏在後面的這個東西是什麼?」
小胡拿了出來,這另一個東西是個木雕。雕著一隻威風凜凜的大熊,站在石頭
上、或者是木頭上大吼。大概是這個樣子的,因為實際上小胡的手藝也不是挺好,
這木雕多半是撿柴房的木頭,拿柴刀刻成的。
柴刀大又笨重,刻出來的東西不細緻,不過,粗略能看出這是隻熊的形狀應該
是沒有問題的。
「但是…」
這時候,老者喃喃地說:「涼州,沒有熊啊…」
這裡是涼州,敦煌郡淵泉縣。
這天中午,大家在這裡與小孩子一起用午飯。用完午飯之後,老者及其公子、
還有董將軍,到這個小村子裡的廳堂裡談話。
事實上,這位讓孩子們喚作「張老爺」的老者,名字叫張奐。
他是東漢鎮守邊關的最後一位名將,歷任中郎將、度遼將軍等職。從最東北的
鮮卑族、烏桓族,到南匈奴,再到西邊的羌族,張老爺在與他們的戰役中都立過戰
功。
原來,這個村子,收容的是張老爺鎮守邊關這十餘年來,參與大大小小戰役之
中,在戰場中撿回來的戰火孤雛。
這些撿回來的孩子,大多是沒了父母的,也有身體殘缺的。總之,在這涼州兵
團的營地近郊,張老爺給孩子們建屋舍,給他們供吃的,也請先生教他們讀書識字
。
然而,這位孩子們的大恩人,如今卻捲入了東漢末年的黨錮之禍。
「朝廷禮遇我先回這裡收拾舊物,告別故親。」張老爺敲敲滿佈皺紋的手指,
說:
「接下來,我就得回弘農被軟禁了。」
黨錮之禍,是宦官與士人之間的政治鬥爭。而如今朝廷為宦官所掌權,因此,
凡是為士人說情的,一律被歸類為黨人,而張老爺即是犯了此忌,遭免官,降旨軟
禁終生。
「老將軍還能在淵泉待多久?」董將軍是張老爺的舊部,因此平常這樣尊稱張
老爺。
「不長,」張老爺說:「明日太陽升起前就要出發。」
「太趕了吧?」
「御旨嚴峻,我能先回這裡看看諸位,已是皇上念我十餘年戰功,格外開恩。
」他無奈地說著:「只是,現在就是這群孩子讓我放心不下。」
董將軍一個拱手:「無待老將軍交代,末將一定盡力照顧。」
「我想,比較小的孩子,還是讓他們暫時待在這裡,可能就要勞煩你再留心個
幾年。」
「是。」
「至於那些超過十五歲的,也該讓他們自立了。」
董將軍主掌涼州軍務,張老爺的公子則負責商隊經營,因此,在張老爺臨別之
際,小村子廳堂裡的談話,盡是充斥著他對於軍務及商隊這十幾年心血的耳提面命
。
不知不覺,已時近傍晚。董將軍由於還有軍務在身,便先行離開。
在董將軍離去之後,公子對張老爺問道:「對於董將軍提到,是否考慮讓這群
孩子加入西涼軍團的提議,父親怎看?」
張老爺搖搖頭:「他們的爹娘大多死於戰火之中,我不想要他們這些倖存下來
的根苗,又再度捲入戰場上的廝殺。總是希望,這些孩子們能穩定下來,好好過日
子。」
公子語重心長地說:「董將軍是有企圖心的人。」
「這個我知道。」張老爺說:「我也知道他在私底下,並不像在我面前這麼言
聽計從。」
公子不置可否。
「他是在走開啟戰端的路。他與羌人友好,挑撥羌人與南匈奴之間的關係。」
「以夷制夷?」
「沒錯。」張老爺說:「不過,他是有能力的人。舊時代的思維,不一定適用
在接下來的新時代。或許,我也該放手了,讓年輕人去完成他的野心。」
張老爺走出廳堂,在夕陽下沿著村裡的小徑散步著。他看著這一棟棟葦草房子
組合成的一片黃澄澄的村景,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然後停了下來。
「我看,那些比較大的孩子,你還是安排他們加入商隊吧!」
「像是小程和小胡那樣?」公子說:「不過,我們的商隊也不見得是什麼穩定
的營生啊…」
張老爺尷尬地笑著。
「對了!芝兒,順便把小程和小胡叫來吧!我有事跟他們講。」張老爺說:
「順便幫我寫些紙箋吧…」
在燭光下,小程興奮地耍了一套拳給張老爺看,眉飛色舞、左蹲右跳,還差點
把這土磚牆壁轟出了一個洞。
小胡則是靠著極快的腳程與反應,閃過小程的拳路。等到小程使出「氣勁」,
他才硬挨了一記,但仍是面不改色,然後手背以沉雄的力道一推,便把小程震退了
好幾步。
「哈哈!你的『氣勁』使得很不錯。」張老爺開心地對著小程說。
小程受到誇讚,滿臉喜孜孜。
「不過,小胡你雖然不練『氣勁』,可是筋骨的運用和肌力的發揮,你都掌握
得很好。」
張老爺說:
「練武就是這樣的。大道兩旁,各走一方。沒有一定要如何才能變強的。」
張老爺在屋子裡煮了麥茶,請了小程和小胡來一起同坐。對他們來說,張老爺
就像整村孩子們共同的爺爺一樣,逢年過節都會帶禮物來看看他們。有時又撿了小
孩回來,大家也是七手八腳一起照顧。在一起的感覺,就像家人。
而今,張老爺就要走了,他們雖然不完全聽得懂「黨錮」,但也知道他們的恩
人要被關在家裡很久的時間,想到就覺得悶。
所以,在這最後的晚上,能與張老爺聚聚,他們都覺得很高興。
「對了!張老爺您不是有話要對咱們說?」
張老爺聽到這句話,臉色忽然一沉,似是難以啟齒。他緩緩地到桌上的箱子裡
,取出了一疊信封,上面用寫意的書法寫了村子裡每個小孩的名字,將它們拿給小
程和小胡。
小程調皮地拆開了寫著韓家兄弟的那個信封,發現裡頭的紙箋寫著「遼西令支
」四個微微連在一起的大字。小胡看到他偷看,又賞了小程的腦袋瓜一個巴掌。
「這是你們每個孩子的祖籍,你們回去發給他們。」張老爺說。
「那我們自己的可以看吧?」
張老爺點頭。
於是,小程拆開屬於自己的信封,發現裡面寫的地名是五個字:「右北平土垠
」。
他自然地轉頭看小胡的。
這時候,卻發現,小胡的也是寫著「右北平土垠」。
原來我們是同鄉?小程心裡這樣想著,不過張老爺怎麼沒對我們說過?他抬頭
看著張老爺。
這時候,只見張老爺被白鬍子覆蓋的嘴唇在微微顫抖,好不容易,才從口裡吐
出了一句小聲但清晰的聲音:
「我是你們的殺父仇人。」
聽到這句話,小程和小胡一動也不動,兩個人四隻眼睛直盯著張老爺。
「呃,事實上,還是殺母仇人。」張老爺為了緩和氣氛,加上了這句話,不過
似乎沒什麼效果,他們兩個還是發楞。
張老爺開始解釋一段十五年前的往事。
那時,他還在擔任使匈奴中郎將,奉命與鮮卑族作戰。鮮卑從漁陽郡、遼西郡
分兩路南下進攻,漢軍則重兵設伏於上北平郡。
張奐為了誘敵,策劃遼東屬國的盟軍假裝投降鮮卑,約定以放火為信號,合擊
漢軍。奈何鮮卑軍多疑,兩天之內,張奐在土垠縣連燒了七個村子,鮮卑才相信,
改道發兵。最後果然中了埋伏,漢軍大獲全勝。
當放火之時,張奐為了取信於敵,下令軍隊封鎖全村,不讓一個人逃出。
後來,張奐搜尋了那七個村子,在一片焦屍當中,只發現兩名孤兒倖存,而他
們的父母早已不知是生是死。
而這兩個孤兒,便是小程和小胡。
也是因為這件事,張奐深感愧疚,於是,當他因戰功被封為涼州刺史時,才為
這幾個戰場上的孤兒在軍營邊蓋了幾棟葦草小屋,請人來安頓他們。後來才又撿了
越來越多孤兒回來,形成一個小村子。
要張老爺重提這故事,對他來說是萬分艱辛。但是,他仍自覺有對這些孩子交
代其血脈來源的義務。
而直到他說完這故事的最後一個字,他才敢抬起眼來接觸小程和小胡的目光。
張老爺耳裡聽到的,是一陣嗚咽,眼裡看到的,是小程的鼻涕眼淚流滿整臉,卻不
願哭出來,只用扭曲得不成人聲的音調喊著:
「張老爺是個好人…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張老爺殺了我的爸爸媽媽…」
小胡比較堅強,試著安慰他。可是小程卻把桌上的羽毛扇朝地上用力一摔,然
後跑了出去。
張老爺追了出去,只看到他消失在昏暗的夜色裡。
「張老爺,小程比較任性,您請勿見怪。」小胡體貼地說。
「不會,是我對不起你們。」他胖胖的影子,在月光的斜照之下,似是拉長了
,也瘦了。
「小程雖然嘴巴上不說,但是我知道在他心裡,也常常想問自己為什麼沒爹沒
娘?是做錯了什麼?爹娘是不是在哪個地方找著自己,只是沒找著?還是不要我們
了?」
小胡的語氣似乎有點超出他的年齡:「只是,當這個問題真的被觸碰、被揭曉
時,他無法接受吧…」
張老爺苦笑:「我了解,是人都無法接受的。」
「是啊!如果十幾年來不知情的話…」
小胡說:「張老爺請寬心,這種鬧脾氣的孩子很快就沒事的,我去找他吧!」
但是小胡並沒找著。
在隔天的太陽升起之前,張老爺還是沒看到小程。在破曉前夕,朝廷的御使及
侍衛到了敦煌淵泉,而一輛馬車往東出發。
幾天之後,小程回來了。
但是小胡卻不見了。
在往南的商隊中,小程屁股朝著馬頭,躺臥在馬車上。馬車載滿了麥子和核桃
,要載往長江流域,要換些打造刀劍的鐵材及建造城樓的巨木回來。
這次商隊是由張老爺的公子親自領隊。小程起先看到他還有些尷尬,但公子畢
竟是做生意的,長於言談之術。隨口講幾件各地遊歷的趣事,以及拿出幾件珍藏的
名家字畫評論一番,也就引得小程逐漸恢復了笑容。
這時,公子騎著馬,走到小程身邊,朝躺著的他丟上了一封書信。
小程拆開來看,那封信是小胡寫的。
上面寫著…
「程普吾弟:
記得上個月我刻了一隻熊要送給張老爺嗎?你那時候在我旁邊黏羽毛,你看到
,還問我這是什麼?
涼州是沒有熊的。
我那次看到熊,是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看到整個村子和旁邊的森林都變成紅色
。人群張惶失措,動物也驚嚇地跑了出來,有一支很胖的大動物跑過我面前。
我後來從書上才知道,那叫做熊。
我作過的夢,我每個都記得。
我發生的每一件事,我也都記得,即使是嬰兒時候發生的事也一樣。
我想,既然發生都發生了,那就得記得這些事,人生才划算。
我不去商隊了,我想加入涼州軍團。
我雖不是出生於這裡,然而,涼州的記憶佔據了我生命中的大半成分。我對這
裡的葦草房子有眷戀、對這裡的大雁有眷戀、對那些拿毛毯來騙我們換饅頭吃的士
兵有眷戀。
但是,像你能忘記一部分的事情,這樣也不錯。能捨才能得,你能在新的地方
得到一個新的開始。
祝福你在商隊的日子,將武藝更精進。
下次遇見,看你能不能打敗我!
加油!
愚兄 胡軫」
小程鼓起嘴巴,呼了一口氣。將信紙小心地折好,放進了口袋裡面,然後坐起
身,看著天空。
公子還騎在他的身邊,他問公子:「如果我不折返的話,這個商隊的終點會到
哪?」
「江東。」
小程看了看睡在他身邊的韓家兄弟,心想他們幾個如果不那麼調皮,像這樣熟
睡,倒是還挺可愛的。不過,這樣也著實無聊,好像少了些什麼。小程不自覺皺了
皺眉頭…
公子問:「不習慣他們這麼安靜嗎?」
「才不呢!我一想起他們吵鬧的樣子,我頭就發疼…」
「是嗎?那麼把他們丟下車吧!」公子開玩笑地說。
「哈哈!不要,我寧願暫時忍受這一點頭疼。我要記得他們總是吵我睡覺的這
筆帳,等他們長大了再用『氣勁』捏他們的胳膊來報仇。」
商隊繼續朝著南方走,這裡的天空似乎比較沒那麼藍,空氣也潮濕了些。前方
的樹林後,廣闊的江面開展來,閃耀粼粼波光。
小程望向前方,默默、小聲地說了一句:
「那麼,這次我就稍微走遠一點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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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動物一律平等,
但是有些動物比其他的更為平等。
─《動物農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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