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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轉錄自 SiMaLing 看板] 作者: Rockjonce (孟軒) 看板: SiMaLing 標題: 霸海屠龍〈一〉 時間: Fri Apr 9 19:12:53 1999 霸海屠龍(一) 華燈初上,城里四周盡是淫歌盈耳,車馬喧逐。 便是城外,那江邊船舶停泊之處,也是燈火万點,笑語遠喧。 絲竹弦管,以及猜拳賭酒,江水也几乎為之鼎沸,更兼時當紅袖飄香,花枝掩映,真是 好一片繁華景象。 此地取情是自古以來,名震天下的煙花繁華盛地──揚州。 大凡是腰纏十万而又鴆嗜風月之道的權貴巨賈,莫不神馳向往,總要驅車買掉,至此一 游,方算是曾經開過眼界。 這個當儿,一匹健馬馳過江邊,馬上是個壯碩少年,眉字神態和動作,以及一身打扮, 饒有強橫惡少的味道。 他勒馬四顧,目光掠過靠泊碼頭千百巨舶,雙目一挑,露出一副凶霸霸的樣子。 距他不遠有几個精壯的船夫和腳夫之類的人,都停止談笑叫囂,訝异地望著他。 這個少年瞪大雙眼,向船舶瞧個不休。 最后微微露出惊訝色,自個儿咕嚕了几句話。 隨即驅馬向城而去,此時,一個腳夫匆匆起身,遠遠跟著他。 但見這一騎入城之后,逞自入棧投宿。 那腳夫打听到這惡少姓徐,名少龍,年約二十三四,行囊簡陋,帶有長刀和一把匕首。 當下迅即回到江邊,走到一艘船上。 船內燈光明亮,人影幢幢,傳出來呼三喝四之聲,骰子瓦瓷碗中滾動,脆響過后,便傳 出歡呼或咒罵的喧嘩。 這腳夫鑽人艙去,沒有人理會他。 他小心翼翼繞到一個青衣大漢的身后,趁大家正在紛紛落注之時,輕輕碰了那大漢一下 。 對方回頭而望,腳夫堆起餡媚的笑容,向他打個手勢。 這青衣大漢眉頭輕輕皺了一下,但仍然點點頭。 腳夫連忙退出艙外,等厂一陣,那青衣大漢也走出來,銳利的目光,注視著這個在碼頭 挑運為生的人。 他道:“什么事?” 那腳夫道:“有一個家伙,如此這般,現在落腳于城內客棧中。” 青衣大漢想了一下,才道:“這姓徐的小子雖然行徑有點可疑,但也見不得會有問題。 不過無論如何,你既然把消息傳來,總不會讓你白跑。” 他塞給對方一塊碎銀,那個腳夫連連彎腰道謝。 青衣大漢望著他的背影,消失于岸上黑暗中之后,突然一轉身,跨過鄰船。 碼頭上千百巨舶,都緊貼靠泊,所以他不須跳板,一連跨過七八艘,最后,在一艘非常 巨大的船舶上停下腳步。 這青衣大漢露出審慎神態,先想了一想,這才進入船艙。 艙內燈火通明,有兩個佩刀大漢,分坐兩邊的窗下。 見他進來,都站起身,點頭招呼。 左邊的佩刀大漢壓低聲音,道:“蕭二爺想找頭儿么?” 這個被稱為蕭二爺的青衣大漢點點頭,道:“現在方便不方便?” 那佩刀大漢笑一笑道:“剛剛那鴇儿送了一個小妞儿來,頭儿給留下了。” 另一個豎一下姆指,道:、嶄貨,蕭二爺瞧過之后就知道了。 “蕭二爺也笑一笑,道:“你們哪一位進去通報一下,如果不便,我明儿早上再來。” 其一立刻跨入通道,前往后艙通報,剩下的這一個大漢道:“目下他們還在喝酒,咱們 黑旗分舵的三位頭儿都在,大概不會不方便吧!” 蕭二爺點點頭,隨口問道/妞儿多大歲數了? 是什么地方的人? … 那大漢道,“大約是十六八歲,听說是北方姑娘。” 這些老鳩真是厲害,力量竟遠達北方,我記得以前有一個女孩子是云南人,可見得他們 的勢力,真是遍及全國南北。 “正說時,先前那個大漢已回轉來,道:“頭儿請你進去。” 蕭二爺穿過那條通道,從敞開的艙門進去,但見此艙极為寬敞,當中擺著圓桌,酒肴紛 陳。 三個中年人,各擁一女而坐,見他進來,也沒有稍稍推開怀中的女子。 蕭二爺也似是司空見慣,笑嘻嘻的向這三人依次行禮。 他首先見禮的是個粗豪大漢,敞著胸膛,露出一片黑毛。 他稱之為“姚舵主”。 其余二個,一瘦一胖,瘦的姓馬,胖的姓孫,都稱之為“副座”,可見得這馬孫二人, 必是副舵主的身份。 姚舵主哈哈一笑,道:“蕭遠,你來得正好,來,先喝一杯。” 蕭遠接過一個侍女送上來的酒杯,干了之后。 馬副舵主問道:“什么事使老蕭你离開了賭桌,難道有意思玩女人么?” 孫副舵主笑道:“若論此道,你找到姚者大請教,斷不會惜的。” 蕭遠道:“屬下得到一個消息,雖然沒有什么,但想了想:還是來向舵主報告的好。” 他把徐少龍之事說出來,但姚馬孫三人都不以為意。 還是孫副舵主說道:“那既是一派流氓惡少之風,咱們更不須重視了,像他這樣的人, 每日不知有多少個經過,不過老蕭向來以精明細心著稱,他既然注意了,必定有值得怀疑之 處。” 蕭遠道:“据那線人說,徐少龍在碼頭邊,專看桅燈,好像在計算數目。屬下只听到這 一句,才覺得有查他一查的必要。” 姚舵主點頭道:“你負責調查,要多久時間?…蕭遠道:…決者一日,遲者三天,相信 總可查明那的底細了。” 姚舵主道:“就是這樣吧,現在艙里的女人,都不許和外人接触,等蕭遠查完之后,才 放她們回去/馬孫二人都點頭稱是,蕭遠欠身行禮,退出之前,看了姚舵主身邊的女子一眼 ,但見她膚色白皙,身材勻稱而高大,果然是北方胭脂的体型。面貌長得頗為娟秀,年紀又 輕,煙花之中,實是不易多見。因為她年輕煥發,毫無絲毫殘花敗柳的樣子。蕭遠不久就到 了城內,身邊帶了四個精干的人。那徐少龍不久就獨自离棧,沒有帶刀。蕭遠派一個人去搜 查他的包袱,驗看他的牲口,以及向店伙打听有關此人的任何言談舉動。他暗暗跟躡著徐少 龍,走了一程,發覺處身在花街柳巷之中,不禁暗暗失笑,心想這小子找女人來了、徐少龍 走窯子之時,顯然相當內行,但態度卻很橫蠻。到了第四家,就發生事故了。蕭遠在場看得 很清楚,只見那窯子的四個流氓保縹,包圍著徐少龍,擄袖搖拳,大有動手打他之意。但徐 少龍一點都不懼怕,口角間突然揪住那個老鴇,拍拍拍連打了四五個耳光,老鴇哀呼痛號, 敢情牙齒打掉了好几個,面頰一片青腫。那些保鏢搶救不及,直到對方把人打了,推倒地上 ,這才涌上去。一片喝打喧聲中,刀光閃耀。原來這些流氓已取出短刀動手。眼看即將釀成 大禍,一時群駕亂飛,早先看熱鬧的人,也紛紛四散,蕭遠站在一角,作壁上觀。看他的情 形似乎感到很過癮。徐少龍赤手空拳,在四個手持凶器的流氓包圍之下,竟然不懼。只見他 拳打腳踢,一忽儿就把這四人都打得躺下,再也不能起身。蕭遠雖然走過無數的碼頭,閱歷 极丰,但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般橫蠻無理而又凶惡之人。原來這徐少龍動作很快的收拾起四把 短刀,在每個流氓腿上分別刺殺一刀,就像廚師把菜刀插在砧板上一般,留在他們腿上。~ 之后,揪起那老鴇,要她辦到三件事。一是賠償銀子若干兩。二是此地營燕中,送一個最好 的給他。三是當眾向他叩頭賠罪。那老鴇見他手段凶狠异常,豈敢支晤。所有的條件都一一 答應了。門外塞滿了看熱鬧之人,竟使得那四個昏迷負傷的保縹,要抬出去時,也几乎無法 通過。蕭遠一直在院子角落的暗處,地勢甚佳,可以兼顧內外的情況。他乃是老江湖,一看 而知這個姓徐的惡少,乃是有意在這繁華甲天下的揚州搶地盤來了。因為看他出入窯子之時 ,甚是內行,當然曉得這等地方,必有當地的黑道人物保護,不容別人逞野。老鴇帶了徐少 龍進去,召集全院鴛燕,讓他挑選。群雌粥粥,竟有四五十個之多。原來這一家窯子,規模 最大,名气響亮。那徐少龍既然要搶地盤,當然要找上最大的一家了。蕭遠冷眼旁觀,過了 一會,門外的觀眾忽然都迅快四散。然后,一伙人悄悄進來,個個都帶著兵刃。為首的一個 身材矮小,面色青白,但行動矯捷,雙目閃閃,一望而知必是狠毒過人的腳色。蕭遠可認得 此人,曉得就是揚州四虎之一的白面虎畢博。据說此人雖然出身于市井無賴,但后來卻知書 識字,讀了許多書,所以比一般黑道人物,狡活得多。此外,他狠毒手段,以及武功也頗有 名气。這揚州四虎乃是揚州四個黑道惡霸,各踞一方,被人合稱”四虎“而已,并非是結盟 弟兄。白面虎畢博入得院中,只一揮手,二十余手下只剩了几個沒動,其余十多個都分竄隱 匿起來。蕭遠當門外觀眾四散之后,早已有備。這刻已攀上二樓,俯首下觀。畢博布置既竣 ,身邊一個大漢便大步入屋。片刻間,徐少龍隨同這個大漢出來,銳利地注視畢博。雙方互 視頃刻,徐少龍首先冷笑道:“你是誰?” 畢博道:“兄弟畢博,向來對得起江湖朋友……” 他的場面話上開個頭,徐少龍已擺擺手,道:“閑話少說,兄弟打算在揚州混一段時間 。你老哥暫時讓一讓吧!好在你已喝足吃飽,也不在乎几間窯子,對也不對?” 身側一個大漢疾跨兩步,刷地拔出長刀,寒光閃閃,虎視著徐少龍。 那大漢一亮出門戶招式,躲在樓上看熱鬧的蕭二爺便自雙眉一皺,想道:“這真是大大 出人意料之事,像白面虎畢博這等流氓頭子而已、手下居然网羅的有這等好手,我五旗幫如 果不再多方吸收人才的話,行將變成老大無能,徒有虛名的第一大幫會了。” 他這念頭轉動,底下已經動手。 那徐少龍赤手空拳,二被對方的長刀迫的連連后退,險象環生。 要知那畢博的手下,刀法實在精妙純熱,尤其是刀風勁厲,顯示出他內外兼修,并非是 徒恃膽勇和蠻力之輩。 因此,話說回來,徐少龍能夠勉強拆解了十余招之多,居然尚未濺血當場,已經是十分 惊人之事了。 眼看他越發不支,動輒便有喪命之虞。 樓上突然傳來一聲“接刀”,一道寒光,隨聲而下,疾射徐少龍。 徐少龍伸手疾抄,一把鋒快短刀已經入手。 但見他同時間,從衣襟底又制出一把匕首。 雙刃并用,嗆嗆嗆連接封架了對方三招。 對方的銳气頓時為之大挫,徐少龍豈敢放過這個絕佳机會,揉身扑上,兩口短刃洒出一 片寒芒,展開了凶狠險毒的反擊。 形勢登時為之一變,剛才徐少龍只有挨刀的份儿,目下猶如猛虎出押,威風凜凜。 對方空有鋒快長刀。 卻被他的近身肉搏招數,迫得全然無法施展,連連后退,敗勢已成。 白面虎畢博帶來之人可不算少,目下只有一個在動手,論理尚可驅眾圍攻,希望扳回敗 局。 誰知他居然急急撤身出院,同時發出逃竄的暗號。 霎時間全都走個沒影,包括那個出手的大漢在內。 徐少龍透一口大气,也不迫赶,只抬頭四顧。 自然他乃是在找尋那個臨危借刀与他的恩人。 樓上沒有動靜,他低頭審視了一下手中的短刀,突然一怔,似是認得出這口刀的來歷。 這間窯子的龜奴和老鴇,都駭得躲在屋內,不敢出來,反倒是那些鴛鴛燕燕,先后現身 ,把徐少龍圍在當中。 這些淪落在平康倚門賣笑的女人們,紛紛搶著向他發問。 其中不乏勸他赶快逃走的,也有些搶著告訴他,那白面虎畢博如何厲害。 徐少龍只微微笑著,遇上可以答的,例如他的姓名籍貫之類,他都答了。 最后,他高聲說道:“姑娘們,讓我過去行不行?依我看來,那老鴇早就該找你們出來 ,堵住我的出路了。…嘩笑聲中,徐少龍又道:“你們的确比畢博還要難惹,幸好咱們不是 冤家對頭,現在讓我把老鴇抓出來,二則与她談判條件,二則我也得布置布置了。” 這一群風塵女子立刻散開,俾便讓他通行。 只因徐少龍所持的理由,恰好投了她們所好,以及使她們都十分動心。 要知大凡淪落在勾欄中,每日的經歷,都极是悲慘,每天總會有些同伴挨打,罵是更不 必提了。 所以徐少龍說要揪老鴇出來談判,意思跟“修理”那老鴇差不多,試問她們誰不高興呢 ? 其次,這徐少龍縱然也是吃黑飯之人,但起碼他年輕好看,又未有對她們橫施殺手之事 ,因而在她們心中,當然是偏向徐少龍,不想他被畢博殺死。 徐少龍大步入屋,由于得過眾女指點,一下子就把老鴇找到。 當場收下一筆孝敬,又約定了條件。 他這才大步出門,往別一家窯子走去。 他這件事早已轟動這一區的窯子,所有的老板鴇几龜奴等,無不膽戰心惊。 并且這一區乃是畢博的地盤,畢博吃癟逃掉,也就沒有人敢出來干涉了。 徐少龍兜了一轉,怀中的金銀已經不少,當下打道回府,走在大街上,路人熙攘往來, 忽然有一個乞丐跟上來,伸手乞討。 他瞪了那乞丐一眼,露出很不耐煩的神情。 那乞丐卻當他瞪眼之時。 向他擠擠眼睛,迅快地道:“借刀的人想見見你,但不便給畢博知道………” 徐少龍哦了一聲,机警地繼續行去,一面探手入囊,作出掏錢之狀。 只听那乞丐在背后說道:“前面有家飯館,你打后門出去,自然有人帶路………徐少龍 丟了几枚散錢在地下,揚長而去。果然走了一段路,便有一家飯館,刀构亂響,香气四溢。 徐少龍大步行去,好在飯館內客人甚擁擠,所以無人注意到他竟是一逞從后門离開的。后門 外有個勁裝漢子,見面問一聲”是徐大爺么“?隨即帶領他穿過許多巷子,來到一處屋字, 推門而入。廳中燈鴆明亮,一個相貌很精明的青衣大漢、站在門邊相迎,見面便報上姓名是 蕭遠。徐少在肯定沒有別人之后,才道:“剛才是你把刀借給我的么?” 蕭遠道:“不錯,正是兄弟。” 。 徐少龍一點也不客气,亦不轉彎抹角,道:“為什么呢?” “蕭遠笑一笑,道:“徐兄這句話,叫兄弟好生難以作答。大概是徐兄的膽色,以及當 時的處境孤單,所以使兄弟甘犯江湖大忌的吧厂徐少龍道:“這且不談,我先請教一事,蕭 兄既是江湖好漢,只不知是哪一條線上的高人?” 蕭遠淡淡一笑,道:“徐兄查看兄弟的短刀時,不是已經知道了么?” 徐少龍心中微凜,付道:“此人觀察力之強,實是罕有。” 當下哈哈一笑,道:“蕭兄好高明,無怪五旗幫在大江南北,號稱第一了。” 他略略停頓一下,又道:“蕭兄借刀之恩,兄弟無以為報,這囊中所有,皆是蕭兄的。 只望你不要嫌少,日后有机會還是要報答的。” 蕭遠搖搖頭,道:“若是為了錢財報酬,什怕你出的比畢博少得多了。” 徐少龍額首道:“這話甚是,畢博出价多少?…蕭遠道:“徐兄別誤會,我只是打個比 方而已,事實上當時兄弟如果亮出敝幫的招牌,畢博再狠,也不敢怎樣。只是那樣一來,坏 了江湖規矩,二來不能成就徐兄的名气,所以躲了起來,不曾露面。…,徐少龍道:“貴幫 的身价,自然不是區區地痞流氓可比。不過蕭兄也用不著專門告訴我這些話,假如尊意是要 我退出揚州,說出來就是了。” 蕭遠道:“兄弟亦沒有此意,你愿意為那塊地盤而留在揚州,与畢博爭斗,悉听尊便, 但兄弟卻有一個意見,請徐兄參考參考。” 他停歇一下,又道:“徐兄可愿抽個空,去与敝幫的一位高級人物見見面?” 徐少龍沉吟一下,才道:“這又有何不可?但此舉必須秘密行事。因為兄弟來揚州闖字 號,可不打算倚仗任何靠山……” 蕭遠道:“行,你放心跟我走,包管無人得知。” 于是,半個時辰后,徐少龍變成了一箱貨物,運上五旗幫黑旗舵主的巨舶上。 訝在這些船只,時時有秘密上落貨物之事,誰也不加注意。 箱子一打開,徐少龍跳出來,放目一瞥,但見艙中甚是熱鬧,連同蕭遠和自己,共有五 個男人,此外,尚有三個妓女。 這妓女都被灌了不少酒,放浪形骸,個個衣服半解,春光融泄。 一時使人眼花撩亂,心頭發痒。 ‧徐少龍目光在其中最年輕美麗的妓女面上停留了一下,這才向擁住她之人望去。 但見此人神態粗魯,滿面剽悍之气,胸際黑毛濃密。 看那气派,分明就是此間的領袖人物了。 果然蕭遠介紹說,那一個就是黑旗舵主姚大壯,其余兩人是副舵主。 只看他們的眼神,便知全都有一身高明武功,絕對不是一般的幫會人物可比。 蕭遠又道:“姚舵主听說徐兄年輕藝高,膽大過人,所以特地命我帶徐兄來相見。” 徐少龍雖然一派杰鰲不馴的樣子,但面對這些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狠腳色,可也不敢任性 据慢,一一見過,這詞問相當恭敬。 蕭遠甚為高興,因為他最擔心的是這一點。 以姚大壯的脾气和地位,徐少龍在他眼中,只不過是小把戲而已。 若然有絲毫輕慢之態,非被他當場毀了不可。 現在,只要弄清楚一件事,就可以實行招攬他人幫的計划了。 他道:“徐兄,在咱們歡敘以前,兄弟奉命問你一句話,希望你從實見告。” 徐少龍道:“蕭兄即管問吧!” 蕭遠道:“你人城以前,何故在碼頭邊逗留?” 徐少龍一怔,訝道:“你們如何得知的呢?” “他聲音之中,充分流露出他心中的惊愕,還帶有一份敬意。艙中之人,都感到很滿意 。馬副舵主哈哈一笑,道:“你既然懂得辨認幫主船舶,我們焉能置之不理?” 徐少龍哦了一聲,略略尋思,便道:“我明白了,當時碼頭旁邊有几個閑漢,一定是他 們監視我的,對不對?” 馬副舵主含糊說道:“也許是吧!” 從這一點,人人都知道了徐少龍雖然聰明,但卻不是久走江湖之輩。 因為這种放哨監視外人的秘密,如何能開口詢問? 弄不好,釘子有得碰,這豈不是自討沒趣么? 其次,他那种橫蠻凶霸地去搶地盤,徒然結了不共戴天之仇。 還不如私下登門找畢博較量,胜了之后,談判條件為佳。 上述都是老練江湖之人,所不肯為之事。 只有像徐少龍這等初生之犢,才干得出來。 徐少龍解釋道:“我從一位水道前輩口中,得知如何可辨別為幫會船舶之法。他還囑咐 我,假如碼頭上,貴幫的船只數量最多時,就千万別出手鬧事。我一路行來,几個大碼頭都 是貴幫之船最多。但我又用盡了盤纏,迫得非動手不可了。看來那位老人家的話真不錯,我 才一鬧不久就到了貴幫的船上。” 這話說得大有敬畏佩服之意,比之千百句談詞,更能使姚大壯等人高興,以及更深信地 乃是初出茅廬,到江湖上闖蕩搶地盤的小伙子。 蕭遠已得到暗示,當下說道:“徐兄弟,以你這等人才,若然單單在揚州一地,縱然雄 霸一時,也是有限得很。大才小用,也未免太可惜了。” 徐少龍焉能听不出他的話,但卻沉吟不語,一望而知他乃是在斟酌考慮。 因此,其他的人都不開口,等他表示意思。 他想了一會,才道:“蕭兄這話太夸獎我了,只不知除了在揚州這等大地方混混之外, 還有什么其他好去處?” 徐少龍道:>‘假如你抱負不凡,想在真正的江湖道上,虎視鷹揚,大大作為一番。那 么,目前恐怕只有敝幫,具有這等基礎。“徐少龍眉字問露出喜色,但面上仍然保持淡淡的 ,說堵J已,:“在下無一技之長,流浪江湖。而貴幫多年來風云一時,龍皤虎踞。在下就算 得到姚舵主和各位當家的推荐,但只怕將來仍然是庸庸碌碌,砧辱了各位美意。” 、他已表示他并非不想入幫,只是先把退步講好,或者僅是謙虛的意思而已。 ,姚大壯道:“只要你有意作一番事業,在本幫中,机會較別處多些/、徐少龍當下向 姚大壯跪下行禮,表示拜在他門下,追:隨效力。這時,蕭遠和兩個副舵主,都湊興的舉杯 恭賀,姚大壯正在酒興頭上,十分歡喜,笑聲不絕,那酒更是大獻大概的干。到了翌日,徐 少龍奉派跟隨蕭遠辦事。由蕭遠介紹這黑旗舵中的七八個高級人物見面認識、由于他是姚大 壯親收的門人,輩份相當的高,与這些:老幫眾見面時,多是平輩行禮。蕭遠整天和他在一 起,有意無意的閑談之中,犯他的身世問得一清二楚。此外,并沒有派什么工作給他。如此 一連過了三日,蕭遠只是講述一些水道各幫會的情形給他听,反而本幫的組織狀況,都不曾 提及。第四日早上,蕭遠獨自去見姚大壯。不久,就回來招他一同前去,姚大壯態度顯然親 切得多了,敢情這三日他很少和徐少龍見面,即使見到,也只淡淡的招呼過,絕不多說話。 但今晨情形不同,姚大壯很高興的向他說道:“你的身世,經過本幫查明屬實,同時也替你 把家鄉兩件殺人案子銷去,你如今即使返鄉,也不再是黑人了。” 徐少龍心中的确很佩服這五旗幫勢力之大,也對他們的縝密手法,另眼相看。 蕭遠從一個柜子里,取出一份案卷,遞給徐少龍,笑道:“這就是你自供的出身經歷, 三日來調查所得,都注得明明白白,你自家看看可有遺漏或不對的地方沒有?…他表現出敬 意地雙手接過,打卉卷宗,首先發覺卷宗內夾著一疊文件,畢是整洁的小楷,謄錄得十分干 淨清楚。這使他有了第一個想法,那便是這”五旗幫“已從一般的江湖幫會,蛻變為組織嚴 密,很有紀律的團体。尤其是在吸收人才之時,十分慎重一這是從那工整的楷書卷宗紀錄看 出來的,假如是普通的黑道幫會,能夠派人去查核身世,已經不錯了,如何還能留有案拳? 更加何能有工整楷書謄錄)但這只是一個看法而已,從另一個角度看,這种嚴格的官僚式的 制度,很容易使上位者忘了自己的艱苦和出身,而以弄權為事。其次,凡事大有制度,也每 每流于老大,不夠机動。像這等黑道幫會,當然是不能和官府組織比擬的。他一頁首先敘述 如何發現他的經過,十分詳細,一直到他見到姚大壯為止。第一頁一頁的翻下去,在這一部 分報告后面,有一段分析,說他是沒有經驗而又是有黑道人物气質的人。后面還加上蕭遠的 批注,最后是姚大壯的簽名,表示他已閱過。接著就是他的出身。上面寫著是徐少龍,小名 ”阿橫“,安徽怀宁人,自幼強壯,性情橫暴。十四歲時,父母雙亡,便開始在各鄉流浪過 日。由于他孔武有力,不久,就成為四鄉的著名流氓頭子,無人敢惹。兩年后,忽遇异人, 傳以武功,因而更加如虎添翼,橫行鄉里,每逢赶集廟會,專做開賭等不法勾法。去年秋間 ,因細故毆斃兩個鄉人,初時還沒有事,后來有人訴告至省,詳案得實,乃行文嚴緝,因此 存身不住,今春逃离故鄉,沿江流浪。經過几個月的亡命逃竄,前几日抵達揚州。這案宗上 注明他今年什二歲,連出生日子都查出來,使人看了,不由得要倒抽一口冷气。再后面就是 本幫如何替他銷去此案的進行方法,以及所得到的保証和答复。當然目下還未正式辦妥。手 續,尚須等候一段時期。徐少龍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這一點人人皆能看得出來。姚大壯道 :“你從今日起,方算正式加入本幫。謁見幫主之舉,為期不遠。所以希望你先好好立點功 勞,這樣就比較好此”當下正式開香堂,行那入幫之禮,儀式相當隆重。 徐少龍在此儀式中得見黑旗分舵大部分的人,還有几個是其余四旗分舵的高級人物。 晚上,在城郊一座大宅內舉行盛宴,徐少龍就因而見到了舵主姚大壯副舵主馬奕和蕭遠 的家眷。 姚夫人雖是徐娘半老,但濃妝艷抹,遍体綾羅,加以身材保持得很好,所以很惹人注目 。 尤其是她縱情言笑,自有一股嬌媚不羈之態,大凡是男人見了,總免不了會為之心猿意 馬。 不過由于她是以凶悍狠辣著稱的姚大壯的壓寨夫人,誰也不敢有非非之想。 馬副舵主的夫人是個鄉下女人,無人注意。 反而那蕭遠的渾家,年輕而又漂亮。 姚夫人對她似是很關心。 后來徐少龍才打听出蕭夫人是姚夫人的堂妹。 有了這等關系,無怪姚大壯對蕭遠言听計從了。 除了她們之外,還有好些內眷,也都不避男女之嫌而參加盛宴。 吃喝談笑之間,充滿了江湖人物的气氛。 這一座大宅院,大家都稱之為“老庄”,想必就是黑旗分舵的老巢之意。 開筵之前,蕭遠曾經帶領徐少龍在“老巢”四周以及宅內到處看過,并且告訴他夜間守 衛的情形。 又向他提到一旦發生事故,須得加強守衛之時,舵中任何一位身手高強之人,都可能被 調派回“老庄”護衛巢穴,所以要他小心的看,以及用心記住各處形勢。 這一場盛宴,直到午夜方始結束。 徐少龍被灌是大醉,狂歌亂語之后,繼而失去知覺,被人抬到一個房間睡覺。 翌日很晚才起身,盥洗已畢,自有鄰房的同參弟兄照顧他。 不久,蕭遠來了,帶他出去。 對面是個露天院子,而院外則傳來瀑瀑流水之聲,似是一條河流。 徐少龍正要詢問,蕭遠已領他從一道側門出去。 徐少龍但覺眼前一亮,便是一條深闊的河流,再過去是一片平疇,聲浪翻翠,視野甚是 廣闊。 河邊筑有碼頭,此時停泊著大小不等十余艘船只。 桅上皆有五旗幫的獨門旗幟。 蕭遠道:“只有這一面昨天沒有帶你來看,這條河道,直過二十里處的運河,本幫以水 道為主,所以大凡是各舵的老巢,都是選擇在河道旁邊,以利船只直達。” 他們走落一艘狹長的快艇中,兩名水手立刻解纜操舟,蕭遠不時把水上的功夫,指點与 他。 不久,就到了江邊碼頭,那艘快艇輕巧自如地擠人船舶隊中,最后停在姚大壯的座舶旁 邊。 蕭徐二人登上大船,在后艙中見到了姚大壯和馬孫兩個副舵主。 他們似是正在商言什么重要之事,蕭徐二人進來,便馬上停止。 徐少龍耳朵很尖,已听見那馬奕最后說的是“黃旗分舵”不大合作這种意思。 心知必是本幫內部的重要問題。 所以不便給他這個新入門的弟子听去。 姚大壯隨即問起蕭遠打算派徐少龍擔任什么工作,蕭遠道:“如若當家的有意讓徐兄弟 走動,今晚的行動,便可給他去辦。” 姚大壯點點頭,道:“不錯,交給他六條快艇,找個老練的人做他的副手。既然他武功 很好,今晚的行動是他的事了。” 蕭遠欣然道:“好极了,這叫做‘人盡其才’,徐兄弟不愁不立功了。” 他轉面回頭對徐少龍道:“今天晚上咱們去押運一批私鹽,去收貨時你是前鋒,返時你 是殿后部隊。那儿叫做南田區,本是海陵幫的舊地,后來這南田區鹽量減產,繳官還不夠, 加以本幫別的鹽區產量大增,所以等如棄置了許久。海陵幫勢力雖然衰弱,但還有几把好手 ,這南田區本來是他們的地盤,熟悉不過,最近的一年來,海陵幫已等于占回此區了/徐少 龍听這些販鹽私果幫會之間的歷史和過節,不敢插嘴打岔。蕭遠又道:“今晚的行動,一則 是本幫在南田區已訂好一批鹽,須得赶運北上應付客戶。二則該區已有增產之勢,便不可長 落在海陵幫手中。三則海陵幫漸見強盛,屢有大言,損及本幫威望。因此之故,今晚除了押 貨之外,也要設法打擊海陵幫。” 徐少龍總算完全明白了,蕭遠便繼續把時間地點人手以及如何防衛,動手時如何打量敵 人等等詳情細節,一一告訴他。 孫敬塘等到他說完之后,才道:“蕭師爺,關于本省新任巡撫黃翰恬那邊,仍然沒有動 靜,是也不是?” 蕭遠點點頭,道:“是的,雖然他帶了不少人上任,又奏保了八九個知縣,但迄今尚無 其他行動。” 馬奕道:“這就奇了,黃翰恰是出名的‘鐵腕中丞’,咱們得知他調任本省的消息之后 ,不知耽了多少心事。認為他上任后第一件事便是對付本幫,誰知他居然毫無動靜,豈不奇 怪?” “本幫也不是好惹的,他這次調任,雖然終于奉旨委于蘇省,但其間也有許多波折,險 險做不成這個官呢!他難道不曉得是本幫的手腳?” 徐少龍對這些話似是不大感到興趣,直到出言之后,蕭遠帶他見過那三十余手下,以及 他的副手許明海。 話題忽然轉回那江蘇巡撫黃翰怕身上。 蕭遠道:“這家伙世稱‘鐵腕中丞’,据說他手下真有些能人异士,所以你將來出動去 行走,碰上官府之事,還是要小心些為妙。” 徐少龍道:“咱們走江湖之人,豈有畏懼官府之理?那些公人捕快,都是飯桶。要是落 在我手中,定要讓他們知道厲害。” 蕭遠笑一笑,道:“你年輕气盛,不知道這江湖上的事情,也須得圓滑才行,不是單單 仗著武功就行的,例如本幫勢力如此浩大,人手多達數千。听起來很足以駭人了,區區一些 公人捕快,自然奈何本幫不得,可是,有時候又得讓他們一步。” 徐少龍茫然道:“這都是什么緣故?” 蕭遠道:“本幫若是被朝廷視為大患,下旨查辦,你想還能立足么?其次,本幫人數如 此眾多,支銷浩繁無比,若是賺得少了,如何應付?所以有時為了圖得厚利,也不得不圓滑 行事。” 徐少龍恍然道:“這話果然有理,希望要維持勢力,必須有巨量的經費,這也是無可如 何之事。” 他停頓一下,又問道:“但本幫單是靠販賣私鹽的話,如何維持得住呢?還有別的生意 沒有?” 蕭遠笑一笑、道:“當然有嘛!但本幫的經濟命脈,以私鹽占了一半,所以今晚的行動 ,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徐少龍翟然道:“當然啦!屬下得此良机建功,豈敢不戮力以赴。” 他胸挺頭昂,豪气飛揚。 這一剎那間,以前那种令人不喜的“惡少”味道,完全消失無蹤。 蕭遠一方面很高興,但另一方面卻微滋疑懼,忖道:“他大有年少英俠的資質,終久不 會是黑道中人。…但他隨即拋開了此念,重把今晚的行動要點,告訴徐少龍。最后說道:“ 海陵幫幫主姓鞏名貴,出身于鹽果世家,自幼胸怀大志,矯矯不群。二十年前、本幫出曾网 羅他加入。但他宣稱宁為雞口,不為牛后。所以投入海陵幫,果然不到五年,便成為該幫幫 主。” 徐少龍不禁泛起了羡佩之心,但他可不敢形之于色。 道:“這樣說來,這鞏貴的功夫一定很好了。…蕭遠道:“听說很不錯,但本幫奇才异 能之士,多如云雨,因此他雖是率領該幫,卻仍然無法擴充勢力,最近三四年來,海陵幫才 稍稍抬頭。徐少龍立刻插口問道:“為什么呢?奠非本幫已漸見衰弱了?” 蕭遠笑了一笑,搖頭道:“那也不是,這些內情,暫時還不必告訴你。但總而言之,本 幫因為另有計划,所以對几個比較差的鹽區,跡近放棄。海陵幫乘時而起,得到几個鹽區, 財力較裕,是以勢力才大見擴張,吸收了不少人才。” 他停頓一下,又道:“本來今晚的行動,在本幫來說,乃是微不足道之事,并且經驗丰 富,絕無失手之理。但由于探悉鞏貴近些爾來,吸收的一些人才,底細如何,尚無所悉。因 此可能有危險性,這一點我必須提醒你。” 徐少龍點頭應了,于是在這一天的下午,他一直和那副手許明海商議定計。 傍晚之際,四艘大舶啟旋起航,徐少龍至此才躺下休息,可是他滿腹心事,如波濤起伏 ,竟無法人寢。 到了五更時分,舶只停泊岸邊,那也是一個碼頭。 岸上的曠地,搭有几座涼棚。 棚內堆放著一包包的貨物,為數甚多。 碼頭上已有人在守候;搖晃著風燈。 大船上下十三個人,徐少龍則率了一批人,轉落快艇上。 雙方只談了几句話,岸上立出現四五個人,分別點燃火炬,照亮涼棚周圍的地勢道路。 大船上也下去二三十人,開始搬運貨物。 徐少龍的責任簡單明了,那就是當裝載這一大批私鹽之時,如果有人干扰破坏,便須出 手鎮壓。 等到貨全裝好,回程之時,負責斷后。 所以他這刻派了六七名手下,都帶著報警的特制銅哨,散布在四周監視一切動靜。 裝貨的工作非常順利,也沒有一點受到干扰的跡象。 許明海透一口大气,向徐少龍道:“頭儿,今回托您的福,可望平安無事。…徐少龍道 :‘“我瞧過這碼頭前后的河道形勢,剛剛想到假如對頭不在裝貨之時鬧事,那就可能用封 鎖回路的辦法,把咱們四船貨都留下。”許明海一愣,道:“他們哪有這等本事?” 徐少龍道:“對方如若處心積慮要打擊咱們,務必定下嚴密惡毒之計,力求連人帶貨全 部留下,若然我猜得不錯,敵人大可以用六七艘船只,彼此間以鐵鏈聯結,在轉彎那邊最狹 窄的河道,做成一條封鎖線。” 許明海沉吟道:“他們肯下這么大的本錢尸徐少龍道:“除非他們不敢招惹本幫,如果 敢的話,豈有不舍得花錢之理?照我看起來,本幫這次加強戒備,一定是上頭已得到可靠的 消息。由此可知今晚發生事故,乃是不容置疑之事。” 他向那些正在扛運鹽包的人指去,又問道:“裝貨的規矩,可是有一定的么?…許明海 道:“是的,咱們所帶的人,預先已照体力分配均勻,分作四隊,同時把四船裝滿。” 徐少龍點頭尋思,過了一會,才道:“你說率四人,小心沿河岸向回路查看,只要發現 有异,立時回報,千万勿打草惊蛇,此處,你順便把本幫負責裝貨的那位仁兄叫來,我有話 跟他說。” 許明海迅即登岸,帶回一人,介紹姓名是張中。 之后,許明海率領手下去了。 徐少龍問道:“這批貨物是貨主早已分作四堆放好的,是也不是?” 張中顯然有點不耐煩,道:“是的,徐兄弟有何見教?請炔點說,我忙得很。” 徐少龍面色一沉,其寒如冰,道:“我是負責安全之人,假如你不与我合作,出了事情 ,只怕吃大虧的是你而不是我。” 張中冷冷的瞅住他,道:“我已經作過千百次這等工作,徐兄弟如果是無中生有,阻延 了規定抵達的時間,這責任卻要你負的。” 徐少龍道:“你的意思是我未能提出証据,對也不對,我請教一聲,扛貨的兄弟們可有 經驗丰富得不必拆開鹽包,就曉得里面是不是咱們所要的貨的本事?” 張中仍然冷冷的道:“當然可以,如果換了別物,單是從重量上即可感覺有异。” 徐少龍道:“但每人扛運了十包之后,筋疲力盡,不能感覺得出重量有差异的么?” 張中道:“就算有些重量不夠,事后過秤之時,仍可查出。” 他聲音中顯得很不耐煩,徐少龍嚴厲地道:“你給我小心查一查,每艘船最后的十几二 十包貨,會不會變了質,這后面的十几二十包貨,一定是分布在船艙的最上一層,所以非常 重要。如果發現不妥;你吩咐得力細心之人,一包包放落河中,但不許有一點聲響。” 張中冷笑搖頭,一逞走開了。 徐少龍站在快艇艇首,密切注視著四下的情形。 天邊已微微露出曙色,不久即將破曉,也就是他們啟旋要回去的時間了。 許明海帶了手下悄悄回來,面色緊張,向徐少龍報告道:“屬下發現好像有不少人隱伏 在前面的河邊。” 徐少龍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 他隨即把剛才張中對答的經過說出,許明海道:“那最討厭了,他仗著和舵主有親戚關 系,非常自大,不過他也很能干,這都是實話。…徐少龍道:“如果他不跟我合作,今晚咱 們都有殺身之禍,咱們手下弟兄之中,可有擅長弓箭之人?” 許明海想了一下,道:“好像有三個箭術還過得去的。” 徐少龍皺眉道:“太少了,照這樣看來,咱們的形勢似乎很不妙。” 雖然情況不大妥當,但他仍然迅速的分派部署。 目下他統率的人數無多,但卻已分派上不少用場。 許明海至此已大感悅服,一切部署好之后,他向徐少龍道:“屬下初時對上頭委派您來 領導,心中很不服气,誰知您年紀雖輕,卻果然不同凡響,怪不得上頭敢如此倚重了。” 徐少龍淡淡一笑,道:“你夸獎得大早了一點,還須等今日一役過去,咱們都僥幸無恙 的話,那時再說也不遲。” 許明海道:“假如等到大功告成,屬下才感到悅眼的話,屬下也不足以在本舵中當上一 個頭目的地位了,今日与海陵幫之役,不論胜敗,屬下都一樣服气。” 這時,岸上的貨物已經搬完了。 火炬之下,但見張中与對方握別,想必銀貨兩訖,各得其所而退。 張中是最后上船,于是傳來收回跳板以及解纜起錨之聲。 四艘巨舶上都陸續點燃燈炬,不但把舶上的一切情形,照得清清楚楚、連遠些巨舶后面 的六艘快艇,也隱約可以看見。 這支私梟船隊,聲勢浩蕩地順水而下。 不須多久,已接近河彎。 此時,天色漸明,船舶上的火炬,又陸續熄滅了。 曙光迷蒙中,但見巨舶后面的六艘快艇,突然加快速度。 其中三艘迅即越過四舶,搶在前面開道。 另外三艘,則是散開護住巨舶靠右岸的這一邊。 正當此時,前面河彎內隱蔽之處,突然也駛出一艘長形的平底船,船上有七八個人,持 篙揮槳,很快的就向河心沖出三丈余。 雙方相距尚有七八丈之遠,徐少龍身邊的一名手下,馬上就以特制銅哨子,發出危險緊 急訊號。 后面四艘巨舶馬上落蓬收帆,同時出動舶上每一個水手,利用竹篙木櫓和長槳,硬是把 前行之勢抵消了,停止在河中心。 前面的三艘快艇,距那敵船尚有七八丈,所以還有机會可以繞路或者是向后退走,但徐 少龍當然不會這樣做,他一揮手發令,艇上的鼓手立刻敲出急密的節奏,在這拂曉的河面上 ;變成雄壯的殺伐之聲。 三艘快艇隨著鼓聲迅急前竄,但与敵船‧相距尚有四五丈遠時,河邊又沖出兩艘船只, 但大小相去懸殊。 靠近徐少龍近邊的是一艘梭形快艇,体積細小,只容五人。 另一艘的形式与敵船一樣,而且沖出的地方也相同,可見得敵方是一艘接一艘的駛出來 ,橫截河面。 梭形小挺上火光忽起,接著弓弦之聲起處,三朵火花,直向第一艘的敵船上射去。 這三支火箭都射中敵船,其中一艘靠近船頭的甲板上,迅即被人扑滅,但另兩支射中敵 船當中沒有遮蓋的艙內,轉眼間火花熊熊升起,濃煙沖天。 梭形小艇上的三名箭手,跟著又發出火箭,向第三艘敵船去。 這一回只有一支箭射得中船艙部位,其余兩箭,皆被船上之人揮動兵器,擊落水中。 饒是如此,那第三艘船上也立時冒起火光濃煙。 可見得這兩艘敵船上,都載滿了柴薪硫磺硝石等引火之物,所以火箭一中,就立時燒著 ,并且有燎原之勢。 許明海异常興奮地道:“咱們的奇謀已經得手了。唉!他們果然是用連環船,再加上引 火之物,以攔截咱們。” 這頃刻工夫,三艘快艇已堪堪到達那梭形小艇之處,距敵船也不過是三丈之遙。 第三艘敵船已經沖出來,船邊站著一排四個人,各持長刀利劍。 五旗幫的火箭輕移目標,向第三艘射去。 但三支火箭,皆被敵方之人擊落。 許明海高聲督促手下再用火箭攻擊,仍然徒勞無功。 眼看第三艘敵船已移出丈許,假如仍不能予以燒毀,則后面第四第五艘跟著出來,便可 以把河面完全排死。 其實就是不用火箭,他們自家也會放火。 只須用這五艘連環火船,就可以把五旗幫圍住。 然后,在這五艘連環火船燒盡以前,海陵幫出盡全力,傾巢自后面攻到。 其實,五旗幫大小十一艘船,前無去路,后有追兵,只好起而抵抗。 但敵方以大吃小,自然穩操胜算。 假如久久尚未得手,而又一如徐少龍的猜測一般,在最上面一層私貨乃是硫磺硝石之類 的話。 則敵方便用火箭來攻,使四巨舶盡皆起火。 五旗幫之人,任是如何驍勇善戰,但到了這時,巨舶皆焚,無處立足,也就只好潰敗, 各各赴水逃命。 此計定得嚴密巧妙之极,最重要的是能不能以連環能則胜,不能則五旗幫可以順流而逃 ,邊走邊斗。 在河面上,容易支持。 到了相當時候,敵方怕有援兵赶到,不戰而退。 但那第三艘敵船上有四名好手保護,火箭難施。 許明海急出一頭冷汗,罵道:“沒有用的東西,快射,別讓敵人沖出來。” 轉面又向徐少龍道:“咱們如果有六七名射手,那就一定可以收拾下這艘次船/徐少龍 眼見第三次的火箭又失效,當下縱身躍過小艇。奪過一把硬弓。一名手下送上已燃的火箭。 他扣在弦上,引開強弓,兩指一放。兩支火箭”颶“一聲射出去,破空之聲特別強勁震耳。 說時遲,那時快,但見這支帶火的勁箭,划過空間,宛如電光一閃,已射中了敵船艙面。頓 時火光升起,濃煙大作。這等情形之下,敵船上之人,很快就得被迫跳水,無法駛出河面。 雙方這刻逐漸接近,已經進入三丈之內。第三艘敵船上有人拋了一塊寬厚的木板在兩船之間 。其中一個勁裝大漢,刷地躍出,腳尖一探木板,借力義起,且向梭形小艇扑到。此人身在 空中,手中之刀己舞出一片刀花,气勢极是僳猛。徐少龍弓交左手,右手拔出長刀,大喝一 聲、刀光宛如電光一掣,頓時把那大漢劈死,尸首掉落河中,發出咕哆一聲,水花四濺。他 的气勢,竟然比之對方更為凶悍勁厲,實是駭人听聞。此時河面上因為火光燭天,是以明如 白晝。敵我雙方之人,對于徐少龍一刀劈死海陵幫一名高手之舉,無不眼見目睹,十分清楚 。徐少龍這一刀的气勢,悍厲之极。凡是眼見之人,沒有一個不膽气大寒,生出凜駭之心的 。由于敵方第三艘船已經火勢大作,船上之人,通通得跳落水中。” 這一來這艘著火之船,便不向前疾移了。 徐少龍大喝一聲,另一只快艇上适時“咚咚咚”的響起一陣急密的鼓聲。 這陣鼓聲,震蕩心弦。 使五旗幫之人,無不勇气振奮,斗志大增,相反的,海陵幫之人則為之气沮膽喪,戰意 大大減弱。 事實上海陵幫這一回傾巢而出,志在必得。 而五旗幫只不過派出徐少龍率隊護隊,人數右限。 雙方比較起來,實力懸殊大甚。 假如海陵幫不顧一切的扑攻,展開混戰。 則徐少龍尚有奇謀妙計,否則實在很難逃得過覆亡的命運。 可是鼓聲起后,五旗幫的巨舶操槳之人,個個气力大增,隨著皮鼓節奏,加急催划。 頓時速度大增向那尚未被封鎖的河面迅快沖去。 徐少龍把長刀橫銜口中,拈弓搭箭,颶颶颶連發三箭,都是向河水中射去。 這三箭的气勢不凡,勁急如電。 但見三箭才沒入水中,登時河面翻騰涌浪,冒出三個人來。 海陵幫的人一望而知這三人皆是己方好手,他們乃是向敵船泅去,打算把船弄沉,好与 敵人水戰。 誰知徐少龍眼力箭術,皆屬一流高手,居然截殺了三名之多。 咚咚震耳聲中,突然升起一陣號角聲,順著河面遠處傳了出去。 但見海陵幫之人一個個轉身退走,不過片刻之間而已,業已退得干干淨淨。 五旗幫的巨舶已沖過火船封鎖線。 徐少龍兀自率兩艘快艇在后面巡邏,以防敵人卷土重來。 行了十余里路,天色已經大亮。 徐少龍發出命令,前面的四艘巨舶,立刻停靠在岸邊。 許明海向徐少龍笑一笑,低聲道:“頭儿真要得,總算這一仗闖出万儿,連老張也不敢 不听你的命令了。哼!要不是他心中服气,就算他肯停船,也一定再滑行十丈八丈,才當真 停下來。” 徐少龍道:“就算他滑行了十余丈,而始停住,但終究是听令停下了啊!他敢不停,才 算本事。” 許明海道:‧“頭儿這就有所不知了,在咱們這等大幫會中,人人都重視面子。如果碰 到張中這种人,雖是听令,但十分勉強,說不定那一次就真的不听命令。要懲罰他,又礙于 舵主的面子,試想誰還肯找上他做搭擋?” 徐少龍听了這話,突然触動靈机,忖道:“這人如此不得人緣,內心一定很多牢騷,因 而變得更自傲,更看不起別人,我只要手段圓滑些,就可深予結納。” 他存下利用之心,便打消了羞辱張中的念頭,催舟上前,偕同許明海躍上其中一艘巨舶 ,見到張中。 朝陽之下,但見張中沒有倦容,卻微微透露出不悅的神色。 徐少龍猜想如果不是自己旱先顯露過絕藝,已鎮住了他的話。 這刻他大概是會橫眉怒目以待,自然也不會好話說的。 他已立定主意,所以全不動火。 目光一閃,只見四下有幫眾散立。 于是提高了聲音,說道:“張總管,昨夜多虧得你合作,才能順利沖過敵人的埋伏,兄 弟這廂謝過。” 張中本是滿怀敵意,等候對方如是出言譏諷,他就強硬對付,哪知徐少龍當眾謝他合作 ,人人听見,這個面子實在太大了,不由得滿面泛起了笑容,敵意全消,拱手大聲應道:“ 哪里,哪里,全靠徐兄的神勇,才擊退了強敵,人貨俱得平安無損,兄弟應該代大家向徐兄 道謝才是。” 徐少龍道:“總管好說了,好在咱們是為本幫出力。這次能安然返航交差,總是本幫的 福气。目下有一件事,要与總管商量一下。” 他們一邊說,一邊走入艙內;只有許明海乃是頭目地位,又是徐少龍的副手,所以能夠 跟入去。 舶內設備甚是簡單,這一點使徐少龍也不禁佩服。 因為以張中的地位和權力,他的臥艙,雖然不布置得十分奢華,但弄得舒服些,卻是天 公地道之事,別人誰也不敢講閑話。 ,跟下竟然十分簡單,可見得張中雖是為人倨傲,但律己卻嚴。 可以說得上是真正能辦事的人。 。 他有了這個印象,已把張中的個性為人,測摸出十之八九。 對付這樣人,必須干脆俐落,定要以“能干”來打動他,使他感到佩服,然后才能結納 訂交。 他立刻說道:“兄弟想講總管親自檢查艙中的貨物。” 張中訝道:“我不是已遵令把每艙船最上面的十几二十包都棄沉在河中了么?而且下令 不許弄出聲響。” 徐少龍道:假如這一手不是辦得干淨俐落,沒被敵方發覺,他們焉肯用火船封河之計, 來對付我們? “他停歇一下,又道:“但兄弟仍然感到不放心,照我的猜想,本幫船舶裝貨的規矩, 對方必定深悉,對也不對?” 張中道:“假使他們有心想知道,全無困難。” 徐少龍道:“若不如此,他們一定計算得出這些鹽包在艙內一共是多少層,這么一來, 他們也可以算好某一包特別的貨;物,將在什么位置了。” 張中想了一下,道:“有心人果然可以算得出。這是因為扛貨上船,總是順序而行,不 似在陸地裝貨時,可以后來先上,既有一定的次序,則要算出某一貨包是放置何處之舉,也 不困難。” 他至此已覺得對方真的有點道理了,試想這等問題,豈是沒有經過深思熟慮的人所能提 出來的。 徐少龍道:“這就是了,以我想來,鹽包總是帶有潮濕之气,如果隔了兩三層,則縱然 上面著火,也不會波及下面。” 許明海接口道:“頭儿猜得很對,就算是整包的火藥,但若隔了兩層鹽包,則上面著大 火,熱力也透不過,決計不會爆炸。” 徐少龍道:“此理本來甚明,因此,這個能夠籌划嚴密的連環火船封河之計的人,才智 极是不凡,也許就再留一步備而不用的棋子。” 張中惊道:“徐兄之意敢是說在那些鹽包之中,藏有整包的火藥么?” 徐少龍道:“是的,他只須在火藥包內,加些石頭鐵塊,重量即可如鹽包一般了。假如 他們連環船封江之計得遂,則他們可以劫得四大船的鹽,絲毫無損。如果不幸失手,則但須 設法引爆火藥,使咱們人亡船毀。聲譽大挫。這一著毒計,非同小可,咱們宁可費點手腳, 也得查他一查。…張中道:“這話有理,咱們非查不可,但‘咱們停泊在此,不虞對方發現 么?”徐少龍道:“此所以我要靠岸停泊,假如有敵人來攻,一看情勢不對,咱們還可以棄 船上陸,大隊撤走。如果在河中,游走不便,一定會傷亡很多人。” 張中吸一口气,道:“好,兄弟這就親自動手查驗。” 許明海插口道:“每艘船裝載之貨,多達數百包,查將起來,可真不易”張中道:“不 妨事,咱們但撿些靠艙壁的查看就行了,如果不”靠壁,他們有什么法子可以予以引爆呢? “徐少龍趁机贊道:“張總管真行,兄弟以后如果有机會再跟你搭擋公必能順利達成交 差之功。” 張中還是第一次碰到一個愿意与他搭擋之人,再說這人又是他心中佩服的,因此之故, 大為感激快慰。 他道:“以后机會多啦!兄弟定要倚仗徐兄的大力。” 當下与徐許二人,迅快往貨艙而去。 他親自取了一個鐵鉤,同時挑選了三個他認為精明能干的手下,吩咐道:“凡是靠艙壁 的,都割破查驗,一直驗到最底下的一包。” 他和手下們一同動手,既然是割開草包查看,可就不感困難了。 徐許二人看了一陣,便一同到別處而去,查看四周的動靜。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張中累得滿身大汗的走出來,一見徐少龍,便道:“找到啦!每一 邊的艙壁各有兩包,竟然是疊在一起的,那些王八蛋,可算得真准,居然一點都不差錯。” 徐少龍轉眼看時,只見几名大漢,已把那四包火藥扛了出來,丟到河中。 他欣然一笑,道:“這等敵手也不容易找的了。” 現下他的确有資格發此豪語,張許二人,只有欽佩的份,哪敢取笑他自大? 徐少龍想了一下,才又道:“明海兄,返航的路上,可還有海陵幫勢力所及的地點沒有 ?” 許明海道:“有,前面二十余里的石坎鄉,是海陵幫的一個碼頭。” 張中從櫥內拿出一卷厚厚的紙,一面道:“我這里有詳細的地圖,所有里數和河流深淺 寬狹,皆有記載。” 徐少龍目光极是銳利,已瞥見那個大櫥內,竟是一卷卷的厚紙,心想難道那都是地圖不 成? 當下以旁敲側擊之法,不露痕跡地道:“真要得,可見張總管真是才智杰出,只走這么 一趟,就繪下了詳細的地圖。” 張中引以為豪地道:“我一向很留心地理,但凡是我行過的,都繪有詳圖/”他打開地 圖,果然繪畫得十分詳細,注解精确。 許明海指出那石坎鄉的位置,并且把河彎內的碼頭形勢說出來,道:“靠石坎鄉這一邊 ,河流變得十分寬闊,河岸凹入,形成相當大的潭灣。咱們如果不打算靠泊,船只便從遠處 直航而過,不須繞入潭灣之內。灣內有個木搭的碼頭,規模不算小,伸出水面達數丈,上面 還蓋搭得有几間農屋呢!” 張中道:“不錯,這個碼頭,耗資甚巨,這也是現任幫主鞏貴的杰作,他們這個碼頭, 單是供其他商賈運貨上下,轉銷各處,每日的收益就很可觀了。” 徐少龍道:“若然如此,咱們不妨毀了他們這座碼頭,使他們大遭損失。” 許明海道:“頭儿別開玩笑,海陵幫定已防范咱們還擊,大概連鞏貴自己也得出馬,嚴 密防守這座碼頭。” 徐少龍沉吟道:“如果他們嚴密防守,便分不出大批人馬來截擊咱們,因此,他們決計 不會在咱們經過石坎以前,向咱們下手的。” 許明海道:“他們如果能先行毀了咱們,如何還須全力防守?” 換言之,敵方可能以攻代守。 徐少龍分析道:“敵方的軍師心計很深,只看他步步都留下后手,以防失敗這一點就可 看出來了。以這种人的性格,必走堅守兵法上‘先為不可胜,然后求胜’的法則。也即是先 使敵人無法贏得自己,才設法攻打別人。因此,他必定宁可讓咱們通過了石坎,方始出手。 ” 他停歇一下,眼見張許二人皆有膺服之色,便又道:“海陵幫這次攻擊咱們,照理說應 是未盡全力。因為他們既敢發動戰事,當然是估計過實力可以与咱們一拼。此外,他們也必 有情報,曉得這次出差的人數和人選。我是第一次出道,他們焉會把我看得很重?” 他說了半天,不外是証明兩點,一是海陵幫實力一定已相當強大,只不過掩飾得好,所 以外間不知。 二是這次的行動,海陵幫未盡全力。 張中道:“徐兄料事如神,這一猜測想必不會錯的,但縱然如此,咱們也不宜冒險去毀 他們的碼頭啊!” 徐少龍笑一笑,道:“我有一個計划,或者可以不費一兵一卒,就能毀去他們的碼頭。 ” 張中大喜道:“徐兄既有妙計,快請說出。…徐少龍道:“咱們利用敵人的火藥還敬, 定要炸毀那座碼頭,方始甘心,但假如敵人在咱們通過石坎以前就向咱們下手,這計策就不 靈了。” 、他這番話,可真教張許二人听得心痒痒的,一時又猜不出他葫蘆中賣什么藥。 徐少龍說:“現下有煩張總管迅快動手,把那三條船上的火藥包完全起出,丟棄河中, 只留下兩包就夠了/張中連忙出艙而去,徐少龍吩咐許明海去快艇,以便應用。許明海出走 之后,徐少龍趁艙內無人,立刻迅快地從櫥內抽出一卷厚紙,打開一看。只見這一卷地圖, 繪載另一條河流,詳細注明始未的地點。而這一條河流的所有分歧岔道,無不畫得一清二楚 。他放回原來位置,隨即舉步出艙,一面忖道:“我只要得到這一櫥的地圖,大概整個五旗 幫勢力所及的范圍,都可了如指掌了,尤其是按照圖上的注錄,連五旗幫有什么舵哨,以及 作何營生,也可以推測出一個大概啦厂這件事使他非常興奮,當地念頭剛剛轉到如何才可以 占有這些地圖之時,便已醒悟,忖道:“目下當務之急,乃是与海陵幫斗法,其他的事,以 后再想不遲。” 這一回因為已有了經驗,所以不久工夫,另外三船的藥包已經悉數起出。 而許明海也用那艘快艇,載了沒有沉棄河中的兩包火藥,駛到主船旁邊,等候徐少龍下 一步的命令。 徐少龍命許明海把火藥包拆開,但這工作卻是暗中而行,連本幫一眾手下都看不見。 他已派定人手在各船執行命令,不許手下們出來觀看。 這刻在快艇上,只有他和張許一共三人而已。 許明海一面拆包,把袋中的火藥全倒出來,而在火藥當中,又有七枝比拳頭略大的纖球 。 球上有三個孔,都插著藥引。 這些鐵球之內,當然是塞滿了火藥,只要點燃藥引,就可以像爆竹一般點燃爆炸。 許明海駭然道:“頭儿敢是打算親自用這些火藥鐵球去炸毀石坎碼頭么?” 徐少龍道:“當然是利用這些物事,但方法卻与你所說的不同。” 張中道。 “徐兄何故如此秘密行事,連本幫弟兄們,也都以為所有的火藥都丟在河中了?” 徐少龍道:“這是有備無患之舉,試想咱們既然有情報,指出海陵幫可能進犯本幫,則 對方何嘗不會行此用間之術?說不定在這些人馬之中,便有奸細,如果泄露了秘密,咱們的 戲法就變不成了。” 許明海道:“如果有奸細,縱然看不見帕們還留下兩包火藥之事,但咱們起出火藥之事 ,他們已經知道了,豈不是也會泄秘?” 徐少龍尚未回答,許明海又道:“啊!對了,咱們還可以嚴密看管所有的人,不讓他們 有机會傳遞消息。” 徐少龍搖頭道:“恰恰相反,起出火藥之事,我希望能讓敵人得知,但留下兩包之事, 則万万不可泄露。因為敵方得知火藥已起出,自然打消了攻擊之心。而咱們的戲法全在這兩 包火藥上,所以不可泄露。” 張中道:“這話甚是,只不知徐兄如何利用這些火藥?” 徐少龍道:“我用這艘快艇去炸毀石坎碼頭,這個任務;由明海兄執行。” (二) 許明海听了這話,心跳加速,雙手沁汗,道:“屬下能胜任么?” 徐少龍道:“我只借用你的水中功夫而已,并不是要動手搏斗。” 許明海略感安心,道:“若是在水中,屬下自問還可以對付對付。” 徐少尤道:“你只要潛泅得夠快夠遠,就立得此功許明海大喜道:“屬下可以潛泅里許 ,不須透出水面換气,速度之快,可比游魚、頭儿可算是找對了入啦!” 這時,他已把兩包火藥都拆開了,徐少龍把快艇的船板揭起,將火藥完全掃在船底,那 十多枚鐵球,完全散放在人藥當中。 他們把船板蓋好,小心地去悼痕跡,徐少龍利用火藥,洒出一條黑軌,通到后舵,在缺 口上也洒滿了火藥。 做妥手腳之后,他才向許明海道:“咱們計算時間,在這缺口處插一根香,等此香燒完 之時,恰好是燃著了火藥,一下子就可以把所有的火藥都點著了。” 許明海微感茫然,但不得不點頭。 徐少龍道:“這一截香所留下的時間,已足夠給你泅出灣外,登上接應的快艇。同時咱 們的大船也去遠了,敵人縱然欲傾全力報仇,也迫不上咱們了。” 張中佩服得五体投地,道:“唉!徐兄真是算無遺策,幸而你不是對方的人,否則我們 必定粉身碎骨了。” 徐少尤客气了几句,才又道:“明海兄,你獨自駕此艇,等大船先行了六七里,才可不 起程。由于你孤身落單,敵人一定不放過你。” 他想了一想,又道:“以我猜想,你堪堪抵達石坎河灣,敵方便會派入截擊。所以你在 那以前,就得先行點香插好,大約是在半柱香的時間,就差不多了。你一見到敵人,就跳下 水,潛泅前行。我會派出另一艘快艇,在不遠處接應你,登艇后只須盡力催舟就行了。” 張中拍一下掌,道:碼頭之理么? 到了碼頭,還來不及稟告,就轟的一聲。 “他作個手勢,同時大笑起來。許明海道。” 這些鐵球頗沉重,他們想得真絕,用這些鐵球來增加重量,使咱們的人扛适之時,下會 感到輕重有异。 “徐少龍道:“這些鐵球才是爆炸威力的泉源,如果只是一大包火藥,爆力有限得很。 而一枚鐵球,就可以比千包火藥都厲許明海道:“頭儿從前一定干過煙火炮這一行了?” 徐少龍道:“這倒要使你失望了,我從未干過這一行。可是少年時在鄉問,卻曾經利用 火藥,闖過不少禍事。” “而且我不妨告訴你,這些鐵球雖然有藥引,還真不易點得著,必須四周很多火藥燒起 來,才能引爆,這就是頁得費一番手腳的緣故了。” 一切安排妥當,徐少龍傳下命令啟碇,頓時響起一片宣聲,四艘雙桅大船,緩緩离開了 江岸。 徐少龍正要躍回大船,卻被許明海扯住,他道。 “頭儿,假如敵人不把此艇拖回碼頭,咱們還有什么去子補救沒有?” 徐少龍向他笑一笑,道。 “天下之事,沒有一件是絕對無漏洞的,假如此艇敵方置之不理,那也是沒有法子之事 ,你不須擔心,一逕赶返會合便是。” 他自然而然的有一种气派,使入覺得他有資格丟得起這一艘快艇,有如丟了一件破衣而 已,不值得大惊小怪。 許明海俯首道:“頭儿說得是,但屬下相信你的奇計必能成功/徐少龍登上大船去了, 許明海獨自上岸,藏身在樹叢中,過了好一陣,才奔回快艇,裝出一副急匆匆的神色。這是 徐少尤要他這么做的,希望遠處有敵人在監視他的動靜,而把這一切都報告上去。河中上下 游都不見有舟船來往,許明海心中有數,曉得這是因為本幫傳出消息封河,因此之故,大凡 是在水道上餛飯吃的,誰也不敢得罪五旗幫而駛入此河。快艇順流而下,甚是快速。許明海 初時若無其事,可是到后來、越是接近那石坎灣,心中就更為忐忑不安。他感到很緊張。竟 然坐立不安起來。他很快就發覺自己太沉不住气了、暗自笑一笑,想道:“許明海呀!你這 是怎樣了?你又不是剛剛出道,從未見過大陣仗的新手,何須如此緊張?況且縱然失敗,也 不會受上頭懲責,只不過略有被截殺的危險而已。” 想到敵人可能中途截殺這一點,他反而放了心,想道:“敵人不出手則已,如是出手, 必在石坎灣外面的河面。若是那樣,他們只有中計傷亡之慘,我獨自一人,哪愁逃不掉V不過 無論他如何多方安慰自己,他心中依然非常緊張,難以松弛下來。快艇在陽光中滑過河水, 時時有水鳥掠過前面,更兼兩岸綠樹婆婁,紅花掩映,景致之佳,委實使人忘俗。不久,快 艇已達石坎灣口,周圍一片寂靜,十分安宁,五旗幫的几艘大船,早已去得無影無蹤了。他 從河灣望人去,那是一條下甚寬闊,但河道卻根深的岔漢,從此處轉入去,下到半里就是著 名的石坎灣,人貨上落,非常繁忙熱鬧。人口兩旁,皆是高高的蘆葦,再過兩三丈,方是河 岸。許明海曉得大凡是設伏兵的話,必在岸邊淺水的蘆葦之內,因此,他一面點燃了線香, 另一方面,雙目如隼,向河口兩邊的蘆葦地帶搜索。忽見右方有一處蘆葦搖動,他可不管是 不是敵人出現,一下子就扎人水中,施展水底功夫,迅快潛泅下去。他盡力潛泅得遠些,最 后在岸邊的草樹間浮起,冒出頭面,換去胸中的濁气。突然間听到旁邊籟贛一響,他大吃一 惊,轉眼查看,只見一片薄薄的黑云,迎頭罩下,籠罩的范圍甚廣,使他無由逃脫。那片薄 薄的黑云,敢情是一張魚网,但當然不是普通的質料,許明海整個人被罩住,頓時真如网中 之魚,全然無法掙扎。本來漁网乃是軟物,就算是弄不裂,但手推腳撐一番,仍然是辦得到 的事,可是許明海掙動之時,卻因對方提网的手法非常巧妙,一下于橫拉活扯的拽上岸,接 著被人一腳踏住,一把明晃晃的鋼刀,已迫到他面門,寒气侵膚,使人膽裂。許明海動也不 動,睜眼看時,目光從网中透出去,但見身邊站著兩個人,皆是勁裝疾服。其一年紀較輕, 身材修偉,兩眼神光充足。目下正是他一腳踏住自己,另一手挺刀,抵住面門。在他后側的 人,雖然亦是勁裝疾服,可是身量矮瘦,面目透出一股陰險凶悍之色,使人不喜歡他。那年 紀輕的回頭對矮個子道。” 副座真有一手,這果然在這几冒起頭換气,誰知我們在這几安裝了羅网等他啦! “許明海一听而知那矮瘦個子就是海陵幫的副幫主陳計,此人著名的心狙手辣,詭計多 端,乃是海陵幫重振聲威的一員主將。陳計嘿嘿冷笑數聲,表示出心中的得意之情,接著說 道。” 這家伙姓許,名明海,只不過是五旗幫中的一個小頭目而已,算不了什么人物。 不過今日自投咱們网中,卻也可以教那徐少龍得知本幫的手段,使他們不敢以為本幫無 人。 在這一方面來說,意義卻甚是重大。 “他停歇一下,又道:“不過如果今日不是得到居安之老弟你幫忙,施展這申間絕技的 話,只怕也沒有這么順手,就捉到了這/許朗海訝然忖道:“這個姓居的年輕人,如果使得 陳計如此看重?竟然口稱老弟?口气之中,又對他相當客气奉承,只不知他是可來歷?” 方轉念間,居安之已道:“屬下可要點住這的穴道,才帶返舵里去。” 這話明是問這事,其實卻是探測處分之法,如果要當場殺死,自然無須點住穴道了。 許明海心中并不惊惶,因為只要不是陣前失手致死的話,這等被敵人生擒活捉,多半可 以談判贖回。 但他一顆心仍然放不下,圇為馬上就是爆炸的時間了,只不知那艘快艇,敵人可曾拖返 碼頭? 如果已經拖回,會不會中途發現那支線香? 他暮地明白過來,敢情他心情一直十分緊張的,乃是為了這條妙計能不能實現,并非為 了危險。 只听陳計沉吟一下,便上前一步,用腳踢許明海一下,間道:“喂!老許,你們剛才停 泊岸邊很久,你又曾單獨上岸,究竟鬧什么鬼?” 他這一腳踢得還真不輕,許明海痛得吱牙咧嘴;但卻陳計道:“老許你當必也曾听聞本 座的手段,假如你充好漢,堅不吐露實情的話,可別怪我設法糟蹋你了。” 許明海曉得這話乃是實情,當下說道:“憑良心講,我究竟干了些什么,只有天知道, 所以實是無法奉告。” 換了別人、听了許明海這种話,定然怒气上沖,出口打罵:但陳計卻毫不動人,輕描淡 寫的道:“那也不要緊,你講鬼話,也得講出個道理來,是也不是?” 許明海受他所迫,無法閉口。 要知任何人只要是有點人生經驗,并非槽然無知的年齡的話,事事總是要講點道理的。 因此,許明海被對方的一個“理”字,迫得不能不開口鬼扯一番。 殊不知陳計正是看准了這一點,總要迫人開口,然后從對方的鬼活之中,攻擊他的破綻 ,利用巧妙的詞鋒,往往可以迫出多少線索。 此舉自然遠比動輒施刑打罵高明百倍還不止。 許明海道:“頭儿下令停船,之后,靠泊岸邊,老大工夫都不動,誰也弄不懂他的用意 何在……” 陳計緊緊接口道,“可是等候援兵接應?” 許朗海一怔,道:“我不知道。” 他說這話時,心中大力佩服徐少龍的才智。 因為這么一來,敵人固然須得按兵觀察,另外當船只經過石坎灣時,也須全力防守碼頭 ,不敢輕离。 這等情況,皆在徐少龍的算計之中。 因此之故,許明海大為折服。 陳計已催他講出上岸經過,許明海只好道:“頭儿命我到岸上亂逛一陣,然后獨自駕舟 赶去會合,是什么原因,我也全然莫名其妙,唉!這話說了出來。只怕你們也不會相信。” 陳計點頭道:“不錯、我根本就沒打算相信,除非是個傻子,哼!你們此舉不是那些大 船有陰謀,就是你的快艇有問題,對不對?” 許明海道:“我不知道。” 陳計道:“不知道就是有了,而且這個陰謀一定是很快見功的,所以你不便硬說沒有。 ” 他抓住這一點,就推論出非常正确的線索,這等本領,不但許明海心惊不己,就連居安 之也露出非常佩服之色。 陳計又道:“對了,問題一定是出在快艇上,你敢拿性命跟我賭嗎?” 許明海自是不敢,因為不消片刻工夫,快艇轟然爆炸,他豈不是馬上就輸了性命? 陳計露出苦思之狀,緩緩說道:“你不敢則聲,可見得如果賭命,你一定輸的,然則那 快艇藏有什么陰謀呢?而且是馬上可以見功的呢?哎呀……” 他面色突然變得煞白,厲聲喝道:“是不是炸藥?” 許明海實在沒有法子瞪著眼睛說謊話,如果那樣的話,簡直不能在江湖上混了。 但他也不能說對方猜中了。 側悶聲不響。 陳計跳腳道:“那小子好厲害,竟要炸毀我們的碼頭,唉!但愿那快艇乃是拖放在一邊 ,就算受損,也不會太厲害就汗了。” 居安之道:“副座無須過于著急,這還沒有承認屬實己,”陳計跺腳嘆道:“他不開口 ,就是猜中了。” 居安之道:“也許他根本沒話可說。” 陳計道:“居老弟不必安慰,假如沒有炸藥,他一定連忙點頭承認,唬唬咱們也是好的 ,人心皆同此理,我絕沒有猜錯。” “我們雖然知道此事,卻沒有法于及時告警,真是气煞人了。” 陳計狠狠的踢了許明海一腳,厲聲道:“明人不說暗話,今日不管你有沒有使用炸藥陰 謀,我也放你不過,你還是認命吧!” 許明海身子一震,道:“我可以出贖金,這是水道上常有之事,殺死我有何益處?” 陳計獰笑一聲,道:“贖金?誰稀罕?我定要瞧你在血泊中掙扎哀號,方始甘心,嘿嘿 !老子好久沒有嗅到人血了,說不定還要拿下你的心肝來下酒呢!” 他的話聲是如此的冷酷,任何人一听而知他不但說得出,做得到,并且還不是頭一遭做 這等事。 由此可見這陳計實在不是正常之入,居安之雙眉皺了一下,道:“副座如果要處死這, 屬下可以代勞。” 若是由他下手,當然是一刀了結,決計不會讓許明侮在血泊中掙扎哀號。 這正是居安之自告奮勇的原因。 陳計道:“不,我自己動手,成老弟如果不習慣這等場面,可到那邊等候,待我宰了這 ,一起回去。” 他提足一踏,差點把許明海的肋骨踩斷了。 同時在袖底拿出一口不及一尺長的短劍,俯低身子。 居安之松開腳,退了儿步。 就在此時,遠處傳來了“轟”的一聲大響,地面也隱隱搖晃,河水剎時間就沖蕩大浪, 可見得那一炸之威,實在是非常的厲害。 陳計和居安之都呆了,抬頭向石坎灣那邊望去。 但見一股濃煙,冒上半空。 陳計怒罵一聲,凶心頓起,森冷殺机從雙目中透射出來。 當此之時,連居安之也覺得許明海實是罪有應得,殺死他以報仇,并不過份。 “誰知一道人影迅若掣電飄風般,凌空掠到,刀光打閃,直向陳計攻出,勢道极是凌厲 迅猛。陳計心中朗知如果一閃,腳下的仇人就從此失去了。但形勢迫人,自家性命到底更為 要緊。當下疾然閃退,同時定睛向來人望去。居安之也看清楚了來人,口中發出啊的一聲, 道:“是徐少尤!” 來人落地現身,右手長刀,左手一把短短匕首,神威凜凜,正是這次五旗幫的負責人徐 少龍。 他那英挺的身軀,凶悍的神情,以及威猛的气勢,在在足以令人膽怯气餒,感到他是很 難對付之入。 徐少龍腳下一勾,許明海就滾出四五尺,登時又有兩名大漢扑到,七手八腳替許明海摘 下身上的黑网。 陳計、居安之回眸一看,敵方的人已現身,一共是八個,加上許明海恢复自由,那就是 九個了。 敵勢目丁己強上數倍,還不知有沒有埋伏未露面的,陳計心念電轉,突然間揮動短劍, 發出扑攻命令。 居安之虎吼一聲;樣刀扑去,徐少龍橫刀硬架,“鏘”的大響一聲,各各退了一步。 “徐少尤喝道:“好腕力,再碰一刀瞧………” 居安之竟不示弱,果然又使出硬劈的招式。 雙方長刀一触,又是鏘的大晌,未分胜負。 左方喝聲吵聲,有人罵道:“不要臉,光會逃跑,比老鼠還不如………” 徐少龍戟指道:“居兄瞧瞧你們的副幫主。” 居安之下由得向左方望去,但見陳計已沖出數丈,脫出敵方包圍。 不過是眨眼工夫,而他已去了那么遠,可見得他一上來就是逃竄,根本沒有擊敵之心。 而陳計直到這時,方才發出撤退的訊事,換言之,目下居安之逃得掉的話,也不致空出 敵人來對付他了。 莫說居安之,就算是三尺小童,也能把這等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正因此故,五旗幫之人才會怒罵不絕,敢情都是看不過眼,恨那陳計卑鄙,轉而對居安 之生出同情之心居安之也禁不住吐一口唾沫,道:“沒种,真丟人徐少龍吹一下口哨,那五 名手下,都挺刀向陳計疾追而去,日中兀自大罵不止。罵聲隨風傳來,徐少尤驀地触動了靈 机,計上心頭。是以壓刀不發,只含著冷笑,望住居安之。居安之當然不敢魯莽,但對方的 冷笑,又使他沒有面子而著惱。雙方對峙了片刻,徐少龍才說道:“居兄真是個直漢子,心 中一惱,面上都露出來了。” 簸居安之雙眉緊皺,不則一聲。 徐少龍又道:“居兄的武功,雖然使兄弟甚為欽佩。但你的不智,卻使兄弟不覺冷笑。 ” 這時,許明海已經和余下三名手下,散布四周,查看動靜。 他們對于徐少尤和居安之這一對,都很放心,原因是居安之曾是徐少亢手下敗將。 那一戰是發生干徐少龍初至揚州之時,在妓院中鬧事,勒收費用。 那一處怕是揚州四虎之中,白面虎畢博的地盤,沖突起來,畢博帶人前來,其中就有居 安之。 當居安之也敗下陣后,畢博就狼狽而逃,竟然不敢仗恃人多,上前圍毆。 有這一般過節,所以居安之一見徐少龍、手底就有點怯了。 而五旗幫之人,也可以放心去查看四下情勢,“居安之听對方噎他不智,亦即是罵他愚 蠢,不禁又是一气,登時一橫心,准備上前以死相拼。他的腕力絕對不弱過對方,只不過內 功和刀法,略遜少許而已。因此之故,他如是橫心以死相拼,這胜敗存亡之數,徐少龍仰天 一笑,又道:“居兄,假如我講的道理不合,我就從此閉嘴,下再多言。說到我笑你不智之 故,便是以你這等人才,竟然棄明投暗,落在海陵幫中,只不知日后有什么指望?” 居安之道:“人家幫主親自來請我,這面子還不夠么?” 徐少龍道:“面子是夠了,無奈他們气候有限得很。而且全無義气,根本就毫不顧惜人 才,那陳汁剛才所為,就是絕好的例子了/居安之無法反駁,默然不語。徐少龍又道。” 如果居兄不棄,愿意与兄弟共事,一同揚名闖万,建立功業,何不趁此時机,脫离海陵 幫,我們結為兄弟,禍福共享,豈不甚美? “他突然提出這話,連旁邊的許明海也吃一惊,忖道。” 頭儿大輕率了,對方也許是和海陵幫主很有關系之人,如果他借此混人本幫,這責任就 大大了。 “他對徐少龍已經敬仰之极,尤其是他及時赶到,救他一命,此恩此德,豈能忘記?因 此他忍不住說道:“頭儿,你雖是一片愛惜英雄之心,但人家可能會有苦衷,這結拜之事, 還是以后再提的好。” 徐少龍笑一笑,道:“不妨事,我這對眼睛不會看錯人,以居兄這种性格。絕對不會裝 假,可以就可以,不可以就會直說。” 居安之高聲道:“不錯,大丈夫豈可虛偽欺人/徐少龍接口道:“那么居兄你何不收起 兵刃,假如事有妨礙,咱們亦可就此別過,將來碰上,再好好的比划不遲。” 他首先收起兵丸,居安之果然也還刀人鞘,劍眉皺起,既下走,也不說話。 顯然他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 徐少龍高聲道:“如果居兄愿意与我共事,我答應你不必參加對付海陵幫之事便是了。 ” 居安之頓時露出喜色,道:“你這話可是當真?” 徐少龍道:“自然是真的,但你如若答應做兄弟的話,那么你的出身經歷,可不能有一 字不實,這是我唯一的要求了。” 居安之道:“當然啦,我愿意跟隨你了。” 徐少龍心中甚喜,忖道:“我得到此人,從今而后,不會再感到人孤勢單了,這等人才 ,如若淪為黑道之人,也未免大可惜了。” 當下道:“好极了,現在我得去追擊陳計,你在此處稍候,咱們返去之后,才行結盟之 禮也不遲。” 許明海接臼道:“頭儿如何迫擊得到陳計?他已去得甚遠。” 徐少龍放步奔去,一面道:“你跟我來。” 他們迅快奔出里許,忽听前面隨風傳來一陣隱約的兵刃相擊,以及叱喝打斗之聲。 許明海心中大訝,付道:“陳計為何不沿河邊逃走?卻奔往這一邊呢?” 眨眼間已看見數丈遠處一片草地上,十几個大漢,揮刀舞划,團團困著一個人,搏斗得 正甚激烈。 那十余大漢,均是許明海帶慣的人,是以遠遠一看就知,而被困的人,正是海陵幫副幫 主陳計了。 目下雖然是以眾擊寡,實力懸殊。 可是陳計不但未敗,甚至還傷了几個五旗幫的好手。 看來全因黑旗舵之人個十拼命死纏苦斗,才沒給陳計突圍逃掉,這個現象,也是使許明 海非常詫异的。 他一邊加快奔去,一面忖道。 “不知道頭儿用什么方法,竟能使這班人這般拼命賣力,唉!他真是不可多見的領袖人 物‧一…” 耳邊只听徐少龍一聲長嘯,震耳生疼。 緊接著但見他速度增加了許多,一眨眼間就把許明海遠遠拋落后頭,直扑戰場之中。 一眾手下听到嘯聲,個個精神大振,膽勇陡增,登時已把陳計環攻得手忙腳亂。 陳計這時真是計窮力竭,進退兩難。 所謂“進”就是突圍而逃,他方才也辦不到,現在更休想了。 說到“退”,就是棄械投降之意。 由于對方連連沖刺,刀劍馳突砍劈之時,如狂風驟雨一般,假如他丟下兵器,定必被几 把刀劍一齊劈中,落得一個亂刀分尸而死。 因此之故,他只好苦苦支撐下去。 徐少龍一投入戰場,還未出手,只見陳計后腰陡然中了一刀,傷勢甚重。 他雙眉略皺,方要下令罷戰,忽見陳計面門又中了一刀,鮮血濺流。 當下轉念付道:“他傷得如此,活著也沒有意思。不如給他一個痛快的下場吧!” 于是他移開丈許,指顧之間,陳計已不支倒地,身上已中了六刀之多,業已气絕斃命。 徐少龍先檢查過己方之人的傷處,敷藥扎好,這才向眾人連聲夸贊,道:“我只望大家 能拼力舀住這,誰知各位弟兄們如此厲害,居然把人家堂堂一個副幫主收拾下了,這真是震 惊江湖的大事情,回頭報上去,上面一定大大的獎賞各位這個功勞。” 許明海指揮手下,把陳計埋好,然后大伙儿興高采烈的往回走,會合那居安之時,眾人 皆知頭儿与居安之結盟之事,所以都對他很禮敬客气。 他們登上快艇,如飛駛去,途中許明海便向徐少龍詢問起為何會在那邊設伏截擊陳計, 以及一眾手下,何以能夠這么賣命之故? 對于后者,徐少龍沒有如何解釋,但許明海心中也隱隱感到他當真有一种驅使別人為他 賣命的魔力。 徐少龍道:“我詳細研究過那幅地圖,曉得附近有几條支流。” “因此,當我實地暗中查勘地形之時,一方面找出了你潛泅后起浮之處,同時亦測定陳 計將把小艇藏在那一條支流內。” “隨后陳計果然和居兄駕小舟潛划至那條支流,藏起小舟。因此,當他逃走之時,自然 向那邊逃去了。” 居安之也在旁邊听著,不覺佩服得五体投地,說道。 “徐兄真了不起,當陳計帶我悄悄划人支流之時,還非常自豪地對我說,假如徐兄你在 河邊已有伏兵,到時我們突圍逃走,万万料不到我們會向這一方奔去的,他又笑著說,他已 把你估計得很高明。” 徐少尤開心地笑道/他也把我估得很高么? 這真是不容易的事。 “居安之道:“陳計認為你宮于急智詭變,因此,他仍然不相信你會算計得到他會到這 儿等著抓人。他堅決認為你讓許兄單獨留下,只不過是疑兵之計而已。” 徐少尤道:“他如果不是這樣想法,就不會人我之套了,老實說。我定了此計,目的全 是在對付海陵幫最有計謀之人。此人一除,海陵幫大勢已去。現在陳計已死,我看海陵幫以 后能維持現勢,就很不錯了。” 居安之沒有作聲,顯然他曾加入過海陵幫,所以不便接口談論。 不過許明海卻接口道:個“陳計雖然是海陵幫鞏貴的智囊,同時他的一死,固然對該幫 造成莫大的損害。不過据屬下所知,鞏貴業己网羅了不少高手,而且与其他一些幫會結合, 勢力聲望為之太盛。不然的話,他也不敢与本幫作對。” 徐少尤笑一笑,道:“你的消息從何而來?為何上頭沒有告訴我?” 許明海聳聳肩,道:“屬下無事之時,常常到處走走,所以听了很多消息,可是這等不 好听的話,誰敢多嘴亂講?万一反而挨罵,可不值得,頭儿你說是也不是?” 徐少尤一面點頭,一面忖道。 “是了,五旗幫已經稱霸多年,勢力雄厚,組織龐大。到了今日,已經變成了衙門一樣 ,幫眾已不把會當作自己的家。加之上頭的人,個個都習慣了阿議奉承的那一套,誰不愿听 逆耳的話,以致下情無由上達………” 他頓時記起了首先賞識他,把他拉攏五旗幫來的蕭遠心中暗惊,忖道:“此人眼力不凡 ,而且很忠心的為五旗幫辦事,沒有半點架子,有他這等人才,無怪五旗幫的五個分舵之中 。要以黑旗最強大了。” 居安之見他眼中露出殺机,森冷可畏,不覺十分惊訝,念頭一轉,立刻用很突然的方式 ,問道:“徐兄心中想到了哪一個人?” 徐少龍隨口應道:“我剛想到本舵的軍師爺蕭遠,他他的目光注定在居安之面上,改口 問道:“你為何有此一問?” 居安之裝出渾然無知的神情,道:“小弟不知道……” 徐少龍听了反覺但然,想道。 “假如他是有意探問,定然會想個理由搪塞的……” 快艇在水面上像箭一般迅疾飛馳,船底破水時,不斷的發出“啪啪”的聲音。 不久,己追上下大船。 張中見他們赶到,方始安心,又听到已誅殺了海陵幫的副幫主陳計,更是高興不過,一 面向這些出過死力的手下們表示,回到揚州,定要大大的犒賞一番。 另一方面,又向徐少尤說,將要面享舵主姚大壯,立即把他罹升重用。 別人的話未必能成事實,但張中乃姚大壯的小舅子,平日又深得姚大壯的倚重。 因此,有他力荐,果然馬上把他攫升為副總巡之職。 此外,對他的盟弟居安之,也升以一等大頭目之職,地位甚高,僅次于徐少龍的副總巡 而已。 徐少龍在其后的一個月當中,极力結納馬、孫兩個副舵舵主,飯酒押妓,無所不為。 經過几次大醉,他已從兩個副舵主口中,探悉他關心的事,便是軍師蕭遠對于他的印象 和態度。 据這兩個副舵主說的話,歸納起來,得知蕭遠對徐少龍很激賞,不過他卻不主張把他罹 升得太快,所持的理由僅是他太過年輕,并且他的為人及忠心,也須多多加以考察。 但是由于張中的一力推荐,絮聒了好多次,因此姚大壯終于作了上述的決定,不過,蕭 遠也僅僅是那樣說過而已。 事實上,并不十分堅持。 經過一個月以來在揚州飲宴玩樂之后、他已成為揚州風月場中的知名之士,上自官宦上 紳,下至販夫走卒。 大都知道有這么一位徐大爺。 又過了個把月,他和居安之的日常例行工作,都作得很好。 而且經多方打听,海陵幫的确是屢次派人來求和,并無其他對五旗幫不利的活動。 這一日,吃過午飯,徐少龍便換上衣服。 到舵主的座駕大舟上謁見。 那是姚大壯的命令,徐少龍知道這等輕松生涯,將成過去,馬上就會有新的變動了。 艙中只有姚大壯和瘦瘦的副舵主馬奕兩人,徐少龍一進去,行過禮之后,姚大壯笑容可 掬,用一种親切的態度說道:“少龍,你可有成家的打算沒有?” 徐少龍一怔,隨即笑道:“目前還沒有,屬下不想替自己找麻煩,還是過几年再說。” 馬奕接口道:“這想法很對,一個人成了家之后,免不了諸多顧慮,想上進可就不容易 了。” 姚大壯道:“你年紀尚輕,果然不須大過急切。” 徐少尤滿腹疑團,忖道:“他召我來,莫非只是為了這件事?早先還把我駭一跳,以為 他要替我做媒呢厂姚大壯停頓一下,又道。” 前兩個月,總壇有一道命令,著五個分舵各各遂選出三名年輕好手,荐送總壇,其中有 一個條件是未婚,本舵意欲推荐你的兄弟居安之,你意思如何? “徐少尤深心中暗暗失望,但面上卻堆起笑容,道:“那敢情好,只不知安之的身世來 歷,已查清楚了沒有?” 馬奕接口道:“當然查清楚了。” 說時。 從桌上一疊卷宗之中,撿出一份,遞給徐少尤。 徐少尤打開一看,這份卷宗与他昔日那一份形式相同,里面寫得密密麻麻,把居安之的 出身經歷,詳細記錄。 并有調查人的報告及按語。 這份資料証明居安之句句皆實,他原是鏢行世家,祖父原是趟子手,到他父親時,竟升 為鏢師,這是因為他父親自幼勤習武功,得到几個名家指點,是以藝業高于同躋不少,為人 又精明能干,當了鏢師,倒也甚得同行中人敬重。 但好景不長,當居安之六七歲時,他父親卻國為摔斷了一條腿,無法再在江湖行走,便 改在鏢局內辦事。 居安之為人倒不怎樣凶橫,不過年少气盛,又精通武藝,張狂一點也是免不了的。 因此有一日飲酒鬧事,失手打死兩人,便星夜逃亡,到南方來。 他從此變得很老實,在多處碼頭都混過,如今已是第三年,終于投入水道中第一大幫會 。 后面又記載得有居安之的父親因儿子之事,坐過監牢,去年才獲釋,家境非常窮困,潦 倒不堪,全靠兩個已出嫁的姐姐維持生活。 當居安之入幫后,才由幫中暗暗周濟他家中。 結論是居安之這人沒有問題,可以任用,并且不可讓他父母貧病而死,以便有所挾制。 對于這個結論,徐少龍大感厭惡,自然他不會說出來,只說道:“安之既是沒有問題, 屬下也放心了。” 說時,把卷宗放回桌上,突然瞥見自己的卷宗也在那疊文件上面,不覺怦然心動。 姚大壯道。 “本來總巡李眉固也是理想入選,可惜他已娶得妻室。再說,本舵把好手都荐光了,如 何使得,你說是也不是?” 徐少龍訝道:“壯公說得是,但你以遴選人才之事,連總巡這等地位,也輪得到呢?” 姚大壯道:“你這一同,真是問到節骨眼來了。” 馬奕也贊許打個哈哈,可見得徐少尤的發問,的确很姚大壯只停了一下,又道。 “要知總壇內人才濟濟,本來不須選拔人手。但這一回的選拔,与平常的抽調當差不同 。竟是要另外成立一個部門,平時在總壇駐防,一旦各分舵有事,便調派出去支援,稱力神 机營,由白副幫主兼任統領,但要在各舵選荐的十五人之中,挑出一個負實際責任的副統領 、由此可知此事是如何重要了。假如副舵主或蕭軍師合條件、我都要派他們去呢,何止總巡 ?” 徐少龍頷首道:“原來如此。” 他知道事至如今,如若自己不探同一聲,未免太不近人情,當下又道:“只不知壯公可 曾考慮過屬下沒有?” 姚大壯笑一笑,道/我以為你全無興趣,所以打算放棄荐你了呢! “徐少龍也笑道:“屬下雖然很想開開眼界,長點見識。但屬下得壯公提拔,還未報答 此恩,總是不便大過熱心啊!” 馬奕道:“你是個講義气之人,所以我也勸壯公荐你上去,可是責任重大,所以我們諸 多考慮。” 姚大壯道:“我們的顧慮是你目下在本幫已大有聲名,如果荐你上去,這個副統領的席 位,你非爭到手不可,不然的話,連本舵也沒面子。” 徐少尤吃一惊,道:“若然對屬下有如許巨大的奢望,那么屬下還是不要去的好。” 姚大壯搖搖頭,道:“但本舵已沒有可与別舵爭雄的人了,因此我們決定盡可能讓你去 ,只不知你有沒有這個興趣?” 徐少尤沉吟忖想了一會,才道:“屬下一時考慮得不清楚,如果能夠有机會向軍師爺請 教的話,那就可以下致發生意外了。” 姚大壯道:“蕭軍師己談過這個問題,他的意思,認為你如果荐上去,必可出入頭地, 但留在本舵,則本舵可以出人頭地所以他贊成留下你。” 徐少龍心中涼了半截,忖道:“蕭軍師似是有意妨礙我上進呢!” 只听姚大壯又道:“不過最后還是贊成你去的人多,大家都認為你返總壇出力,為本舵 爭光,比屈于此處,自是強胜百倍。所以,只你不反對,我就讓你去。” 徐少龍欣然道:“屬下既蒙壯公錯愛,自然要奮力作好一番。只不知除了安之之外,還 有一位是誰?” 馬奕道:“便是染一柏了,你意下如何?” 徐少龍道:“屬下正好想到他,這人最是理想不過馬奕道:“你們三人,皆是本舵多年 來僅有的新秀,這一去之后,本舵又全是舊人了。” 姚大壯道:“那也不要緊,本舵這些年來,還不是1g『#i&好的,舊人有經驗,也是長 處”徐少尤忖道。“姚大壯安干現狀,沒有志气,已不足慮了/姚大壯又道:“你明天就得 動身了,在夫之前,我暗下告訴你,本幫多年來勢力強大,無有敵手,雄霸了許久未免盲人 妒恨,因此海陵幫這一家事,亦是意料之中的。總壇方面在三個月前,也發生過事故,因此 總壇決定成立神机營,以便應對新的敵人,此去不可大意,這些內幕亦不可告人。” 徐少龍連忙稱謝,姚大壯又道:“總壇的人,名字職位你都曉得,不必多說。你抵達之 后,可覓机去謁見內二堂首席堂主于木塘,他目下不但是刑堂堂主,掌握本幫刑審大權,同 時他又是武林中著名高手,我与他關系不錯,你如果得他青睞,不但日后競爭副統領之時, 得他鼎力幫助,甚至你可以得他指點几手。冬身受用不盡呢!” 姚大壯這活一說,等如把徐少龍收為核心的心腹人自然那刑堂首席香主,乃是這核心中 比姚大壯地位更高的人。 徐少龍心中暗暗慶丰欣慰,他費了借大工夫心,如今總算有了成績,得以打入這個龐大 的幫會內,某一有力關系的核心中了。 姚大庄沉吟一下,又道:“你的聲名,在本幫中甚為卓著,我認為別人可能會拉攏你, 例如別的分舵,甚至是內三堂的高級人物,亦會么樣做呢!” 徐少龍立刻表示效忠之意,道:“舵主放心,屬下自會應付他們。而屬下得到舵主提拔 推荐,不論日后有無成就,總是舵主之人。” 這等話已比之一般露骨得多了,姚大壯老于此道,當然一听便知,登時欣然點頭,堆起 笑容,道:“以后你人雖在總舵,但加有需要額外的人手和物力,本舵定必全力支持。而這 個支援及聯絡的工作,我派給張中去辦。他是你的好朋友,必能如你之意,使你能夠順心遂 意的放手去做。” 徐少龍連連稱謝,心知姚大壯又打出一張王牌,那就是利用張中,在感情上拉攏他,建 立更密切的關系。 加上人力物力的支持,任何英杰之士,到了這等地步,自然逃不出他的級中了。 這一天晚上,黑旗分舵擺設盛宴,為徐、居、梁餞行。 場面熱鬧之极,尤其是人人喝多了酒之后,更是放浪形骸,与那數十揚州名妓,胡鬧調 笑,一直到三更過后,方始散席。 徐少龍珊地扶醉上床,一燈熒熒,沒有吹熄。 他的頭才一著枕,窗外傳來彈指之聲,一共彈了五下,三短兩雖然是在靜夜之中,但這 彈指之聲仍然低微得几乎听不見。 可是徐少尤醉眼一睜,坐了起身,隨手劈出一股掌風,把燈刮熄,就在燈光甫暗之際, 他的人己落在窗下。 他向窗外張望出去,但見一個人負手站在廊下。 黑暗中看得十分清楚,敢情正是黑旗分舵的軍師蕭遠。 這使徐少龍大吃一惊,忖道:“這位足智多謀之士,難道也是我方之人么?這就真是使 我出乎意料之外的事了,我方已布下這步好棋,由此可知遲早必能掃蕩這個万惡的幫會,使 世人少蒙其害。” 他也用彈指之聲回答,但卻是三長兩短。 蕭遠一晃身,到了窗邊,窗門無聲無息的打開了,立即縱身人房。 他定睛打量那軒昂修偉的少年高手,鼻中還嗅到一陣酒气。 當下低聲道:“老君賜福。” 徐少龍應道:“佛祖慈悲。” 兩人執手互握一下,蕭遠輕輕道:“我早就接獲消息,曉得要派一位年輕高手來此,及 遇見了徐兄,當時触動靈机,認為你可能就是其人,所以設法拉你人幫。其后為了減少嫌疑 ,并且使姚大壯得以視你為心腹,故意反對你几件事,這一點想你必定不會介意。” 徐少龍道,“蕭兄說哪里話來,小弟完全仰仗大力,方可到進身之階,但我事先卻一點 也不知道蕭兄已混入本舵之內。” “蕭遠輕嘆一聲,道:我忍耐了許久,眼看發生了許多傷天害理之事,但在我未能完全 查悉內幕以前,又不敢輕舉妄動。我默察大勢,發覺這五旗幫組織嚴密,系統分明,各舵負 的責任不同,而又彼此互守秘密,同此,我如果一直守在本舵內,難以盡悉內幕。必須有人 入得總壇,才可以探悉一切。因是之故,我曾干兩年前請求增派人手,由我俟机送入總壇行 事。” 他又轉為欣然之事,道:“你于得大好了,天下蒼生全仗你來解救啦!” 徐少龍忙道:“蕭兄万勿過于謬許,小弟還須蕭兄多予指導,例如這次到總壇去,應該 怎樣做才好呢?” “蕭遠笑一笑、誠懇地道:“見机行事就得啦!你不必受任何拘束,甚至當你認為須要 全面進攻,也可以立作決定。我已布置好一條通訊線路,專門為全面發難的消息而用的。到 時你只要一傳出訊號,咱們各處人手,馬上就依照計划進剿。咱們一共有三個計划。你必定 記得很清楚的了?” 徐少龍吃一惊,道:“這三個計划小弟倒轉來也念得出。只是發動選擇之權,不應是小 弟啊!” 蕭遠輕輕道:“我今宵就是特地來告訴你這件事,多年前的五老會議上,已決走由我主 權負責,亦允我把這權利交給任何可以托付之人,而現在我卻選擇了你。” 徐少龍吶吶道:“那么………我應該怎樣稱呼你呢?你的輩份一定比我高很多。” 蕭遠道:“這一點等咱們獲胜之后,才重新討論吧!如今你已是咱們”屠龍計划‘的負 責人了,我這儿列了一張名單,是我方潛伏幫內各部份的人,他們本身的武功及現下在幫中 的身份職務,都寫得明明白白。你記牢之后,馬上焚毀,万万不可留存。“徐少龍蕭然道: “是的,我不會留下任何証据,請放心。” 蕭遠笑了一笑,道:“我在暗中輔助策划,隨時隨地會与你接触。你有任何計划构思, 用得著我時,不要客气,即管傳下命令。咱們的職志是替天行道,為蒼生除害,旁的事都不 必計較,對不對?” 徐少龍又一次肅然道:“小弟必謹記這番訓示。” 蕭遠道:“旱先我真怕你醉倒了,但你居然沒有,可見得真是智勇雙全沉穩之极。這一 來,我可以放心了。唉!多少年來,我第一次稍卸仔肩,把責任移給你,突然覺得好像輕松 了不少。” 徐少龍只笑了一下,但听蕭遠又道:“五旗幫的确藏龍臥虎,网羅了許多高人,潛力之 強,舉世罕有其匹,所以咱們不動手則已,一動手就得連根拔除,永去后患,所以。自們遲 遲不敢出手。据我所知,在總壇之內,派系不和,自幫主以下,由兩位副幫主起,內三堂及 總務司這六人為首,各自建立勢力,自然都是覬覦承繼幫主寶位。而在這六大系之間,又有 遠近之分,利害相同之際,六系將分為兩大主流……” 徐少龍非常用心地諦听著,對于這總壇內的情況,他已探听了不少。 可是真正的內幕,卻知道得不多。 蕭遠又道:“白副幫主是主流之一,其余五系:聯絡為一大主流,可是据我所推測,這 五系合起來,聲勢雖大,但未必強得過白尚奇這一系。” 徐少龍沉吟一下,道:“這樣說來,我如要獲得副統領之位,定須投入白尚奇副幫主這 一系了?” 蕭遠點頭道:“不錯,若非如此,只伯不能膺選,臼尚奇眼下已全力去掌握這個神机營 ,這對他關系至為重大。因此,你如果不投入他的陣營,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把負實際責任, 握有最大權力的副統領之位給你當的。不過,白尚奇以鐵面無私著稱,他的党羽,皆是他的 老部屬,力量有限。但他卻得到幫主支持信任,權力最大。這便是何以他這一系,力量并不 弱于其他五系之故了。我時時奇怪推測白尚奇如何能把你收為他的心腹?” 徐少龍道:“設若他當真是鐵面無私,我便全力以真功夫与別人競爭,如果他植党營私 ,又看上了我,也好辦得很/蕭遠道。” 當然是這樣,我只不過是好奇罷了。 總之,在總壇內的各系領袖,皆屬當代高手,你行動之時,務須小心。 特別是總務司席亦高,此人心術詭毒,武功強絕,擅長用間之術。 “徐少龍露出警惕之色,道:“總務司表面上是經營全幫收支及雜務。每舵皆由該司直 接派人掌管。但事實上,該司還負責全幫內外的情報工作。因此,小弟本來以為他勢力最大 才是。” 蕭遠道:“表面上确是如此,照我的觀察,他是第二個勢力最強的人。” 他們又談了一些有關總壇內的秘密情形,蕭遠便悄然走了。 翌日,徐少龍率著居安之、梁一柏兩人,在舵中各處辭行,直到將近中午,方始能夠上 路。 他們乘搭一艘特備快艇,第三天,已駛人太湖。 之后,快艇從一條被蘆葦水草布滿的河道穿人,這個人口,不知底蘊之人,就算駛到极 近,也看下出是一條芝深水道。 徐少尤填密地記牢方向地形,在河道人口的兩岸,地勢是漸漸地高起,距岸大約數丈之 遙,便有茂密的樹林,他小心注視之厂,發現兩邊樹林內,皆有哨樓,監視這個出入主要河 道。 一個老水手告訴他,這條河道的人口,設有攔江网,一旦放网封鎖,任何船只,一触即 毀。 徐少龍雖然沒有深間,但也知道這攔江网一定制造得十分精巧,并且裝設得有种种厲害 机關,可毀船只。 通過人口大約里許,河面陡然出現,再也不是航行十蘆葦水草之中了。 這條河道寬達六七丈,兩岸皆是石砌的堤岸,非常陡峭。 假如船只靠泊岸邊石壁之下,不但人難上去,同時亦全然無法隱蔽。 換言之,任何舟艇進入此處,便如雪上染丹,触目分明,絕對無法瞞過兩岸崗哨的耳目 。 而由于兩岸的高起地勢之利,防守的人,不須武功高強,皆可利用特別設計的勁箭滾石 ,擊沉敵舟。 徐少尤付道:“這條水道的形勢如此險惡,又是人人一望而知的。因此,任何來犯之敵 ,一定要從兩岸滲入方行。嘿!嘿!以我猜想,本幫的精銳主力,必是布置在兩岸可以通行 之處,這也正是誘敵人毅之意。” 這一段石壁河道長約半里,然后就是一個數十畝的湖蕩。 徐少龍曉得這就是大幫總壇大寨正門,稱為“英雄蕩”,蕩內共有六條支道,通往大寨 各處。 此時英雄蕩內停泊著十余艘大小不等的船只,桅上都懸著兩支三角五色旗。 這些船舶,都停在湖蕩中心,原來有一道粗大的木柵,把此湖分為兩半,所有通往大寨 的支道,皆在那一半湖蕩之內,而外面的一半,則只有一條人口。 在當中建造了一座木樓,共有兩層,高出水面三丈有余。 因此,在樓上之人,可以把湖蕩內一切船只內的情形,看個一清二楚。 木樓的第一層,有十多個黃衣大漢,二樓則四面垂著竹帘,目光無法透穿,不過樓內之 人,卻可以隔帘把外面的情形收入眼內。 他們在人口處已被查核過一遍,此時快艇筆直駛到木柵人口處,恰是在木婁旁邊,樓外 有一塊平台,离水面只有尺許。 兩個黃衣大漢已經走出來,齊齊向徐少龍三人躬身行禮,狀甚恭敬。 要知一向分舵之人到了總壇大寨,對任何人都不得讓几分。 相反的,總壇之人,哪怕是很平常的角色,到分舵去,也有點欽差的味道。 只是目下徐少龍等三人,乃是荐入神机營的高手,身份特殊,己可以确定以后一定是高 极的人物。 因此之故,這些黃衣漢子無不恭敬執禮。 他們按規定手續,驗過公文名牌等,之后,其中一個黃衣大漢含笑向徐少尤說道:“你 們三位還是第一批抵達報到的。小的剛剛接到命令,要各位齊集之后,一同入寨參見。所以 有屈三位大爺,到樓上歇息一下。” 徐少尤點點頭,首先跨上平台,猛覺腳下虛浮不定,像踏在會滾動的圓桶上一般,連忙 沉气拿樁,穩住腳下浮台。 凌厲的目光,唰地轉到黃衣大漢面上,這一瞥之中含有怒意。 兩名黃衣大漢面上也泛起訝疑之色,身体搖擺不定,腳下倒是穩得很。 徐少尤万万不信他們居然有此功力,心想他們一定腳下有玄虛,迅即移目望去,但見他 們腳下的軟底高靴,乃是套在一雙皮面木屐上。 他立時恍然大悟,敢情這對木展,乃是釘牢在浮台板的,這兩人乃是照例把雙腳套入皮 制履面之內,因此之故,浮台雖然發出特別的震蕩,卻不致于把他們兩人拋落水中。 他念頭一轉,隨即跨人木樓之內,頓時曉得已履及實地,這顯示出木樓乃是以長樁深達 湖底,再行架設而成。 絕對下會動蕩顛浮。 那個浮台的設備,自是事出有因,決不會是外面那兩個黃衣大漢跟他仟玩笑,也絕下會 是与他搗蛋。 因此徐少龍一踏上木樓,立刻往側閃去,以便讓出門戶通路。 果然“唰”的一聲,人影勁急扑入,假如地不是迅即閃開,定要被這道人影重重的撞上 。 這道人影落地現身,乃是粗豪的居安之。 他疾旋回身,雙目含怒,心中罵了一聲“他媽的”,便要發作。 徐少尤連忙搖頭示意,居安之眼角瞥見他的動作,及時閉住嘴巴,沒有再罵出聲。 但見又一條人影飛入來,正是梁一柏。 他下似居安之那股粗豪,亦無徐少龍的威棱,落地站穩之后,只不過是滿面惊疑之色而 已。 原來居、梁二人,功力造詣不及徐少尤,無法沉气定住那浮台,只好疾然竄入木樓。 他們心知剛才險險就竄不起來,若是那樣,登時得變成落湯雞了。 所以居安之大為溫怒,開口就罵。 這木樓內分為兩間,外間十分寬敞,靠右面的窗邊散落站著不少黃衣壯漢,個個神態剽 悍,身佩長刀。 他們眼見這三人都進入木樓,無不露出肅然起敬之色。 其中一個大步走上來,拱手道:“兄弟李均,三位仁兄遠道而來,一定很辛苦了。” 徐少龍等一望此人右胸上的徽童,頓時曉得他乃是“頭目”級的身份。 自然在總壇大寨的頭目,比分舵的要高一級還不止,因此他們都赶緊客气地拱手答禮。 徐少龍道:“李兄好說了,這一路上也沒有什么辛苦的……” “他的話被一聲清音所打斷,李均立刻接口道:“仁兄請移步到樓上去吧,值日香主要 你們上去參見。” 徐少龍向頭頂的樓板望了一眼,高聲應道:“是!” 接著便低聲應道:“是哪一位香主呀?” 李均微微一笑,道:“這個恕兄弟不敢多嘴了。請吧!上面自然有人引見。” 他雖然沒有直接說出口,但已暗示他得過嚴令,不許先行泄露是哪一個香主。 老江湖一點就透,徐少龍便不用再行詢問,領先向內間走去。 樓梯就設在這個狹厂的內間中,有一個清秀的白衣童子,年約十四五歲,站在樓梯口。 一見他們進來,便笑了笑,指住旁邊的椅子,道:“未曾上去的請坐下休息,等候傳喚 。” 他另一只手卻向徐少尤指點著,并且作出要他上去的手勢。 徐少龍挺胸闊步地踏梯而上,轉眼間己到了上面。 但見也是分為兩間,靠梯口這一間,三面軒敞,好像是亭子一般,目光遠射,風景盡收 眼底。 不過竹帘深垂,卻足以隔斷外面的人的視線,無法看得見樓內的情形。 通往那邊的一間的門口,垂著一塊布帘,門邊又有一個白衣俊童,似是守著門戶,在他 身邊的牆上,挂著一枚玉窯。 這一個白衣童子面色沉寒,一望而知他性情嚴冷,決不輕易露出笑容。 徐少龍拱拱手,還未開口,那白衣童子竟不理他,一手撥開門帘,口中說道:“啟稟香 主,徐少尤參見。” 里面沒有聲響,徐少尤不免進退失据。 那白衣童子見沒有動靜,回過頭來,發覺他還站在原處,不由得秀眉一皺,冷冷道:“ 你怎么啦?我打起門帘,可不是讓你進去么?” 徐少龍心中罵聲“可惡”,口中道:“對不起,在下還在等候香主傳召呢!” 說時,邁步行去。 白衣童子又皺皺眉頭,生似是嫌徐少龍臟臭似的。 徐少龍自問剛剛洗過澡,換了衣,絕對不會有臭味。 心知對方乃是嫌惡自己之意,不禁又在心中罵了一聲“可可是他同時又泛起另一种感覺 ,那就是這個白衣童子,似乎有一种奇异的風室,不同于凡夫俗子。他銳利的目光,迅即觀 察了對方一眼,但覺他不但面目清秀,同時膚色細白,似是十分干淨的入。這時,他心中唯 一的猜測是這個俊童大概是有洁痹之人,所以對任何陌生人,都表示嫌棄憎惡。當他一腳跨 過門檻,才曉得自己多半錯了,因為內間一張紅漆檀木桌邊的扶手靠背椅上,坐著一個女子 。由于房內已沒有別人,可知這個女子就是香主無疑。則外面那個秀美白衣童子,自然也可 能是女孩子改扮的。” 假如真的如此,則那秀美童子必是個美貌少女,只可惜她太冰冷了一點,但卻可以解釋 她何以皺眉頭,敢情她心中看不起男人,尤其是外面分舵的幫眾。 這位女性香主使他不暇多想門外的白衣童子,只因她舒服地靠著椅背,腳下還有一張鋪 了墊子的小凳,使她益發舒适。 襯托以她那張瓜子型的面龐,黑白分明而又帶著朦朦朧朧的眼光雙眸,白中透紅的皮膚 ,竟然是一幅非常動人的美女小憩圖。 她相當年輕,大約只有二十左右,怀中擱著一支青色的玉簫,長約兩尺,光澤瑩潤,一 望而知必是罕世之珍。 由于她一身雪白羅衣,所以怀中這支青玉蕭,更為顯眼,光澤亦特別鮮明些。 她顯露出一种驕情懶散的風姿,加上那种半坐半躺的姿勢,本來就夠迷入的了。 何況那截雪白的羅衣下面。 還露出一雙白皙的,富于彈性的小腿。 一只踏在小凳上,另一只則用雙腿交疊,是以略略懸空。 任何男人,只要是懂得人事,而又不是有缺憾的人,肯定是“侵犯性”的念頭。 徐少龍但覺自己很想松弛自己的身体,卻覆伏在她身上,以便享受她面上的嬌慵美態, 以及嗅吸她身上的香但他自然沒有這樣做,即使是她允許,他也未必肯答應。 因為這個念頭僅是從本能上和感情中產生的,:如要付諸行動,心須經過理智過濾一下 。 而過濾的結果,百分之百不能通過實行。 現下他毋須付諸行動,所以他不必運用進智,只用欣賞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注視這個白 衣美女。 那白衣美女徐徐道:“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樣一付貪婪自大的眼光,你知不知道我是 誰?” 徐少龍點點頭,道/屬下自是曉得,不然的話… … … “他嘎然住口,并且收回剛才欣賞的目光,變得嚴肅地望著她。白衣美女道:“不然便 又如何?” 徐少龍道,“屬下下敢說。” 日衣美女微現迷惑之色,道:“奇怪,早先你那么放肆、大膽。但現在又這般恭謹了, 你似乎變得太快。” 徐少龍笑一下,道:“屬下要活下去,所以下得不使用自制力,這是一個人能夠不被自 己人加害的主要條件。只不知香主認為拙見對不對?” “白衣美女笑一笑,當她朱唇分開之時,齊整洁白的貝齒,閃耀了一下。她道:“這倒 是老實話,但你仍然比別人大膽得大多了。” 徐少龍聳聳肩,道:“老實說,屬下老是禁不住要把你當作女人,這真是非常危險的現 象。” 白衣美女似是對這种含蓄的對話,感到很有興趣,美眸泛出笑意,鼓勵地瞧著他,當真 使徐少龍极難將她不當作一個女人看待。 他嘆一口气,移開目光,投向帘外,恰好見到一艘插著黃旗的快艇迅快駛來,艇上除了 水手,尚有三個干淨俐落,体格壯健的年輕男于。 他道:“您想必就是鼎鼎大名的玉香主了?” 白衣美女盈盈一笑,道:“不錯,我就是玉羅剎。” 徐少龍突然把目光轉回她的玉蕭上,直視她雙眸,冷冷道:“听說玉香主時時使男人神 魂顛倒,難以自持。但其實你卻嗔怪對方無化出于取他性命,有沒有這等事?” 玉羅剎笑容一斂,微微坐直一點,向他直瞪眼睛,她那對美眸這一睜大,射出冰冷的光 芒,卻又足以使膽气稍的人,為之心寒膽裂。 兩人對視了一陣,她突然恢复常態,輕輕道:“你的膽子真大。” 徐少尤道:“屬下自家早已知道了。” 言下大有“用不著你告訴我”的意思。 玉羅剎想了一下,才道:“你可知道我如何會加入本幫的么?” 徐少龍搖頭道。 “這個屬下卻不知道了,玉香主如肯示知,屬下极樂意恭聆,增長見聞。” 玉羅剎訝道:“你當真不知道?” 徐少龍道:“屬下雖然地位低微,聲名未響,但卻一向是不打誑語,說一下二的。” 他一直瞧著她,自然而然有股威勇的男子气概。 玉羅剎道:“你真的不知道那就算了。” 徐少龍道:“為什么算了呢?玉香主竟不敢說出來么?” 玉羅剎第一次露出怒色,但旋即消失,緩緩道:“也許我真的害怕你曉得我的過去和出 身吧!我警告你,下許你向旁人打听我的事,你听見沒有?” 徐少龍回答得非常迅速,道:“屬下听見了。” 玉羅剎如有所悟,道:“這樣吧,你親口答應我,以后不打听我的事,行不行?” 她身為香主,地位比徐少龍高出多少級,居然跟他打商量來,如若傳將出去,一定被全 幫之人引為奇談了。 徐少龍實是感到不解,問道:“香主但須下個命令也就是了,難道屬下還敢抗命不成? ” 玉羅剎笑道。 “我用一個女人的眼光看你,便知你是敢反抗任何人的那种家伙,但你卻又是說一不二 的人,因此,我只要得你答應,那就比命令有效得多了。” 徐少尤沉吟一下,才道:“玉香主果真抓到屬下的弱點了,不過這一打商量的話,屬下 盡可以不同意的,是也下是?” 玉羅剎道:“我第一次求你,你好意思不答應么?” 徐少龍突然發覺這個年輕美女,實在是個非常厲害角色,因為她使出的法寶,竟是“人 情”。 這是最使人難以招架的絕招,尤其是第一次。 可是徐少龍負有恃殊使命在身,此行深入虎穴,為的是要刺探總壇大寨的一切內幕情形 。 關于本幫的人物,蕭遠己說得差下多,但他所知者僅于內三堂堂主這一類人物,至于每 一堂的香主,所知甚“因此,他必須刺探得清清楚楚,以免有所漏网,同時免得一時估計錯 誤,進攻時反而招致了敗績。在這等情況之下,要他答應不刺探這位艷麗香主的身世來歷, 真是非常困難之事。可是說老實話,他今日這等舉動言語,的确己大大超出了他的地位,假 如再放肆下去,不知收斂,問題就大了。因此他只好點頭道:“好吧,屬下答應就是了,除 非我的上司要我查你……” 玉羅剎細而長的雙眉一皺,道/胡說,本幫之內誰敢查我? “徐少龍心中一笑,忖道:“這一句活,不啻己告訴我你是本幫身份特殊的人,所以別 人才沒有查你的理由。” 玉羅剎松開眉結,柔聲道:“你的武功很不錯,同時听說你非常能干,才智過人。因此 當你的名字報上來時,大家都認為你最有希望。” 徐少龍道:“屬下一向運气很好,真本領也下見得高明,只不知各旗之中,還有些什么 出色人物?” 他的口气很誠懇,也間得很自然,使人很容易接受了。 玉羅剎道:“黃旗分舵和綠旗分舵各有一人,聲名都很響亮,似乎更在你之上呢!” 徐少尤道:“既然如此,何以玉香主剛剛又說大家認為屬下最有希望?” 玉羅剎道:“那是因為你的智慧高,反應快,都比他們強些。他們只是武功不錯而已… …” 她停歇一下,又道:“他們投入本幫時間比你長久得多,所以他們建功机會多,聲名也 早就傳遍全幫了。” 徐少龍釘緊一句,道:“這兩位弟兄叫什么名字?是不是黃南浦和陸楊?” 玉羅剎道,“你知道就行啦!” 徐少龍禁不住憂形于色,道:“當真是他們……” 他的目光無意中落在她微微翹起的赤足上,但見六和膚,粉光至致,腳指甲上涂著豆寇 ,紅白分明,美得教人愿意伏在她的腳下,頓時憂色盡消,發起呆來。 玉羅剎明亮的目光,把他面上表情變化,以及他注視著什么,都看得一情二楚,玉靨上 下禁泛起了一絲滿足快慰的微笑。 《霸海屠龍》第三章 玉羅剎故意把赤腳搖動了几下,任得對方欣賞。 過了一陣,她才開曰,道:“徐少龍……” 等到對方眼睛轉動,望向她時,才接下去道:“你一向對女孩子都是這般大膽恣肆的么 ?” 徐少龍惶恐地道,“屬下不敢。” 但他惶恐之色,人人一望而知是裝出來的。 玉羅剎道:“還說不敢?我就從來未被男人這樣看過,不論是面上或是腳下,都沒有人 敢這樣死盯著瞧的/徐少龍謙恭地道:“那么玉香主的意思,乃是怪屬下大大膽了,是也不 是?” 他的態度雖然謙恭順從,可是言詞卻沒有退縮一步,仍然含有迫人的意味。 玉羅剎那時明亮的目光注視了他好一會,才搖頭嘆惜:“你大倔強了,只怕日后我們會 相處不來。” 少龍這一回可不是裝作了,訝色滿面,道:“玉香主這話真使屬下感到迷惑啦!屬下莫 說武功才智都比不上你,即使強胜過你,但以地位而論,也只有听命份,如何會有相處不來 之事?” 玉羅剎搖搖頭,道:“你目下自是不知,我可以透露的僅僅是關于地位方面,你若膺選 副統領,那就絕不在我之下了。” 徐少龍的确吃了一惊,心想:真想下到這一次碰上如此罕有的机會,假如她所說不假, 則當選之人,豈不是等于連升九級以上? 在他徐少尤來說,由于另有圖謀,因此,這個職位對他更是重要不過。 試想:地位既然這么高,則多年來許多刺探不到的秘密,豈不是統統都可以探悉了? 這等机會,簡直可說是千載難逢。 他在這電光石火的剎那間,已下了決心,定要獲得這個職位,縱然要他做些違背良心之 事,也在所不惜,務求達到目的,可以下擇手段。 此念已決,也就同時決定了對玉羅剎的做法。 原則上是竭盡所能,獲得她的芳心。 至于如何獲得。 那就是屬于可以“不擇手段”的范圍了。 要知徐少龍乃是非常机魯多智之人,這刻略一分析,已曉得玉羅剎雖然還是“堂主”下 面的“香主”身份。 但她的勢派架子,以及所悉的秘密,加上她曾漏過口風,使他得以判斷出她具有特殊身 份。 凡此种种,皆可証明如若獲得她的芳心,就等如把“當選”的希望增加了無數倍。 他腦筋迅轉,又想道:“以她這等身份權勢之人,全幫數干之眾,無不對她极力奉承巴 結,唯唯遵命,絕對不敢稍稍拂逆于她。我如要從泛泛眾人之中,脫穎而出,得到她的垂青 ,勢非有一种獨恃的風格不可,不錯,我大可對她并不重視。這么一來,她反而會接近我, 企圖使人屈服在她的美色魅力之下他只費了彈指工夫,就決定了原則和態度。當下立即依計 行事。玉羅剎美麗的唇邊,挂著一抹迷人的淺笑,道:“喂!你眼珠轉個沒完,想什么心思 么?” 徐少龍非常自然地聳聳肩,道:“沒有想什么,在玉香主面前,屬下深信沒有什么人能 分心去想別的事。” 他的話是奉承對方的美麗,但態度卻表現出并不在乎,這是使人非常容易生气的表情。 玉羅剎果然秀眉一皺,道:“看你的樣子,好像已當上副統領啦!” 徐少尤忙道:“屬下豈敢如此不自量力?唉!玉香主這話從何說起呢?” 他越否認,玉羅剎就越要說他定是如此。 她道:“還強辯么,看你的神態,哼!了不起得很。” 徐少龍似乎是不敢多辯,默然不語。 玉羅剎狠狠的瞪著他,但看這人處處都顯露出一种看不見的反抗气味。 她真想狠的罵他几句,但又沒有把柄,除非是責他態度不恭敬而已。 她忽然陷入沉思之中,暗自忖道:“奇怪,我為何不想責備他的態度?莫非怕他以后完 全改變么?奇怪,我分明是因此而覺得不高興的啊!又為何不想他改變呢?” 剎時間她已想了很多很多,徐少龍站在那儿,默然不語。 到她抬目望向他之。 猛可發覺他已露出不耐煩的神色。 這一來又激怒了她,頓時面色一沉。 徐少龍暗暗好笑,因為這一回合之中,他已占盡了优勢,把她隨心所欲的捏弄著,具是 要她笑就笑,要她气就气。 玉羅剎深深吸一口气,已抑制住脾气,淡淡道:“你退下吧,我還要接見別的人,黃旗 幫的已到啦!” 徐少尤道:“屬下已看見了。” 言下大有怪她這等事豈值一提之意。 但見玉羅剎秀眉一皺,急速的揮手要他退下。 徐少尤暗暗好笑,心道:“你煩惱了是不是?如果你曉得我的目的,你就決計他舉步行 去,心中已感覺得出對方目下己達到最大限度,如果再激她,便會把她惹翻。因此,他打消 了”懶散的走出去“的意念,迅;。走出。門外那個白衣俊童瞪住他,好像在看什么奇怪動 物一樣。這可使徐少龍老大的不舒服,便也學他的樣子,盡力睜大雙眼,狠狠的回敬過去。 自然他不會大過份,甚至連對方泛起被侮辱后的憤怒表情時,他已”登登登“的拾級下樓去 了。上面隨即,傳來一下磬聲,徐少龍用目光制止居安之。讓梁一柏先行上樓參見。片刻間 ,梁一柏已垂頭喪气的下來,一望而知,他必定受了气。居安之站起身,但樓下這個白衣俊 童搖搖頭,沒讓他上樓。徐少龍的目光穿過外間的房戶,但見浮台邊已多出一艘插著黃旗的 快艇,艇上除了水手之外,尚有三個年輕壯漢,身上的衣服,都很華麗。這三個人之中,有 一個身材特別雄壯結實,顧盼之間,自有一股剽悍之气。徐少龍一來听人形容過。二來眼見 這等气度,登時曉得必是聞名全幫的黃旗分舵高手黃南浦無疑。單看他的外表,已知必是勇 猛擅戰之士。他暗自肘道:“只不知玉羅剎接見所有各舵好手,用意是不是如我的臆測?如 果是的話,我這一仗可以說是打得很漂亮。” 那磐聲久久不響,連梯邊的白衣俊童,也不禁仰頭向上瞧望,似是甚感奇怪。 外間那邊黃衣大漢們的談笑之聲,不斷的傳人來,因此徐少龍等并不感到寂寞。 他甚至几乎想出去跟他們聊上一陣。 又過了一會,樓上的白衣童子,從樓梯上露出秀美的面龐,說道:“徐少龍,上來。” 徐少尤應一聲“是”,大步上去。 入得里間,但見玉羅剎仍是原式躺著,那雙惹人遐思的赤足,還在微微搖動。 徐少龍躬身施了一禮、道:“屬下參見香主。” 玉羅剎淡淡道:“你可知我再叫你上來,為的是什么緣故?” 徐少龍在心中分析道。 “第一點是她想再見見我,和我多說几句話。第二點是想法子收拾我,若是第一個理由 ,她的自尊心定必制止她這樣做,由此可知必是第二點了。” 原則一确立,便比較容易再推論下去了。 他繼續想道:“若要收拾我,自然要找出我的過失。這樣說來,她剛才遲遲不招第三個 人上來,也沒有別的命令,盡在拖延時間之舉,敢情是等我有違規舉動,抓住之后、方好擺 布,哼!是了,假如我早先再狂妄一點,徑自出去与那些黃衣漢干談笑,便落在你陷阱中啦 !她是可以控我以驕慢之罪,現在她召我上來,當然也是讓我再有冒犯她的机這些分析推論 ,眨眼間就掠過心頭,當下己有對策。但見他恭恭敬敬的應道:“屬下全然不明召見之故。 ” 玉羅剎當真是想不到他如此恭順,登時气得雙眉倒豎,怒聲道:“滾蛋!滾蛋!” 徐少龍心中暗暗得意,表面上卻裝出受辱似地震動了一下,瞪她一眼,轉身便走。 門帘外那個秀美的白衣小童,這回滿面笑容,得意洋洋的瞧著徐少龍,似乎玉羅剎己替 他出了一口惡气。 徐少龍心中冷笑一聲,決意要小小修理他一下,以便挫折他一向的气焰。 “修理”他的法子簡單得很,徐少龍根本不必開口,只不過是突然停下腳步,冷冷的瞅 住他就行了。 果然那白衣童子頓時色變,笑容全消。 徐少龍嚴厲的望著他,露出一副准備吵罵或是打架的姿態。 那白衣童子已禁不住現出惊惶失措之色,不間可知,他一定是极為懼怕玉羅剎。 他越看徐少龍的強橫伸情,就越怕鬧出事情,面色都駭得白了,雙眉蹙起,已向他露出 乞怜之色。 他的神情竟是如此的可怜動人,秀美的面龐,宛如姣好美女含暨哀求一般,令人心軟。 徐少龍大是不忍,收起惡狠狠的神情,繼續向前走去。 才走了几步,玉羅剎的聲音傳出來,道:“徐少龍,你剛才何故停了腳步?” 徐少龍回頭一望,但見那白衣俊童向他直點頭拱手,神色張惶惊懼,只差一點沒有跪下 來乞求而已。 他微微一笑,高聲道:“屬下的綁腿松了,整理了一下。” 那白衣童子身子往牆上一靠,長長吐一口气,好像是死里逃生,渾身都為之乏力。 徐少龍等了一下,這才下樓。 磐聲馬上就響了,居安之迅即登樓,不一會下來,面色沒有什么變化,可見得遭遇很正 常。 樓下的白衣小童叫他們到外間坐,一面吩咐黃旗幫之人進樓。 徐少尤特別留意他們登上浮台時的情形。 只見那浮台動都不動,竟沒有以此探測他們的武功。 雖然其后他推測出這是因為黃南浦等人已來過總壇大寨,武功已無須測探,但不免甚感 失望。 黃南浦与另外兩人,進得樓來,向徐少尤等三人銳利地打量不已,一面點頭行禮。 但沒有交談,就匆匆的一同走人內間去了。 那些黃衣大漢中的頭目李均過來招呼他們落座、又命人斟茶款待,神色問甚是敬重。 不久工夫,黃南浦等三人也都下樓到了外問,這參見王羅剎之事,似乎十分輕松簡單, 全無惊險。 黃南浦意態之間,微露做色,因為他在五旗幫中的名气,都比別人大上許多。 尤其是在后起之秀徐少尤面前。 更忍不住露出矜持之色。 徐少龍卻對他特別客气,連道仰慕。 但此舉不但未能使對方顯得融洽些,反而那黃南浦更為矜做些。 居、梁二人几乎掩飾不住憤然不平之色,只因他們目下乃是以每一旗為單位,因此黃南 浦瞧不起徐少龍,就等如侮辱他們一般了,幸而這刻綠旗分舵的快艇恰恰赶到、才使大家改 變注意方向,沖淡了不友善的气氛。 綠旗分舵的三名年輕好手,也沒有經過浮台探測武功,便安然人樓。 為首的一個瘦高身材,面長如馬,雙目光芒凌厲,气度不凡,徐少尤不須別人介紹,便 已猜出這一個必定是与黃南浦齊名的陸揚了。 他們也是很快的參見過玉羅剎,然后在樓下与大家見面。 果然,那個瘦高個子就是陸揚,他与徐少龍之間顯然和洽得多,全然不似黃南浦那么矜 做自大。 接著白、赤二旗的人都到了,其中只有一個白旗分舵的張行易引起徐少龍的注意。 此人年在三旬左右,面白無須,舉止神情都像個飽學儒士,尤其是身穿一襲月白色長衫 ,顯得特別瀟洒飄逸。 所有的人完全參見過玉羅剎,李均接到命令,開閘放行,這一群各舵排出來的高手們, 改乘一艘大船,向大寨那邊駛去。 徐少龍在船上縱目四望,但見四下湖光蕩漾,天色晴朗,湖水中時見魚躍,可知魚產甚 丰。 “大概是由于此湖屬于五旗幫總壇大寨重地,是以外人無從前來打漁,以此繁殖不已, 特別丰饒。大船在后半截湖中駛行,放目但見共有三條河道入口,湖岸則垂楊錯植,蘆葦叢 生,風景幽美,不見有人把守或巡邏。徐少龍能夠身負重任,派到五旗幫臥底,自然不僅只 武是武功高強就擔負得起這等任務。事實上他所學甚博,天文地理,行軍布陣,無所不通, 所以此刻一望之外。已知道四下湖岸雖然不見有設伏情事,但必是由于地勢之險,五旗幫但 須嚴守距湖較遠的一個些据點,就足以防守得十分堅固。全船之人,都暗暗怀著秘密的興奮 。因為他們終于在各分舵中脫穎而出,一躍而為總壇重要人物。所以大家都很少開口說話, 座船從當中的水道駛人,蛐折而行、一共穿過五座拱形石橋。最后,在一座碼頭邊停泊。岸 上先是一條寬闊的道路、再過去就是一幢接一幢的房屋。這十五名年輕高手,在兩名黃衣大 漢引導下,沿著大路行去,西邊皆是整齊的樹木和房屋。這些屋子里頭,有不少眼睛向外面 窺看。其中不少露出面孔或身子,俱是靚妝婦女,躲躲藏藏的,倒也有趣。十五名年輕高手 ,情知這些粉黛營燕皆是得聞消息。特地等著看看他們的模樣,因而人人都不禁泛起了‧‘ 春風十里揚州路”,以及“何處高樓無可醉,誰家紅袖不相怜”之感。年少之人,總是富于 幻想,是以他們一路行去,都不禁有點飄飄然,眼角不時瞥見窗中帘內的人影,個個血液奔 騰,雄心万丈。不久,他們魚貫走人一道院門之內。但見兩邊的圍牆又高又長,間隔出一座 廣闊的曠場。正對面是一座高廣的正屋,大門洞開,石階上有几個佩刀黃衣大漢,看來是正 在等候他們抵達。十五個人皆在階下仁立,眼見其中兩人迅即人內通報。不一會,里面“” 傳來三聲鑼響。于是他們被引登階入屋,穿過一重寬闊的天井,里面便是正廳,也就是五旗 幫的“總壇”開壇之地。徐少龍一點也不張望顧視,可是所有的情形卻被他收入眼底。例如 :升起達四丈余高的旗幟,即是五旗幫的幫旗。在天井兩邊角落的鐘樓和鼓塔。那么巨型的 銅鐘和皮鼓,被他看見之后,登時曉得大有作用。据守的地域自然十分遼闊。假如總壇發生 緊急事故,則傳達命令之時,如用人力,當然十分不便,甚至可能貽誤戰机。在緊急狀況之 下,發號施令,可收如臂使指之效。以徐少龍的看法,那面幫旗也可能是秘密訊號之一,附 近的幫眾,可以看這面號幟的升降而進退。不然的話,那旗杆何須高達四丈。大廳門外的寬 廊上,有兩排黃衣大漢,按刀而立,神情肅穆。這一群年輕高手‧至此無不收攝心神,准備 晉見本幫非常高級的人物,甚至可能是幫主親自召見。早先那种飄飄然的感覺,已經完全置 諸腦后。此時內外一片寂靜,眾人都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之聲。任何人面對不可測知 的未來,以及這般嚴肅陌生的環境中,實在很難不肅然起敬;而也就在不知不覺中,于自己 能在此地,生出一种驕做。徐少龍表面与眾人的神情一樣,但事實上他的心非常忙碌地活動 ,對一切所見所感的事物,加以分析思索。他綜合所有的初步印象,再加以分析,忖道:“ 自從一踏人總壇大寨所轄的地區,頓時處處感到有一股迫人的气派,尤其是過了玉羅剎那一 關之后,更是處處勢不凡,使人在不知不覺之中,對這五旗幫怀有敬畏仰慕之心,看過這一 切,可知當初大寨的建立,必有蓋世奇才主持設計。因此,我當盡之務,不在如何布置我方 臥底之人,而是須得查明這一位奇才是誰?目下可還在大寨之中?還管不管事?如果此人尚 在,對我來說,實在不亞于面對百万雄師,難斗之极。” 大廳內傳出一聲吆喝,似是非常遙遠。 接著第二聲跟著升起,第三聲則到了廳門邊。 叱喝的內容,隱隱可以辨出是“召見”兩字。 引導他們前來的黃衣大漢向這群年輕高手點點頭、其中一個低聲道。 “這是副幫主召見,諸位請一直走人去,里面自有入領路。” 大伙儿拾級而上,個個被這等有如九殿傳呼一般的勢派所鎮住,無不露出畢恭畢敬的神 態。 只有徐少龍反而暗暗舒一口气,想道:“那個黃衣大漢居然曉得是副幫主召見,而事實 上吆喝聲中,卻沒有說出,可見得當初設計之時,本是一种使屬下莫測高深的手段,但時日 太久,已忘原意,失去了神秘作用,每個有資格召見的人,都有了某种特定的形式,被屬下 們一望而知。” 他們在大廳門口停下腳步,但見此廳既大又深,遠遠看見里面有個人坐在大師椅上,椅 后站著一排四個青衣少年,都佩著兩尺余的短劍,神態森冷。 這十五名高手分批人廳晉謁,徐少尤是第三批,与他一同進去的自然是黑旗分舵的居安 之和梁一柏。 太師椅后其中一個青衣少年唱出叩見的禮數,徐少龍照做如儀,雖然不免感到有點屈辱 ,但另一方面,由于這等繁文褥禮中,可以看出本幫領導人物已經趨向講究外表乃是老大僵 化之象,便又不覺暗喜。 大師椅中的人是十六旬不到的華服老者,面色陰沉,雙目神光充足,但眼珠溜轉不定, 可見得此人天性甚是奸詐險惡,必是個滿肚子坏水的人。 青衣少年已經道出這位副幫主的來歷。 原來這立旗幫共有兩位副幫主,一是白尚奇,另一就是這個袁琦了。 此人在武林中成名甚早,人稱“毒劍”,江湖上盛傳袁琦手中之劍惡毒得有如他的心腸 ,出鞘必定殺人,因此之故,此人二十多年以前,名字真可以止小儿夜啼。 袁琦銳利的目光在這三名年輕高手身上,盤旋了好一陣,才緩緩道。 “很好,都是年輕有為的孩子,今日本座乃是代幫主召見汝等,幫主要本座轉告你們几 句話,那就是這一回選拔你們到大寨效力,乃是培育英才之意,你們從今日開始,便須与其 他四旗的兄弟共同生活在一起,也共同為本幫效忠出力。因此你們万万不可存有地域之念, 其實本來就是一家人,你們切切体會此意才好。” 徐、居、梁等三人一齊躬身應是,袁倚又道。 “目前乃是在形式上見一次面,所以本座不擬多講了。回頭你們到營府休息,安排居處 ,明儿就開始作為期三個月的訓練。詳細情形,自有專司此責的人解說。不過,本座要提醒 你們一句,那就是這三十月的訓練。非常嚴格,不是常人所能忍受,并且在紀律上實施嚴厲 的考驗,稍一犯規,即有身敗名裂之虞。我希望你們謹記這一番話。” 三個年輕人自然都恭謹而應,徐少龍可就感覺到此老雖然目光不正,心胸險惡,但這刻 侃侃言來,倒是充滿了慈藹關怀之意,使人不知不覺拿他做尊長前輩看待,而不僅是上司下 屬的關系。 等到副幫主袁畸召見完畢,便到營府去,掌管這神机營府上下一切雜務和執役者的,是 個姓胡的胖子,最少也有兩百斤,頭頂已禿,未言先笑,外貌可真是一團和气。 這十五名年輕高手,都各有一個非常舒适的套房,一切應用之物,除了武人須用者外, 連文房四寶也齊備,甚至于有些卷軸和冊籍作點綴,气派十分不俗。 胡總管一一安頓過他們,還逐個房間跟他們單獨見面,告訴他們如何利用特設的喚人鈴 召喚仆人,那只是一條藍絲帶,垂在屋角,只要扯動,仆役房中就有鈴聲,而且知道是哪一 號的房間。 這胡總管雖是胖得惊人,但走動之時,并不蹣跚。 相反的還透出相當敏捷。 言語詼諧有趣,一望而知是個很受人歡迎的人物。 他逐房探詢,也甚方便,原來這十五個房間都是在一起的,分為四排,形式一個四方形 ,當中是一個數丈見方的大天井,十五個房門都朝著這天井,所以胡總管從第一房間到十五 號,都不必离開。 徐少龍是第九號房間,他和衣躺在床上,那厚厚的床墊,非常舒服,還有整個房間皆是 漆以天藍色,其他的家俱,也都奠不与這個色彩相配,使人感到非常宁溢恬适。 他耳朵隊不放過外面的聲音、特別是胡總管拜訪每一問居時,敲門和离開時的寒喧笑語 聲。 終于這個大胖子來了徐少龍的第九號房間門外,徐少尤故意等他敲了兩次,才去應門。 胡總管笑容可掬、向他連連道乏,接著再三致慰問之意。 徐少龍裝出惶恐不敢當的神情,連連道:“總管您大客气了………” 胡總管鄭重地道:“徐兄有所不知,兄弟只不過是管理營府的事務人員,哪似你們身膺 重任,內則負起保衛總壇大寨之責,外則殺敵立威,有如幫主親臨。試想,這是何等重要的 地位,以此而論,諸位的身份眼下已比兄弟高得多了。” 徐少龍一笑,道:“那也得等小弟能夠及格留下才算數,小弟听說這為期三個月訓練的 一關,很不易過。” 他裝出憂慮之色,搖了搖頭,才又道:“小弟真的沒有信心。” 胡總管恢复滿面笑容,壓低聲音說道。 “据兄弟所知,這一關只不過訓練的課程非常緊湊。十分繁重吃力而已。以諸位兄台的 身手,仍然算不了什么,這一關必可安然渡過無疑。徐兄半點也無須憂慮/徐少尤可就當真 感到奇怪了,忖道:“袁崎身為副幫主,自應言不輕發。他既然提到這一關不易過,而這大 胖子又這么說,豈不矛盾?” 當然,這個疑問,要等以后事實上找尋答案了。 胡總管又告訴他一些有關此地的日常事情,例如半夜里飢餓,怎樣可以弄到食物等。 照說他交待過這些事,應該退出才是。 但他仍然沒有動身,略略說了一些本寨四下的地形,話題轉到那湖中的木樓,胡總管道 :“那是進入本寨必經的檢查站,每日向例有一位香主坐鎮,只不知今日是哪一位?” 徐少龍道:“是一位女香主,姓玉……” 他這刻突然若有所悟,雖然對方完全不露痕跡的把話題轉到此處,但徐少龍卻從他逗留 的時間上,覺出其中大有問題。 原來他早先一直留意聆听此人的行動,發覺他進入每個房間,所逗留的時間大致不差多 少,都很快就出來了。 目下他大大超過那循例的訪問時間,而且非常巧妙的把話題繞到玉羅剎身上,自然合有 莫大深意。 胡總管啊了一聲,道:“原來是玉羅剎香主,你第一次看見她吧?” 徐少龍道:“是的,小弟也是第一次到大寨來。” 胡總管笑道:“她為人冷若冰霜,很不好說話的。” 徐少龍作個回憶之狀,才道:“小弟也不知道,當時她問起以前我對付海陵幫一役的一 件事,小葦稟報之后,就退下來了。” 胡總管訝道:“那一役我們無人不知,她還有不明白的么?” 徐少龍知道他是故意裝出惊訝,其實卻是設法使他把一切詳情都說出來。 好在自己本來就是扯謊,當下道:“她乃是間起海陵幫那座碼頭的形勢,而且問得异常 詳細,不知是何緣故?” 他不動聲色的反打一耙,只要對方找出一個理由解釋,便可以從這些話中,演繹出可供 推論的線索。 胡總管沉吟一下,道:“也許她想去看看,然后建立一個分舵在哪儿吧?” 徐少龍道:“海陵幫目下余勢猶在,而且已向本幫談妥條件,咱們還能動他們么?” 胡總管道:“這還不容易,找個借口就可以出手了,玉香主出去的話,當然覺得自由自 在得多了。” 徐少龍故作不解,也不經意,笑道:“那么小弟大可做她的前驅了,小弟對那儿的地形 熟得很。” 胡總管吃一惊,忙道:“少尤兄,你是本幫特別挑選出來的佼佼人物,豈是只做玉香主 前驅的人馬?假如你一時高興,向她說了,兄弟就是一場大禍。” 徐少尤心中暗暗好笑,表面上可也連忙道:“胡總管放心,你吩咐…句,小弟自然下會 亂講/胡總管立刻鄭而重之的拜托他不要向任何人提及今日這一番會談。徐少尤非常肯定地 答應了,他才放心的辭出去。現在徐少龍最低限度曉得一件事,那就是玉羅剎絕對不是胡總 管這一派的人,所以胡總管才會設法套問他与玉羅剎的內容,同時又怕被她得知。他分析出 這一點之后,注帶就想到玉羅剎對自己的態度了。這方面他有兩個疑問,一是玉羅剎何以會 看上了自己,獨獨与自己糾纏了不少時候?二是她使自己留下特別深刻一點的印象,有何作 用,這兩個問題,其實是不能分割1的,在徐少龍深心中,的确對這個貌美如花,身份地位相 當高的少女,發生莫大興趣。因此、他腦中翻來覆去,總是想到玉羅剎。第二天清晨,這一 隊神机營的十五選手,就開始為期三個月的嚴格訓練了。這些訓練雖然十分艱難吃力,但卻 頗有趣。除了由副幫主白尚奇的訓后,比較乏味之外,其他的訓練,包括武功的考核,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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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點也沒有裝假,說出心中真意,是以能使對方相她歡喜地道:“那我就放心了。” 她在底下移動一下身子,高聳的雙峰,擦過徐少龍健壯堅厚的胸膛,雙方都宛如触電般 震動一下。 徐少龍咬牙忍住体內的沖動,道:“你打算獻身給我,是不是?” 鄭艷芳柔順似羔羊,道:“是的,我愿意這樣,決不后悔。” 徐少龍道:“為什么?” 鄭艷芳訝惑地望住他,因為他聲音中,已透出少許冷酷的意味。 錯非她如此敏感,定難察覺得出來。 她最害怕,同時也最感到迷醉的,正是他的冷酷無情。 沒有一個男人,以她曾經見過的而論,能這樣對待她。 她哀求地道:“徐郎,不要問我,愛我吧!” 徐少龍眼中冷酷的神色突然消失,熱烈地吻她。 過了一會,他又抬起頭,似乎恢复了冷酷無情。 他道:“我要想一想。” 鄭艷芳又移動身体,對方感到肉体摩擦的刺激。 徐少龍用力的搖搖頭,道:“不行,我一定要想。” 他深深吸一口气,接著又道:“你并非真心愛我而獻出身体,只不過想陷害我,想使我 受制于你,這可不行。” 鄭艷芳的美眸中,悄悄地涌出清淚,沿著白玉似的面頰流到枕上。 她長長嘆息一聲,好像很痛苦。 徐少龍心腸為之一軟,但覺自己如此對付一個美麗的少女,實在太殘酷了,他或者可以 采用其他的手段啊! 若是要換個法子,便當得很。 而且以他未娶的身份。 就算与這個美貌少女發生關系,也不妨事。 但他的理智告訴他,這里面問題很大。 因為表面上看來,截至目前為止,似乎是鄭洪福在對付他而已。 但他隱隱感到不對,幕后必定另有更厲害的人布置設計,方會如此高明。 那么這個幕后之人是誰? 他設計使自己掉入女色陷阱之中,有何用意? 若是要取他性命,那么當他昏迷之際,何不下手? 若說要利用鄭艷芳來使自己貼服听命,那也是全無把握之事。 因為他縱然娶了鄭艷芳為妻,但也有可能反過來控制她,使她听命于自己。 幕后此人的心計,豈不落空? 由此可見,這個桃色陷餅,實是深不可測。 必定另有一個陰險無比的目的,但這個目的是什么呢? 無論如何,這刻他不能投降。 雖然他內心之中,對這個美貌少女十分迷戀傾倒,當真有不惜娶她為妻的決心。 何況他出道至今,又不是沒有碰過女子,可是他不能如此地陷入一個莫名其妙的陰謀之 中。 他清晰有力地答道:“假如你喜歡我,或者說,你真的愛我,愿意委身給我,那么你就 不該到這儿來,對不對?” 鄭艷芳的珠淚仍然往下掉,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徐少龍很想爽爽快快的詢問她,有關這整個事件的內情,例如什么人設的計? 用意何在等等? 但他也忍住了,故意扯到別的地方,道:“你的艷名极著,因此我在想,你以前有過多 少密友呢?” 鄭艷芳搖搖頭,道:“你不是嫌我以前放蕩,而是不想要我。” 她如此敏銳的觀察力,真教徐少龍大吃一惊。 他昧住良心,否認道:“沒有的事,我只是考慮到基本上的問題而已。說!你有過多少 男人?” 鄭艷芳默然凝視他,過了一陣,才道:“你自己可以發現,何須問我?” 她伸手捏摸徐少龍身上的肌肉,又道:“好強壯啊!” 徐少龍也撫摸她光滑丰柔的背肌,只撫了几下,頓時又激起了情欲之火。 這在鄭艷芳而言,馬上就可以覺察出來。 因此,她突然大膽地伸展雙臂,緊緊抱住他的脖子,熱烈地吻他。 不知如何,她已經變成体無寸縷。 徐少龍把心一橫,忖道:“如此尤物,誰能無動干衷?好吧!目下且不管后果如何,先 占有了她再說。” 此念一生,欲焰頓時如崩潰了堤防的洪水一般,淹沒了一切。 事后,他靜靜的仰躺床上,鄭艷芳則蜷伏在他身邊。 過了一陣,她輕輕道:“徐郎,你還不能動么?” 徐少龍晒了一聲,道:“我困得很。” 當欲火已經消退,他比平時更為冷靜靈警。 鄭艷芳猶豫了一下,才道:“我有一小包藥粉,据說可以使你恢复如常。” 徐少龍道:“什么藥粉?晤!我先睡一覺再說。” 她連忙搖撼他,道:“不要睡……不要睡。” 徐少龍道:“為什么?” 鄭艷芳道:“因為等你睡醒了,你又會向我動手了。” 徐少龍道:“你怕我?” 鄭艷芳道:“不,我愿意极了,但他說要經過三度歡好之后,才可以給你服藥。” 徐少龍身子動都不動,道:“三次么?那太妙了,古人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看來我快要變成風流鬼啦!” 他以諷刺的口吻說了這几句話,忽然感到鄭艷芳似是在抽噎。 他非常想要安慰她,但他曉得不可如此。 鄭艷芳道:“你大不公平了,我怎會想你發生不幸?” 徐少龍道:“那么你說,他是誰?” 鄭艷芳道:“是玉羅剎玉香主。” 徐少龍身軀為之一震,腦中泛起那張清麗絕俗,微帶冰霜意味的面龐。 這件事里面,居然把她牽涉在內,馬上把問題變得更為复雜無比。 他禁不住長嘆一聲,說道:“是她么?” 鄭艷芳道:“我不會騙你。” 徐少龍道:“你几時見到她?” 鄭艷芳道:“這兩天沒見到,她命她手下一個老家伙轉告我的,那是個又坏又陰險的老 虔婆,大家叫余麼麼。” 徐少龍道:“我只見過玉羅剎一面,她何故整我?” 鄭艷芳道:“我不知道,但我當時卻怕你入骨,唉!也許我其實是愛你入骨,自己以為 是恨而已。” 她停歇一下,又道:“因此,我便遵照她的話做了。” 徐少龍道:“誰在廁所暗算我呢?” 鄭艷芳道:“是黃老歧,他外號迷魂太歲。” 徐少龍問道:“你父親与此事可有關連?” 她正要回答,外面忽然傳來三下磬聲,非常清脆悅耳。 她吃一惊,側耳而听,道:“有人來啦!” 徐少龍道:“什么人?半夜也闖入來么?” 鄭艷芳道:“一定是你的朋友。” 徐少龍笑一笑,道:“對了,一定是他們。” 他若有所思的望住她,又道:“你在這儿給他們看見,我就非娶你為妻不可,對不對? ” 鄭艷芳忙道:“我沒有這個意思,唉!一定是玉羅剎的主意。” 棕少龍一听她的名字,登時心中一陣不舒服,道:“為什么一定是她呢?我娶了你,對 她有何好處?” 鄭艷芳道:“這一點我倒曉得,你可知道?她曾經有過不嫁的話?” 徐少龍更為迷惑,道:“此事与她不嫁之誓,有何關連?” 鄭艷芳道:“她向來驕做得很,比我還要驕做得多。從來沒有一個男人她看得上眼的, 但你來了,而你与別人不同。” 她這話已解答了他的疑問,但她仍然解釋道:“人的魔力,使她失去信心,也可以說她 已愛上了你。因此之故,她得想法子使你有了妻室,然后她就沒有指望啦!” 徐少龍笑一笑,道:“我如果相信這番推測,未免把自己估得太高了。但你放心,我從 來不把自己估得太高的。” 換言之,他表示不甚相信她的推測。 鄭艷芳輕輕道:“徐郎,告訴我,假如你必須娶我,可會感到痛苦?” 徐少龍毫不遲疑,說:“不會,別說是我,任何人也不會,難道你連這一點自信都沒有 么?” 他的話聲和態度,都很真誠,使她信了大半。 她歡欣的一笑,在微弱的燭光之下,這艷麗的笑容,似乎更為動人。 她輕輕道:“那么我要使玉羅剎傷傷腦筋,我本身曾得徐郎你的恩寵,已經非常滿足了 。” 人便是如此奇怪,尤其是在男女關系上。 不論是男人或女性,當未曾与對方發生關系以前,總會有許多假面目。 但一旦過了某一界線,驕做的會變為謙卑,倔強會變為恭順。 鄭艷芳此刻表現得這般謙順溫柔,正是真實人性,完全沒有矯揉做作,也不是施展什么 手段。 徐少龍道:“你的意思是……” 鄭艷芳道:“躲起來,再說我如果和你一同在被窩中被發現,那該多么難為情?將來如 何有面目會見你的朋友呢?” 徐少龍道:“這話果然大有道理。” 他戀戀不舍的触摸她,吻她,然后松開手。 鄭艷芳起身整衣之時,那象牙雕成似的美麗嗣体,以及艷絕的容顏,真足以使男人目為 之眩,心為之醉。 徐少龍也不能自己,緊緊的盯視著她。 雖然此后他尚有無數机會,可以擁抱与享受這個可愛的肉体,但他仍然舍不得移開目光 。 她悄然拔閂而出,在門口向他搖搖手,還留下一個愛的笑容。 過了一陣。 步聲素囊,向他的房間而來。 接著門被打開了,數道強烈的燈光,照在床上。 徐少龍詐作惊醒,睜開睡眼,皺眉道:“誰呀?” 燈光倏滅,居安之的聲音送過來,道:“啊呀!大哥,小弟找得好苦,這几天你上哪儿 去了?” 徐少龍坐起來,被子褪下,露出健壯的上半身。 他哈哈一笑,道:“居老二么?哈!哈!古人說,溫柔不住住何鄉,豈值得大惊小怪的 么?” 許多人都哄然笑了,其中有几個人的口音,听得出是神机營的伙伴。 這班人涌入來,紛致慰問之意。 其他的隨從們都退下了,房中只剩下五六個人。 居安之道:“好吧!咱們先回去,但大哥你別貪戀溫柔了,后天就是幫主召見,親自校 閱以及面試武功。” 徐少龍訝道:“哦!有這等事?” 梁一柏高聲道:“此是臨時變更的計划,今天早上方始通知大伙儿的,你還有一天工夫 可以休息。” 大家又含有深意地哄笑起來,然后相率离去。 房間內只剩下他一個人了,過了好一陣,鄭艷芳既沒有回來,春琳也沒出現,徐少龍獨 自陷入沉思之中。 他目下已略略有一點線索可尋了,敢情這個美人關并不是為了要他娶鄭艷芳不可,大概 也不是為了玉羅剎自恐情不自禁,而是要毀他的前程。 簡單的說,就是用女色使他爭不到副統領之位。 他記起最初欲火如焚,几乎無法自持之事。 如果那時候不克自制,与春琳交歡的話,無疑要墜入欲海深淵了。 從种种跡象觀察,連貫起來,對方的陰謀是這樣的。 首先派人把自己弄倒,制住穴道,服下极厲害的藥物。 過了一晝夜,他由于穴道一直受制,抗力漸漸消失,藥力遂得以抬頭,使自己体內激起 了熾熱的情欲之火。 這時候,春琳是第一個使他陷溺的女人。 以她的美麗,甚至于特殊的技巧,定可以應付得他的狂暴。 經過這第一階段的瘋狂發泄之后,真元大損,那是毫無疑問之事,此時,輪到貌美如花 的鄭艷芳上陣。 派她前來,有兩大好處,一是她的姿容,肌膚和身材,舉世無雙。 即使是沒有藥物之力作祟,大概亦迷得住他。 第二,她乃是本幫眷屬,身份与春琳不同,必要時,尚可迫他成家立室,以致失去了當 選的資格。 徐少龍不須很有經驗,也能想像得出,自己若是不曾懸崖勒馬,先行解開穴道,以及解 去藥力的話。 一旦陷入欲海之中,先后經過兩個尤物的祈折,定必精枯髓干,今生難以复原無疑。 他前前后后一想,把所有的現象掇拾成為一則完整的事件,了解了其中的危險和對方的 用心,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現在他開始推測誰在幕后主持這個陰謀。 既然這陰謀的目的,是在于使他當不上副統領,這就有了范疇。 換言之,在這個陰謀中,得益的人,必是主謀之人。 說到徐少龍的關系淵源,是由黑旗分舵推荐,而姚大壯則与內三堂中首席堂主于木塘關 系最深。 因此,以于木塘為首的這一派系,絕對不會傷害他。 本幫之內,共有六派系。 人數最少而勢力最強的是副幫主白尚奇這一派。 此人隱然有繼承幫主寶座之望。 是以不大需要与其他派系爭斗,并且以他的地位,也不致于使用這等卑鄙手段,對付一 個部屬。 這樣,只剩下四派有嫌疑,一是另一位副幫主謝沉,此個外號“龍君”,號稱天下水功 第一,當世無有敵手。 第二派是總務司席亦高,此人外號“鬼見愁”,司掌全幫內總壇外五舵的錢糧大權,爪 牙密布每個單位,論起權力,實在很大。 兼且此人擅用离間之術,任何單位內的情況,無不了如指掌。 第三派是內三堂中的“監堂”堂主李听音,此人外號是“陰陽手”,使的銀蕭金瓜錘兩 种兵器,陰柔陽剛、兩皆稱絕,在武林中大有名頭。 第四派也是內三堂堂主之一,姓辛名公權,外號“三環追魂”,使一柄三環大砍刀,勇 力久震武林。 這辛公權是兵馬堂堂主,掌管兵馬大權。 但事實上此權是在幫主手中。 徐少龍逐派想去,這四派俱有可疑,問題卻出在玉羅剎出身未明,不知与哪一派系有關 ? 這恐怕是關鍵之一“,他暗暗付道:“神机營之設立,除了吸收新血高手之外,還有就 是替幫主作直接的耳目,以便加強控制本幫各派系。” 這一點他老早曉得,目下再在腦中重現,只不過是個引子而已。 他繼續想到:“由于白尚奇名義上掌握此一力量,而實際負責之人,卻是副統領,奉命 直接与幫主聯系,因此之故,連白尚奇也不能真正控制此一力量。這樣,各派系勾心斗角用 盡手段以謀奪此一力量,乃是理所當然之事。” 他的思路一下子就跳到幫主召見,面試武功之事上面。 付道:“這個消息,事前全無人知。但這一陰謀主持人,已經曉得,預先設圈套,使我 在欲海中沒頂,可見得必是六大派系之首作主的,那么會是誰呢?此一答案,唯有從玉羅剎 那里尋求。” 此外,他記起了那個聲音低沉的“老板”,即是与春琳說話之人,以及向他下手的迷魂 太歲黃老歧。 這兩條線索,只不過是旁証的份量,假如查出玉羅剎是某一派系之人,而后面這兩人亦 屬此一派系,即可确認不疑了。 他并不起床,反而放心大睡。 翌日,他返回營府,与同事一一見過。 發現人人都十分緊張,練功的練功,休息的休息,等候明天重要的一刻。 徐少龍裝出疲憊之態,以便瞞過別人耳目。 居安之見了,不禁露出憂色。 而且趁無人之際,問道:“大哥,你向來不是貪戀女色之人,何以在這般緊要關頭,反 而沉緬其中,以致損耗真元,豈不奇怪?” 徐少龍道:“有人在暗中攪鬼,這一點你必也看得出來。但不到明天過后,咱們還不算 是失敗,你等著瞧吧!” 他如此說法,居安之更加擔心,是以一直憂形于色。 徐少龍正是要他如此,以便使敵人深信計策成功。 他下午故意又睡覺,直到傍晚才起身,精神顯然稍佳。 居安之梁一柏等人已經外出,他在府中走來走去,似乎很是無聊。 他在飯廳要了一杯關外的烈酒,獨自漫步到花園中,然后有人追上來,回頭望去,原來 是張行易。 此人乃是白旗分舵著名之士,面白無須,舉止斯文,宛如儒士。 他高聲道:“龍兄,听說你獨持美酒,花間清酌,雖然甚是風雅,卻未免有損雄威?” 徐少龍笑一笑,道:“行易兄來得正好,兄弟只是感到無聊而已,哪里是什么風雅。” 張行易走到切近,道:“這樣吧,我們去看戲可好?” 徐少龍道:“什么戲?” 張行易道:“本寨一位姓黃的財主,過花甲大慶,得到幫主批准,在外面請了戲班子來 。最著名的石芳華也請來了,今晚貼出的是會真記。” 徐少龍道:“石芳華么?那一定大有看頭了。” 張行易道:“當然啦!眼下大江南北,以她色藝雙絕,號稱天下無雙,我們要去的話, 還須早通知一聲,以免沒有好座位,減了興趣。” 徐少龍道:“走!去瞧瞧。” 張行易道:“兄弟回去換件衣服,順便讓胡總管安排一下,我們到時就有好座位了。” 徐少龍啞然失笑,道:“不錯,我也得換衣服啊!” 不久,他們一同結伴出府,他們俱是一表人才,衣衫适体而高貴,气度与一般武人大是 不同。 因此之故,走到街上,真是惹來無數艷羡或傾慕的眼光。 當他們走近戲院子之時,但見人潮洶涌,除了衣衫光鮮的男士之外,還有無數粉白黛綠 的婦女。 四下華燈照耀,賣吃食的,擺滿了街道兩邊,种种好玩的和有趣的小玩意,吸引人們的 興趣,歡笑聲、喧嘩聲。 叫賣聲,以及搖鼓敲板等等聲音,使這個區域熱鬧得宛如最大的赶集一般。 徐、張二人雖然沒有仆從,身上也不帶兵刃。 可是他們的風度和胸前的記號,比符篆還要具有魔力。 所至之處,不論男女老壯,無不恭容讓開,給他們通過。 他們穿過熱鬧的人群,到了戲院門口,由于這是不售票的,所以秩序較亂。 不過門口處尚有不少配著表示喜事的紅綢帶的壯漢,在維持秩序,把一些故意擠人的小 伙子推開。 自然這些小伙子擠的都是標致的大姑娘。 有些美貌少婦,被擠得鬢亂釵橫,衣衫不整,滿身香汗。 但她們似乎都很樂意,很開心。 徐、張二人稍為停步,望著紊亂的人潮,不覺也感到歡欣興奮,無不記起了小時候擠著 看戲的情景。 唯一有點不同的,就是外問各地搭台演戲,雖然也是鄉間盛事,媳婦閨女都不免去看看 。 但決計比不上這等擠來擠去,打情罵俏的崎旋場面。 而且鄉間很多小孩騎在大人肩上,這儿卻很少見。 他們已經在人叢中,別人縱然想讓開,往往有心無力。 好在他們不怕人擠,只微微利用肩臂時等部位,發出內力,就可以免去被人碰上身体的 情形了。 突然間,左方好几個人敬側撞來,形成一股巨大的力量。 張行易雙眉一挑,橫臂一抵,那數人立刻停止撞過來之勢,可是他們互相擠在一起,個 個哼卿連聲。 這些壯健的漢子,居然叫苦,自然大有原因。 徐少龍伸長脖子一瞧,頓時明白了。 原來有三個女人正從那邊通過,其中有兩女不斷的推開兩側之人,把人家推得七敬八倒 。 徐少龍最惊奇的不是這三名少女的气力,因為她們如若在武功上得過真傳,這等勁道不 足為奇。 敢情這三個少女當中,其一竟是艷如桃李,冷若冰霜的玉羅剎。 亦是他念念不忘的一個女孩子。 張行易也瞧見了,不禁說道:“徐兄你瞧瞧那是誰徐少龍道:“兄弟看見啦!” 張行易道:“唉!假如她肯嫣然一笑,真值得花上千金去買呢!” 徐少龍道:“兄弟亦有同感。” 張行易道:“咱們跟她打個招呼如何?” 徐少龍道:“算啦!咱們少找釘子碰。” 張行易笑一笑,道:“就算被她白眼瞪瞪,也是好的。” 他說完又笑起來,道:“徐兄千万莫要當真,兄弟的自尊心素來很強,因此之故,雖然 早已查知她的居處,也不去拜訪她。” 徐少龍道:“她住在哪里?” 張行易道:“她就住在東一巷的白壁樓中,那儿有名得很,尤其她的白壁樓,上下通通 漆上白色,更是醒目。” 徐少龍哦了一聲,道:“東一巷么?那儿都是本寨高級人物的住宅啊!” 張行易道:“怪事,你還沒去過么?” 徐少龍搖頭道:“沒去過,真是孤陋寡聞得很。” 張行易道:“兄弟真不敢去白壁樓,免得自討沒趣。” 這時,被他橫臂頂住的十余壯健男子,都松開去。 人人無不向他們望上一眼,然后急速垂頭走開的。 玉羅剎已帶了兩名侍婢,進入戲院內。 張行易一面往前走去,一面向徐少龍道:“本寨還有一個芳名极甚的姑娘,据說也是美 得教人移不開眼睛的,只可惜這一位兄弟還無緣与會……” 徐少龍心中斷定他所說的,必是“鄭艷芳”無疑。 可是口中仍然詢問名字,以便証實此一猜測。 張行易果然說出鄭艷芳這個名字。 徐少龍道:“這位姑娘兄弟倒是見過了……” 張行易忙問道:“比起玉羅剎如何?” 他聳聳肩,漫不經意地道:“兄弟沒有太仔細的看她,不過若走要我說出意見,恐怕鄭 艷芳比她還要美貌些呢!” 張行易道:“有這等事?明儿有空定要去瞧一瞧。” 徐少龍道:“你放心吧,她今晚能不來么?” 張行易恍然道:“是啊,這等場合,正是最适宜她們出風頭的了,咱們快進去吧,台上 已經演得有聲有色啦!” 這話明明是托詞,但徐少龍并不取笑他,默然跟他行去。 他們進入院內,但見万頭鑽動,十分熱鬧。 四方八面點燃著巨燭吊燈,把偌大一座戲院,照得十分明亮。 戲台上鼓樂喧天,并且已經上演了。 但台下的人,仍然談笑歡喧,竟沒有一個人是專心一意地听戲的。 由于這是因為開鑼戲缺乏吸引力,那個名旦石芳華照例不會這么早出場,而所有的觀眾 ,都是震于她的色藝聲名來的;她未出場,誰會靜下來呢,此處,戲院內的歡笑嗑瓜子等, 也是莫大的一种享受。 這一座可以容納上千人的大戲院,目下已經過改裝了。 乃是把后面三分之二的座位,完全撤去。 這么一來,只有靠近戲台那邊,留有三分之一的座位。 后面的一大截,可供更多的人擠立欣賞。 徐張二人很快就被戲院內的執事人員發現,引領到前面人座。 這刻前面三排的當中。 還有不少空位。 不用說這些座位,決計沒有人敢覬覦占座的,事實上所有的座位,都編有號碼,發給票 子以便對號入座。 徐張二人沒有票,但已有了安排,由管事人員引領,直趨前面。 照亮的燈光下,無數目光,都集中在這兩個年輕瀟洒的男子身上。 徐少龍突然停步,并且伸手拉住那管事人員。 于是三個人在過道上站住了,由于靠近台口之故,燈光更為明亮,使他們三個人更引起 眾人注意。 徐少龍道:“喂!我們在第几排?” 那人陪笑道:“兩位老爺是在第一排。” 張行易道:“哦?第一排?” 聲音中略表惊奇。 徐少龍道:“不,換一換,我們坐在后面一點。” 那人忙道:“那是最好的位子呀!” 徐少龍道:“就是因為最好,我們才要換的。” 當然他用不著解釋例如不想大招搖大張狂等理由。 那人有點困惑,道:“這個……這個……” 徐少龍又問道:“后面一點可有座位?” 那人轉眼四瞧,忽然泛起喜色,道:“有有,在第二排正當中,您不嫌么?” 徐張二人都點頭稱善,于是在他引導下入座。 第二排的當中,空著六七個位子。 他們坐的是中間的兩個座位,兩邊皆尚有空位。 在第一排,有好几個穿著長衫的老者和老太太,一望而知必是本幫中的重要人物。 但他們所認識的兩位副幫主,以及一兩個內三堂外三堂堂主,均不曾露面。 但最重要的還是玉羅剎芳蹤沓然,居然不在座中。 在這前面的六七排座位內,也有不少美麗的少女或少婦,她們無不盯注視徐張二人,毫 不害羞地和他們對瞧。 徐少龍并沒有如何張望,因此反而是張行易碰了不少釘子之后,向他說道:“徐兄,這 些娘儿們厲害得緊……” 徐少龍听了好笑,道:“怎生一個厲害法呢?” 張行易道:“兄弟也不是初出道的毛頭小伙子,可是就瞧不贏她們,每一個的目光都凶 得很,絕不退讓。” 徐少龍道:“張兄風度翩翩,她們心里想吃掉你,當然拼命的瞧你了,但即使最厲害的 娘儿,你只要向她擠擠眼……” 張行易忙道:“使不得,你一擠眼,她就過來了,你怎么辦?” 徐少龍輕松地道:“反正這儿還有座位,還怕她們坐到你膝上么?” 張行易道:“這話說得太不負責任啦!兄弟決不跟她們微笑或擠眼什么的,要不你老兄 試一試如何?” 徐少龍道:“如果是鄭艷芳或玉羅剎,還值得一試。” 張行易道:“好,你過一會可別賴啊!” 說時,轉頭四望。 過了老大一會工夫,他突然碰碰徐少龍,道:“來啦!來啦……” 徐少龍頭也不轉,道:“是誰來啦?” 張行易道:“玉羅剎,只有她一個人。” 徐少龍不必回頭去看,已曉得了。 因為這刻連第一排的一些人,也扭頭直瞧,可見得來人一定大有來頭。 以玉羅剎的身份,加上她的風姿美貌,當然是非常吸引人注目的,甚至比身份高的人物 還要使人注意。 她在一個管事人員陪同下,一直走到台前。 那個管事人員一面說話,一面用手勢表示她的位子在第一排正當中。 那儿也空著四五個座位。 玉羅剎搖搖頭,人人一望而知她不要坐在第一排。 這是一种謙遜的意思,表示她并非自大得沒有分寸。 張行易道:“啊呀!她不要坐第一排,最好坐到這儿來。” 徐少龍淡淡道:“這還不容易么?” 話聲未歇,人已站了起來。 張行易嚇一跳,要拉住他時,已來不及了。 許多人的目光都被徐少龍的動作,吸引過來。 玉羅剎亦是如此,眼波流轉,掃到他面上。 徐少龍向她笑笑,舉手打個招呼,接著很自然地向身邊的坐位指點,示意請她過來這邊 坐。 玉羅剎既不笑,亦不點頭,也沒有打招呼。 附近百數十個座位的人們,無不瞧見。 頓時聲息俱寂,都停止了談笑,瞧看這一幕的發展。 當然大家都寄予莫大的興趣,那玉羅剎是出了名的冰美人,而且可怕的是等她一笑之時 ,便要殺人。 因此,很少人敢惹她。 年紀輕的男人,被她容光所懾,本來就不敢与她作“劉幀平視”,更別說談笑或調戲她 了。 大体而言,玉羅剎出現之時,總是獨來獨往,難得有人跟她打招呼的,這已是人所共知 的事了。 目下徐少龍居然在大庭廣眾之前,万目睽睽之下,与她招呼。 這時大家都渴欲看看玉羅剎將采取什么態度了。 要知假如徐少龍不是具有特殊身份;同時又長得非常英俊,年紀又輕的話,大家的興趣 ,便不會這么濃厚。 張行易全身發熱發冷,感到難過之极。 他是徐少龍的同事,結伴而來,榮辱自然也与他有份。 徐少龍惊訝地皺皺眉頭,就在這時,玉羅剎朱唇綻開一朵微笑,顯得嬌艷無比,許多人 都看得呆了。 她點點頭,向徐少龍走去,進入座位行列內。 人人都替徐少龍松一口气,也非常羡慕他的勇敢。 玉羅剎在徐少龍身邊停步,正要坐下。 徐少龍攔住她,道:“玉香主,請到這一邊。” 他叫張行易挪出,讓出座位。 這樣,玉羅剎就可以坐在兩個男人中間了。 當然這是禮貌的表示,并無其他意思。 張行易卻暗暗叫苦,因為他坐在玉羅剎旁邊。 若然徐少龍捉狹,故意提到他如何仰慕她的話,這個場面的尷尬,可想而知,而且根本 無法應付。 不過目下他無法反對,只好挪開。 玉羅剎從徐少龍身前擠過,一陣淡淡的幽香,送入他鼻中,并且碰触到她的身体,使他 忽然有重溫舊夢之感。 雖然他与玉羅剎并沒有過任何身体上的接触,連手也沒有碰過一下。 可是由于他時時素挂著她的倩影,以致在心中對她非常熟悉,尤其是這一陣淡淡的香气 ,這卻是他嗅過的。 她輕盈地在當中坐下,徐少龍道:“玉香主,容在下引見一下,這一位是張行易兄。” 玉羅剎向張行易注視一眼,然后含笑點點頭,道:“我見過你,我還記得,其實用不著 介紹。” 張行易頓時受寵若惊,說了几句奉承的話。 她回過頭去,笑著道:“好久沒有見到你啦,這一向好么?” 徐少龍道:“多勞關注,總算混得過去。” 他們寒喧之際,言笑晏晏。 使得四下正在瞧著他們的人,都覺得稀奇。 因而對這個英俊的徐少龍,生出敬畏之心。 玉羅剎忽然問道:“徐少龍,你這几日都可以自由行動,為什么不來看我?” 徐少龍冷不防她有此一問,登時怔住,心中迅快加以分析,看看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好意呢抑是另有陰謀? 他不禁吶吶道:“在下……我……” 玉羅剎接口道:“我什么?難道你不知道我的居處?” 徐少龍方才搖搖頭,玉羅剎頓時現出不高興的神情,道:“知道与否,只須回答知或不 知就夠了。” 徐少龍道:“在下知道,但……” 他乃是剛剛才曉得的,正要分說,但玉羅剎已搖搖頭,道:“不要解釋啦!我只不過是 跟你開個玩笑……” 話雖如此,可是她的神情眼色,分明很當真。 只是她既然這么說,徐少龍一時之間,亦不好說下去。 前排之人,都向另一邊的過道望去,可見得又有一個惹人注目的人來了。 玉羅剎扭頭看了一眼,鼻子里就哼一聲。 徐少龍不必瞧看,也曉得定然是鄭艷芳。 玉羅剎迅即回眸,見他沒有向那邊張望,便道:“別裝佯啦!你心中明知是誰來了。” 她這么一說,徐少龍頓時生出反應。 因為鄭艷芳曾經告訴過他,那個陰謀,竟是玉羅剎所設的。 他含怒瞪她一眼,道:“是又怎樣?” 這一招來得冷不防,而且他似乎很生气。 玉羅剎一則被他气勢所懾,二則也想曉得他何以如此气憤? 是以不与他頂撞,反而笑一下,道:“好,好,別生气,唉!你的狂妄自大,真是与生 俱來的……” 她一軟下去,徐少龍如果再行責問或發怒,就顯得不夠風度了。 所以他也泛起笑容,轉眼望去。 但見過道上一個風華絕代的美貌少女,裊娜行來。 在她身前身后,有四五個年輕男子陪同。 她那雙明亮嫵媚的眼睛,四下流盼。 很快就看見徐少龍,頓時神采煥發起來,卻沒有向他打招呼。 徐少龍這刻禁不住想起了她那具象牙般光滑的髁体,她的紅唇、香舌,以及婉奕嬌態等 等。 然而現在卻又是一幕使他難以忘記的情景。 這便是在他身側坐的是玉羅剎,一個他心中時時索挂而從未接近過的女子。 在稍遠之處,卻是使他迷醉顛倒的鄭艷芳,婷婷玉立… … 這等情感上的矛盾和形勢的禁格,交織成一片非常深刻,具有獨特味道的印象。 將來,只要在鑼鼓樂聲中,他定必勾憶起現下這一幅景象,同時也挑触起這一份奇特的 悵惆的心情。 台上的戲固然熱鬧,台下的觀眾們,也各有歡愉會心。 雜亂和喧語談笑之聲,几乎掩蓋了台上伶人的做唱。 徐少龍裝作把注意力回到戲台上,其實心中忙碌地想道:“艷芳見我沒有理睬她,會有 什么感覺呢?她雖然明知我的處境,不宜表示与她相熟,但決計不會沒有感触的。” 方想之時,耳听玉羅剎低聲道:“徐少龍,你看見她了,是不是?覺得怎么樣?美么? ” 徐少龍點點頭,道:“但如果与你相比較………” 玉羅剎急速地打斷了他的話,道:“不,不,別拿她和我比較。” 徐少龍道:“好吧,她的确很漂亮。” 他接著向隔座的張行易說道:“張兄,那一個就是鄭艷芳了。” 張行易的頭扭轉去看,半晌還轉不回來。 五羅剎向徐少龍笑一笑,道:“她的魔力真大啊!” 敢情不止是張行易,還有不知多少男女,也像他那般看個不休。 徐少龍道:“玉香主,你心里嫉妒她么?” 玉羅剎搖搖頭,道:“現在不了,從前倒是嫉妒的。” 徐少龍忖道:“難道這也与我有關?” 要知鄭艷芳是她差遣獻身的,因此,他和鄭艷芳的關系,她自然清楚得很。 這件事再說下去,就得碰上不好意思的節骨眼了,所以他不再說話。 雙方沉默了一陣,玉羅剎輕輕道:“你當然也曉得,一個女人,如果以容顏驕人,實是 愚蠢之舉。因為最美的人,也敵不過光陰的消逝……” 徐少龍暗暗惊訝,忖道:“听起來她好像已經參悟了人生奧理吧!” 但他裝著不懂,道:“這便如何?” 玉羅剎道:“這便是我不嫉妒鄭艷芳的緣故。” 徐少龍一怔,不禁問道:“當真只有這個緣故么?” 玉羅剎道:“奇怪,我騙你作什么?” 徐少龍支吾道:“我听了心里更加不明白。” 玉羅剎道:“這原是很深奧的道理,你如是高僧,或是得道之士,才能夠一听便懂。你 不明白,未足為奇。” 徐少龍隱隱覺得她這些說話中,似乎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線索,但一時之間,卻找不出這 線索何在。 突然問鼓樂一變,正戲已經開始。 全院的嘈聲,頓時減少了一半。 徐少龍回頭迅快一瞥,但見鄭艷芳,坐在几個男人中間。 他心頭有點不舒服之感,但又不能發作,只好轉向台上望去。 目光到處,恰好看見扮演崔鶯鶯的石芳華出場。 她這一亮相,宛如艷陽升起,光華奪目。 全場頓時變得鴉雀無聲,盡被她那美絕當世的扮相所懾。 她的聲音,嬌如出谷黃茸,卻异常清朗,全場皆能清晰的听到。 直到第一段唱過,略略一停之時,觀眾們才松一口气,無不低聲交頭接耳地談論起來。 玉羅剎也贊不絕口,道:“真不愧是紅透大江南北的頭牌坤旦,果真是色藝雙絕,我見 猶怜……” 徐少龍道:“唱得真好,連我這個外行人,也覺得津津有味。” 玉羅剎道:“可惜她馬上就變成禁宵了,本幫之人,休想碰她一下。” 徐少龍訝道:“哦!為什么?” 玉羅剎道:“剛剛有一個人匆匆出去了,他是唯一一离開戲院的人,姓黃名老歧,外號 迷魂太歲……” 徐少龍記得這人就是當他如廁時暗算他的家伙,可借沒有看見他的面貌。 同時也不明白他的离開,与石芳華何干? 當下問道:“他不喜歡石芳華的唱工么?‘玉羅剎道:“恰恰相反,他是大欣賞了,才 离開的。” 徐少龍大惑不解,問道:“這卻是何緣故?” 玉羅剎道:“我老實告訴你吧,他是總務司席亦高的心腹手下。席亦高不論武功心机和 手段,皆高人一等,在本幫中,勢力重大。而他唯一的弱點,就是好色,黃老妓認為石芳華 不錯,所以赶去向他報告。” 徐少龍恍然大悟,道:“這樣若是席亦高看中了她,她就成為席亦高的禁宵,別人皆不 得染指了,是也不是?” 玉羅剎點點頭,道:“連你在內,也無法染指。” 徐少龍忙道:“別開玩笑,我几時有染指之心?” 玉羅剎道:“沒有自然是好,即使有心,也是不行。你雖是神机營警衛老爺,但仍然不 能隨便盤查席亦高。” 徐少龍道:“這一點在下也曉得。” 玉羅剎道:“不過呢,如果你有雙龍敕令在手,連席亦高見了你,也得乖乖的有問必答 ,或是任你逮捕。” 徐少龍道:“這一點在下亦曉得了。” 玉羅剎把聲音壓得很低,道:“如果你當上副統領,雙龍敕令就可能在你手中啦!因此 ,你竟錯過了獲得這等大權的机會,實是愚不可及。” 徐少龍淡淡道:“在下想不出几時失去這机會的?” 玉羅剎哼了一聲,道:“你沉迷在妓院中,三天不見蹤影,還說沒有失去机會?” 徐少龍嚴肅地道。 “本幫又沒有禁止此事,如何算是失去机會?” 玉羅剎又哼了一聲,道:“禁止与否,那是另外一回事。問題在于明天晉謁之舉,必有 一番龍爭虎斗,你体力虧損,焉能應付?” 徐少龍探明她話中的意思,斗然大悟,忖道:“是了,剛才我已隱隱感到有一條線索, 現在想起來啦!那就是鄭艷芳說,她是玉羅剎所差遣之事,并不确實。因為玉羅剎似乎全然 不知我和她之事,甚至還含有怪責我貪戀酒色之意。如果是她所遣,她何必惶惶作態,白費 口舌?” 但難道是鄭艷芳騙他么? 當然不會,男女間一旦有了“情”,立場頓時大變,她只有幫他,不會騙他。 徐少龍繼續想道:“那一定是玉羅剎的手下余麼麼攪鬼了,鄭艷芳說過,根本沒見到玉 羅剎,其間只由余麼麼傳令。” 這一推測八成不會錯了,他忽然感到非常輕松。 忖道:“只要不是玉羅剎害我,事情就好辦了……” 轉念之際,又听玉羅利用方才那种悄聲說道:“你們全都不知道你們訓練之后,給你們 自由玩樂几天的理由……” 徐少龍忙問道:“這是什么道理?” 玉羅剎道:“由于副統領一職,非常重要,所以幫主特別小心選拔人才。你們在几個月 嚴格訓練后,突然得到自由,無疑會暴露本性弱點。例如你,就曾經沉緬于青樓之內,貪戀 溫柔,不分日夜,人影不見……” 徐少龍惊訝地聆听著,心想這五旗幫幫主用心如此之深,當真是雄才杰出,難有倫比的 黑道魁首。 不過在种种情報資料,以及江湖中的傳聞,這五旗幫幫主只不過繼承前人的丰功碩果本 身并沒有特殊的表現。 人人僅知這幫主姓鐘名叫撫仙。 因此,徐少龍在衡估之時,頗為怀疑鐘撫仙身邊,尚有謀士。 無疑的這個謀士,必定高明無比。 玉羅剎細細的語聲,又傳入他耳中。 她道:“你本是最有希望的入選,但從這一次表現中,知是最迷戀女色之人。雖說抑壓 欲念達數月之久,但人家都不過每天晚上前往,誰似你日夜流連,沉迷不返?” 徐少龍道:“這佯說來,我已失去資格啦!” 玉羅剎道:“資格雖然沒失,但又有何用?” 徐少龍道:“什么有用沒用?只要不失資格,還是有机會的,對也不對?” 玉羅剎道:“你們及格的十二個人當中,有六個已失去了資格,因為他們未能格守禁條 ,仍然与本幫的女孩子鬼混。” 徐少龍忖道:“那么我也沒有資格啦?” 玉羅剎當然不知他在想什么,又道:“你經過這日以繼夜的貪歡縱欲,明天還能与別人 爭雄斗胜?哼!哼!這是你自己做成的惡果,怪不得旁人。” 她話聲中,竟禁不住流露出惱恨之意。 徐少龍這時方能确知她當真暗愛自己,是以生出妒恨之心。 他笑一笑,道:“你放心,只要有公平競爭的机會,我仍能盡最大的努力,我告訴你, 我曾被人設阱陷害呢!” 玉羅剎大為詫异,道:“哦!有這等事?” 徐少龍道:“我當日飲酒薄醉,如廁之時,遭人暗算。此人是趁我不能分心之時,用迷 藥暗器把我弄倒的……” 他停歇了一下,又道:“然后,我在一個名妓的床上醒過來,渾身無力,而欲火卻猛烈 异常……” 玉羅剎身子不禁傾伸到他身邊,碰触到他的臂膀,聲音中略帶緊張地問道:“你自然向 那妓女身上找發泄啦?” 徐少龍道:“在這种情形之下,即便是圣人,也沒有法子,因為我遭人暗算啊!你自然 明白這种情形……” 玉羅剎點點頭,道:“我明白……” 徐少龍道:“不過我仍然曉得不妥,所以用盡法子,總算沒有被藥物之力所害,也因此 之故,明天我還是有机會的。” 玉羅剎道:“但愿你說的都是真話。” 她話聲停歇了一下,突然道:“席亦高進來啦!” 她頭也未回,居然曉得什么人入場,可見得乃是有人遞暗號給她。 徐少龍發現了這一點,大是惕凜,忖道:“她今晚雖然只是听戲,但仍然經過布署,可 知每一個人都不斷地勾心斗角,步步為營,時時刻刻皆不放松。” 當下回頭望去,但見過道上有三個人走動,當先的是戲院管事之人,他必須帶席亦高入 座,無足為奇。 另外的兩人一個是中年文士,身材瘦削,舉止瀟洒,尤其是那對眼睛,神光內蘊,一望 而知必是內外兼修之士。 另一個也是中年人,長得粗壯魁悟。 徐少龍認得他是外三堂的香主六甲刀邵坤,不禁皺起眉頭。 要知那一夜遭暗算時,邵坤也同在一起飲酒。 假如他与黃老歧不是一鼻孔出气的話,自己一旦失蹤,他自會找尋查詢。 不比馬蒙無拳無勇,也沒有勢力,縱見查詢,亦屬枉然。 現在邵坤和席亦高在一起,可見得他亦是席亦高的心腹。 加上黃老妓也是席亦高的人,不問可知那一夜的幕后主持人,便是這位權傾全幫的總務 司了。 他念頭一轉,立刻用傳聲之法,向玉羅剎道:“玉香主,幫幫忙,請在我‘大橫穴’點 一下。” 玉羅剎猶豫了一下,大概想不出其中道理,便先依言而做,之后,才傳聲問道:“這是 干什么的?” 徐少龍道:“這是我保身之道,等一會你自然明白。…席亦高等已走到第一排,他的目 光不离台上的石芳華,人人都看出他已被她的色藝所迷了。他和六甲刀邵坤,大刺刺的在第 一排正當中的空位落座。以他的地位,總算是名正言順,不會有人認為悟越狂妄。六甲刀邵 坤回頭四望,看見了玉羅剎和徐少龍,揮手打個招呼。事實上雙方相距,只不過數尺而已。 邵坤隨即向席亦高低語數言。席亦高回過頭來,目光在玉羅剎面上留一下,略一點頭。接著 就凝視著徐少龍。徐少龍馬上站起身,向他欠身抱拳行禮。席亦高用手勢命他坐下,微微一 笑,道:“你就是徐少龍么?當真好一表人才。” 徐少龍道:“司主過獎啦!” 席亦高的目光由鋒利而變為平淡,道:“太可惜了,你應該先來見我才對。” 徐少龍忙道:“在下失禮之罪,還望司主有諒。” 席亦高回頭看戲,不再說話。 徐少龍向玉羅剎笑笑,玉羅剎以傳聲之法,道:“听他的口气,似乎認為你已失去逐鹿 的資格呢!” 徐少龍也傳聲道:“正是如此,這也是我所期望的。” 玉羅剎道:“這就奇了,為什么他會作此認定?” 她小心打量徐少龍几眼,但覺他雙目神采消失,与剛才大是不同,不覺暗暗惊訝。 她突然醒悟,道:“原來你要我幫忙著愚弄他。” 徐少龍道:“如果那一夜之事,是他主謀的話。則我如今尚是好端端的,他一定大為生 气,可能會設法殺死我……” 玉羅剎點點頭,心中想道:“這個人很不簡單,据我所知,點穴之道,乃是武功中最奧 妙高明的一門。雖然各家派都有點穴手法,但一般而言,僅限于死傷的十處八處穴道而已, 但他居然能利用點穴之道,使他雙眼無神,可見得決計不是尋常家派出身的……” 她的觀察力敏銳,頭腦精細,這刻已發覺徐少龍的可疑。 但徐少龍還沒有警覺,暗暗運功行气,打通脈穴,以便恢复原狀。 過了片刻,他已經完全复原,當下向玉羅剎道:“假如黃老歧進來,請告訴我。” 玉羅剎道:“你要我轉頭張望么?要知我的舉動,許多人都在注意的呢!” 徐少龍道:“難道你不能用暗號通知你的手下么?” 玉羅剎皺一下眉頭,忖道:“他居然瞧破我布置耳目之事,唉!這個人太高明了,決計 不是尋常之輩。以他這种人才,怎肯屈身投入本幫之中?” 轉念之際,已發出暗號,命前排角落的一個手下查看。 現在,她對徐少龍的興趣更增加了,雖然她并沒有想到他是奸細這一點,但對于他的真 正來歷,已有所怀疑。 她又低聲問道:“你可是要認住黃老歧的樣貌?” 徐少龍道:“是的。” 心念一動,又道:“但如果机緣湊巧的話,我或者會當眾取他性命。” 玉羅剎吃一惊,道:“當眾殺他?你真是太狂妄了。” 要知黃老歧乃是“香主”身份,非同小可。 以徐少龍的武功,能不能取他性命,尚有疑問,更別說由于黃老歧的地位,一死之后, 將會惹起多大的風波之事了。 但徐少龍卻似乎不是說著玩的。 玉羅剎本是天不怕地不怕之人,但碰上這個徐少龍,好像比她還狠,全然沒把嚴重后果 放在心上。 因此她不禁反而替他擔心了,輕輕道:“你万勿魯莽。” 徐少龍道:“我如果不拿他開刀,將來人人都敢像黃老歧一般,毫無忌憚地暗算我了, 你自必懂得這個道理。” 玉羅剎道:“這算是哪一門子的道理?唉!” 徐少龍暗暗好笑,心想:“若是要耍強悍作風和蠻不講理,你這位漂亮姑娘還差得遠呢 !” 這時候,台上石芳華扮的“崔鶯鶯”,正与張君瑞見面。 她那婉轉動人的玉喉,正唱出回腸蕩气的曲調。 全場的人,為之鴉雀無聲,千百道眼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皆能使人意亂情迷。 徐少龍体察出這一點,忽生奇想,付道:“假如她正唱緊要關頭,突然昏倒,全場必定 震惊騷亂,這個時候,我就有机會向黃者歧下手了。” 當然此計之中困難重重,最重要的一點是如何能使石芳華昏倒。 這刻由于大家都是如此的注意著石芳華的精采演唱,以致徐少龍不敢与玉羅剎悄語,以 免使人听見。 過了一會,石芳華把這一節戲文唱過,轉入后台。 場中頓時恢复了正常的微喧。 徐少龍向玉羅剎道:“黃老歧還沒有來么?” 玉羅剎道:“剛才石芳華唱得如此精彩,他豈敢入場,以致惊扰觀眾?” 徐少龍道:“這話有理,我已等得不耐煩啦!” 玉羅剎想了一下,忍不住勸他道:“你仍然打算向黃老岐挑舋么?” 徐少龍道:“當然啦!除非你有更好的辦法。” 玉羅剎道:“你當著席亦高的眼前,做出此事,豈不是自尋死路?” 徐少龍道:“不錯,他一定不肯放過我。” 玉羅剎道:“你為何不等候別的机會呢?” 徐少龍搖搖頭,道:“等我當上副統領之時,我身有職責,便不能對付他了。” 玉羅剎一听這話,心中甚為歡喜,心道:“此人如此公私分明,忠心做事,真是本幫之 福。” 當下說道:“即使如此,也犯不著現在動手呀!等到散場以后,我帶你打他可好?反正 他不能永遠緊跟著席亦高的。” 徐少龍故作沉思之狀,接著說道:“這個方法不好,反正如果我收拾黃老歧,席亦高也 會認定是你支持我的,与其如此,不如你當真助我一臂之力。” 玉羅剎瞪他一眼,道:“你以為我會答應你么?” 徐少龍道:“很有可能,因為如果你幫我的話,就可以不必使用殺死黃老歧的手段,僅 僅使他含冤受責也就夠了。” 玉羅剎大感興趣問道:“我怎樣幫你法?” 徐少龍道:“你只要如此這般,如若成功,黃老歧無端得到飛來橫禍,我的气也消了。 如若不成功,也無妨礙。” 玉羅剎听了他的計划,不覺意動。 她想了一下,才道:“好吧!我姑且試一試。” 徐少龍付道:“此舉如能使黃老歧含冤不白,席亦高定必重罰于他。如此便等如削弱席 亦高的力量,你是他敵對派系之人,如何不答應?” 他側眼看時,但見玉羅剎已施展“傳聲”之法,向后座一個手下發出命令。 那人听完了,离座自去。 假如是玉羅剎或徐少龍离座,必定惹起別人注目。 而玉羅剎這名精干手下,則沒有任何人注意。 不久工夫,石芳華再度出場。 她一亮相,全禹都寂靜無聲。 然而她這一回演唱,卻不及剛才出色。 直到她唱完這一節,退立一側之時,徐少龍才接到玉羅剎的通知,告訴他那黃老歧來了 。 但見一個面白無須的中年人,一直繞到台前第一排。 徐少龍仔細打量這個外號“迷魂太歲”的黃老妓、只見他衣著華麗,舉止大是輕桃,那 對露白的眼睛,射出陰險的光芒。 他正要在席亦高身邊的空位坐下,突然間身軀一震,右手向上揚了一揚。 人人都看得清楚,方自訝异時,突然發覺台上的石芳華仆倒地上,頓時嘈聲四起,秩序 大亂。 台下一條人影凌空飛起,迅即落在台上石芳華的身邊。 眾人看時,原來是英俊挺拔的徐少龍。 他迅快地查看石芳華,隨即叫人把她送入后台,自己則躍下來,走到席亦高座前,躬身 道:“石芳華暫時昏倒,等一會自然复元。” 席亦高點點頭,徐少龍正要走開,席亦高道:“你到這邊坐一會。” 他揮手教黃老歧走開,讓出座位。 黃老歧走開后,席亦高轉眼望住徐少龍,冷冷道:“你手中的東西給我。” 徐少龍愣一下,但在這等情勢之下,全無拒絕抗命余地,只好攤開手掌,遞到席亦高面 前。 只見他掌心有一根銀色的針,長約兩寸。 席亦高眉頭一急,道:“此針從何處撿到的?” 徐少龍道:“在石芳華身上起出的。” 席亦高道:“此針是什么人的,你可知道?” 徐少龍遲疑了一下,才點點頭,道:“屬下曉得。” 席亦高取過那針,道:“好,現在沒事了,你回到自己的座位吧!” 徐少龍面上露出茫然之色,奉命唯謹的起身,回到第二排的座位上。 台上的戲繼續唱做,但觀眾的情緒已大受影響,甚是喧嘈。 如果大家不是好奇地等看石芳華究竟能不能再出場,一定都紛紛散去了。 徐少龍再坐了半個時辰,這才向玉羅剎道:“玉香主,在下先返營府了。” 玉羅剎道:“如果你們明天有事,還是早點休息的好。” 徐少龍當下和張行易打過招呼,獨自离開座位,一回身,只覺鄭艷芳脈脈含情的目光, 向自己射到。 他只迅快掠瞥她一眼,沒有給她任何暗示回答,遷自大步走出戲院。 外面仍然熱鬧之极,燈火處處,照耀得周圍都明如白晝。 徐少龍通過人叢,不久已到了街上。 時已深夜,街上少有行人。 徐少龍一邊走一邊想道:“張行易舍不得玉羅剎,還要留下。可見得她的美貌魔力,實 在十分厲害。” 他腦中正在胡思亂想,突然,一道人影從街道暗處掠出,攔住他去路。 徐少龍看時,來人敢情是黃老歧。 徐少龍心頭一震,忖道:“我早應該想到他會攔截我,唉!如果他已布置好人手,四下 皆是上佳的箭手圍住我的話,今晚絕難沖得出重圍。” 但他面上仍然挂著滿不在乎的微笑,黯淡的光線下,仍可看出黃老歧面色鐵青,眼中露 出森冷殺机。 黃老歧首先發言,冷冷道:“徐少龍,你真有本事,來一記栽贓之計,使本座蒙受不白 之冤。” 徐少龍道:“別說得咬牙切齒,黃香主!請回想一下,本人到了自知中計之時,何嘗不 是怒气填膺。” 黃老歧道:“這樣說來,你果真已知道內情?本座前些時候,倒是小覷你了。” 徐少龍道:“我打算回去睡覺,如果黃香主沒有別的吩咐,恕我告辭啦!” 黃老歧道:“慢著,本座自然還有話說………” 他停歇了一下,又道:“咱們練武之人,少睡一點有何妨礙?你何須急急返回營府?” 徐少龍苦笑一下,道:“如是在平時,少睡點自然算不了什么,但黃香主心中有數,定 然曉得我急于休息養神之故。” 黃老歧緩緩道:“以前的事暫時不提,眼下本座已出動了十二名神箭手,埋伏四周,你 若是不怕,即管走。” 徐少龍轉眼四望,接著道:“黃香主還有什么指教?” 黃老歧道:“咱們須得好好的談一下,也許可以改善咱們間的關系,此是兩利之事,你 考慮一下,但此處不是談話之地。” 徐少龍道:“黃香主打算在何處談論此事?” 黃老歧道:“右面第二間屋子,看見沒有?那儿沒有別人,只有你和我。” 徐少龍略一猶豫,才道:“看來在下已無選擇余地了。” 說時,當先舉步走去,霎時已走近門口。 黃老歧在后面說道:“門沒有閂上,進去吧!” 徐少龍一推門,表面是個小院落。 過去就是客廳,燈火明亮。 他跨了進去,黃老吱關上屋門,發出一聲長笑。 他訝然停步回頭,只見黃老歧滿面得意之色。 徐少龍的目光移到院牆上和屋頂,但見人影綽綽有不少人,都挽弓搭箭,蓄勢待發。 這些人一望而知箭藝极是高明。 他极力使自己鎮定如恒,但仍然涌起一陣后悔。 心想:“假如剛才听到笑聲之時,并不停步回頭,猛竄入廳,這些箭手就不能威脅我了 。” 黃老歧冷冷道:“徐少龍,你沒想到此地方是陷阱吧?剛才在外面之時,你如要走,本 座只有獨力攔截之法而已。” 徐少龍道:“在下已考慮過,單憑黃香主一人之力,已足以攔得住我,因此之故,在下 才遵命到此地來。” 換言之,他反而譏諷對方小題大做。 黃老歧道:“即使如此,我仍情愿到這儿來。” 徐少龍趁這机會回頭一望,但見廳門果然有一名箭手,張弓把守。 他估量一厂距离,心頭升起一絲希望。 目下唯一的逃生机會,唯有沖入廳內;那樣四周屋頂上的箭手,無法威脅他。 論距离,也只有這條路最近。 他只須一個起落,就可沖到廳門。 其實那箭手縱然發射,但距离得近,除了第一箭之外,再無威脅了。 黃老歧冷冷道:“徐少龍,你說一聲,你想百箭鑽身而死?抑是好好的活著,繼續享受 榮華快樂?” 徐少龍道:“自然選擇后者。我知道你沒打算取我性命。不然的話,上次的机會豈不更 好更容易?何須等到現在?” 黃老岐道:“你迫得我非向你下毒手不可的話,那是咎由自取,如今的局勢,与前几天 又不相同,你最好記住這一點。” 徐少龍點點頭,道:“黃香主吩咐吧!” 黃老歧道:“是不是玉羅剎幫忙你,使石芳華昏倒?” 徐少龍道:“不錯,是她。” 黃老歧道:“她使用什么手段,能在眾目瞪瞪之下,暗算了石芳華?” 徐少龍道:“此是許多人皆想得知的秘密,我告訴了你,你可是就此放了我?” 黃老歧道:“沒有那么便宜,但我不妨告訴你我怎樣做,我把內情寫在紙上,你加上簽 押承認,就可釋放你。” 徐少龍道:“哦!你拿這憑据去給席司主看,對不對?” 黃老歧道:“正是如此。” 徐少龍道:“你有憑据在手,更不肯放我了。” 黃老歧道:“胡說,如果我殺死你,這憑証豈不更証明是我下的手么?” 徐少龍道:“這話也是,好吧,我告訴你。玉香主是事先給石芳華下了藥,才會發生昏 倒之事,否則眾目瞪瞪之下,尤其是席司主也在座,能瞞得過他的眼睛么?” 黃老歧道:“這是唯一可以相信的辦法了,現在我寫下這些,你肯簽押証明吧?” 他嘿嘿冷笑著,繞過了他,走入廳內。 徐少龍在十余支閃閃發光的鋒利箭鏃威脅之下,直挺挺的站在院中,當真不敢移動,以 免招來殺身之禍。 要知以他這等高手,本來何畏十余支勁箭的威脅? 但無奈一則地形极之不利。 二來這些箭手,個個擺出的架式都不同凡響,一望而知,飽受訓練,所習的箭術,必是 專門對付武林高手的。 因此,徐少龍決計不冒這個險,徐圖脫身才是上策。 轉眼間,黃老歧已拿了一張紙,以及一支儒滿墨汁的筆,迅快出來,走到他面前,道: “簽上你的名字,就沒事了。” 徐少龍沒有伸手去接,卻睜眼去看紙上的字跡。 他正等候一個机會,即可從對方身邊掠竄過去,沖入廳內。 紙上的字跡,寫的正是他剛才所說的一番話。 他若是簽名畫押,那就証明這些話是真實不虛的了。 徐少龍迅快忖思,第一個念頭是:“事先用藥的說法,大有漏洞,席亦高豈能置信?簽 名又何妨。” 第二個念頭:“不行,席亦高見了此紙,最少也能了解黃老歧急謀洗脫嫌疑的用心。而 黃老歧只要能証明這一點,也就夠了。至于到底是什么人下的手,用的什么方法,可以讓席 亦高慢慢查明。” 考慮及此,已知道這張自白書上,不可簽押。 黃老歧冷冷道:“你看清楚了沒有?” 徐少龍道:“看是看清楚了,這上面的話,可不是在下剛才告訴黃香主的么?寫得一點 都不錯,這倒使我感到不解了?” 黃老歧道:“什么不解?” 徐少龍道:“黃香主縱是下筆千言,倚馬可待的飽學之士,可是在這等形勢下,居然能 寫下一篇記事文,毫無一字訛錯,也沒有涂抹改正之痕,這一點就大大的出乎常情之外了, 對也不對?” 黃老歧道:“此是題外之言,不必多說。” 徐少龍道:“洽恰相反,在下認為此人亦是飽學多才之士,晤!在下指的是替黃香主捉 刀的人。” 黃老歧道:“就算有捉刀人,便又如何?” 徐少龍道:“當然很有關系,在下极望能見他一面。” 黃老歧道:“不必啦!快點簽上名字,才是正理。” 徐少龍道:“在下未提筆簽名之前,黃香主能不能耐心等候,至少在殺我与取得我簽名 兩者之間,你得考慮一下……” 他淡淡一笑,又道:“當然你志在取得我自白簽名書,以便洗脫嫌疑,所以你非万不得 已,決計不愿殺死我。” 黃老歧面寒如水,道:“你最好別作此考驗。” 徐少龍道:“這位幕后捉刀的才子,便讓在下認識,又有何妨?難道竟是不敢拋頭露面 的婦道人家么?哈!哈”“他不說遷好,這一調侃,頓時若有所悟,忖道:“對啦!這人明 明不敢露面,真可能是個女子身呢!” 同時,他又看見對方面上閃過一抹奇异的神情,可見得這一句開玩笑的活,竟無意中說 中了。 徐少龍曉得一“定不可以讓對方忌憚過甚,以致淬下毒手,當下又仰天大笑道:“黃香 主千万別見怪才好,在下只是順口開個玩笑而已!當今之世,能讀能寫的女書記到底大少了 。” 黃老歧道:“那么你簽不簽?” 徐少龍接過紙筆,道:“黃香主即使命在下一同去向席司主自首,在下也不敢違令。” 他在紙上寫了數字,寫得龍飛鳳舞,難以辨認。 黃老歧瞧了一眼,正要揣在怀中。 徐少龍道:“黃香主,在下打明天開始,就很忙碌,如若到時你認為簽押得不妥,在下 恐怕抽不出時間替你重簽啦!” 黃老歧不禁不中止了收起自白書的動作,再看一眼,心中大為怀疑,當下道:“你且等 一下,我拿去給人家瞧瞧。” 徐少龍抗議道:“在下同去如何?” 黃老歧道:“不行。” 說罷,轉身自行。 四下屋頂上的箭手都紛紛喝叫,黃老歧迅即回頭一瞥,身側風聲颯然掠過,廳門處發出 “砰”的一聲。 他再回頭看時,徐少龍已站在廳門邊,那個守在門口的弓箭手,已經被他一腳踢到數尺 之外了。 黃老歧的頭來回一轉,只不過眨眼工夫而已。 以目下的形勢來說,徐少龍已逃出了那箭陣的威脅。 他含怒喝道:“徐少龍,你想干什么?” 徐少龍聳聳肩,道:“沒有什么,在下身在強弓勁箭環伺之下,自然感到不舒服。因是 之故,在下躲開一點而已。” 他指指大廳,又道:“你瞧,在下連廳門也不敢擅闖。” 黃老歧皺皺眉,但似乎也無可如何,當下舉步拾級而上,一逕走入大廳之內,回頭一望 ,徐少龍沒有跟來。 他回轉頭,又皺皺眉,顯然對于徐少龍不跟入來,并不覺得滿意。 徐少龍站在廳門口的廊上,由于上面有伸展出去的屋檐,加上一根圓柱,使他得到良好 的掩護。 四周屋頂上的箭手,已不能充分威脅他。 僅余的几支可以射中他的勁箭,亦因地形限制,失去机動性。 片刻間,黃老歧又走出來。 徐少龍已看清楚他是從右邊一道門戶出來的,這道門戶通過去的房間內,便隱藏著他想 見的人了。 黃老歧冷冷瞪視他,道:“這是你的簽押么?” 徐少龍道:“當然是啦,你也親眼看見我執筆簽寫的。” 黃老歧道:“但沒有人認得出是什么字。” 徐少龍道:“黃香主不妨拿去核對在下從前的簽押。” 黃老歧聳聳肩,道:“好,你走吧!” 徐少龍目不轉睛的望著他,道:“黃香主如不遣散箭手,在下豈敢走出去?” 黃老歧道:“想不到本幫著名的后起之秀,如此膿包。” 他聲音中含有濃重的諷刺意味,接著揮揮手,打個暗不。 徐少龍回頭一望,恰好看見兩條人影站起來,接著就消失于屋脊的另一邊。 此外,已看不見人影了。 黃老歧道:“你還不走,更待何時?” 徐少龍的目光回到他面上,泛起詭异的笑容,道:“黃老歧,你當我是什么人?” 他口气之粗魯狂野,以及稱呼上的改變,任何人一听而知他的意圖。 黃老歧久走江湖,自然更知道了。 黃老歧馬上退了半步,作出戒備的姿勢,道:“你打算怎樣?” 徐少龍道:“我徐某人一輩于是有怨報怨,有仇報仇。你曾對我用卑污的手法,我就使 你也陷入洗不清的冤枉中。” 黃老岐越听越不對,那倒不是話中之意,而是對方的聲音所致。 他迅即撤出長劍,光芒耀目。 徐少龍晒道:“徐某人這就要教訓你一頓了,你最好叫几個手下人前來觀戰,將來控告 我之時,也可作証。” 黃老歧心中大感迷惑,因為對方選擇的時机,正是當他手下們散去之后。 但目下又讓他叫回來,究是何意? 自然他也不是省油燈,不但武功高強,同時經驗丰富,并不懼怕徐少龍,只是想弄明白 真意如何而已。 他冷靜地道:“廢話!本座教訓你的話,何須旁証?你以為你是什么東西?你入選神机 營難道就成了皇帝不成?” 徐少龍道:“這是題外話,徐某要揍你之舉,根本与身份無干。事實上你這個香主的地 位,已經靠不住了,明天可能就要降了几級,對也不對?” 他說話之時,腦中對黃老歧剛才的一句“你是什么東西”,加以迅速的体味和推論,感 到大有原因。 不過現在的情況不容他細細研究,一時沒有得到結論。 黃老歧道:“本座誠然有降級的風險,但有那份自白書在手,哼哼!你小子的陰謀休想 奏效。” 徐少龍身子微微前傾,道::“自白書呢?” 黃老歧道:“問這個干嘛?” 徐少龍道:“我告訴你吧,假如你自白書既得不到,又鼻青臉腫,身帶傷痕,你猜你有 什么結果?” 黃老歧怒气陡生,挺劍迫前一步。 徐少龍卻退開一點,從怀中取出一枚六寸長的鐵管:他用另一只手捏住一端,迅即抽拉 ,鐵管隨手伸延,原來這枚鐵管是一截套一截,是以完全拉長,竟達三尺半左右,尖端已极 細小,應手搖顫。 這种武器,用于沖鋒陷陣沒有什么大用,但与敵手單打獨斗,卻不亞于任何兵刃,甚至 還厲害些。 黃老歧一眼看出這樁兵刃既可當鞭子抽掃,又可當作長劍穿刺。 這才知道他不帶刀在身,敢情另有兵刃。 雙方對峙了片刻,徐少龍長笑一聲,揮動這支細長的鋼杆子,迅快進擊。 杆身搖顫時,發出一种破風尖聲。 黃老歧心頭大震,一面揮劍封擋,一面后退。 敢情徐少龍攻到的一招,使得奇奧精妙之极,直如空中鳥跡,水中魚痕,全然找不到來 龍去脈。 他還認為這是由于敵人兵刃古怪罕見之故,是以尚存有反擊制敵死命之心,只要看破了 敵人的招式手法全可。 誰知徐少龍一路迫上,揮杆鑽刺。 一連三招,黃老歧簡直弄不清楚,只有后退以避。 第三招總算吃他看出來了,當即橫劍一擋。 “叮”的一聲脆響過處,鋼杆子的尖鋒,恰好刺中劍身。 黃老歧但覺手中之劍,如被大鐵錘猛擊一下,震得手腕酸麻,雖然沒有脫手,但這一惊 ,卻非同小可。 俗語有道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徐少龍這一招,已顯示出他精純深厚的惊人內力。 黃老歧見多識廣,如何不惊,本來以他的判斷,徐少龍縱然武功奇佳,最多也不過与他 相伯仲而已。 孰料他竟還在自己之上,再加上他應該大大減弱的真力,竟然不見有何影響,這又是可 怪之二。 徐少龍這刻利于速戰速決,立刻趁對方心分神搖之際,揮杆急攻,頓時破風尖聲大作。 黃老歧揮劍封架,用盡了全身本事。 但苦苦支撐了七八招,形勢越見不利。 “嗤”的一聲,肩上被扎了一下,又熱又疼。 徐少龍這一招稱為“紫電吐鋒”,原是武當派著名的十大劍式之一,經過少許改變,以 鋼杆施展出來。 因此之故,這一招不但精奇無倫,同時也沒有法子看得出來歷。 黃老歧中了一記,鮮血涌出。 但他卻反而在這一瞬間,找到了反擊的机會,劍法一展,涮地掃劈出去。 徐少龍閃得极快,但也險險中劍,不禁對這個敵人,改變了看法,對他的實力,另作估 計。 他不敢有絲毫放松,鋼杆連揮,連續施展“遠升蜃樓”“凝情靈刃”兩招絕學,“嗤嗤 ”兩聲都刺中敵人。 黃老妓連受三創,丹田真气已提不住,一劍劈在地面的磚上,“咄”的一響,劍折為二 。 他兀自舉起那半截斷劍,指著距他只有兩三步遠的敵人。 可是身子搖晃起來,根本已無力出招了。 徐少龍動也不動的凝視著他,目光銳利冰冷。 黃老歧再搖晃一下,砰地摔倒地上。 徐少龍這才放松了警戒,深深吸一口气,忖道:“這只不過是許多名香主之一,已經如 此棘手。無怪五老會議對這個幫會,也如此忌悼重視了。” 他突然感到天旋地轉,雙腿發軟。 心中非常奇怪,一時不明白這是怎么回事,還轉眼四望。 但他馬上就跌倒在地上,動也不動。 黃老歧卻在此時,掙扎爬起,一只手中還握著折了一半的劍,用雙膝和另一只手支撐著 ,向敵人爬去。 他爬行的速度甚慢,到了徐少龍身邊,舉起斷劍。 ×××××××× 也不知過了多久,徐少龍睜開雙眼,明亮的燈光甚是刺眼,使他几乎無法繼續睜開。 他用力眨眼,終于适應了。 他看見雕刻涂彩的天花板,十分堂皇富麗,同時已感到額上鋪著一條冰涼的毛巾,這使 他覺得舒服。 接著,一張面龐出現干他眼中,這個人是彎下腰看他。 起初徐少龍只看出是個女人,云發披垂著。 但馬上他就發現是鄭艷芳。 徐少龍喜出望外,但同時又极為惶惑,喜的是既然是多情美麗的她,則安全方面必無問 題。 惶惑的是她難道就是替黃老歧寫自白書的人? 何以她幫黃老歧而又不事先通知自己呢? 敢是另有原因? “這一瞬間,他感到心如火焚,已意味到一种”破滅的痛苦“。這使他知道,他的确已 經愛上了鄭艷芳。要知一個人至高深刻慘烈的痛苦,莫過于被”愛人“出賣。不但出賣后的 結局可悲,同時還有愛情破滅的痛苦。徐少龍實在忍不住,張口叫道:“艷芳,艷芳,唉! 唉…… -- ※ From: [Rockjonce],LA43PA3-39.D18-2 中央大哥大 bbs.cv.ncu.edu.tw 140.115.60.49 -- ※Post by upsilon from 203.71.166.25 ▂▂▂▂▂▂▂▂▂▂▂▂▂▂▂▂▂▂▂▂▂▂▂▂▂▂▂▂▂▂▂▂ 書香世家˙電子佈告欄系統˙bbs.cv.ncu.edu.tw˙140.115.60.4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