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文] 沒有遺體的喪禮 - 敲鐘人

[odolphin (屍體)]

    順著蜿蜒漫長的階梯拾級而上，整座城市安靜地只剩他的腳步聲在迴盪，俯瞰無聲的

人們，面無表情穿梭在生活中，所有的顏色都死去，徒留黑白交織的灰色還活著，抑鬱整

座城市。



    他來到鐘塔的最頂端，平台中間擺了一個巨大的鐘，一個人站在木棒前，那人聽到他

的腳步聲轉過身。他看到一張沒有年齡的臉孔，時而年輕時而衰老，分不出性別的身軀，

隱藏在濃薄的灰色中。



    「請問你是？」



    「名字在這裡沒有意義。」那人的聲音一樣雌雄莫辨，「若你想稱呼我，正好我專職

敲喪鐘，你就稱呼我敲鐘人吧！」



    「你為什麼敲喪鐘？」



    「我在哀悼。」



    「哀悼？為誰？」



    「為我。」敲鐘人深深地注視他，「你看，那是我的喪禮。」



    他驚訝，「你還活著，活生生地站在這裡，呼吸每一口空氣。」



    「不，我已經死了。」敲鐘人堅持著。



    「那麼，」他決定提出他的疑問，「為何你會認為你死了？」



    「時間，它扼殺我每一秒的生命，讓每一秒的我都成為過去，我跑不贏時間，它讓我

消逝，最終不復存在。」



    「但此刻的你還活著，你站在這裡就是最好的證明。」



    敲鐘人沒有說話，再敲了一次鐘，「第十一下。」整座城市的灰色開始流動，慢慢地

圍繞鐘塔，敲鐘人看著進行中的喪禮，「你看這個喪禮如何？」



    「莊嚴又肅穆，每個人所流露的傷心多麼動人。」他實在不願意將「讚賞」形容在喪

禮上，但他實在忍不住偷偷讚賞那喪禮井然有序的進行，沒有哭喊吵鬧、沒有冷淡漠然，

有著恰到好處的哀淒。



    「是嗎？」敲鐘人不置可否，「那你認為禮堂中的棺材裝得是什麼？」



    他愣住了，不知該如何回答，他看了看敲鐘人，又看了看喪禮，他搔搔頭，「棺材是

裝著死者的遺體，對我來說，你是活著的，那棺材必然不是裝著你，但你認為自己已經死

了，那麼你似乎不該出現在這裡，所以你的問題令我困惑，我沒有答案。」



    「青春。」敲鐘人的聲音微微顫抖，「那口棺材即將埋葬我的青春。」



    他沈默了，昨日的他坐在小酒館中，與朋友們談起往日的美好，傷感著不再回來的年

少輕狂。年少的他們認為還有許多可以揮霍，現在的他們認為揮霍太多的年少反而不知那

是多麼的珍貴。



    「我聽說青春會留下刻痕證明它曾來過。」他的記憶在耳邊悄悄地提示他。



    「你說的沒錯，這的確是青春會做的事情。」敲鐘人再度敲響喪鐘，巨大的聲響飄盪

在灰色的街道中，地面的人們全回頭仰望鐘塔，平靜的臉孔透露狂喜，「但是它留下太多

的刻痕，重疊交錯，都模糊了。」



    「模糊了。」敲鐘人看著他，又重複一遍。



    他看著那口棺材下葬了，人們一邊唱著詩歌、一邊用剷子將泥土撥進墓穴中，泥土漸

漸形成土堆，用塵土掩埋屬於敲鐘人的棺材，完成儀式的人們沈默地離開喪禮，一個也不

剩。



    「結束了。」他嘆息似地說道。



    「還沒有結束，還有最後一個儀式要完成。」



    「鋪上鮮花？」他注意到沒有任何遺族幫敲鐘人在墓碑前擺上鮮花。



    「不是。」敲鐘人一個字一個字的唸道，「是第十三聲喪鐘。」說完，立刻敲下那第

十三下喪鐘。



    「不！」他阻止，卻來不及。



    就在鐘響的那刻，黑色火焰瞬間從敲鐘人的腳底竄起，火焰包圍敲鐘人的全身，敲鐘

人露出他踏上鐘塔後的第一個微笑，包圍鐘塔的灰色注入火焰之中，注入的越多火勢也更

加的猛烈。



    他看到敲鐘人張開口，來不及抓住任何隻字片語，凶猛的黑色火焰吞噬敲鐘人，隨著

身影的漸小，火焰也跟著轉小，終至不見，沒有任何灰燼。



    人們的歡呼立即炸開，熱烈地慶祝，彷彿長久以來的壓抑只為了此刻的盛事，籠罩城

市的灰色死去，鮮豔的彩色復活了整座城市。



    但他無法加入其中，因為鐘塔的樓梯消失了，就像是這個鐘塔理應就是現在這個樣子

，不曾有過任何樓梯。



    他試圖跨過欄杆，打算從鐘塔外爬下去，但是恐懼讓他跨不出那一步，最後抖著身體

縮回腳。他坐在地上苦笑，沒想到在敲鐘人消失的那刻，他居然有了懼高症，真是太荒謬

了。



    發白的臉看向絢爛明亮的城市，如同陽光般的刺眼，讓身在冰窖中的他感到諷刺，他

想著這些人們的笑容何時消失？當他敲起第一下喪鐘時？



    是的，他會用喪鐘詛咒這一切，直至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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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egozentriker:這篇很好看耶 節奏控制得恰到好處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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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mindycat:這個故事讓我有點難過呢~很直接的情緒節奏..
推 loneblackcat:喪鐘呀 哀悼自己的失去的青春
推 alibooda:友情推~
推 abow0120:好看~發人深省!為逝去的青春哀悼
推 Melody1340:喜歡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