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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羅七絕第一章 柳殘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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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言人:水龍吟 發言時間:04/23/99 0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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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羅七絕 第一章血淚迷離 巧逢奇緣 柳殘陽著
這是一個蕭條的晚秋薄暮,清溪水冷,蘆花飛絮,黃葉飄墜,寒鴉
噪林,銜山的夕陽,給大地抹上了一筆憂鬱的色彩……
遠處。飄來一縷愁怨而低徊的蕭聲,在這苦澀的黃昏夕照裏,嬝嬝
散播,如泣如訴,令人聽來,柔腸百結。
循著簫音尋去,隱約可見,在一株枝葉禿落的大樹旁,有一個約莫
十餘歲的孩子,正在吹弄著一管白色的玉簫。
秋風瑟瑟中,這孩子卻僅穿著一件襤褸的夾衣,一群乳羊,正依偎
在他身旁,一切都是顯得如此與平靜安詳。
歇時,那孩子停止了吹簫,將頭輕輕的抬起,他那張清秀俊逸的面
龐,散發出一種逼人的光輝,令人懷疑,這世上竟有如此面目姣好的孩
子?
他有著黑白分明的雙眸,眼角微微向上挑起,雙眉斜飛入鬢,厚薄
適中的嘴上面。有著一隻挺直的鼻子,偶爾一笑,如春花初放,綻露出
一列如編貝似的牙齒,使人只覺得這孩子美極了,美得,毫無瑕疵。但
是那雙如朗星也似的瞳眸中,卻有著一股冷冰冰的光芒,而且眉宇嘴角
,彷彿含蘊了一些超出他年齡的世故之態……
此時,他凝視著天邊的餘暉,意態落落的站了起來,輕輕走進羊群
,摸摸這頭,又撫撫那頭,臉上微微露出一絲笑意,但卻笑得如此真摯
,好似天下之大,只有這群羊兒,才能予他以心靈深處最大的慰藉!
晚風中,忽然傳來幾聲蒼老而微顫的叫喊…﹁維少爺,維少爺.﹂
孩子一聽這聲音,立即高聲的答應著,急急趕著羊群,消失於蒼茫
暮色中。
天更黑了,陣陣的寒風,額得分外悽涼,一條黃泥小道上,蠕動著
兩條人影,這正是那身世坎坷為人牧羊的孩子,他攙扶著一個衰老微駝
的老人,隅隅而行。
那老人緩緩移動著顫巍巍身軀,輕嘆一聲道…
﹁唉!自老爺與夫人去世後,我身體越來越不成了!少爺,夫人臨
終時,將你託付與我,但我這老骨頭成年又多病…………你福伯老了!
不中用了!這些日子真苦了你,﹂說到最後,老人語不成聲,竟咽嗚起
來………
孩子兩手抱定老人,輕語道…﹁福伯,別這樣說,維兒年幼…不能
讓夠你老人家享晚景之福,已是於心難安,這些卻是維兒的罪過﹂老人
聽了他的話,不由心裡激動,將一顆白髮皤皤的頭,緊緊的貼著他的小
臉,老淚縱橫,深深的嘆息不已………。
原來,這孩子複姓濮陽。單名一個維字,父親是個落第秀才,兩年
前一病不起,未幾母親亦撒手長逝,留下這孤苦的孩子,飽受著族人的
欺凌!嘗盡了人世間的險惡,只有義僕朱福,忠心耿耿,毅然肩負起撫
育孤雛的責任。
朱福平日以砍柴度日,但因年邁體衰,時常臥病,維兒雖然稚弱,
卻生具傲骨,性情崛強,不願平白受惠於人,替對鄰富豪張百萬家牧羊
,以微薄所得,奉養義僕朱福,老小二人相依為命,受盡生活和環境的
煎熬,造成了他沉默的性格與無比的毅力。
老小二人慢慢走到一間破落的茅屋前,推門而進,祇見屋內放著一
張殘舊的八仙桌,桌上點著一盞小小的油燈,供著一方木牌,像是什麼
人的靈位?桌旁放著幾條木板凳,椅上掛著兩頂破斗笠及一把柴斧,除
此以外,一無所有,真可稱得上是家徒四壁。燈光隨著牆隙透進的冷風
在搖曳不定,顯得屋子裡特別空蕩、悽涼,老人安頓維兒在桌旁坐下,
逕自向裡屋走去。
一會兒,端出一盤鹽菜和兩碗小米熬成的稀粥,擺在桌上,招呼維
兒使用,自己卻坐在維兒對面,那張皺紋滿面的臉容,映著微弱的燈光
,慈祥的看著默默吃飯的維兒,屋中顯得分外寂靜。
﹁咦!福伯,你怎麼不吃呢?﹂維兒忽然抬頭,看著朱福面前那碗
原封未動的粥。
﹁啊:我不餓,好孩子,你可吃得飽啊:﹂朱福顯然是在掩飾著心事
,他心中想…
﹁只剩有這兩碗粥了,我怎麼忍心吃呢?﹂
﹁那,我也不想吃了……﹂維兒一見老人不吃,賭氣似的把碗一堆
,怔怔的坐在那裏不響。老人一愕,忽見維兒兩隻大眼睛裏,滾動著兩
顆晶瑩的淚珠,卻強忍著不便他掉下來,老朱福終於明白維兒想著什麼
,一把抱著維兒,老淚縱橫的哭了起來,咽嗚的道…
﹁好孩子……我吃……我吃……。﹂
正在這爺兒倆愁雲慘霧,不可開交的時候,房門忽然﹁砰﹂的一聲
被人踢開,老少二人正自愕然一驚,一個聲如破鑼似的嗓子,罵道…
﹁媽的,小雜種,你家老子花錢雇你放羊,不是叫你天天吹什麼鬼
簫,你看著,小羊走失了一頭,老子看你怎麼交待:﹂
這時,二人才看清,說話的原來是東家張大戶的管家,人家背地卻
管他叫﹁括皮嚴二﹂的嚴管家,這人長得一吋獐頭鼠目的猥屑像、仗著
張大戶的三姨太是他表姑,拉上了一點裙帶關係,竟堂堂正正的做起大
管家來了,平日亂嫖狂賭,又專會揩油,閒時專找下人發威,其架子推
得十足,下人們只為是頂頭上司,誰也不敢開罪與他。
老朱福一看是這位先生,不禁強顏推笑的走向前去,哈著腰說道…
﹁二先生,別生氣,請先坐下歇歇。﹂
﹁歇個屁,你家的小雜種把老子的羊放去了,你看怎麼著?﹂
﹁二先生,請你老就發慈悲吧,饒他一遭吧……﹂
﹁什麼?饒他一遭?員外問起來,莫不是疑心咱私下拿去賣了?﹂
這個括皮,翻著老鼠眼,叉著腰,口沫橫飛的直吼!
維兒這時一口怨氣再地無法忍受,猛的踏上一步,指著括皮道…
﹁你不要對我福伯這般,作威作福,丟了羊你說要怎度辦,賠你就
是。﹂
﹁好呀,小雜種,老子要扣你工錢:﹂
維兒被口口聲聲的小雜種叫得無名火起,一伸手,拿起桌上粥碗,
﹁呼﹂的一下便丟了過去,這碗粥,竟完全送給這位大管家消受了口那
嚴二正在神氣活現的發威,冷不防一口黑忽忽的東西直奔腦門。慌忙中
用手一格,已是不及,只聞得﹁噗嗤﹂一聲,一碗稀粥,潑得一臉一身
皆是,燙得大管家隻腳直跳,大叫…
﹁反了,小雜種,你……你………。﹂
不待說完,二個快步,街上前去,一手抓著維兒衣領,左右開弓就
是兩個巴掌,可憐維兒小小年紀,何曾挨過重打!不禁慘叫一聲,滿口
鮮血直噴,昏了過去。
老朱福一見,頓時猛衝上前,一頭直撞在嚴二肚皮上,一面哭成道
,﹁你……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我和你拚了﹂
嚴二冷不防被撞,登、登、登退了兩三步才站穩,一時心頭火起,
飛起一腳,就向老人胸口踢去,老朱福被踢得一個跟斗翻倒,即刻閉過
氣去。
嚴二一看,才曉得自己闖下了人命,一楞之下,不由鼠眼連翻,毒
計頓生,只見他急忙的走向桌邊,拿起油燈,毫不遲疑的向那草房牆根
一點,秋日苦旱﹁風高物燥,不一刻就風隨火勢,呼呼的燃了起來,嚴
二哼了一聲,頭也不回的急急從門口溜了回去。
這時,屋內煙霧迷漫,伏在桌邊的維兒,被濃煙嗆得猛咳了起來,
這一咳,才自昏痛中驚醒過來,不禁為眼前的情景驚呆了。
他怔了一瞬,才領悟出這是怎麼一回事?放眼一看,見老僕朱福也
昏倒在牆角,不由猛撲到他身側,惶急的搖看老人肩頭,哭喊道: ﹁
福伯,醒醒啊!醒醒啊﹁福伯…,…﹂老人被濃煙一嗆,再經維兒一搖
一推,不由也甦醒過來。隨著猛咳了起來,一見眼前火光熊熊,煙霧迷
漫,不禁驚得猛一起身,但胸口忽感劇痛異常,一陣甜腥味,直湧喉頭
,忍不住﹁哇﹂的一聲吐出滿口鮮血,四肢百骸彷彿散了一樣,一點也
便不出勁來,不由頹然又倒在牆邊。
這時火勢已越燃越旺,四鄰也隱隱傳來了人潮的喧嘩聲及急促的鑼
聲,維兒急得滿頭大汗,拖著老人沉重的身子,拚命的往外拉。
﹁不行了,乖孩子………咳咳!你……你……快逃命吧……咳.……福
伯,…福伯不行了……﹂,老人.痛苦的抽搐看,身子被煙火嗆的強烈
的扭曲著。
﹁不!福伯……咳咳……維兒不要一個人逃……維兒……不……﹂
維兒也語不成聲的嘶喊著……。
老人再度的睜開那已散了光的雙眼,嘶啞的喊:
快走……別忘了,…,濮陽。…:濮陽……家只有你……你……一個根
了……你將來……只要記得福伯,咳咳……我就滿足了……咳…、快走
吧……孩子……咳……莫忘了嚴二……那狼心狗肺的東……西。﹂說到
這裏,老人一揮手,掙脫了維兒抓在肩上的雙手,猛一頭就碰在牆上!
可憐這個忠心一世的老僕,竟落得如此悲慘的下場……
維兒驚駭的愕在那裡,嘴裡對喃喃的唸著:
﹁福伯……維兒忘不了……福伯……﹂一股火苗朝他捲來,撲在他去上
燃著起來。他才悚然一驚!就地一滾。猛的跳起來,強按著悲憤的心情
,向外面衝去。這時,四面火舌徒伸燃得嗶卜亂響,炙熱難耐,根本就
無隙可出。
但此時竟發生了一件奇事,原來維兒放在桌上供牌邊的那管玉蕭,
這時竟自發出一層淡濛濛的光華,火勢在三尺之外,即被擋住,而無法
再進,維兒心中一喜,不暇思索,疾竄過去,順手抄起玉蕭及父母的靈
牌,三腳兩步朝倒塌之處猛衝而出,仗著有寶蕭護身,果竟被他衝出層
層圍繞的火海﹁饒是如此,衣髮已被燃焦,顯得狼狽不堪。
維兒一衝出火場回頭一望,只見怎個屋宇已完全被大火包圍,外間
早已崩塌,維兒望著血紅而炙熱的火舌,心如刀劃,腦子裏混沌沌的一
片空洞,在這一剎那間。什麼都變成模糊了,一任過往的人群大聲喧嚷
,鑼聲、水聲響成一片,這些,像是隔得他太遠了,太遠了……好似根
本和他沒有開係似的。
維兒兩眼發直的望著被火光染得通紅的夜空,宛如泥塑似的,兩行
的淚水緩緩沿著雙頰流下,順手一抹,觸動了剛才被嚴二打踵的臉頰,
一陣刺痛!才將他那縷失去的意識拉了回來。
他一想到嚴二,那對眼角微微上挑的俊眼,不覺發出兩道冷竣的怨
毒光芒來!假若有人此時瞧見他眼中的神情,誰也不會相信這骸人的眼
神,會自一個年僅十餘歲的孩子眼中透出!
維兒撫著手中的玉簫和雙親的靈牌,臉上痛苦的抽搐著,回過頭來
,看了看那茅屋最後一眼,此時已早成了灰燼;那裡又埋沒了他僅有的
親人福伯!和他辛酸的一段童年……。維兒暗一咬牙,頭也不回的忍著
滿身痛楚,向那無窮無盡的黑暗,蹣跚茫然而去……。
背後,嘈雜人聲仍然不斷的傳來,不知是他們沒有注意,抑是裝著
不見,沒有一個人能給這悽楚的孤兒,以一聲最低限度的撫慰!
張大戶那座巨宅的樓上,自一個窗戶,微露出一張狡猾猥褻的面孔
來,他望著對面的火光,滋牙一笑……
這是嚴二,他好似頗為得的意這手滅絕人性的傑作,當然,他不知
道尚有一個火海餘生的孤兒,未遭劫難。風在狂嘯著,天空的烏雲在翻
滾,暗淡的下弦月也深深的躲進了雲層,彷彿,他也不願見這人世間殘
酷的悲劇。
這是一座險竣聳拔的高山,絕壁如削,渺無人跡,四周寂靜異常,
只見山頂雲霧環繞,只有呼嘯的山風,和偶而傳來的幾聲猿啼,劃破了
這寂靜的氣氛,一條銀色匹練似的瀑布,自山頭下注,匯成一條清溪.
,泊泊的婉蜒而下………
在一株古松之下,有一個捲臥著的瘦小身軀,微微的顫抖一下,隱
約尚傳出一陣低弱的呻吟,和急喘的呼吸,好似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似
的……
稍隔了一會,那潺弱的身軀,又艱辛的向條山溪蠕蠕的爬了過去,
剛到溪邊,就見他將一顆頭顱完全浸入水中,然後抬起頭來,長長的吐
了一口氣。
原來,這人正是那歷經變故,身世淒涼的小維兒!
只見他如玉似的面孔上有著一抹豔麗的紅暈,那明亮的雙眸,這時
也黯然無光!似是身有重疾………
昨夜,他僥倖自那熊熊烈火中逃出…腦海中一片混沌,充塞在他心
靈中的,只有仇恨、悲憤,與那不可名狀的哀傷,他自幼孤苦伶仃,而
今,殘忍的命運,竟然又攫去了他那唯一的親人─福伯。他悲哀的想著
…
難道上天連一點點的幸福都不肯賜給我麼?為什麼人與人之間竟是
如此的不公平?為何人們要如此去欺凌一對孤苦無依的老人和孤兒?
迷惘中,他腦海裏又掠過童年一幅幅美麗的景象…﹁哦!那是我美
滿的家……他想著……父親平日最愛維兒,老穿著一襲長衫,文縐縐的
,他老人家平日裡將我抱置膝上,親我、撫我……臉上的皺紋笑的那麼
慈祥,他教我讀書,又教我吹簫,那簫是祖傳之寶,是千年寒玉做的,
我學得很快,爹總是讚我聰明無倫;母親,啊:她老人家是多麼慈愛,和
父親一樣,兩鬢卻霜白了……她那麼愛我,每天給我好多吃的,玩的…
…怕我凍著,又怕我穿得大多……維兒笑了,這是多滿足的笑啊……﹂
他站起來,仍高低不平的向前走著。
繼而一幕傷心往事也爬上心弦…﹁那是,一個狂風暴雨之夜,父親
自外蹌踉回來,滿身酒氣,第二天就病倒床上……他不再抱著維兒玩了
,整天只叫我坐在床前,背書、吹簫給他聽……終於有一天早晨……
﹂維兒想到這裏,臉上一片悽然:﹁娘忽然放聲大哭,叫我快去,啊─
多可怕!父親面色鐵青,雙眼上翻,嘴唇不住扇動。﹂他斷續的說道…
﹁維兒……維兒……爹不能陪你了,爹要去了……別哭,乖兒……
要孝頂你娘…爹在上天也……也會保佑……你母子……﹂﹁爹死了,娘
好像變了個人,她痴痴的瞧著爹的遺物,要不,就是抱著我痛哭…她頭
髮更白了,更顯得龍鍾衰老!﹂
﹁自爹死後,家中開始有了些叔伯們到家來吵鬧,要我們母子及朱
福搬走,他們摔東西、罵人、還打福伯!﹂
維兒眼中,閃遇一片怨毒的光芒|﹁娘只好帶了我及福伯,住在那
間茅屋中,我聽爹的話,孝順娘,福伯也時常安慰她,但維兒太命苦了
,娘不久也去世了,撇下我一個人去了!她要我好好做人,做一個有志
氣的人!她與爹都會保佑我的……﹂
﹁此後祇有與福伯度著淒涼困苦的日子,…但昨夜,那可恨的嚴二
,他竟又奪去了維兒僅有的一點溫暖。﹂想到這裡胸中頓時一陣瘋狂的
憤怒!腳下驀然一個蹌踉,便昏了過去………他醒來時,發覺身在這寂
寞的深山裏,而且,又已是第二日的黃昏了。
只覺得身上酸痛不堪,腦中也嗤嗤作晌,頭昏目眩………
原來,維兒自昨夜出走後,漫無目的的專撿人稀少的山路疾行,既
受驚恐,復遭風寒,走了一天,自己也不知到了何處,終於支持不住,
而倒趴在這山溪之傍。
維兒喝了幾日溪水後,腦中稍為清醒了幾分,這時才覺得不但冷,
而且更感覺肌腸轆轆,才憶起自己已經一日夜粒米未進,但舉目四望,
除寂寂的深山和齊脛的野草外,竟毫無一樣可資果腹之物,一泄氣,頭
又是一昏,差點又失去了知覺。維兒心中暗忖道…
現在已日影西斜,走又走不動,若倒在這裏,難免被野獸吃去,義
僕的大仇誰人去報?但肚子又餓得難受,無奈之下,一狠心,捧起泉水
來,盡情的喝他個夠,好歹先將肚皮填滿再說!
維兒正在伏身飲水之捺,忽見溪底扛光一閃!起先倒末注意,還當
是夕陽餘暉,但隔了一會兒,卻又見紅光連閃!這次他才注意了,正在
納悶,卻見奇事出現了,原來水底下竟冉冉的昇起來一株色澤鮮紅的果
子!只見此果無花無葉,下面卻有一枝小指粗細的莖在支撐著,此莖亦
做鮮紅色,那枚株果,約有小兒拳大,甫出水面,即異香四播,香味才
一入鼻,維兒即覺得一身炙熱退了不少,加以肚子餓得慌,也不管此果
有毒無毒,一把就摘了過來往嘴中一塞,剛一入口,即皮破汁出,,果
汁順喉而下,維兒只覺得香洌異常,甘甜已極,像是一種極醇的烈酒,
未果一落肚,轉眼一看,那溪中的果莖,本來尚鮮紅欲滴,但此時卻已
完全變為枯黃色,且逐漸沉入溪底。
維兒心裏,正覺有趣,驀然感到體內又逐漸發熱,血液流行加速,
漸漸覺得連那件破衣裳都有些穿不住了,身體像火燒,又像要漲裂一般
,全身經脈噴張,血管都凸了出來,真是難過已極,全身皮膚毛孔尚淡
淡的冒出一陣水氣,黃豆大的汗粒,也一顆顆往下直淌!這般奇熱,炙
得他在地上翻滾不已,兩眼瞪得似欲噴火,嘴角在痛苦的抽搐著,喉頭
不由得發出陣陣呻吟………
正在此時,突然聽到一陣極為悽厲,冷峻的笑聲,自遙遠的山頂,
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疾若迅雷的移了下來。嘯聲才一入耳,維兒就好像
中了魔似的伏在那裏,渾身不能動彈…而且神智更加恍惚起來。他那裏
知道,這正是江湖武林中,黑白兩道,人人聞聲膽落,含有極強魔音氣
功在內的﹁奪魄嘯﹂。
只見嘯聲驟停,一條白色人影,快似飄風的速度.,飛快的自一數
十丈高的絕壁,電射而下!這人身著一襲白色長衫,個子修長,一付文
生打扮,站在蕭蕭的夜風裡,真是瀟洒不群,飄逸已極,但一看他的臉
孔,不禁使人倒抽一口冷氣,只見他臉,和他那件長衫一樣,而且,死
板板的毫無表倩,貿然一見,活似了從墳墓裏爬出的死人一般!只見他
輕輕的,好似只跨一步,就自兩丈外移到了昏倒在溪旁的維兒身邊,這
時,他那以冷漠而精光四射的眼睛,向維兒全身,默默的察看了一遍﹁
他迎空一嗅,再附手在維兒臉上一探,好似受到了什麼驚恐一般,全身
悚然的震了一下,注目著著維兒,口中輕輕唸道…
﹁唉!天緣!天緣!這千載雞遇的紅蘿仙果,竟給此小娃兒吃了!
﹂言罷不由喟然長嘆。
此刻,維兒更痛苦的又在地下抽搐了一下,這白衣秀土頓時一驚,
疾伸食、中二指,略一恍動,就點遍了稚兒全身的三十六處大穴,真是
好快的手法!
然後,見他將維兒扶起來,手掌抵在他背心,不一會…只見一樓絲
絲的白氣自他掌心冒出來,維兒在昏迷中,只覺得身上痛苦突減,背心
有一股熱氣傳了進來,引著體內那股衝突四散的熱流,頂著全身經脈、
穴道,極褸重的運行了一週,全身頓覺一輕輕,痛苦消失,忽而背後又
透進一股極冷的寒氣,冷得維兒全身直抖,彷彿掉進了冰窖一般,上下
牙床不禁得得的戰慄起來,這股冷氣,又順著全身穴脈運行了一匝,維
兒只覺得全身舒泰已極,活似飄飄欲起,,不禁輕輕的睜目一瞧,不由
得他駭然失色,但維兒的天賦深厚,又比一般人鎮靜得多,雖驚卻也不
懼,他默然的望著那毫無表情的白衣人臉上,和白衣人那雙冷漠的眸子
互相的瞅著,忽而,白衣人冷停了一聲,聲音是如此冷竣,不禁使維兒
混身一震,倏然,白衣人極快的一伸手,呼的一下將維兒舉了起來,淡
漠的道…
﹁我要把你掉下這個絕澗,你怕不怕?﹂白衣人說著,又向絕壁前
走了兩步。維兒一見,此絕澗之深,何止百丈?一片迷濛濛的深不見底
,但他一咬牙,也冷冷應道…
﹁摔吧|大不了一死|﹂白衣了彷彿十分驚異這句冷然的話,會自
一個年僅十餘歲的孩子口中說出,一垂肩,又輕輕的把他放下,維兒臉
上一片漠然之色,好像未被適才那種死亡的陰影所駭住似的。
白衣人眼中微掠過一種奇異的神色,那麼快速,一閃就過去了。那
是得到了深切的知音時,才有的一種興舊的眼神,白衣人此時正凝目望
著那西邊的殘霞,心中低低的在叫著…
﹁多像我啊:像我年輕的時候,也是那麼冷漠、孤傲…………﹂
維兒站在地上,望著這面色慘白毫無表情的白衣人,心中忖道…
﹁他為何老望著那暗紅的天邊?啊!是了,難道他也有一段傷心的
往事?﹂維兒正在暗中猜疑,忽而,那冷漠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孩子,你喜歡我嗎?﹂白衣人的眼睛!這時竟有著一種難以使人
相信的柔和與慈祥的光輝,維兒一觸著這眼睛,好似得到了無盡的溫暖
,那眼神裏,有著他久已失丟的一些東西,一種慕孺之感,油然而生,
好似這面孔嚇人的白衣人竟與他有著一種極為親切的緣份似的,不禁由
衷的點了點頭道…
﹁喜歡:﹂
﹁你不怕我駭人的面孔嗎?﹂
維兒道…﹁我不怕:﹂
﹁為什麼不怕呢?﹂白衣人有些意外的問。
維兒抬起頭,輕吁了一聲,道…
﹁世上有許多人,儘管他們有著一張偽善和姣好的面孔,可是他們
的心如同蛇蝎!你雖然面孔蒼白可怖,我知道你的心好,你雖然不認識
我,但卻為我醫病。﹂
白衣人略為激動的撫著維兒的髮梢,輕輕的道…
﹁好孩子,你懂得太多了…………這些話,不應該從你這小小的年
紀的人的,其說出來………﹂說及此一頓,又道…
﹁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做我的徒弟嗎?我教你學武藝﹂維兒一聽,俊眼
裡不禁射出一股驚喜的光芒,訥訥的道…
﹁我願意,但只怕我太笨,學不好,辜負了妳的好意!﹂白衣人一
聽,高興已極,大聲道…﹁乖徒兒,還不跪下拜師父麼?﹂維兒聞聲忙
的撲在轆上一連就通、通、通的叩了幾個響頭,白衣人朗聲一笑,扶起
了維兒,大喝一聲…
﹁走!﹂,將維兒向脅下一夾,微一長身,呼的一聲,已凌空拔起
五六丈,如馭氣飛行般,電閃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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