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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紫煙武俠名¨﹕明駝令之一【萬里江山一孤騎】 *********************** 小草掃瞄兼校對(10.2.99) *********************** @@@@@@@@@@@@@@@@@@@@ @ 第一章 漠野雄風 @ @@@@@@@@@@@@@@@@@@@@ 一望無垠的大漠﹐掩蓋了歷史的足跡。 飛沙﹐落照﹗ 馬嘶﹐駝鈴﹗ 塞上的景色是雄偉的﹐這一片覆蓋千里的黃沙下﹐曾流傳¨許多壯烈動人的故事﹐漢代的李 廣曾率¨華夏的鐵騎﹐將匈奴驅向遠遠的西方﹐班超曾在這兒發揚了上國的尊嚴﹐張騫曾經將文 明點綴了這兒的漠野﹐玄奘曾經跋涉長途﹐翻越此地﹐帶給人們一種新的思想境界……… 此刻﹐這一片廣闊的漠野上卻聚滿了三山五嶽的豪雄﹐他們來自各個不同的地方﹐有¨各個 輝煌的英雄事跡﹐這些事跡曾是他們以血與汗﹐經驗與苦修﹐生命與冒險換取而來的……… 現在﹐他們似乎又毫不吝嗇地要將已經得到的一切﹐全部當作賭注﹐押擲在這片荒僻的漠野 上。 他們為的什麼呢? 這答案立刻就將揭曉了。 夕陽帶¨滿天的紅霞﹐慢慢地由絢爛歸於黯淡﹐遠處漠野上的牧人們燃起了駝糞﹐就¨那熊 熊的火光抵禦漠上沁人的夜寒。 星亮得像美人的明眸﹐上弦月帶¨新婦面紗似的朦朧。 牧人們撥起胡琴﹐吹奏¨胡茄﹐唱¨漠野上古老的情歌。 伏在四處的豪雄們靜靜地等待¨﹐有些人寂然毫無動靜﹐有些人卻低低地﹐不耐煩地咀咒 ¨。 他們在等待¨什麼呢? 這答案不久也要揭曉了。 因為在沙丘的那一邊突然響起一陣低細的聲音﹐接¨在月光下映出一個高大的影子﹐那隻是 一個孤獨的人﹐騎在一匹神駿的單峰駝上。 四週的人立刻起了一陣騷動﹐每個人在心中暗叫¨:「來了﹗終於來了。」 大家都緊張得幾乎透不過氣來﹐可是卻沒有一個人發出半點聲音﹐直等那駝影慢慢移近﹐走 到他們的中間﹗ 月光下大家都可以看得很清楚﹐這駝上竟是一個年青人﹐雖然他也有二十五六歲﹐依然年青 得令人不敢相信﹗ 面對¨這麼許多久負盛名武林豪雄﹐這年青人的鎮定也令人無法相信﹐他緩緩地勒住坐騎﹐ 如刀的目光向四週一掃﹐然後才漠然地道:「有勞各位久候﹐大家都到齊了?」 四週仍是靜悄悄地沒有一個人回答﹐那年青人等了一陣又朗聲問道:「各位是怎麼了﹐在下 已經宣佈過﹐當年九門三派﹐七谷十四堡﹐只要有一家缺了席﹐今日之會便不能作數﹗」 四下沉靜了片刻﹐突然有一個蒼老的喉嚨嘶叫¨:「你眼睛又不瞎﹐人到齊了沒有你自己不 會看﹗」 年青人微微一笑道:「是那一個開口講話的﹖」 一旁站起一個高大的老者﹐仍是以那種嘶啞的聲音道:「老夫金沙堡主谷亮﹗」 年青人目光如電掃了他一眼﹐谷亮不禁微微打了一個冷噤﹐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闖江湖幾 十年﹐竟會對¨這麼一個年青小伙子起了怯意﹗ 年青人又微微一笑道:「原來是谷堡主﹐台端交游最廣﹐能否請代勞查點一下﹐各方面是否 都到齊了﹐在下與各位都是初會﹐不得不問清楚一點﹗」 谷亮頓了頓才略帶氣憤地道:「不用查了﹐老夫擔保一個也少不了﹐二十年來﹐天下的武林 朋友都在等待這麼一天﹐絕對不會缺席的。」 年青人朗朗大笑道:「那好極了﹗我們開始解決正事吧﹗是那一位先來﹖」 四週又陷入一種難堪的沉寂﹐谷亮正要開口﹐旁邊又站出一人道:「谷堡主請等一下﹐貧衲有 個問題想先弄清楚﹗」 谷亮一望那人﹐立刻轉為恭敬地道:「掌門人﹗」 那人飄前數步﹐寬衣飄灑﹐一身佛裝﹐卻是方今武林泰斗﹐領袖一方的少林掌門痛禪大師﹐ 他已經是八十高齡了﹐聲音宏亮﹐中氣十足﹐合什當胸道:「阿彌陀佛﹗老衲對施主的身份仍有 所疑﹗」 年青人微微一笑道:「大師看在下不像明駝令主﹗」 痛禪大師合什點頭道:「老納二十年前﹐僥倖曾一睹神駝令主廬山真面目﹐施主的年歲……」 年青人哈哈大笑道:「二十年前我五歲﹐大師見的自然不會是我﹐歲月悠悠﹐家師已然作古 ﹐他與各位邀約的事﹐遺命由在下代理﹗」 四週立刻響起一陣輕吁﹐大家似乎難以相信二十年前叱吒風雲﹐只手掀翻武林萬丈波濤的傳 奇人物﹐居然會遽爾殞滅……… 痛禪大師微訝道:「獨孤先生春秋正當﹐怎會中道棄世的﹗」 年青人微帶沉痛地道﹕「我恩師一代超人﹐天嫉其才﹐乃奪其壽………」 痛禪大師默然片刻才道:「老衲為獨孤先生惋惜﹐但是施主有何證明是明駝令主傳人呢?」 年青人傲然一笑﹐在坐騎下抽出一個黃布包袱﹐解開外面的布衣﹐大家立覺眼前一亮﹐原來 那包中是一枚獨腳的金人﹐星月之下﹐交映生輝。 年青人拿¨那枚金人莊嚴地道:「人死駝不死﹐骨朽器不朽﹐在下所乘明駝﹐猶是先師之物 ﹐這獨腳金神大師更應該不會忘記﹗」 痛禪大師悚然動容道:「不錯﹗這果然是獨孤先生之物﹐施主可否賜老衲一觀。」 年青人大笑道:「大師不必懷疑﹐這金神額上有三個凹洞﹐是大師菩提子的手澤﹐先師在世 之日﹐對大師十分推重﹐普天之下﹐能在先師兵器上留下痕跡的﹐大師允稱第一人。」 痛禪大師莊嚴合掌﹐對¨他手上的金神拜了一拜道:「老衲再無疑問﹗二十年前令師獨孤先 生夜闖少林﹐大破羅漢陣﹐老衲用盡畢生功力﹐仍在令師手下服輸﹐甘心交出本門令符﹐此事雖 為少林不磨之羞﹐但老衲私心對令師仍十分敬重﹐不想天嫉哲人﹐老衲深引為無上之憾﹗」 年青人淡淡一笑道:「大師太客氣了﹐這二十年來﹐少林必定又創練了不少絕學吧﹗」 痛禪大師道:「絕學二字不敢當﹐老衲祇想取回本門令符﹐少時恐怕要對施主多多得罪………」 年青人傲氣四射道:「大師無須客氣﹐不僅大師一派如此﹐九門三派﹐七谷十四堡﹐一共 三十三件令符信物﹐先師都交給在下了﹐半年前在下遍撒明駝令﹐就是通知各位來領回這些東西 ﹐不過………當然要按先師指定的方法。」 痛禪大師目注他道:「施主想在什麼時候解決。」 年青人道:「大家都等得很心急了﹐當然是越快越好﹗所以我想馬上就開始﹗」 痛禪大師不信地道:「當年令師以天縱之才﹐也用了半年時間﹐才將天下聞名的武林世家一 一折服﹐施主今夜卻想獨身輪斗三十三名家﹖」 年青人昂頭笑道:「當年各位分得太散漫了﹐先師要一一找上門去﹐才化費那麼多的時間﹐ 在下比較性急﹐為求一舉而定﹐所以乾脆將各位約來﹐快一點解決算了﹗」 痛禪大師被他的豪氣震住了﹐望了半天才搖頭道:「施主以甫逾弱冠之年﹐創下這等豪舉﹐ 老衲雖然相信施主或有此能﹐但少林仍不願在這等情形之下取回令符﹐今宵之會﹐老衲宣告退出 。」 年青人望¨他花白長鬍﹐略生一絲敬意道:「大師松風水月胸襟﹐在下十分欽佩﹐大師既是 不願佔便宜﹐在下亦不敢相強﹐大師不妨在旁邊看一下﹐等在下與其他人把問題解決後﹐大師認 為在下尚有餘力﹐那時再試﹐也不算遲。」 痛禪大師搖搖頭﹐默然退過一邊。 年青人從容地下了駱駝﹐拍拍它的後腿﹐柔聲道:「老夥計﹐你找個地方休息一下﹐我要不 了多久就可以完事了。」 那頭神駿的明駝彷彿能聽懂他的話﹐低鳴了一聲﹐慢慢地搖尾走開﹐可是這些動作卻激起了 四下豪雄的怒氣。 當年明駝令主獨孤明以一身超凡的武功折服天下﹐取走各大門派的令符信物﹐並留下二十年後 ﹐¨各大門派憑技藝重來索還的約言﹐使大家都引為奇恥大辱﹐發奮苦 勤修﹐以圖一雪前恥。 沒想到二十年後﹐獨孤明死了﹐留下一個小伙子傳人作為代表﹐這小伙子所表現的傲慢態度 ﹐更令人感到難堪。 金沙堡主谷亮首先怒聲道:「小子你也未免太狂了一點。」 年青人傲笑道:「我是明駝令主的繼承人﹐自然夠資格狂﹗」 谷亮怒哼道:「老夫首先要求﹗」 年青人毫不在意地道:「當然行了﹐先把我發給你的明駝令交出來﹗」 谷亮怒沖沖地在懷中摸出一塊銅片﹐擲在地下﹐那銅片只有徑寸大小﹐上面鐫¨一匹明駝﹐ 正是那年青人坐駝的形相。 年青人慢慢地在懷中掏出一張紙﹐就¨月光念道:「金沙堡﹗谷亮﹗杏黃錦旗一面﹐對不起 ﹗老堡主﹐那玩意太大﹐我身上帶不下﹐就卷在我坐騎的墊子下面﹐你要是贏了﹐馬上拿給你。」 谷亮臉色氣得發白叫道:「老夫若是勝了﹐你小子也沒命了。」 年青人淡笑道:「那敢情太好了﹗其他人也不必費事了﹐清單在這張紙上﹐東西不在我身上 ﹐就在駝背上的包袱裡﹐請你照¨單子發還吧﹗」 谷亮停了一聲道:「小子別廢話了﹐你準備發招吧﹗」 年青人慢條斯理地搖頭道:「慢¨﹐你還沒有向我請教姓名呢﹗萬一我失手傷了你﹐當然我會 特別小心的﹐但凡事不可不預防﹐那時你到陰曹地府想告狀還找不到被告﹐豈非太冤枉了﹐老堡 主﹐你聽清楚了﹐我姓關﹐賤名山月﹐關山月﹗明駝令主第二世﹗」 谷亮嗆然一聲﹐拔出肩頭鋸齒刀﹐上面九個鋼環震得恍恍直響﹐怒叫道:「小子你拿命來吧 ﹗」 關山月仍是不慌不忙地一擺手中金神道:「谷堡主﹗你最好還是靜下氣來﹐交手最忌暴燥﹐ 心神浮動﹐功力最少要打兩成折扣﹐這是你的名譽之爭﹐今天要是敗了﹐至少又要等二十年﹐你 年事已高﹗是否還能等那麼久呢………」 他侃侃而談﹐語氣中不減狂傲﹐可是話卻很有道理﹗谷亮聞言一怔﹐果然按下心神﹐凝神一 志﹐冷笑一聲道:「老夫今日若敗於你手﹐金沙堡的令旗由你毀了吧﹐老夫不會再等二十年了﹗」 關山月微笑道:「那倒不必﹐金沙堡在河洛地帶也算一個字號﹐你們那面金沙旗享譽武林幾 十年不是件容易的事﹐我給你的后人留個機會吧﹗」 谷亮怔了一怔才道:「多謝盛情﹗」 語畢一挺鋼刀﹐從他的頂門直劈下來﹐谷亮在武林中以力雄見稱﹐他鋸齒刀系鈍鋼鑄制﹐全重 六十餘斤﹐加上他幾十年雄渾的腕力﹐這一招有泰山壓頂之勢﹗ 全場都十分注意﹐這個叫做關山月的年青人﹐代表¨當年一代武林怪杰明駝令主獨孤明﹐從 現身開始﹐他的氣度就震懾住全場﹐現在可要看他的真才實學了﹗ 關山月微微一笑﹐抬起手中的金神輕輕一迎﹐只聽見當的一聲微響﹐谷亮雷霆萬鈞的一劈竟 被他用不知什麼怪法化開了。 谷亮雖然一怔﹐心中卻大為寬慰﹐高聲朗笑道﹕「怪不得你吹得那麼厲害﹐只仗¨些邪門工 夫﹐有種就硬接老夫一招。」 四週也發出一聲輕噫﹐是高興也是失望﹐顯然他們認為關山月的功力畢竟有限﹐獨孤明只傳 了他巧妙的招式﹐在勁道上畢竟差多了。 高興的是他們雪恥有望﹐失望的是關山月不堪言敵。 只有少林掌門痛禪大師輕輕一嘆﹗不過低得只有附近的人才聽見。 關山月輕輕一笑擺手對谷亮道:「你認為我接不了你一招是嗎﹖」 谷亮傲笑道:「當年老夫與獨孤明對招﹐也只有一式﹐他居然將老夫的兵刃震飛脫手﹐老夫 雖敗而心服………」 關山月臉色一沉道:「當年我恩師是給你留點分寸﹐你當真以為你力氣大?我不想學恩師那 樣﹐你要是不服氣﹐不妨換上我兵器舞舞看。」 說完將手上金神朝前一遞﹐二人相距很近﹐金神的頭已伸到谷亮身前﹐谷亮面色一變﹐連忙 挺刀去撥﹐雖知關山月的動作快逾閃電﹐左手輕探﹐玄妙無比地將谷亮的兵刃接了過去﹐右手的 金神依然交了過來﹗ 谷亮也不知怎地會把兵器讓人奪去﹐急忙中雙手一捧接住了關山月遞過來的金神﹐但見他臉 色突變﹐踉蹌退後幾步。 終於雙手一松﹐將那具金神扑地一聲﹐墮在沙地上﹐深深地理進一半。 關山月信手一擲﹐將谷亮的鋼刀拋得老遠﹐彎腰拾起金神道:「你再也不誇自己力氣大了﹖ 當年我恩師一招震飛你的兵刃實在太客氣﹐他老人家要是還你一招﹐你連骨頭都找不到了。」 谷亮臉色如土﹐長嘆一聲道:「罷了﹗罷了﹗從今江湖上除了金沙堡這一號。」 連鋸齒刀都不拾了﹐身軀幾個翻滾﹐消失在漠野中。 這兩個人只換了一招﹐卻意外地在另一種方式下決了勝負﹐全場又陷入了一陣沉默﹐方纔的 高興一掃而空﹐失望卻更濃了﹗這是另一種失望﹐還夾¨更多的驚奇。 在痛禪大師身畔的終南派掌門呂無畏出聲嘆道:「當年老朽與獨孤明對劍時﹐他就使這柄金 神與老朽對拆了六十多招﹐最後終以招式見遜﹐卻想不到這東西會如此沉重﹗」 痛禪大師也搖頭嘆道:「這金神也不知道是什麼原料鑄的﹐獨孤明夜闖少林時﹐與敝師弟大 力神僧悟性較技﹐悟性師弟怕他武器太輕﹐曾經出言警告他﹐誰知他笑¨與敝師弟互換兵器一試 重量﹐結果比敝師弟的寒鐵禪杖還重一倍有餘………」 呂無畏變色驚道:「大力神僧武勇罕匹﹐據雲他的寒鐵寶杖淨重五百斤﹐則此三尺左右的金 神豈非有千餘斤重……」 痛禪大師點頭嘆道:「假若老衲估計不錯的話﹐這金神最少也有兩千斤﹐此子信手拈舞﹐毫 無吃力之狀﹐看來已盡得獨孤明之真傳﹐今宵之會﹐祇怕還是失望的人居多﹗」 呂無畏默然埋首﹐神色凝重﹐場中的關山月又出聲向四週招呼道:「下面是那一位賜教。」 寂然片刻後﹐一個青衣中年女子飄身入場﹐腕中握¨一枝青銅長劍﹐步伐輕盈﹐關山月見了 笑道:「閣下一定是天目越女劍韓女俠了﹗」 中年女子微一頷首道:「不錯﹐二十年前承令師一招之賜﹐使天目一門﹐隱退江湖二十載﹐ 今晚韓如瑩想再憑這三尺青鋒﹐一領明駝傳人高招。」 關山月含笑道:「先師對韓女俠劍法深為推崇﹐昔年多承劍下遜讓﹐韓女俠之信物紫金鳳釵 ﹐刻下正在敝人懷中﹐但願韓女俠能取回去﹗」 韓如瑩臉上一紅﹐頗為暴燥地道:「小子廢話連天﹐二十年前我自愧學藝不精﹐輸在獨孤明 手中﹐這二十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志切雪恥﹐獨孤明死了﹗這筆帳連本帶利都要算在你頭上…」 關山月仍是淡淡地笑道:「韓女俠的火氣太大了﹐先師雖在你那兒取走了紫金鳳釵﹐卻不是 當作戰利品﹐在他老人家有生之年﹐終日把玩﹐完全當作一件紀念品﹐女俠這種神態﹐豈不令先 師在天之靈太已寒心………」 韓如瑩雖已中年﹐卻仍是云英末嫁之身﹐聞言悖然大怒﹐厲聲叫道:「無恥狂徒﹐我今天不 將你碎 千段誓不為人………」 喝聲中長劍揮開﹐劍影如山﹐對准關山月的身上罩將過去﹐關山月從容地揮動手中金神﹐或 迎或架﹐將她的凌厲攻勢一一化解開去﹗ 由於谷亮第一陣試力﹐大家都知道了他手中獨腳金神的份量﹐此刻見他居然將這龐然巨物使 弄得如此輕巧﹐不由心中更矇上一層寒意。 有幾家門派與會之人﹐自審能力與谷亮差不多﹐更是失望之色溢於形表﹐苦等了二十年的機 會完全落空了﹐二十年前獨孤明上門挑戰之時﹐所透露的功力好像僅比他們略高一籌﹐由於這些 知名之士分得很廣﹐大家很少有機會切磋琢磨﹐無從得知別人的進境如何﹐因此雖然在江湖上傳 出別家頻頻失利的消息﹐各人並不太感到驚奇﹐以為只要勤加練習﹐必可雪恨前恥﹐重振聲譽﹐ 誰知獨孤明是故意給他們當上﹐拿大家開了一個大玩笑。 場中的戰鬥已經進展至白熱階段﹐韓如瑩愈殺愈勇﹐長劍連擊﹐招招奇奧無匹﹐指向敵方的 要害﹐而關山月卻完全不當一回事﹐信手揮架﹐他很少出招反攻﹐可是每攻一招﹐則必定是對方 的空隙﹐逼得韓如瑩撒招回救﹐以圖自保﹗ 大約是六十招過去﹐韓如瑩已隱隱有力怯之象﹐關山月仍是好整以暇﹐毫無乏態﹐週圍觀戰 之人﹐有些是眼光撩亂﹐目不暇接﹐有些則不免搖首輕嘆﹗ 終南掌門呂無畏趨至痛禪大師身畔慨嘆道:「莽莽江湖中浪得虛名者固大有其人﹐真才實學 的也不少﹐天目一派僻處江南﹐甚少在江湖走動﹐可是韓女俠在劍上的造詣﹐確實已臻爐火純青 之境﹐比諸頭一位金沙堡主﹐不知高明幾許﹗」 痛禪大師凝重地一點頭道:「越女劍法始自春秋﹐一脈相傳﹐迄今數百年﹐當然不能以等閑 視之﹐可是老衲擔心的還是那青年人﹐他好像比諸當年的獨孤明猶有過之。」 呂無畏不以為然地道:「明駝傳人固其不差﹐可是相搏逾六十合而無勝象﹐老朽看不出高明 在那裡。」 痛禪輕嘆道:「呂兄只看到表面﹐要知道韓女俠使的是劍﹐最重不過二十斤﹐那小伙子使的 是獨腳金神﹐重量相差幾逾百倍﹐單就這一點已足驚人了。」 呂無畏臉上一紅﹐心中對痛禪大師的欽佩又增加了幾分﹐人家不愧為一代明門宗師﹐無論在 經驗目光上都比他高明多了﹐痛禪觀戰片刻﹐又出聲嘆道:「武林近百年來﹐大家只求相安無事 ﹐固步自封﹐不在技藝上去求進步﹐沾沾自喜於虛名浮譽﹐若非獨孤明剌激一下﹐大家永遠也不 會知道自己多少真才實力﹐今宵之會﹐老衲倒覺得是一個好的機會……」 呂無畏心中一動﹐剛想開口說話﹐場中忽然傳出一聲輕響﹐韓如瑩的長劍已經脫手墮地﹐神 色如死﹐呆立一旁﹗ 原來交手到第九十九招時﹐關山月突地手法一變﹐獨腳金神直點向韓如瑩的心窩﹐而且是取 的空檔﹐韓如瑩措手不及﹐金神觸衣之際﹐她自知必死﹐不自覺地將手中武器放開了﹗ 誰知關山月收招更快﹐金神在毫 之間﹐猛然撤回勁道﹐退後兩步道:「恭喜韓女俠﹐越女 劍法經你二年苦練之後﹐已然大有進步﹐以劍道而論﹐女俠這套劍法足可放之天下而無敵……… …」 韓如瑩臉色陰黯了半天﹐好容易才發出聲音道:「小子﹗算你勝了﹐可是請你口頭留點德… ……」 關山月笑¨搖手打斷她的話頭道:「女俠誤會了﹐在下並無刻薄之意﹐劍為短兵之王﹐槍為 長器之主﹐短不勝長﹐乃天下至理﹐方纔在下逼不得已﹐乃用六沉槍法中「長龍飲川」一招險勝 ………」 韓如瑩怒叫道:「胡說﹗憑你那不滿三尺的傢伙也能當槍使﹗」 關山月仍是心平氣和地道:「器因人異﹐在下這柄金神傳自先師﹐相信不遜於丈八長矛﹐反 之換了一個人﹐就是真拿了一 長槍﹐也並不一定能抵住女俠三尺短劍。」 韓如瑩怔了一怔﹐彎腰拾起地上的鋼劍沉¨聲音道:「小子﹗但願你的命長一點﹐能活過今 晚﹐不出三年﹐我一定教個徒兒出來﹐仍然是用這套越女劍法來擊敗你。」 關山月坦然一笑道:「在下深信會有這一天的﹐希望韓女俠不要灰心﹐再接再厲…… 「 韓如瑩冷哼一聲﹐退回人潮的陰影中﹐關山月手柱金神﹐放眼四望等待¨下一個人出場﹐ꔊ連敗兩個知名的武林高手﹐已經震住了全部在場的人﹐可是他的神情卻由倨傲轉為冷漠﹐連招呼 都不打了﹗ 四週靜悄悄地﹐僅有呼吸聲清晰可聞﹐終南掌門呂無畏忍不住低聲道:「老朽想出去一下﹐ 雖然明知勝望無多﹐但總不能白等二十年……」 痛禪大師一把拉住他道:「呂兄等一下。」 呂無畏不解地望¨他﹐痛禪壓低了聲音道:「老衲粗解相人術﹐此子性格迥異常人﹐下一場 恐多凶險。」 呂無畏猶自不解﹐場旁突然搖搖擺擺地走出一人﹐方衣儒巾﹐一派斯文的樣子﹐全場也跟¨ 一愕﹐因為這人極為陌生﹐好像從來沒在江湖露過臉。 關山月目光冷峻地移向那文士道:「台端是那一家的。」 文士輕輕地打開手中摺扇道:「家住六詔﹐姓傳尼山。」 關山月神色一動道:「原來是六詔山落魂谷的孔谷主。」 文士嘿嘿一笑道:「那是家兄孔文通﹐在下孔文紀當不起這等稱呼。」 關山月劍眉一掀問道:「令兄因何不來。」 孔文紀漫搖摺扇笑道:「台端廣撒明駝令時﹐家兄已經摸准了台端的行蹤﹐既是獨孤明不出 頭﹐家兄認為小醜跳樑﹐犯不¨親身勞動﹐所以由在下代表前來了。」 四週又傳來一片輕呼﹐六詔山落魂谷孔家在武林中是最神秘的一家﹐他們的行事詭異莫測﹐ 武功也自成一派﹐那落魂谷更從來沒有人進去過﹐僅只有孔文通在江湖上偶現行縱﹐剪除了綠林 中幾個有名的巨寇﹐博得那點聲名﹗ 再者是這孔文紀一語驚人﹐因為到現在為止﹐也只有他一人對關山月是用這種狂傲的語氣說 話﹐每個人心中都有一種報復的快意﹐但是看了他這份文弱的樣子﹐也有人替他暗中擔心﹗ 關山月卻毫不在乎他的語氣﹐僅只淡淡地問道:「好極了﹐台端想用什麼方式取回貴谷的避 塵珠?」 孔文紀一翻眼睛反問道:「當年獨孤明用什麼方式取去的﹖」 關山月朗目倏睜道:「在下文武兩途﹐均不足與先師相提並論﹐若台端一定要用從前的方 式﹐在下少不得只有捨命陪君子了﹗」 孔文紀大笑道:「好說﹗好說﹗獨孤明一代雅士﹐門下怎會有俗子呢?」 關山月撮口打了個呼哨﹐他的那匹明駝立刻由地上站了起來﹐飛快地走到他身邊﹐關山月在 駝頸下取了一個皮袋﹐拍拍駱駝的後股﹐它又自動地走開了﹗ 孔文紀端詳¨那匹駱駝的背影﹐脫口贊道﹕「好﹐不愧明駝千里足。」 關山月淡淡地道:「不勞閣下提醒﹐在下若是輸了﹐先師所訂的賭注依然有效﹐不但坐騎聽 憑台端牽去﹐在下手中的獨腳金神也一定依約轉讓。」 孔文紹嘿嘿低笑道:「台端不必故作慷慨了﹐今夜台端若是勝不了兄弟﹐這些東西都成了無 主之物﹐你想再保存也沒有辦法了。」 大家聽了他們的對話﹐在糊塗中又透¨興奮﹐雖然無法知道當年獨孤明與孔文通是如何的比 賽﹐但可以明白一件事﹐那就是獨孤明一反常例﹐在勝負之外﹐還加上他乘下的明駝與手中的金 神作為賭注﹐二十年前自然是獨孤明勝了﹐二十年後重演舊事﹐雖不知勝負如何﹐卻可斷定是一 場凶險異常的性命之搏﹐因為在孔文紀的語氣中已經表示得很明白了。 大家的眼光都集中在關山月手中的皮袋﹐因為那是他們較量時的工具﹐只不知那裡面是什麼 東西﹗ 關山月緩緩地解開皮袋上的扎口﹐一股濃香四溢﹗ 四週的人又是一怔﹐因為那僅是一袋醇酒。 關山月將皮袋遞給孔文紀道:「漠上難覓佳釀﹐當然無法與落魂谷中秋楓玉露相比﹐台端看 看能夠將就用嗎?」 孔文紀接過來聞了一下大笑道:「行﹐行﹐看不出閣下年紀雖輕﹐品酒之格倒不下於獨孤明 ﹐這酒色香味俱大佳﹐恐怕是天山絕頂的冷泉所釀的吧﹗」 關山月輕輕一笑道:「落魂谷出來的人畢竟高明﹐閣下的夜光杯帶來了﹖」 孔文紀笑¨在袖中抖出一隻玉 ﹐然後傾注了一杯酒﹐笑道:「兄弟早就預備好了﹐閣下請 吧﹗」 關山月放開手中金神﹐盤腿跌坐在沙地上﹐目注孔文紀豪笑道:「難得今晚尚有如勾新月﹐ 我們這就成了名副其實的飛羽觴而醉月了﹐記得上次比賽是令兄先起的令﹐現在依舊請台端先賜 佳句吧﹗」 孔文紀在微笑中將手前推﹐那杯酒脫手飛出﹐彷彿有人托¨一般﹐慢慢地朝關山月移去﹐ 是和闐的夜光美玉精彫而成﹐在星月交輝下散¨瑪瑙般的紫色光芒﹐酒 移至關山月身前尺許時 ﹐突然自動停止﹐同時響起孔文紀豪亮的笑聲道:「兄弟拋磚引玉﹐先借用古人的一句成詩吧﹗ 兄弟這次出關﹐見到塞上景色﹐才深知古人用句之妙﹐尤其是「大漠孤姻直」之句﹐那個「直」 字完全把景色寫活了﹗」 語畢只手虛空輕輕一揮﹐那停在空中的酒 也隨之一震﹐接¨一道酒泉離 飛起﹐直對關山 月射去﹗ 關山月身形不動﹐只揮動單掌朝外一封﹐將那道酒泉擊為無數細滴﹐反向孔文紀罩去﹐同時 大笑道:「妙極了﹗孔二先生之才思手法允稱爐火純青﹐兄弟這一手也勉強學步﹐「感時花濺淚 」﹐高明當前﹐自難免貽笑大方了﹗」 那一蓬酒雨隨¨說話聲飛速涌到﹐掠空之際﹐呼嘯有聲﹐顯見得勁力之強﹐四下這才發出一 陣了解的驚嘆﹗ 他們對於當年獨孤明與孔文通比試的方法及經過都十分隔膜﹐後來在關山月與孔文紀的談話 中才約略明白了一點﹐可是由於二人的談話動作都很文雅﹐大家都不免有些失望﹐因為在場的人 都是武林世家﹐對於飲酒賦詩沒有多大興趣﹐孔文紀藉內力隔空運酒﹐念了一句詩﹐關山月揮掌 反擊﹐也念了一句詩﹐懂得詩的人不多﹐他們所表現的內力卻贏得大家一致的讚佩﹗ 孔文紀哈哈一笑﹐溫和的神態突變為異常威猛﹐目中精光暴露﹐張口一陣猛吸﹐將滿天的酒 雨一滴不漏地吸下腹中﹐然後再伸手召回玉 ﹐提起皮袋又斟滿了一杯﹐擎在手中道:「明駝高 足果然不同凡響﹐第一招兄弟認輸﹐不過今日之會非同尋常﹐關兄能允兄弟繼續領教否﹖」 關山月微微一笑道:「孔二先生太客氣﹐在下等¨二先生續頒佳句呢﹗」 孔文紀停 閉目深思﹐好像在盤算¨下一招的手法﹐終南掌門呂無畏忍不住又同痛禪大師發 問道:「方纔兩人各露了一下內勁﹐看來只是勢均力敵﹐為什麼姓孔的卻承認輸了呢﹗」 痛禪大師輕輕嘆道:「呂兄可能沒注意﹐那姓孔的聚酒成泉﹐力量集中於一點﹐關山月仍有 能力將之擊回﹐而那滿天酒星﹐力量都分散了﹐孔文紀卻只能收而無力反擊﹐當然是輸了。」 呂無畏不禁色變道:「這小子年紀輕輕﹐功力即精深如此﹐看來我們二十年的苦是白吃了﹐ 今日之會﹐有何面目收場………」 痛禪大師莊重地搖搖頭道:「呂兄不必氣餒﹐事情猶未至絕望關頭﹐據老衲的觀察﹐這姓孔 的似乎並未用上全力﹐說不定還會有出人意料的發展。」 呂無畏似信似疑﹐雙目緊視場中﹐其他人也是同樣地緊張﹐他們深知自己的能耐﹐故而把全 付希望都寄託在孔文紀身上。 沉靜片刻﹐孔文紀突地雙目一睜﹐緩緩地道:「刻下兄弟自己胡說了兩句即景詩﹐相煩閣下 指教﹗」 關山月抬頭望¨他道:「孔二先生精心之作﹐一直是精彩萬分﹐在下敬聆雅句﹗」 孔文紀雙手捧 起立朗吟道:「無垠黃沙千載恨﹗百轉星河幾度秋﹗兄弟恭奉台端一杯﹗」 語畢雙手一松﹐那隻夜光玉杯又盛¨滿滿的一杯酒﹐緩緩地朝關山月飛去﹐勢子不徐不速﹗ 關山月微微一怔﹐摸不清他詩句中真正的含意何在﹐可是時間又不允許他多作考慮﹐祇得凝 神戒備¨﹗ 酒 到達身前尺許時﹐他仍未感到有什麼壓力﹐乃輕探一手﹐極為容易地將酒 握住﹐不禁 詫問道:「孔二先生此舉是何用意7」 孔文紀毫無表情地道:「台端只要飲下此 ﹐定然會明白兄弟的意思。」 關山月就¨月色﹐看手中的酒 並無一絲異狀﹐酒是他自己攜來的﹐當然不會有問題﹗ 子 雖為孔文紀所有﹐可是他已先飲用過了﹐也不可能弄什麼玄虛﹐想了片刻﹐才舉杯近脣﹐剛想喝 的時候﹐怪事突然發生了﹗ 原來他驟然覺得手中傳到一股熾熱﹐ 中的酒也開始沸騰﹐化為絲絲酒氣﹐向上直冒﹗ 關山月微微笑道:「原來二先生已經把南明離火神功練成了﹗看來在下的這 酒是難以到嘴 了﹗」 孔文紀含笑不語﹐關山月也笑¨不開口﹐一任那酒氣骨都都地往上直冒﹐不到片時功夫﹐杯 子已經空了﹗ 關山月將 口朝下一翻﹐果然涓滴不存﹐四下立刻轟起一陣歡呼﹐他們對於孔文紀的精深火 候表露出由衷的敬佩﹐二人相隔數丈﹐居然能隔空運功蒸酒﹐這簡直是驚世駭俗的事﹐誰都沒想 到一向少無人知的落魂谷中會有如此高手﹐而眾人也為¨他的表現而感到欣慰﹐因為關山月在這 一接觸中是敗了﹗酒 在他手中﹐卻被人在數丈外憑內力蒸乾了 中的酒液﹐這狂傲的小伙子第 一次遭受到挫折﹐怎不令人大感興奮呢﹗ 關山月仍是毫無表情地翻回酒 ﹐以口向天﹐然後再笑¨道:「孔二先生的神技使在下十分 心服﹐只是那妙句頗為費解﹐在下仍是無法窮其堂奧﹗」 孔文紀冷笑道:「兄弟不是說過﹐閣下若將 中之酒飲下﹐自然會明白﹐現在………」 關山月突地抬頭向天﹐打斷他的話頭道:「咦﹗明月在天﹐萬里無雲﹐怎麼會下起雨來了﹗」 眾人被他這一句無頭無尾的話都弄得一怔﹐有些人伸出手來試了一下﹐空氣中透出沙漠特有 的乾燥﹐連一點雨意都沒有﹗ 有幾個眼光比較敏銳的人卻禁不住神色大變﹐紛紛發出驚呼﹐緊瞪¨關山月﹐幾乎無法相信 自己的眼睛﹗ 關山月以手擎 ﹐端坐不動﹐在他的頭上隱隱蓬¨一團紅色氣霧﹐由暗霧中慢慢滴下紅色的 汁液﹐流向 中﹐敲¨ 底﹐叮咚有聲﹐十分悅耳﹗ 見識多一點的人立刻知道那團紅色暗霧﹐正是被孔文紀行功蒸發的酒氣﹐卻又為關山月的暗 勁凝聚在一堆﹐慢慢冷卻滴回原處﹗ 虛空化酒已是驚心動魄之舉﹐凝汽不散﹐返酒歸原簡直是神話了﹐無怪他們會駭然失色了﹗ 關山月等了片刻﹐見得 中酒液已滿﹐那團紅色暗霧也散得差不多了﹐才引杯向口﹐一飲而 盡﹐大笑道:「總算先師在天之靈保祐﹐沒叫在下出醜丟人﹐賜酒拜領﹐兄弟可沒有孔二先生那 等大方﹐只是斷章取義地拮取了古人兩句成詩﹐千金散盡還復來﹐但願長醉不願醒﹗孔二先生以 為能入目前之景否?」 孔文紀神色微變﹐說不出是什麼狀態﹐厲笑道:「妙極了﹐台端身蘊絕技﹐兄弟自承不如﹐ 文才上尤有獨到之處﹐但願長醉不願醒﹐這句詩簡直就是傳神之筆﹗」 關山月怔道:「這不過是詩仙李青蓮的成句﹐並不是兄弟創作的﹐孔二先生何必作此謬贊﹗」 孔文紀大笑道:「作詩的是李白﹐解詩的是閣下﹐青蓮居士泉下有知﹐當嘆知己於千古…… …」 關山月聞言後略作思索﹐忽而神色大變﹐將手中玉 捏得粉碎﹐切齒厲叫道:「你在酒中搗 了什麼鬼?」 孔文紀冷冷一笑道:「佳釀系閣下自備﹐兄弟怎能搞鬼﹐只不過在 中上涂了一點東西而已﹗」 此言一出﹐四下皆是一驚﹐似乎沒想到其中有這許多變化﹐關山月急聲問道﹕「什麼東西﹖」 孔文紀微笑道:「兄弟的即景詩中已經說得很明白﹐台端知多識廣﹐因何聽不出來﹗」 關山月的額上已經流下汗水來了﹐顯見得在勉強用功忍住痛苦﹐口中仍喃喃地念¨:「無限 黃沙千載恨﹐百轉星河幾度秋………」 孔文紀哈哈大笑道:「我只道明駝傳人無所不能﹐原來也有不知道的東西﹐既是如此﹐兄弟 倒不妨告訴台端﹐那 子的內緣涂了一層「黃河秋星沙」﹐這五個字兄弟都曾嵌入詩句之內﹐否 則怎敢算為即景詩呢﹗」 關山月神色大變﹐突地撮口長嘯﹐那匹明駝立刻又進入場中﹗ 關山月在坐墊下取出許多零星物件﹐擲在地下﹐再由懷中掏出一部份物件﹐同樣地攤在地下 ﹐然後飛身上駝﹐朝四下慘然苦笑道:「各位所要的東西都留在地上﹐相信各位自己都認得清楚 ﹐不會摸錯了………」 四週的人都被眼前的情景震呆了﹐連說話開口的人都沒有﹐一任他策¨明駝﹐昂然地離開了﹗ 孔文紀直到他的影子整個在漠野上消失後﹐才爆出一種豺狼似的獰笑聲﹐搶先走到那堆零星 物件中﹐撿起一顆雀卵大小的珠子﹐珍重地收入懷中﹐然後朝四週得意地一拱手道:「兄弟幸托 諸君之福﹐勝得此獠﹐亦為諸君略盡棉薄﹐請各位來自行認回失物吧﹗」 四週靜寂了片刻﹐才有人開始向場中走動﹐終南掌門呂無畏不禁輕嘆道:「真沒想到會在這 種情形下結束的。」 痛禪大師無言地搖搖頭﹐只是以目色示意一個弟子去將少林信符碧玉如意取了回來。 金沙堡主谷亮在領回杏黃錦旗時﹐忍不住對孔文紀道:「孔二先生替大家都出了一口氣﹐老 夫十分感激﹐可是不該由¨他如此離去的﹐縱虎歸山﹐後患無窮………」 孔文紀哈哈大笑道:「谷兄儘管放心﹐不出六個時辰﹐這沙漠上就會多一具腐 ﹐鬼門關中 ﹐將會多一個冤魂。」 谷亮微微一驚道:「那「黃河秋星沙」倒底是什麼東西﹐會如此厲害法………」 孔文紀哈哈大笑道:「這是一種很稀薄的藥物﹐系產自黃河源頭星宿海上一種名叫秋 的植 物﹐根下有黃荳般的根瘤﹐榨出瘤中的汁液﹐加以熬制﹐使成透明晶狀顆粒﹐無色無味﹐可治風 濕久痼等宿疾﹐其效如神………」 谷亮驚道:「那怎能將他挫退呢………」 孔文紀微笑道:「一滴是良藥﹐十滴可穿腸﹐兄弟在玉 內壁敷之量﹐足可殺死十人而有餘 ﹐此物入腹之後﹐立刻化入四肢百骸﹐無物可解I」 谷亮想了一下又道:「老朽記得孔二先生也曾在 中飲過酒﹐何以不會中毒………」 孔文紀得意地道:「「黃河秋星沙」不易溶解﹐惟沸熱之酒可化之﹐兄弟飲的是冷酒﹐故此毫無 所得﹗」 谷亮失聲讚佩道:「原來孔二先生隔空運功熱酒﹐是別有用心了﹗」 孔文紀大笑道﹕「正是﹐這傢伙年紀雖輕﹐一身功力卻不在昔年獨孤明之下﹐不是用這方法 還治不了他﹐兄弟自知離火神功也無法奈何得了他﹐卻可藉此將藥力化解酒中﹐這小子果然中了 計﹐他將酒霧用內勁聚住﹐再冷卻歸原﹐做夢也想不到酒質會因此而變了﹗」 谷亮動容地道:「孔二先生神機妙算﹐可謂天衣無縫﹐澤惠天下﹐真是一件絕大的功德﹗」 孔文紀大笑道:「谷堡主太過獎了﹐兄弟不過是為己張本﹐順便也替各位代了一下勞﹐那裡 敢當功德二字﹐只是落魂谷一向與武林朋友疏於來往﹐希望能藉這個機會﹐與諸君略結微緣﹐日 後諸君有暇路過六詔時﹐歡迎諸君駕蒞敝谷小作盤桓﹗」 谷亮呵呵笑道:「孔二先生太謙虛了﹐好在 在喉頭的二十年深結已經解開了﹐天下從此無 事﹐我們這些武林朋友也該多連絡﹐老朽在半年之內﹐一定會專程去拜訪孔谷主的………」 這時另有一部份武林人也跟¨附和起來。 天色漸有曙意﹐孔文紀一拱手道:「事情已經完了﹐我們也可以散了﹐諸君如不介意﹐兄弟 想先走一步﹗」 谷亮彎腰作禮道:「孔二先生請﹗」 一些感恩附和的武林人跟¨致禮相送﹐孔文紀傲然地朝大家點點頭﹐手搖摺扇揚長而去﹗ 漠野上的群豪也開始散了﹐人影在曙色中幢幢地移動¨﹐呂無畏見痛禪大師仍是寂然不動﹐ 一臉茫然之色﹐忍不住問道:「掌門人還有什麼感慨﹗」 痛禪大師徐徐嘆道:「天下是真的太平了嗎?老衲祇怕今後武林中的事會更多亂了﹗」 呂無畏愕然道:「掌門人此言何指?」 痛禪大師輕輕地道:「老衲只是憑¨一種預感﹐卻提不出什麼根據﹐但願這是杞人懮天﹐庸 人自擾………」 呂無畏沉思片刻﹐也似有所得地道:「掌門人之言﹐老朽也有些同感﹐今日會後﹐落魂谷隱 然已有武林霸主之象﹐雖然那姓孔的替我們取回了令符信物﹐不知怎地﹐老朽心中對他卻全無一 絲好感﹗」 痛禪大師輕嘆一聲﹐只是招呼門下弟子﹐默然地步上歸途﹐一場驚天動地的風雲際會﹐就是 這麼結束了﹗ 雖然在各人心中的感觸上都有點一絲成功的興奮﹐可是也有人替關山月感到惋惜﹐惋惜¨一 個年青高手的殞滅﹗ 這小伙子像一顆慧星﹐突然地出現了﹐也迅速無比地消逝了﹐生命雖然短促﹐卻在人間留下 了燦爛輝煌的印象………風刮在沙漠上﹐掃平了一些沙丘﹐又堆成了許多新的﹐昨夜聚在這兒的 人都走了﹐風與沙掩蓋了他們的腳印﹐沙漠上連一點痕跡都找不到了﹐可是在浩翰的人海中還流 傳¨幾個名字﹐明駝令﹑獨孤明﹑關山月………這些名字所寄託的形體﹐在大家的印象中都已經 死了﹐他們所引起的波濤還在人們的記憶中洶湧﹐等待¨時間的浪潮慢慢去沖淡……… ************************************************************************************ 風﹗在沙地上捲起了塵霧﹐整個大地都似乎在迷蒙中了。 「叮﹗」「叮﹗」 駝鈴寂寞地響¨﹐呼嘯的風聲中﹐這是唯一的異音﹐除此以外﹐還有砂石摩擦時的細碎聲響 ﹐不過在風聲與駝鈴的比照下﹐它顯得太微弱了﹗ 關山月無力地倒在駝背上﹐他已經支持過兩天了﹐整整的兩晝夜﹐他都在痛苦的煎熬中﹐他 不明白自己何以能支持得這麼久﹐因為在「黃河秋星砂」的劇毒之下﹐沒有人能活過四個時辰﹐ 而他﹗卻以超人的稟賦與特異的體力﹐竟能忍受兩晝夜的痛苦…… 儘管如此﹐他還是很清楚﹐自己總不能免於死亡。 此刻他正步向死亡﹐而且越走越近了﹗ 「恩師啊﹗我辜負了您的託付﹗可是失敗在這種陰謀之下﹐我是多麼地不甘心啊;在這種情 形下折毀了您的令名﹐我如何能對您的在天之靈啊………」 他很想搶天長呼﹐仰天長嘯來發舒他的郁憤﹐可是他的喉管已被那劇毒燒得焦枯了﹐只能在 心中發出這憤怒的呼嘯。 忽然﹐在風聲中他聽見了一陣急促的聲音﹐根據久居沙漠的經驗﹐他知道這是馬蹄聲﹐有人 騎¨馬在後面追來了﹗ 「是誰呢﹖難道是那批江湖人追來殺死我嗎?」 「我寧可暴 露骨在沙漠裡﹐也不能落在他們手中﹐我﹗明駝令主第二代│怎麼能把最後的 一口氣 在敵人的眼前呢………」 他很想摧一下身下的坐騎﹐叫它走得快一點﹐可是他連移動一下手臂的力量郡沒有了﹐他只 有在心中暗叫道:「老夥計﹐你加點勁﹐明駝令主第二代不能死在敵人手中﹐雖然我是最後一代 令主了………」 那匹白駝似乎能聽見他的心聲﹐果然撥開四蹄﹐跑得像風一般的疾快﹗ 關山月在心中萌起一股欣喜﹐暗暗地嘆息了﹗ 「老夥計﹗還是你行﹐明駝不老﹐豪氣常存﹐只是我無法再伴¨你了………」 跑了一陣之後﹐他忽然又驚奇了﹐因為後面的馬蹄聲不但沒有拉遠﹐反而越來越近了﹐急得 他掙出了微弱的聲音:﹒ 「老夥計﹗你怎麼不行了﹐沙漠上難道還有馬匹能跑過你的嗎?」 駝行依舊﹐蹄聲更急﹐他不禁又發出一聲輕嘆﹐因為他發現座下的白駝並沒有使出全力﹐所 以才會被後面的馬匹追上﹐可是他現在連扶手的力量都沒有了﹐白駝跑得快的話﹐就無法再維持 平穩﹐他就要摔下來了﹗ 「老夥計﹗別管我了﹗你使勁跑吧﹐我們不能同時落在敵人手裡………」 白駝倔強地發出一聲低咽﹐卻始終沒有加快速度﹐馬匹終於追了上來﹐馬上縱起一條人影﹐ 去扣白駝嘴下的嚼鐵﹐白駝將長頸一昂躲開了。 可是駝背上的關山月卻因為這一抖的原故﹐從上面翻落下來。 扣駝的人影急速回身﹐接住他的身形﹐關山月在朦朧中只看見一張白白的臉與一支長長的辮 發﹐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當他的神智又回復清醒時﹐才發現自己已躺在一個綠洲的水池旁。 沙漠中難得有水草的地方﹐偶而有一兩塊接近水源的沙地﹐靠¨水的滋潤﹐雜草叢生﹐居然 一片碧綠﹐與死黃色的沙漠大相逕異﹐乃得綠洲之稱。 關山月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先要判斷自己現在究竟是生還是死﹐沙漠中人最大的願望是 死在綠洲上﹐所以他見到綠洲之際﹐還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努力地搬動一下身子﹐他感到自己依然處在十分痛苦中﹐只是精神略微振作了一點﹐不禁輕 輕一嘆道:「聽說死後一切痛苦都消失了﹐怎麼我的痛苦卻永遠伴隨¨我………」 一語未畢﹐身後傳來噗的一聲輕笑道:「像你這種疑神見鬼的人﹐死了也不得超生的﹗」 關山月驀然回顧﹐卻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穿¨漠上牧民的裝束﹐白而圓的臉﹐大大的 黑眼睛﹐粗而長的辮子﹐神情顯得很調皮﹐正是自己在駝背上墜下時看見的那付情狀﹐不禁微微 一愕﹐半天後才低低地問道:「姑娘………我現在是死了還是活¨?」 那女孩子雙眼圓睜﹐鼓起嘴怨聲道:「你死了﹗你現在是見鬼﹐我就是鬼﹗」 關山月又是一怔﹐可是他在那女孩子表情中看出她是在說氣話﹐因此也知道自己並未身死﹐ 乃輕輕一嘆道:「姑娘請不要生氣﹐我因為身受重傷﹐自知必死﹐所以才這樣想……」 那女孩子還是氣呼呼地道:「你既然知道自己受了重傷﹐幹嗎聽見我們追來了還要逃﹐我們 又不是強盜﹐早知道如此﹐真不該救了你………」 關山月只有苦笑一聲﹐無言可答﹐那女孩子還想搶白他幾句﹐忽然旁邊插過一個中年人的聲 音道:「阿菁﹗這位客人中了劇毒﹐雖然服下清毒散﹐可是毒性並沒有消退﹐你不要再跟他說話 消耗他的體力﹗」 關山月只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忽然感到靈臺穴上又是一麻﹐就什麼都看不見了﹐耳邊只依 稀地聽到那女孩子問道:「爹﹗他中了什麼毒﹐您的消毒散還解不了﹗」 接¨是那中年人的聲音道:「你別多問了﹐這種毒性對我的醫道是一個挑戰﹐我們把他抬回 山上去﹐用我最大的努力﹐看看是否能夠克制這種毒性﹗」 接¨他又迷糊地感到身子受了搬動﹐神志又陷入迷惑中了……… ****************************************************************************** 六詔山的落魂谷主孔文通廣傳請柬﹐邀請各處武林知名人士與九大門派掌門參加他六十生辰 大會時﹐已經是沙漠夜會後的三年了﹗ 由於孔文紀已毒斃明駝令主獨孤明的傳人關山月﹐使每一家的信物都得以收回﹐六詔山在武 林中﹐已隱隱居於領導地位。 一向不為人注目的六詔山﹐在這三年中﹐也不時有江湖人前往拜訪﹐尤其是金沙堡主谷亮與 一些單獨成家的武師們來往得最勤﹐他們因為勢力較為單薄﹐無法與那些歷史悠久﹐基礎雄厚的 大門派相較﹐門下的弟子們略為起了一點小衝突﹐也總是忍氣吞聲的時候居多﹐自然而然地想與 六詔山一通聲氣﹐以壯聲勢﹗ 而各大門派的掌門人因為受了孔文紀的一點恩惠﹐對六詔山始終很客氣﹐凡事退讓﹐一些小 事情﹐只要是孔家人出頭講句話﹐大家就擱開算了I 三年來﹐六詔山在武林中的活動越來越公開﹐聲名也越來越大﹗ 落魂谷主孔文通的六十大壽是近年來武林中喧騰最沸的一件大事﹐這在半年前﹐請柬就發出 去了。 ﹐ 各大門派的掌門人明知他們在這次聚會上定會玩出一些新花樣﹐可是拘於情面﹐即使本身未 克參加﹐也都派出門中極高地位的代表前來祝賀。 壽誕是九月十七﹐九月十六暖壽﹐大家都到齊了﹐六詔山的落魂谷中形成一片空前的熱鬧﹐ 長棚下筵開如星列﹐賓客似雲聚﹐大家都準備作竟夜歡飲……… 更深酒酣﹐八成的客人有了八成的醉意﹐金沙堡主谷亮滿臉通紅地站了起來﹐以他那響亮的 嗓音大聲叫道:「各位老師﹐各位朋友﹐三年前孔二先生在沙漠中以一杯毒酒﹐制服了明駝令主 ﹐替我們奪回了本門信物﹐這份恩情﹐武林朋友﹐莫不銘感於心……」 這幾句話說得太露骨﹐有幾個人立刻表示出不滿之色﹐谷亮似乎也有所感﹐馬上接¨大聲道 ﹐「那一戰獨孤明雖死﹐然而他的傳人關山月所表露出來的功力為有目共睹﹐各位若是單憑一己 之力﹐有誰能擊敗他﹗」 這幾句話也是事實﹐表示不滿意的人也只好將不滿意的話 下肚去﹐谷亮等了片刻﹐見沒有 人提出異議﹐乃得意地道:「明日即為孔谷主壽誕﹐兄弟謹備了一點壽禮﹐代表天下武林同道﹐ 向壽翁表示一點敬意﹗」 說完之後﹐舉手一招﹐立刻有兩名漢子抬¨一方金漆匾額﹐上面刻¨五個泥金大字﹐在燭光 中映耀光輝﹗ 「天下第一家」 谷亮不等大家有所表示﹐隨又大聲道﹕「這一句話大概只有落魂谷可以當之無愧﹗現在就請 壽翁哂納………」 終南掌門呂無畏就坐在少林代表心禪大師之旁﹐忍不住出聲道:「這太豈有此理了﹐我們若 是讓他把這塊匾送上去﹐就無異承認他是天下第一家了﹐這五個字那是隨便可以得的?」 心禪是少林痛禪大師的師兄﹐年齡在痛禪之上﹐造詣比他較差﹐卻是少林的第二位高手﹐此 次是代表掌門前來﹐自是不便多表示意見﹐只有輕輕地一扯呂無畏的衣服道:「呂掌門人請少安 ﹐谷亮此舉雖跡近阿諛﹐然言之未嘗無理﹐三年前若非孔文紀﹐我們的信符恐仍留在明駝令主之 手﹗」 呂無畏不以為然地道:「在那種方式下奪回信物﹐在下寧可讓它仍留在明駝令主手中﹗」 心禪搖頭道:「孔文紀雖然勝之不武﹐可是隔空化酒﹐傳熱溶毒﹐他們在真正的武功造詣上 ﹐所表現的功力亦足驚世駭俗﹗」 呂無畏有點詫異地問道﹕「少林向為武林泰斗﹐難道大師竟也承認落魂谷為天下第一家嗎﹖ 心禪輕輕一嘆道:「世外人對於名利之爭﹐已然很淡薄﹐以敝門之見﹐誰榮任天下第一家都 沒有關係﹐唯一可慮者﹐祇怕孔家不會得到這麼一個虛銜就滿足了﹗」 呂無畏憤然道:「他們還想怎麼樣﹐總不成還要我們向他屈膝朝拜﹗」 心禪長眉深鎖﹐長嘆了一口氣道:「若是屈膝臣服便能保得天下安寧﹐貧僧也不反對……」 呂無畏感覺得十分 氣﹐認為這個老和尚簡直懦弱到了家﹐可是這時身為主人的孔文通已經 笑嘻嘻地走到天棚正中央準備接受匾額﹐週圍只響起一陣零落的掌聲。 孔文通毫不在意地輕輕一笑道﹕「谷兄抬愛盛意﹐兄弟無論如何是不敢當的﹐三年前舍弟不 過替大家略效綿力而已﹐怎敢妄自尊大以天下第一自居﹐谷兄這方匾額還是留待高明吧﹗」 谷亮掙粗了脖子叫道:「當今之世﹐還有誰能比孔谷主更高明﹗」 孔文通淡笑道:「話不是這麼說﹐兄弟不敢自認高明﹐正如有些人不甘自認不高明一樣﹐谷 兄如其不信﹐何妨看看席上各位朋友的臉色﹗」 谷亮朝四面一望﹐果然有許多人都流露出不以為然的神情﹐九大門派中除了少林漠然不動之 外﹐其餘八家的掌門與代表都堆¨一臉的冷笑﹗ 谷亮覺得十分難堪﹐大聲高叫道:「誰要是不贊成兄弟的看法﹐便是忘恩負義之徒﹗」 這句話太嚴重了﹐語音方落﹐幾乎有五六個人同時按桌起立﹐終南掌門呂無畏首先按捺不住 ﹐沉聲叱道:「姓谷的﹗你是什麼東西﹐居然敢如此咆哮﹗」 谷亮正想與他破口相罵﹐孔文通伸手一攔道:「各位為了兄弟賤辰﹐下蒞六詔﹐兄弟已感無 限榮幸﹐千萬不可為一點小事﹐傷了彼此間的和氣﹐兄弟敬大家一杯水酒﹐謹謝各位盛意吧﹗」 語畢雙掌一拍﹐以嘹亮的嗓音招呼道:「拿酒來﹗」 天棚外立刻有四名大漢﹐用扁擔粗索抬¨一口巨缸進來﹐那口巨缸的高度約有六尺﹐腹經長 有九尺﹐那四名大漢抬¨﹐尤見頗為吃力﹐可見那份量之重﹗ 缸抬到他身邊放下﹐再出兩人合力抬開缸蓋﹐裡面竟貯¨滿滿的一缸美酒﹐孔文通臉含微笑 ﹐雙手扶住缸緣道:「由於佳賓太多﹐兄弟無法一一親趨斟盞﹐祇得偷個巧了﹗」 語畢缸中的水酒暴涌而起﹐恍如一道酒柱﹐沖高兩丈餘﹐然後像一個砲竹似的爆炸開來﹐將 星星的酒雨向四邊灑去。 接¨是一片叮叮的聲音﹐那是酒雨灑落在杯中的聲響。 全體在席的賀客﹐莫不發出一聲詫然的嘆息﹐因為他們每一個人的酒杯中﹐都已添滿了﹐酒 面平盅口﹐滿得恰到好處。 孔文通表現的這一手﹐顯示他的內力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展示出三項最難的手法﹗ 第一難是他用內力激出的酒雨﹐只注向每一個人的酒杯﹐寬大的席面上除了菜餚之外﹐還 有許多空隙﹐卻不見一點酒滴。 第二難是有些人的杯中還有剩酒﹐他卻是杯滿即止﹐每個人的酒面是一樣的平。 第三難是他這一次凌空斟酒﹐面對¨近千名賓客﹐同時完成﹐無一缺漏﹗ 金沙堡主谷亮首先熱烈地鼓掌﹐天棚下客人們也跟¨附和﹐這一次可是相當熱鬧﹐掌聲如春 雷。 孔文通的臉上浮起一片得意的微笑﹐雙手離開缸緣﹐向四週作了一箇羅揖﹐口中連連地謙遜 ¨﹗ 「得罪﹗得罪﹗失禮﹗失禮………」 谷亮再次捧起那方金匾﹐送到他的身前道:「孔谷主文才武功﹐並世無雙﹐這方匾額﹐受之 而無愧………」 這次不再有人表示反對了﹐終南掌門呂無畏廢然輕嘆﹐他心裡還是不服氣﹐然而孔文通現露 的這一手震住了他﹐使他無話可說﹗ 孔文通故意矜持地等了一下﹐見大家再無表示異議了﹐才笑吟吟地接了過來道:「谷堡主抬 愛盛情﹐兄弟卻之不恭﹐祇得愧領了﹗」 匾額接過之後﹐天下第一家的頭銜也算得到大家默認了﹐孔文通志得意滿﹐將匾方交給抬酒 進來的大漢道:「這是各方英豪的抬愛﹐你們小心一點抬出去﹐交給二谷主好好保存﹗」 那兩名大漢答應一聲﹐正要抬起走路﹐旁邊閃出儒衣長衫的孔文紀﹐面含笑意道:「大哥﹗ 此刻已過子時﹐現在就是您的壽誕了﹐依兄弟之見﹐莫若就此將匾額懸在壽堂上﹐倒是一件別饒 意義的事﹗」 孔文通笑¨搖頭道:「不行﹗這樣做未免太張狂了﹗」 谷亮馬上道:「那裡﹗那裡﹗只有孔谷主的壽堂上當得起這方匾額﹐還是請二谷主趕快懸好 ﹐我們也可以開始拜壽了﹗」 孔文通還在謙辭﹐不過語氣並不堅決。 孔文紀輕輕一笑﹐單手托¨匾額向上一撥﹐那方匾額飛了起來﹐越過眾人頭上﹐平平整整地 落在壽堂的上方。 那兒原本有一塊空出的位置﹐匾額平貼在壁上時﹐前面站¨四名大漢各自將手一揚﹐每人發 出一枚金光閃閃的長釘﹐分落匾方四角恰好將它釘住。 人群中又爆出一片掌聲﹐只有呂無畏憤然地低聲道:「這分明是事前商量安排好的活劇……」 心禪趕快一扯他的衣服﹐示意他不要說話。 谷亮又首先唱聲道﹕「拜壽﹗拜壽﹗請壽星翁就位﹗」 孔文紀推¨孔文通﹐讓他站在匾額之下﹐贊禮生高聲唱起喜歌﹗ 「紅燭煥彩光﹐吉瑞兆天祥﹐壽比南山高﹐福如東海長………」 於是廳中群豪都站起來﹐有情願的﹐也有不得已的﹐一齊都彎下腰去﹐向孔文通躬身作禮。 孔文通滿臉含笑﹐口中連說:「不敢當﹗不敢當………」 一面也躬身還禮﹐當他抬起頭來時﹐忽然發現很多人都以詫異的神色﹐望¨他身後的匾額﹐ 連忙也回頭一看﹐幾乎要驚叫出聲。 原來那匾上的「天下第一家」五個大字中間﹐不知在什麼時候﹐被人添上了兩個白色的小字 ﹐變成了﹕ 「天下第一明駝家」 孔文通詫異良久﹐才沉下臉怒聲道:「這是那一位朋友開玩笑?」 連問數聲﹐四下無人答話﹐他又以怒聲道:「兄弟今日賤辰﹐誠意柬邀各位前來喝一杯水酒 ﹐不過是想藉此機會叫大家聚聚﹐若說祝壽二字﹐兄弟是絕對不敢當的﹐各位看得起兄弟前來﹐ 兄弟十分感激﹐各位即使不來﹐兄弟最多也只有認為交情不夠﹐絕不敢對各位存有偏見﹐可是各 位用這種方法對付兄弟﹐似乎是太不夠意思了﹗」 說完之後﹐他的臉色漲得鐵青﹐然而四下仍是靜悄悄的﹐片刻之後﹐忽然遠處發出一陣響亮 的大笑﹐笑聲中充滿了譏嘲的意味。 大家朝發笑之處望去時﹐只見天棚東偏的一張席桌上站起一個塞外裝束的中年男子﹐身材很 魁梧﹐只是面目很陌生﹐再者那邊的座位也是屬於一些二流江湖人物的席次﹐因此大家對這個人 居然敢對孔文通如此態度而感到奇怪。 孔文通陰沉沉道:「這位朋友貴姓大名﹗」 那人淡淡一笑道:「在下張雲竹﹐世居北天山﹐不過是個無名小卒﹗」 孔文通打量他良久﹐始終看不出這個人是何來路﹐這才沉¨臉道:「張朋友剛纔那一陣大笑 是什安意思?」 張雲竹打了個哈哈道:「那要問閣下自己了﹐閣下自己說了一大篇話﹐聽起來倒是頗為令人 感動﹐可是閣下肚子裡另懷鬼胎﹐又是什麼意思呢?」 孔文通臉色一變﹐目中凶光頓露﹐厲聲叫道:「張朋友﹗今天是孔某的好日子﹐孔某實在不 願意得罪朋友﹐可是以閣下這種態度行逕﹐似乎在逼孔某做不願意做的事﹗」 張雲竹也是哈哈大笑道:「孔谷主﹗你說得真對﹐今天的確是你的好日子﹐因為今天不但是 你的生日﹐同時也是你威挾天下﹐號令武林的大日子………」 孔文通沉下臉怒叫道:「胡說﹗那方匾額雖然是武林朋友抬愛相贈﹐我並不敢以此自居﹗」 張雲竹微微一笑道:「可是在性命的脅迫下﹐誰敢不聽你的指揮呢?」 孔文通臉色又是一變﹐目光中已是一片殺機﹐他身後的孔文紀更是按捺不住﹐驀然閃身向前 ﹐舉手逕擊﹐口中怒喝道:「無名匹夫﹗你居然敢攪鬧我大哥的壽筵﹐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他的單手只出二指﹐直取張雲竹的前胸﹐用招狠毒﹐取勢迅速﹐可是那藉藉無名的張雲竹居 然一錯肩避了過去﹐孔文紀不覺微感驚異﹐雙掌一封﹐各分左右﹐又拍了出丟﹐這次用的招式更 為陰損狠毒﹐像是要將對方活活擊斃﹐張雲竹看來萬難逃脫了﹐因為孔文紀一取太陽穴﹐一取腰 下﹐無論他能將身子縮得多矮﹐都無法避過一擊。 然而就在大家詫異驚呼中﹐張雲竹的身子驀地像個陀螺般地轉了起來﹐急轉中反向孔文紀撞 迎過去﹐砰然一聲﹐也不知他用了什麼手法﹐居然將孔文紀的身形推出五六步遠﹐同時右臂斜垂 ﹐好似已受了傷﹗ 孔文通輕哼一聲﹐舉掌朝張雲竹的後背拍去﹐掌發無聲﹐去勢勁厲﹐張雲竹似乎沒有防備﹐ 掌力及身﹐他才警覺﹐為時已晚﹐頓時也被掌力擊得踉蹌數步﹐向前猛跌﹗ 可是這人的武功造詣﹐竟然出乎大家的意料想像﹐在受到孔文通致命的一記暗擊之後﹐居然 沒有受傷﹐腰肢一挺﹐又站穩了腳步﹐回頭對孔文通冷笑道:「姓孔的﹗你記住這一掌﹐等一下 我非把它打回來不可﹐不過我在打的時候﹐一定會光明正大﹐絕不像你這樣卑劣地暗中出手﹗」 孔文通被他說得滿臉通紅﹐同時心中也暗暗吃驚﹐知道這個傢伙還真不簡單﹐因為能接下他 五成功力一掌的人﹐已經是有限可數了﹐若說中掌而能無傷﹐他簡直不相信世界上還會有這種人。 落魂谷崛起江湖雖是兩三年之間的事﹐可是遠在二十幾年前﹐他已立下雄霸江湖的野心﹐ 當時武林各路人物也都在暗中作了一番調查﹐發現他們都不過如此﹐雖有幾手真才實學﹐仍不足 與他相比﹐於是他躊躇滿志﹐正想有一番作為﹐沒想到突然間冒出一個明駝令主獨孤明﹐一場不 傷和氣的比斗下﹐他落個一敗涂地﹐這才暫抑野心﹐潛意練技﹐等過了漫長的二十年。 沙漠上一會時﹐他也參加了﹐但是他為¨怕再丟一次人﹐只是喬裝易容﹐躲在一邊看熱鬧﹐ 而叫他的弟弟孔文紀代表﹗ 有一個令他很興奮的消息﹐那就是獨孤明死了﹐可是他的傳人關山月仍然十分了得﹐氣度造 詣﹐完全不遜於當年的獨孤明﹐不過這小子究竟太年青﹐閱歷經驗都嫌不足﹐以致於在酒中受了 「黃河秋星沙」的毒﹐成了塞上冤魂﹐也作成了落魂谷的赫赫聲名﹗ 又處心積慮地培養了兩三年﹐正當他利用自己六十歲的生辰﹐藉機宣告天下﹐以逞他的雄心 壯圖之時﹐不想半路又冒出這麼一個不知名的張雲竹﹗ 人雖無名﹐功夫卻十分¨實﹐因此他不得不提高警覺來專心應付了﹗ 張雲竹的那幾句話大大地損抑了他的盛名﹐天棚下有幾個人已對他這種暗襲的手段頗表不滿 ﹐因此今天若不將這個傢伙收拾下來﹐今後的顏面何在…… 沉吟片刻﹐孔文通才陰沉沉地道﹕「朋友的功夫的確頗令兄弟心折﹐以朋友的這份身手﹐想 在江湖上成名並非難事﹐為何偏偏要選上兄弟過生日的這一天來出風頭呢?」 張雲竹冷冷一笑道:「在下雖然略諳技擊﹐完全是用來強身延年﹐從未作出名的打算﹐今天 是為了不得已才出來找你的麻煩﹐因為我不願意你的生日﹐成為天下武林道中正人俠士的忌辰﹗」 孔文通臉色又是一陣劇變﹐厲聲喝叫道:「你又胡說些什麼?………」 張雲竹冷冷地笑道:「你自己心裡明白﹐好一手凌空敬酒﹐其實你溶在酒中的「黃河秋星沙」並 不見得就能令天下人俯首聽命﹐即使你能毒死一兩個人﹐天下武林道中俠氣長存﹐絕|被你這 一手嚇倒的﹗」 此言一出﹐四座譁然﹐大家都沒有想到孔文通會在酒裡設下這麼一道毒計﹐終南掌門呂無畏 本來就對他不滿﹐這時更怒不可抑﹐暴然飛出﹐戟指¨他厲叫道:「孔文通﹗你是個最無恥的鼠 輩﹐竟做出這種不要臉的事………」 孔文通見張雲竹居然將他酒中的機關識破﹐心中更是吃驚﹐可是表面上仍是十分冷靜﹐乾脆 拉破了臉﹐冷笑一聲道:「呂兄最好少動無明﹐那酒中的含毒量並不足以立刻致命﹐少時兄弟自 有解救之道﹐若是你自己生起氣來﹐觸發心火﹐摧發藥性﹐那可不關兄弟的事﹗」 這一說無異承認了酒中含毒之事﹐因此那批對他不滿意的人都紛紛離座起立﹐有人更連桌子 都推翻了﹐蜂湧上前﹐將孔文通包圍起來﹐要找他拼命﹗ 孔文通凜然無懼﹐孔文紀忍住手痛﹐站到他身邊嚴密戒備﹐同時有許多與他們互通聲氣的江 湖人﹐雖然本身也中了毒﹐卻仍然站在落魂谷一邊﹐與那些人對峙¨﹐頓時形成壁壘分明的兩個 陣線﹐形勢緊張得一觸即發﹗ 張雲竹反而被擠開了﹐可是他依然若無其事地對呂無畏道:「呂掌門人﹗台端的確不宜於發 怒﹐否則是自取速禍………」 呂無畏在急怒之中﹐對這個人也怪上了﹐立刻怒聲叫道:「你也不是好人﹐既然知道酒中有 毒﹐為什麼不早點揭穿﹐眼看¨我們上當﹗」 張雲竹笑嘻嘻地道:「那倒無此必要﹐因為各位並沒有性命之虞﹗孔文通對各位並不想加害 ﹐他只是想控制各位俯首聽命而已﹐他手中另外握有解藥﹐不過那隻能壓制住藥性不發﹐每隔半 年就需要服食一次﹐各位如欲保存生命﹐便只有永遠地服從他………」 呂無畏怒叫道﹕「放屁﹗我就是拼了一死﹐也不會向這種人屈膝﹗」 孔文通冷笑一聲﹐不作任何表示﹐張雲竹則輕輕一笑道:「掌門人將生命看得太輕了﹗各位 都是方今武林中精英﹐輕易言死﹐日後天下大勢﹐更將落入孔家的掌握了﹗」 呂無畏不禁怒道:「你究竟是算那一路的﹖怎麼如此言詞反覆﹐難道你要我們向他屈服不成 ﹗」 張雲竹哈哈大笑道:「我在心地上是站在你們這一邊﹐因為我一向主張心胸磊落﹐可是在行 動上﹐我寧可站在他們一邊﹐闖湯江湖﹐除了武功之外﹐還需要心智並用﹐那能像你們這樣﹐輕 易受人暗算………」 呂無畏又氣又怒叫道:「胡說﹗你自己也喝下毒酒了………」 張雲竹笑笑道:「我與你們不同﹐我是明知有毒﹐故意喝下去的﹗」 呂無畏微怔道:「你故意服下「黃河秋星沙」﹖」 張雲竹點頭道:「不錯﹗我故意喝下去﹐看看除了死與屈服之外﹐還有第三條可走的路沒有 ﹗」 孔文通眼珠一轉﹐冷哼一聲道:「對你來說﹗只有一條路﹐那就是死﹗像你這種人﹐留下太 危險了﹐即使你想表示屈服﹐我也不會答應﹗」 張雲竹突地哈哈大笑道:「你別做夢了﹗三年前我就服過「黃河秋星沙」﹐也沒有把我毒死﹐今 天你要殺死我的話﹐只有規規矩矩﹐利用你的武功來完成它………」 孔文通臉色一驚﹐急忙道:「三年前………那麼你是………」 張雲竹在一聲震耳的長笑中﹐將頭上的帽子一掀﹐然後再用手在臉上搓了幾下﹐擦去那片蒼 白﹐露出黯黑的肌膚﹐再扯下嘴邊的鬍子﹐立刻變為一個神米飛揚的年青人﹗ 四週的人立刻發出一聲驚呼﹐不約而同地道:「關山月﹗」 大家的記憶猶新﹐這年青人正是三年前﹐在大漠上如神龍一現的明駝傳人。 當時見他中了毒之後﹐匆促地跨上白駝﹐在大漠中沖進蒼茫夜色而去﹐大家都認為他死定了 ﹐還有不少人為他惋惜過……… 萬想不到他又像奇跡般地生還出現了﹗ 關山月朗聲長笑﹐手指看那方被他改過的匾額道:「天下第一明駝家﹗請大家記住﹐只要明 駝令主一天不死﹐這天下第一四字﹐永遠也不會落到別人頭上﹗」 關山月像神龍一般地再次出現﹐同時也發出那不可一世的豪語﹐立刻震住了所有的人﹐天棚 下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敢發出半點聲息﹗ 他的確是夠資格說那些話的﹐獨孤明技震天下不必說﹐這小伙子在大漠上所流露的那幾手功 夫﹐依然是無人可敵。 那天若不是孔文紀玩了個花樣使他中了毒﹐誰也不敢想像往後是如何收場﹐可是這傢伙的命 也長﹐中了「黃河秋星沙」的劇毒之下﹐他依然能保住性命﹐而且又出現了﹗ 呂無畏怔怔地望¨他﹐心裡不知是什麼感覺﹐因為他與這年青人也是敵友難分﹐他在三年前 趕到遼遠的大漠﹐原是去與明駝令主決斗﹐挽回終南一派的名譽﹐然而關山月在中毒之後﹐他又 感到惆悵與遺憾﹐現在他又活了﹐呂無畏自己也不知道是該歡喜﹐還是該難受﹗ 孔文通也怔了半晌﹐才從失神中驚醒過來﹐以無法相信的聲音問道﹕「關山月﹗你是如何從 「黃河秋星沙」下逃得活命的?」 關山月傲然一笑道:「天下物性沒有一樣是絕對的﹐有一毒必有一解﹐我既然能從那等巨毒 之下留得性命自然是找到解法了﹗」 孔文通搖頭不信道﹕ 「獨孤明學究天人﹐胸羅萬有﹐唯獨醫道一項不甚精通﹐因此我絕對不相信你能解得了此毒﹗」 關山月點頭道﹕「你說得不錯﹐先師對此道的確不精﹐否則我也不會在沙漠中上那個大當了 ﹐可是我在性命垂危之際﹐卻遇上了一位隱世高人﹐他不但救了我的命﹐也研究出破解」黃河秋星 沙」毒之法﹗」 孔文通連忙問道:「那人是誰﹖」 關山月用手一指旁邊道﹕ 「這位高人對你能煉製「黃河秋星沙」那等毒物﹐倒是頗為欣賞﹐這次特別也來到此地見識一下 ﹐方纔我就借用了他的姓名﹐現在我特別向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潛隱天山的醫道聖手張雲竹前 輩﹗」 大家都順¨他的手勢望去﹐但見一個塞外牧人裝束的中年人﹐一臉黃色﹐帶¨病容﹐在他的 旁邊﹐卻是一個年青的姑娘﹐同樣也是牧人打扮﹐隆鼻星眸﹐嫵媚中含¨勃勃英氣﹐臉部輪廓與 中年人頗為相像﹐一望而知是父女。 -- *來自202.120.240.71wood所留下的足跡... ●﹕●﹕●﹕●﹕ -- 一個兼具土木、水利、海洋工程的系所 國立臺灣海洋大學 河海工程系 基隆市北寧路二號 ●● 河工小站 www.hre.ntou.edu.tw (140.121.145.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