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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古龍
提交者 : 蕭熾 于 北京時間 16:17:50 09/01/97:
－－－我看古龍－－－
記得看的第一本古龍小說是楚留香系列的《蝙蝠傳奇》，當時立即被其深深吸引，
看完后又看數遍，覺得真是大開眼界：武俠小說還能這樣寫，有意思！這位古龍先生
也是一位大俠！馬上又去或借或租，將楚留香看了個遍，接下來又看陸小鳳、白寶玉、
李尋歡等人的悲歡離合，一時間眼花撩亂，如醉如痴，又聽聞古先生已有四十余部小
說的高產壯舉，于是公然宣稱：金大俠既然已金盤洗手，今后就只看古先生寫的小說
了！待得聽聞古龍已經過世，不禁嗒然若失。
不過等我再讀過几部小說后，隱隱感覺不妙，似乎覺得有些．．．有些什么呢？
說不上來，待得再看十余部之后，這感覺終于明了，雖然我想拒絕這份明了，但我終
于承認自己．．．上當了！不錯，感覺就是上當！
古龍在為某些作品所作的序中曾言：“現在的武俠小說應當求新求變！”看到這
一句的我，當時和《鹿鼎記》中那對“晦明禪師”崇拜得五體投地的澄觀老和尚一樣，
不禁歡喜贊嘆：“善哉，善哉，古先生他日必得那個什么波什么羅什么戒！”于是欣
欣然地跟著古先生在他的作品中新上新下，變來變去，覺得過癮，好看！可是等看到
后來，才發現古龍先生的“新”只不過是對傳統武俠小說及新派武俠小說中的寫作風
格及語言新了一把，把我所熟悉和認同的那些極富中華傳統文化魅力的仿文言文的語
句一下“新”成極富歐美文學特色的一句一段和酷似港台連續劇台詞的、飽含現代氣
息的人物對話﹔“變”則是對武俠小說中行俠仗義、除暴安良的主題變了一番，把中
國古代那些小則為弱者伸張正義，大則為百姓鞠躬盡瘁的大俠英雄變成了一些喜歡醇
酒和美女、一天到晚為世界和平而泡小妞、破大案的古裝００７！
當然，這也是一種“新”和“變”，而且，我不否認，古先生也由此新出了一種
新形式的文藝作品（姑且叫它作“新新派武俠小說”，區分于以金庸、梁羽生等作品
為代表的新派武俠小說），變出了几部成功之作。但是，我也要說：古先生的新和變
就只有這么點東西，除此之外，還有什么呢？而這樣的新和變，會有什么樣的生命力
呢？
我看古龍的這些“新新派武俠小說”作品中有三大致命的“臭虫”：武功的描寫、
人物性格的刻畫和情節的合理性。
首先，武功的描寫不用我多說，古先生在“武”字上想象力的缺乏應該是人所共
知的吧！倘若他能做到的話，我想他也不會總在小說中寫下“昔年某某某和某某某那
多姿多彩、驚天地、動鬼神的一戰”之類的語句，甚至連他最為成功的《多情劍客無
情劍》中最引人注目的李尋歡與上官飛虹的那場“世紀之戰”也不會虎頭蛇尾地一筆
帶過了﹔
其次，在對人物性格的描寫上，古龍几乎到了一種非常公式化、甚至很幼稚的地
步。這絕不是惡意的攻擊，而是我內心對古先生的感覺。
記得曾有網友一針見血地指出：古龍筆下大約有三類女性，一類如蘇蓉蓉者，溫
柔可人，且又性格開放，但卻面目模糊．．．說她們“面目模糊”是因為這些女性在
很多地方極其相似，毫無個人性格可言，根本可以互換，或者可說根本就是一個人。
其實，古龍筆下許多的男性又何曾不是如此？最明顯的例子便是楚留香和陸小鳳，他
倆之間的區別我看只有一點：陸小鳳比楚留香多了一個能呼吸的鼻子和兩撇長得象眉
毛的胡子。再將他倆的性格與其他人相比，也不難發現，几乎古龍筆下所有的大俠英
雄們不是好酒風流如楚、陸，便是孤傲無情如西門，同時他們還有一個共同的特點：
他們總是沒多少朋友。而在反面角色的描寫上，這種公式化更加明顯。很多與書中大
俠作對的反面人物都是一付面孔：儒雅英俊，彬彬有禮，聰明絕頂，而且似乎對醇酒
美女的鑒賞和喜愛也都挺有品味，很懂得享受，如原隨云、王憐花、金九齡和方玉飛，
等等，等等．．．初時我看了只覺莫名其妙，同時也有些不滿：古先生老是用這樣的
人物和故事來糊弄我們，好象有些太哪個了吧！我還有另一個感覺就是：這些俠客們
的生活中似乎只有酒、女人、練劍和破案，別的還有什么？說句激烈的話，古龍的小
說給讀者帶來的不是金大俠書中常見的豪氣萬丈、慷慨真實的英雄形象，而是一付酒
氣沖天、晦暗頹廢的浪子模樣。后來我有幸拜讀了古先生的一些朋友寫的一些回憶錄
式的文章，看了他們對古先生生前一些事跡的記述，才恍然大悟：原來古先生很多時
候寫的是自己！古先生喜歡喝酒，因此他筆下的人物不是好酒貪杯，便是嗜酒如命﹔
古大俠本性風流，于是他書中的俠客也是倚紅偎翠，艷福齊天。如此，如此，這般，
這般．．．
也許古龍先生認為自己的江湖閱歷十分丰富老到，應該將自己的一些事跡和愛好
寫入書中以教育諸位小蝦，這本無可厚非，也沒人管得著。可是，一而再，再而三地
以自我為中心，創造面目相似的角色，編寫陳辭濫調的情節，讓讀者徘徊在自己所醉
心的虛無世界里，就不怕讀者厭煩么？這不是一種幼稚又是什么呢？
其三，關于情節的合理性和可信性。
在這一點上，古先生和金大俠的確是不能相提并論，雖然古龍在每部作品中都極
盡云山霧罩之能事，每本書寫得昏天黑地、一波三折。前一秒眼前還是個大活人，后
一秒就不知被什么玩意兒整得沒了氣﹔今天某個人還是你的好朋友、好兄弟，明兒你
就嚇然發覺出賣你、暗算你的陰險小人正是他。剛開始看這樣的武俠小說，的確覺得
很有趣、很興奮，可是看多了呢？這寫的是中國古代社會民眾的生活么，是中國古代
英雄豪杰的俠義么，是武俠小說么？我怎么總覺得象冷戰時期蘇美間諜戰的情景呢？！
況且，古龍只顧得寫盡“奇詭”二字，卻不免犯了新奇與合理不能兼顧的毛病，很多
書中的某些細節就連他自己也無法自圓其說，只好搬出諸如“易容”、“龜息”、
“忍朮”之類的慣耍東東來，或是虛晃一招，草草收兵。
我相信很多朋友在閱讀武俠小說時，會和在下一樣，喜歡將自己代入書中，取代
書中的男主角或女主角，就和玩ＲＰＧ游戲一樣。這實在是作者和讀者兼知的一種樂
趣（金大俠就曾在《鹿鼎記》后言中表示對某些不愿代入此書的讀者的抱歉），然而，
在閱讀古龍的小說時，我卻不曾有過這樣的樂趣，不是不愿，而是不行。不知其他朋
友有無成功？
當我看金庸小說時，書中每個情節的變化都令我為之牽挂，每個角色的生死都使
我為之心動，而每部小說的男女主人公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更是我始終不能忘懷的，
換言之：我已認同并融合在金大俠所虛構的武俠世界中。而我看古龍小說時，那完全
歐美風格的短句和極具西方驚險推理小說神韻的情節，以及書中人物那些ＶＥＲＹ
ＶＥＲＹ現代、開放的言辭與舉動，始終就無法讓我融合進去，自然也無法令我感動，
其實說白了就是╴╴古先生編的那些事我壓根就不相信！不過也有例外，《歡樂英雄》
這一部小說倒是令我為之感動過，因為不但小說中許多的情節和對話都是那么幽默詼
諧，那么富有生氣，充滿了對生活和生命的衷心熱愛，而且其中對郭大路、燕七、王
動和林太平四個人物之間單純而又特殊、親密并且信任的真摯感情的描寫的確引人入
勝。我個人認為，這才應該算是古龍最為成功、最為成熟的作品，可惜就這么一部！
以上是在下的一些個人意見，如有哪位大蝦不服，盡管出手，咱們比划比划，在
下在此恭候大駕。（小二，算帳！小蝦我閃人嘍．．．）
蕭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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