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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午時尚有一刻,地上的影子卻已經短到看不見了。 大熱天的,斷龍寨寨主裘千歲卻是站在自家大門的銅柱前,一動也不動。 「明日午時,與君一談;盤龍事宜,盼有共識。」 將柱子上的十六個字覆誦了一遍之後,裘千歲心中卻仍是千頭萬緒。 十六個字分成兩行,外觀宛如原本就在柱子上一般,沒有任何鎚擊的痕跡或是刻痕,深淺 隨筆劃寬度而不同,字體流暢如行書。 彷彿像是用手指按上去的。 發現的時間是昨夜。 沒有署名。 「印象裡,我的仇家之中並無人有此等高深的陰柔指力,字句之間又是針對山下的盤龍村 ,難不成,是他們請來的打手?」 思索片刻,裘千歲仍是不知何人所為,不過想想自身實力以及數百寨眾,自己其實也無須 害怕。 「無論是誰,敢挑釁我裘千歲,縱使你有三頭六臂,只要進到斷龍寨一步,便是有命來, 無命回。」 一個時辰前。 「年輕人,你就真的這麼想死嗎?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兩名男子緩緩步出盤龍村的小酒肆,一個是身材強健面貌剽悍的中年人,另一個則是外貌 平凡,眼神卻散發出無比自信與正氣的年輕人,兩個人各自拿著一壺酒邊走邊喝。 「墨大哥,你就對我這麼沒信心嗎?」 「你要一個人獨自應付『金刀太子』裘千歲跟斷龍寨裡全部的人,鬼才會對你有信心啦 !」 姓墨的中年人說完,拿著酒瓶就往嘴裡猛灌,年輕人笑笑的不多說,也跟著喝了一大口。 中年人看他臉不紅氣不喘的跟著自己猛喝,卻是將剛入嘴的一大口酒給吐在地上,順便咒 罵了幾句。 「呸!你看看你看看!我說飛老弟啊,你沒事幹麻去惹什麼斷龍寨?盤龍村會變成現在這 個狀況根本就與你無關,何必替這些懦夫強出頭呢?」 年輕人也不說話,只是一直微笑著喝著手中的那壺酒,直到把最後一口酒喝完後,停下腳 步,回頭看著來時的路,中年人不明就裡,也只好等看看年輕人要說些什麼。 「墨大哥,從這裡往回看,你看見了些什麼?」 此時兩人正好走在要上斷龍寨的路上,中年人回頭看去,最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山下的盤龍 村,雖然已有點遠,但依稀仍能分辨出孩童在村中嬉戲的身影。 「還能有什麼,不就是盤龍村嗎?」 「那麼,你手上拿的是什麼呢?」 「不就是酒瓶囉?你要說什麼就快說,別兜圈子了。」 不過才問第二個問題,中年人已有些不耐煩,趕緊催促年輕人說出他心中的想法。 「呵呵,先不說村裡那些小孩們的未來,我知道這個你一定沒興趣,就來說說這酒吧!你 覺得我們倆剛買的這壺酒滋味如何?」 「喉韻綿密深長,腹中暖意持久,口感卻是十分冷冽清甜,是壺以稀世好水才能釀出來的 好酒,不過要是我來釀啊,那絕對比這好上十倍不只!」 看見中年人拍著胸脯,一付自信滿滿的樣子,年輕人忍不住笑了出來。 「噗哈哈!墨大哥還真是有自信啊。可惜,你忘了剛才酒肆老板有說,斷龍寨準備截斷泉 水水脈,用來販賣牟利嗎?要是以後連水都要跟斷龍寨買才能使用,那麼酒肆老板還會有 充足的水源可以釀酒嗎?」 「這……。」 中年人一聽到這個話題,也只能沉默以對,確實如年輕人所說,斷龍寨準備獨占水源用以 販售牟利,一但連民生用水都不夠用,像酒這種生活非必需品,勢必是會率先放棄製造。 「更何況,我只是去跟他們談談而已,不會有什麼危險的啦。」 「跟盜賊頭子講道理,你真是個瘋子!算了,不理你了!你愛幹什麼就幹什麼吧,到時候 金刀架上脖子了,就不要怨我沒勸過你!」 撂下這句話後,中年人便自顧自的往一旁的樹林走去,年輕人也沒說什麼,只是笑笑的嘆 了口氣,便兀自步上前往斷龍寨的道路。 午時,斷龍寨演武場。 裘千歲一身錦衣,雙手負於背後,就站在演武場的遠端,魁武的身軀自然而然散發出王者 般的氣息。 沒讓裘千歲久等,年輕人神色自若的從寨門外走進,手上還拿著剛才喝完的那瓶酒壺。 一見是個素未蒙面的年輕人,手裡又拿個酒壺,裘千歲眉間不由得跳動了一下。 近年來已少有人單槍匹馬獨闖斷龍寨,來之前還喝酒的就更少了,但看他的臉色始終是微 笑以對,加之以那對隱隱含著奇特光芒的眼神,裘千歲不敢過於大意,便以十分有禮的態 度詢問對方來歷。 「年輕人,昨夜是你在我寨中留下那十六個字嗎?」 「不錯,是我。」 「你可知,這是挑釁我斷龍寨的行為?」 「寨主誤會了,我只是不想打擾寨主以及各位兄弟們休息,又想約個時間與寨主見面討論 事情,才出此下策,絕無挑釁之意。」 「若無挑釁之意,為何不留姓名?」 「我只是個無名小卒罷了,留了姓名,寨主肯定不會想理會我的,不如不留,與寨主見面 的機會還比較高一些。」 裘千歲此時眉頭一皺,想不到這小子還真是來談事情的,看他只有孤單一人,屆時就算一 言不和,自己也是穩操勝券,不如就先聽聽他說些什麼。 「說吧,你想和我談什麼?」 一聽裘千歲開口,年輕人也就單刀直入,直接切入重點。 「我想要你解散斷龍寨,放蟠龍村一條生路。」 「解散斷龍寨?你憑什麼?」 面對突如其來的要求,裘千歲只覺得可笑,一個看起來一無是處,頂多是有點神秘的年輕 人,站在斷龍寨的演武場裡,面對我裘千歲以及三百名寨眾,憑什麼要求我解散斷龍寨? 「憑道理。」 「嗯?」 「平時向盤龍村強行收取財物,已經對村民們造成很大的負擔,您卻又將水源截走打算賣 水牟利,即使是盜匪也應留有餘地,您這樣不覺得太過分了嗎?」 「過分?哈哈哈哈!」 「您這是在笑什麼呢?」 原本被年輕人天真言論逗得很開心的裘千歲,卻被這一句森冷的問句給中斷了笑意,這句 話除了極度的冷靜之外,還有一種不可違抗的力量存在。 「你問我笑什麼?我在笑你的天真!我是『金刀太子』,在這裡我就是天!他們向我進貢 是天經地義,何時輪到你這不知哪來的小子說話了,嗯?」 「你不是天,你只是個人,不要再用暴力欺壓善良的老百姓了,你們有健壯的身體,可以 去做正當的生意,比如說開個鏢局之類的,為什麼要做這些傷人的事呢?」 「我已經不想再聽你說了。你們,把他給我剁成肉醬,送到村裡去,讓他們看看違逆我的 下場是什麼。」 話一說完,裘千歲便要走回寨中,嘍囉們拔刀正要衝向前之際,天上忽然傳來破空之聲。 「咻!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十支細長的木箭幾乎同時射穿十名最靠近年輕人的嘍囉的腳板,就這樣把他們的腳釘在地 上,頓時哀號聲不斷,同時天上仍不斷落下箭雨,每一支都精準的射中了嘍囉們的腳背, 霎時之間,演武場裡一陣慌亂。 「別慌!先找掩護!」 裘千歲一邊忙著穩定軍心,一邊抬頭仔細搜尋箭雨的來處,這才發現盤龍山頂站著一個人 。 一個用一條弓弦便能射出數十支箭的中年人。 箭,是一根根以手指施加內力所磨出來的樹枝。 而且,全都沒有箭羽。 「嘖!我就知道這小子一定會搞砸,跟土匪頭子談道理,不是傻子就是瘋子!」 「百里神弦?小子!你跟墨蒼雲是什麼關係?」 手持一條弦,以人為弓身,如此明顯的特徵,裘千歲當然不會認錯,峰頂之人,便是百里 神弦墨蒼雲,也就是與年輕人一起喝酒的中年男子。 「他只是我一個一起喝酒的朋友。」 「無論如何,先叫他別再射了!」 年輕人舉起雙手向墨蒼雲揮了揮,墨蒼雲這才停止放箭。 由於多了意料之外的威脅,裘千歲不由得重新評估起對方的實力,自己雖不至於被墨蒼雲 所傷,但畢竟也是如芒在背。正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不如誘其單獨決鬥,若能讓他 敗得心服口服,盤龍村勢必不敢再造次。 「你叫墨蒼雲躲在暗處傷我手下,分明是別有居心,竟還敢說要與我談道理?」 「裘寨主,這完全是誤會,我也不知道他會這樣的。」 「別說什麼誤會,事實擺在眼前,你要是真有種,就跟我單獨戰一場,我輸了,就照你意 思解散斷龍寨;你輸了,就把命留下!」 「既然裘寨主盛意拳拳,我只好奉陪到底了,請。」 請字一出,場上空氣頓時凝重起來,附近的嘍囉們很識相的扶著受傷的人退開,讓出一個 約十丈大小的場地。 裘千歲與年輕人在場中僵持著,兩人都在揣度對方的實力。高峰之上,墨蒼雲也在觀察著 年輕人,雖說昨夜已親眼見識過其剛柔並進的純陽指力,但實戰能力如何仍是未知。 「飛老弟,就讓老哥我瞧瞧你的真本事吧。」 一刻之後,裘千歲決定打破沉默,先行出招試探對方。驀然,人已飛奔而出,不過三步, 金刀刀尖已至年輕人的面前。 「好猛的刀。」 語氣雖是淡然,眼神卻始終未曾離開過裘千歲,語出同時,身形輕移,避開金刀剛猛刀勁 。只見刀勁過處,地面出現三寸深的刀痕。 輕易避過自己的快刀,裘千歲心中不免有些詫異,畢竟自己所用之金刀並非是一般的大砍 刀,而是屬於輕薄鋒利的破風刀,配合自身刀法之迅捷,少有人能看清這一刀的走勢,更 別說是毫髮無傷的避過了。 雖是驚訝於年輕人的速度與眼力,但裘千歲畢竟是打滾多年的老江湖,一招不能得手,那 就用綿密的攻勢步步進逼。心念一動,金刀刀法便順勢使出,不讓年輕人有喘息餘地。 年輕人見刀勢連綿,也不急著破招,步法順著刀勢移動之際,暗暗記下裘千歲金刀運法。 約莫一刻鐘後,年輕人似是已經破解金刀刀法,在金刀刀勢尚未到位之前,左手手指已輕 彈刀面,卸去裘千歲所施之勁力。勁力既失,刀勢難成,金刀頓時遲滯,裘千歲面色鐵青 ,只得暫退。 「不可能!這小子與我交手才不過短短一刻鐘,難不成就摸透我金刀刀法的走勢了嗎?不 行,我斷龍寨數十年基業,不能就毀在這毛頭小子手上!」 心意既決,收刀入鞘,裘千歲功力急催,頓時四周塵沙飛揚,氣充銀袍。 年輕人見其運起絕頂功力,也收斂起笑容,右手劍指窺天,左手劍指貫地,金雞獨立,準 備接下裘千歲的必殺一擊。 忽然,風停,人影一躍,三道刀氣完全封住年輕人的上中下路,避無可避便無需再避,年 輕人右手劍指橫空劈下,三道刀氣瞬間被破,但金刀與排山倒海的掌氣已來到年輕人的面 前! 年輕人的眼神,卻仍是充滿自信。 瞬間一道指力自下而上擊中金刀,刀身反轉之際,裘千歲被迫停頓,再一瞬間,年輕人握 住金刀,人影交錯後,寂靜無聲。 過了一會兒,又或許是過了很久,裘千歲終於開口。 「告訴我,你的名字。」 「你真的這麼想知道嗎?」 看著年輕人自信的微笑,再摸摸胸前那道被刀背擊中的深紅色的瘀血,裘千歲默默的點了 點頭。 「我叫黨亦飛。」 「黨亦飛……,是嗎?還真是沒聽過呢。」 「我就說吧。」 「不過我想,聽過的人,肯定不會忘記。」 黨亦飛一聽裘千歲所說,便燦爛的笑了。 「哈哈,是啊。」 看了看山頂上對著自己揮手的墨蒼雲,又補充了一句。 「我也覺得一定是。」 (完)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40.117.98.87
sitdzc:名 09/02 18: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