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英雄之死
──論上官鼎《沉沙谷》之情天恨地
作者：葉洪生
現代文藝筆法與傳統說書之矛盾
但畢竟《沉沙谷》仍不能算是一部完美的作品。它的缺點與優點互見，不但是新、
舊筆法技巧夾雜運用，而且分段之「現代」亦足足領先古龍十年！
上官鼎此書寫於一九六一年；當時除陸魚之《少年行》是獨冠「新型武俠」名目而
外，與上官鼎小說同稱「新穎俠情」者有司馬翎、古龍等人。但以表現手法而言，
沒有人能「新」得過上官鼎！
──他是台灣第一個用敘事詩體或一句話、一個詞分段的「新派先行者」。
──他是台灣第一個全面將說話人與道白內容分開、自成段落的武俠作家。
──他也是台灣最早用現代文藝筆調、詩化的語言創作武俠小說者之一。
儘管他的小說分段不合文學規律，儘管他的文字修養尚不及同時期的陸魚；但他運
用現代「意識流」手法卻頗具創意，技巧堪稱圓熟。如《沉沙谷》第四章寫凌霜姥
姥觸景生情的聯想、第十七章寫陸介兄妹重逢時回憶童年往事、第廿章寫白芒道長
幽居屆滿之際追憶恩師教誨、第廿一章寫任厲神智錯亂、第卅五章寫陸介與姚畹再
度相逢的心理變化等等，皆靈活多變，搖曳生姿！
然而在其創新的同時，也承襲了舊派「獨白說書」的老毛病（如朱貞木之《羅剎夫
人》），書中人亦擅「學舌」轉述故事；與金庸可謂無獨有偶了。筆者並非意味「
獨白說書」一定就不可以用，但要用得節制、適當。像司馬翎《劍神傳》寫天鶴真
人追述武林秘辛及鬼母冷婀詐騙無情公子張咸兩折，就藉一旁聆聽者之反應，將大
段「獨白說書」切割開來；且層次井然，恰到好處。
惟上官鼎不同，他們是兄弟三人集體創作，一主二輔，水平參差不齊；故而所用三
大段「獨白說書」，就頗有高下之分。其中以第九章「話中套話」最糟（按：原刊
本向例皆以一兩句分段，竟多達數十段之譜）；第十四章稍次，亦冗長難讀；第廿
四章則有顯著進步，蓋運用一人說書、一人插話的交錯手法敷陳故事情節，即順暢
多矣。
類似這種優劣互見的「落差」問題，另如文筆忽好忽壞、書中人物張冠李戴、時序
錯亂不一等等，癥結亦在於「三人行必有矛盾焉」！以致減損了本書的文學價值，
非採「修正」主義辦法則難以傳諸久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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