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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轉錄自 SiMaLing 看板] 作者: Rockjonce (孟軒) 看板: SiMaLing 標題: 霸海屠龍〈三〉 時間: Fri Apr 9 19:53:50 1999 《霸海屠龍》第十六章 秦三錯道:“你需要我的口供才是真的,你想知道,我陰陽谷對你們近來的行動,探知 了多少……” 尉遲旭道:“從你的口气听來,似乎已知道了不少,對不對?” 秦三錯道:“這個問題,你自家設法打听吧,恕我不能奉告。” 尉遲旭眼中射出殺机,冷冷的道:“秦三錯,你若是再不收起据做態度,我馬上叫你感 到后悔!” 林秋波一瞧這家伙不是說著玩的,芳心一震,深深吸一口气,便要沖入去搶救。 但尉遲旭忽然一怔,態度大變,道:“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秦三錯冷冷道:“我沒有興趣。” 尉遲旭哪里是突然想起什么,其實他乃是听見林秋波吸气的聲音,不禁一怔,但他何等 老好巨猾,馬上隨机應變,裝作是想起一件事,以掩飾自己的失態。 林秋波本來一直閉住呼吸,因為她深知對方,擅長視听之術。 旁人听不見的聲響,例如呼吸等,他都能听到。 所以她一直不敢呼吸,直到剛才打算出手,這才呼气運功,然而這一點點聲響,馬上就 泄露了事机。 尉遲旭道:“据我所知,你陰陽谷自從三年前掌門人去世之后,迄念還沒有人繼任。” 秦三錯道:“這事不是秘密,尤其你們幽冥洞府,千方百計探听之下,得知此事,更不 足為奇。” 尉遲旭道:“說老實話,我們費了不少心血气力,才打听出這個消息。” 秦三錯道:“你提起這件事,有何用意?” 尉遲旭自家并不知有什么用意,因為他的本意,只是掩飾剛才的失態,所以便得說出一 件夠份量的秘密,好使外面的敵人,既不生疑,亦有興趣竊听下去。 這樣,他才有机會可以設法對付來敵。 他仍是詭計百出之人,這時隨口道:“當然有用意啦!但你不要著急,且听我道來…… …” 他說話之時,已籌出對敵之計,當下又道:“這是一大秘密,我連我自己也或者相信不 過,因此,我便得小心一點……” 他走到門邊,作出查听之狀,接著走向窗戶。 林秋波連忙俯低身子,以免被他發現自己的目光。 尉遲旭迅即從怀中取出一些物事,洒在地上。 林秋波已縮低頭,是以沒有看見尉遲旭這個動作。 而尉遲旭也馬上走回秦三錯那邊,道:“秦三錯,我這個秘密說出來,你可不要后悔。 ” 秦三錯沉吟了一下,才道:“我為什么要后悔?” 他之所以沉吟,并非為了對方的話,而是為了對方的行動,感到奇怪,是以尋思其中的 蹊蹺。 尉遲旭道:“因為我若然告訴了你,你就別無選擇,不是順從我,就是死亡!” 秦三鍺道:“算啦!難道我現在可選擇不成?你剛才已准備出手殺死我,有沒有這回事 ?” 尉遲旭道:“既然如此,我便將這個秘密告訴你。” “他舉步向門口走去,秦三錯道:“你干什么。” 尉遲旭道:“我拿一宗物事給你看,這件証物不拿出來,你不會相信我的話。” 秦三錯道:“原來如此,你最好快走………” 尉遲旭哼一聲,走到門外。 秦三錯迅即轉眼,望向另一邊的窗戶,剛才尉遲旭就在這面窗戶下,撤了一些物事在地 上。 不過這刻望去,地上似乎沒有什么可疑之事。 然而秦三錯曉得尉遲旭的動作,決計不是虛張聲勢。 因為從他先走到門邊,再轉向窗下,才撒物件的動作推斷,無疑是窗外有人窺伺,他特 地先到門口,表演出動作,給窗外之人看見,然后轉到窗邊,外面的人,要是赶緊忍气閉目 ,以免泄露形跡。 而尉遲旭就是在這一剎間,撒出物件在窗下。 單單是從這用心推測,已可証明窗外既有人窺伺,而他也是施展毒手,設下埋伏。 再從他借口去取拿証物,离開此處的情形看來,他分明是与那人以可乘之机,誘他入室 救人。 秦三錯的念頭轉動得很快,迅即明了對方的用心,當下冷笑一聲。 他不知道窗外是什么人,可能是剛才一直窮追的林秋波,也可能是別的人馬。 若然是林秋波,他自然求之不得,但他認為這個希望相當渺茫。 只不過他在此地,除了林秋波有點關系,也有資格來營救他之外,已沒有別的人了,故 此他乃是情不自禁的想到了她。 若是別的人馬,則仍可斷言是“幽冥洞府”之人,因為也深知這一門派之人,正如他“ 陰陽谷”差不多,個個私心自用,由于利害沖突而有許多矛盾。 所以假如來人是尉遲旭的師兄弟,又假如來人居然出手營救他,也不是不可理解之事。 他道:“窗外是哪一位?” 但見窗門忽然打開一半,露出林秋波端庄俏麗的倩影。 她微微含笑,道:“是我。” 秦三錯猛吃一惊,急忙道:“別進來。” 林秋波怔一下,道:“為什么?” 秦三錯道:“快走,人家早已發現你了,地上布有暗器,等你中伏。” 林秋波轉眼向地上望去,外面的門邊傳來尉遲旭的聲音,道:“秦三錯說得不錯,房內 設有陷阱,正等這位姑娘自投羅网……” 他說話之間,距林秋波大約兩丈許。 因此他此舉無疑是打草惊蛇。 林秋波以絕世輕功,獨步武林。 她如是立即逃走,尉遲旭除非插上翅膀,否則絕對不可能追得上她。 秦三錯一看林秋波仍然站在原地,既沒有逃走,也不進房,心中不禁訝然。 只听尉遲旭又道:“秦兄目力,銳利過人,居然看破了本人心意,本人深感佩服。” 他一邊說,一邊走入房內,動作甚是從容,好像等朋友談笑一般。 林秋波仍然沒有動作,秦三錯望著她俏麗的面靨,一面轉念忖道:“林秋波乃是著名的 高手,也許她決意与尉遲旭等人,見個真章,是以不肯逃走。可是她武功雖強,無奈人單勢 孤,兼且幽冥洞府這一派之人,花樣甚多,行事不按江湖規矩。她若是要求公公道道的比划 較量,直是自投羅网……” 因為這么一想,他可就忍耐不住了,大聲道:“林姑娘,你快离開,我這儿的事,不用 你管。” 林秋波沒有回答,目光也仍然俯視地面。 尉遲旭味嘻笑道:“她已來不及退出一場是非中了。林姑娘,我說得對不對?” 林秋波仍然沒有作聲,秦三錯一瞧,敢情已發生了問題,心頭大為震動。 尉遲旭走到窗邊,伸手在林秋波的玉頰上摸了一下,又笑道:“好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 ,你自家送上門來,我尉遲旭可不能錯過這机會……” 他接著伸出雙手,托住林秋波雙脅,毫不費力就將她整個人搬入房內。 他隨手一點,戳在林秋波腰間穴道上。 然后抱著她整個嬌軀,走向床鋪。 秦三錯怒聲道:“尉遲旭,你著敢對她無禮,我秦三錯定要把你碎尸万段,才泄心中之 恨!” 尉遲旭將林秋波放在床上,回頭冷笑道:“你發什么狠,哼!哼!你自家是泥菩薩過江 了,還管別人閑事……” 秦三鍺一點辦法都沒有,空自恨得咬牙切齒,發出咯勒咯勒的聲音。 尉遲旭又道:“奇怪?這等男女歡好之事,在你我看來,甚是平常,你何必這么看不開 呢?” 他一面說,一面取出一個小瓶,倒一點藥未,抹在林秋波鼻孔中。 林秋波打個噴嚏,頓時全身發軟,已不像剛才那樣僵硬,同時也能轉動眼珠,恢复了說 話的能力。 但卻渾身一點气力都沒有,這自然是穴道受制之故。 尉遲旭在她臉上輕摸一把,道:“我們剛才的說話,你當然完全听見了,怎么樣,你可 有反對之意沒有?” 林秋波哼一聲,道:“尉遲旭,我南海門也不是好惹的,你別忘記了。” 尉遲旭道:“就算是天大的事,以后再算。我豈能放過像你這么標致的女人?” 他說著說著,那雙像刀一般的雙眉,以及血紅的面膛上,隱隱泛起了情欲的光芒。 林秋波以女性特有的直覺,已知道這個男人,一定不會把她放過,而且是馬上就會動手 ,不論她說什么,亦是無用。 因此,她已絕望地嘆一口气,移轉目光,向秦三錯望去。 她雖然沒有一點做作,可是這一聲幽嘆,与那絕望的眼光,卻形成一种幽怨凄艷口气, 至為感人。 秦三錯心頭大震,厲聲道:“尉遲旭,你若是饒了她,本人愿意答應你任何條件。” 尉遲旭發出邪惡的笑聲,道:“別急,用不著大惊小怪,我不會在這儿動她的,不過, 我倒想當著你的面,剝光她身上的衣服……” 林秋波恨聲道:“你為何要這樣?” 尉遲旭道:“當然有道理!我這對眼睛,已經看過不知多少女人,大有經驗。是以一望 之下,已看得出你身体上半身的一部份,完全是貨真价實的……” 秦三錯听到這里,禁不住向床上的林秋波,望了一眼,當然他看的是她身体上的曲線。 他只是發現林秋波果然极富魅力,十分動人,就越發忿怒起來,不禁罵一了聲:“下流 坯子!” 只听尉遲旭繼續向林秋波道:“你不但曲線好,本錢足,而且皮膚白嫩,甚是難得,再 加上你練過武功,肌膚的彈性特強,因是之故,你若是去掉衣服,也將是人間罕見的奇景, 男人沒有能不動心的。” 林秋波道:“就算真是如此,但与秦三錯有何關系?” 尉遲旭道:“當然有關系,他見過之后,自是畢生難忘。同時,又想到我已占‘頭籌了 ’叫他如何能不痛心?” 林秋波這才明白,敢情此人說了半天,理由不外是要折磨他們。 秦三錯遲緩的站起身來,向尉遲旭走過來。 他的動作中,已顯示出失去動力,能夠行動,已經不易。 尉遲旭不理他,遂伸手去解林秋波的衣服。 他一下子就扯開了林秋波的外衣,接著解開里衣的鈕扣,馬上露出一段雪白的玉膚,以 及素色的胸衣。 秦三錯沖過去,可是事實上,他只不過加快了一點而已。 尉遲旭右腳一起,向后踢出。 這一腳踢中了秦三錯的腿骨,秦三鍺悶哼一聲,摔開四五步。 尉遲旭才回過頭,冷冷道:“秦三錯,你想先受點活罪,是也不是?” 秦三錯掙扎站起,可是他已面紅气喘,顯然已經沒有气力。 他忍住澈骨奇疼,道:“尉遲旭,咱們不能談一談條件?” 尉遲旭突然凝目尋思,過了一陣,才道:“有什么條件好談?” 秦三錯道:“你幽冥洞府多少年來,都想得到我陰陽谷的練气化精術,對不對?” 尉遲旭道:“不錯。” 秦三借道:“這就是條件。” 尉遲旭道:“恐怕還不夠吧?” 秦三錯道:“你得了此術,再加你本門功夫,功力可以增加一倍,足以縱橫天下,全無 敵手,這等條件還說不夠?” 林秋波心中忖道:“假如尉遲旭這等惡人,成為天下無雙的高手,豈不是人間一大禍害 ?” 尉遲旭沉吟道:“听起來相當吸引人,但我怎知你傳法之時,有沒有欺瞞變化,反來害 我?” 秦三錯道:“若然這練气化精之后,對你有用,你一听便知,豈能瞞得過你?” 尉遲旭道:“這話甚是……” 林秋波下了決心,宁可犧牲自己,也不可讓尉遲旭成為無敵的高手。 她厲聲道:“秦三錯,不可傳他此法!” 秦三錯一怔道:“但……但你……” 林秋波凜然道:“我有什么打緊,但若此人功力激增,日后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他手中 。因此你決計不可傳法与他。” 秦三錯見她說得大義凜然,句句出自衷誠,并無絲毫虛假,不禁肅然起敬。 但他不是講究利害得失,乃是十分現實之人,因此他肅然起敬是一回事,衡諸條件又是 另一回事。 他道:“你別管啦!我決不能坐視你被這污辱……” 林秋波道:“我的區區微軀,比起千百條人命,算得什么?” 尉遲旭突然冷笑道:“你們不要爭辯,反正我已有了決定。” 秦三錯道:“你怎么說?” 尉遲旭道:“你開的條件,以后再談。” 秦三錯道:“以后還有什么好談?” 尉遲旭道:“你的性命不值錢,但加上她的,就不同了。” 秦三錯道:“假如你動過她……” 尉遲旭道:“動過她又怎樣?她又不會死!” 他走過去,一把抓住秦三錯,將他推回椅上,另以手法,使他不能行動,也不能開口說 話。 這個惡魔似的人,將秦三錯的椅子轉動一下,使他看不見床鋪。 由于秦三錯這回已失去行動之能,故此只能用耳朵听,而沒有法子回頭去看。 尉遲旭走到床邊,俯身伸手,繼續去解開林秋波的衣服。 他面上露出邪惡的笑容,林秋波恨得閉上眼睛,可是對方的手,在她身上解衣的動作, 仍然感覺得到。 要知林秋波自小便投入“南海”,不但修習上乘武功,而且亦同時修道,只不過這一派 是講修行,對外也沒有以出家自居,無論服飾素行,以至起居飲食,俱与常人無殊。 在南海門中,亦有婚姻之事,不過為數极少,且亦可算得是都不出嫁的。 所以林秋波如今雖已年近三旬,但一直守身如玉,心如止水,加上她南海門獨門心法使 人看起來,年輕貌美,更不似是出家修道之人。 怎知現在遭受到尉遲旭的侮辱,可以說是作夢也想不到之事。 因為她一則武功高強,足有自衛能力。 二則她出道多年,江湖經驗,极為丰富,許多詭异奇怪的陷餅,對她根本使不出來,老 早就被她看破。 她一想到自己守身多年,潛心同道,而結果此身卻不免毀于一個惡魔般的男人手中,痛 心的程度,可想而知了。 林秋波身上的衣服,已解開大半,可是突然間尉遲旭停手不動。 林秋波起初還不覺得有异,但過了片刻,尉遲旭仍然沒有動彈。 她可就轉過頭來,放眼望去。 只是尉遲旭轉頭向外望去,從他的表情上,顯然有一個什么人,站在門口,使他感到十 分意外。 林秋波想來想去,都猜不出來人是誰。 以她所知,這座宅第之內,除了尉遲旭之外,尚有兩人,一是尉遲旭的妻子黃紅,另一 個就是他的師弟老五,亦即是那曾以勁箭,阻撓過林秋波追赶之人,當然其他已就寢的下人 不算在內。 然而林秋波十分清楚,尉遲旭的妻子黃紅,正与老五偷情,云雨方興,以上兩人,相信 他們不致于已經幽歡完事。 那么這個站在門口,又能使尉遲旭大為惊愕之人會是誰呢? 這個謎不久就得到解答,只听房門口傳來一陣女子的笑聲。 林秋波一听而知,那是黃紅的口音,不禁一愣,忖道:“她就算幽歡已畢,也不該如此 毫不在意地對付尉遲旭的啊!” 要知道黃紅既然不守婦道,豈能如此過責丈夫,況且同是做出苟合淫邪之事,并不認為 這是絕對不可寬恕的罪惡。 若是妻子与人私通,則除了少數例外的男人之外,一般做丈夫的,必定不能忍受,沒有 挽回的余地。 由于這一觀點上的差异,黃紅本身既是犯了大罪,卻敢馬上來管丈夫的好情,還使出這 种不留余地的激烈手段,豈不是迫得尉遲旭定要鬧翻不可? 只听黃紅道:“老色鬼,你想干什么?” 她的口气冰冷,還透露出一般怒气。 尉遲旭發出好邪的笑聲,道:“啊呀!娘子千万別誤會,我這是另有作用的。” 黃紅跨入房間,把房門砰匐作響。 她走近來,道:“有什么作用?” 尉遲旭道:“這個女子,身上似是帶著一种极厲害的暗器,所以我特地檢查一下。” 黃紅走到床邊,尉遲旭迅即掃視了床上衣服不整,肌膚半露的美女一眼,遺憾地退開几 步。 他的解釋,一听而知乃是信口胡謅。 黃紅道:“哼!我從未听說南海門之人,攜帶什么厲害暗器。” 她打量林秋波一眼,碰到了她的目光,黃紅點點頭,道:“你就是譽滿武林的林秋波了 ,對不對?” 林秋波道:“是的。” 黃紅道:“你當然也知道我是誰了……” 林秋波道:“你是尉遲旭夫人。” 黃紅道:“憑良心說,以你的姿色,以及這股清幽高雅的風度,實在怪不得那些凡夫俗 子們,想加以攀折呢!” 林秋波道:“每個女人的气質風度,都不相同。如果貪得不已,非得天下大亂不可了。 ” 黃紅道:“這話也不無道理。” 她轉向尉遲旭望去,緩緩道:“秦三錯已愿意拿‘練气化精’之術,与你交換林秋波, 但你卻放棄這机會,我瞧你真是色欲迷昏了腦袋啦!” 尉遲旭道:“唉!陰陽谷的人,咱們已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如何可信?” 黃紅道:“等他毀諾背信之時,才對付林秋波也不遲呀!” 尉遲旭道:“你愛怎樣都行,我沒有意見。” 黃紅伸手替林秋波整好衣服,一面道:“你如果与我們合作,便可以免去失貞的劫難。 ” 林秋波道:“為了正義公理,我可以連生命也放棄,何況貞節。” 黃紅笑一笑,道:“你不要夸口……” 林秋波凜然道:“這是我衷心之言,并非夸口。” 黃紅道:“我并不是說你不能為正義公理而犧牲生命,而是你不易碰上這等徑渭分明的 情況。例如這練气化精之術,雖然落在我幽冥洞府之人手中,可以迅即增強功力,但到底會 不會危害到天下之人?尚是未知之數。因此你便得慎重考慮,不必輕易付出生命的代价。況 且即使你能阻止秦三錯,但陰陽谷中,還有不少人懂得此術,我們不能向別人下手么?” 她分析事情,透辟入微,顯示她智力极高,可能凌駕于尉遲旭之上。 林秋波吃惊地付道:“起先我見她与那個老五,任得尉遲旭擺布,以為尉遲旭乃是首領 ,但現在這等情況,卻又可知她能夠操縱尉遲旭,難道她才是首領?那么她与老五的淫行, 又作何解說?” 要知“權力”之為物,心理因素太子物質成份,例如甲拿刀抵著乙胸口,命令他做你的 事,乙都不得不听。 這种權力,當然是純物質的。 可是等到后來,甲不要用刀抵住乙,也能命令他做事,進而可以命令丙和丁等人,這時 丙和丁是因為甲用刀子,是以不敢不听,因此在丙了兩人說來,是他們的心理因素,做成甲 的權力。 當然這是最簡單的例子而已,在事實上,權力有許多种,形成較多條件,也十分复雜。 現下林秋波迷惑的,便是黃紅的權力從何而來? 假如她不是犯有淫行,則能駕馭尉遲旭,并非難事。 然而她既然不貞,此事又是做丈夫最忌諱之事,尉遲旭除非不知,如是知道,豈能還讓 她擁有支配的權力? 林秋波雖智慧過人,閱歷甚丰,可是遇上這种古怪門派的人,不禁興起了無法捉摸之感 。 黃紅离開林秋波,走到秦三錯身邊,伸出玉手,在他背上連拍三記。 秦三錯哼一聲,恢复了說話的能力。 她道:“秦兄,你一定已听見我們的說話啦!” 秦三錯道:“听見啦!” 黃紅道:“你可有什么意見?” 秦三錯道:“假如林姑娘決定不惜一死,不許我把練气化精之法,告訴你們,我就決計 不說……” 黃紅道:“你這樣做了,有何用處?” 秦三錯仰天一笑,道:“如何沒有用處?我陰陽谷中,除了我之外,便只有一個人懂得 。此人是誰,我不要說,反正他一輩子也不出門一步,因此,如果我決定不傳此法,你們休 想從別人身上弄到。” 黃紅道:“原來如此,老實說,這就有點棘手了。” 尉遲旭道:“我出去瞧瞧,林秋波如此嘴硬,說不定有援兵……” 黃紅道:“算啦!我早就叫老五小心巡邏了。” 林秋波決定試探一下,瞧瞧在這一伙人中,誰是真正的首領。 當下道:“尉遲夫人,恕我說句老實話,那便是你的任何允諾,我都不敢相信。” 黃紅道:“你的意思是說,假如我們談條件的話,我所答允的條件,你不敢相信,是也 不是?” 林秋波道:“是的。” 黃紅道:“為什么?” 林秋波道:“因為你与老五的事,很快就會被尉遲旭曉得。” 黃紅眉頭一皺,道:“你扯到什么地方去了?” 林秋波道:“我認為此事關系重大。” 尉遲旭冷冷道:“你究竟在說什么?” 林秋波心中暗喜,忖道:“如是他忍不下這口气,那就有得瞧了。” 她故意不作聲,等黃紅說話。 同時之間,她暗暗運聚功力,看能不能自行打通穴道。 秦三錯也是十分狡黠多謀之人,一听這對夫婦之間,似是發生問題,而那個老五又在外 面巡邏。 這樣,假如他們失和動手,便有机可乘了。 因此他急于運功聚力,企圖打通穴道。 黃紅道:“你認為她在說什么?” 她的話自然是對尉遲旭說的。 徐少龍道:“她說你和老五,當然是她曾經看見了什么。” 黃紅道:“你不妨問問她,曾經看見了什么?” 尉遲旭冷冷哼一聲,道:“你說老五在外面巡邏,是也不是?” 黃紅道:“不錯。” 尉遲旭道:“照林秋波的口气說法,似乎是指你与老五,有了暖昧不軌之事。” 黃紅媚笑一下,道:“她的話,你相信么?” 尉遲旭道:“若是半年前,我決計不信,但現在可說不定了。” 黃紅道:“你意思說我練成了神女功之后,就靠不住了么?” 尉遲旭道:“不錯。” 黃紅道:“這要如何才能証明我的清白呢?” 尉遲旭道:“此事何難之有……” 他說得好像很有把握似的,不但秦三錯和林秋波都覺得很奇怪,連黃紅也露出訝疑之色 。 尉遲旭道:“我叫老五來,問一問就曉得啦!” 黃紅道:“你說什么?” 尉遲旭道:“我說問問老五就知道啦!” 黃紅道:“豈有此理。” 秦三錯突然問道:“老五是不是白骨箭黎平?” 尉遲旭道:“是的。” 秦三錯道:“他是哪儿人氏?” 尉遲旭大為惊訝,道:“是貴州人氏,你問這個干什么?” 秦三錯道:“我瞧瞧他何以肯老實告訴你?” 尉遲旭道:“現在瞧出來了沒有?” 秦三錯道:“老實說,沒有。” 尉遲旭道:“如果你問得出來,我才覺得奇怪呢!” 黃紅道:“我去叫他來。” 尉遲旭道:“等一等……” 他泛起詭异的笑容,道:“你去叫他的話,我的戲法就拆穿啦!” 黃紅道:“好,你自己去叫。” 尉遲旭大步出門,過了好一陣,才帶著老五黎平一同回來。 這兩個男人人房,登時气氛緊張起來。 黃紅坐在床邊,一言不發。 尉遲旭道:“老五,看著我的眼睛。” 老五轉眼望去,突然一怔。 原來尉遲旭的雙眼,射出奇异的光芒。 老五并沒有躲開,只是奇怪地瞧看。 轉瞬之間,他的表情完全變了,顯然尉遲旭的目光。 具有一种神秘的魔力。 旁邊的人如秦三錯、林秋波以及黃紅,都是閱歷丰富,見聞廣博之人。 因此他們一望而知敢情那老五黎平,乃是被尉遲旭的奇异目光迷住了。 換言之,尉遲旭乃是施展一种控制心靈之術,使黎平陷入失去理智意識之境。 這就無怪尉遲旭膽敢夸稱,他可以輕易的問出真相。 原來他是運用這种制馭心神術,使黎平老老實實的回答他的問題。 自然若是黎平有過不軌之事,是尉遲旭不能忍受的話,尉遲旭便可乘此机會,舉手間擊 斃了黎平。 秦三錯在這緊要關頭,偷覷了林秋波一眼,但見她微微含笑,顯然甚有把握,當下暗暗 放心和歡喜。 勢必出手擊斃黎平。 此時黃紅為了自家性命,當然會出手攻擊尉遲旭。 只要他們一旦火拼,就是我們逃生的机會了… … “不過他也知道這個机會不容易利用,因為他与林秋波,都是穴道受制。若是平常門派 的點穴手法,他們不難攻破禁制,恢复如常。但尉遲旭乃是幽冥洞府的高手,這一派的獨門 點穴手法,自然极難破解。秦三錯一念及此,赶緊攝神定慮,全力聚功運气,希望能攻破穴 道的禁制。尉遲旭對被俘的兩人,一點也不加提防,雙目炯炯發出奇光,凝集在白骨箭黎平 的面上。過了一陣,他認為時机已經成熟,這才開口道:“老五,我拍一下手掌,你就跪下 來叩一個頭。然后站起身,打自己一個嘴巴。” 黃紅大為惊訝,全然不明白他為何發出如此古怪的命令“但她從黎平呆滯的表情,以及 尉遲旭极為有力和自信的聲音中,可打心眼里相信黎平一定遵從他的命令。尉遲旭又清晰有 力地重复了一次命令,他是特地讓對方听個清楚,這才舉起雙手,互擊一下。掌聲”啪“地 響起,但見黎平馬上外通一聲跪了下地,重重的叩一個頭。他接著站起身,舉起右手,結結 實實的打了自己一個大嘴巴,清脆的響聲,在房間中回蕩了一陣。尉遲旭忽然回轉頭,陰險 的眼中,射出冰冷的光芒,注視著黃紅。黃紅毫不畏懼,冷冷道:“我不會像黎平一樣,被 你制住心神的。” 尉遲旭哼了一聲,道:“誰要制你心神,我只是要告訴你,我要向老五問話啦!” 黃紅道:“你盡管問他。” 她毫無怯意,一副理直气壯,毫無懼意的樣子,教人不得不認為她并沒有做出任何不軌 的行為。 尉遲旭道:“你可知道,如果他供出于你不利之言,將會有什么結局?” 黃紅道:“我知道。” 尉遲旭道:“那是什么結局?” 黃紅道:“我大概須得馬上橫尸當場,對不對?” 尉遲旭嘲聲道:“對了對了,但這不過是我的希望而已,以你目下的一向功力造詣,与 我拼起來,只怕我未必贏得你。” 黃紅道:“在這一刻以前,我都是這樣想的。但現在情況又不同了,你我如是動手,我 一定當場被殺不可。” 尉遲旭感到難以置信地道:“這話可就奇了,莫非你因為心中含愧,是以無法与我放手 一拼么?” 黃紅道:“見你的鬼,誰心中含愧了?我是見你精通這禁制心神之術,這些年來,你居 然不曾露過一點口風,可見得你是城府极深之人。” 尉遲旭嘿嘿冷笑,道:“我當然是個有心計之人,難道我曾經裝出是個愚笨之人么?” 黃紅道:“那倒沒有,但你城府之深,卻遠出乎我意料之外。因此,我猜想你一定練有 一招厲害殺手,乃是專門來對付我的。” 尉遲旭一時答不上話,顯然他這個妖艷的妻子,果然猜對了。 黃紅淡淡的笑了一下,才又道:“假如我還當你是以前我習知的武功造詣,冒冒失失的 出手,當然會被你一舉擊殺。” 尉遲旭道:“你真是聰明得很。” 黃紅道:“過獎過獎,假如我愚蠢的話,你以前也不會把許多事情交給我作主了。” 尉遲旭道:“你如果心中無愧,那么你就站到對面牆角去,別站在我后面。” 黃紅道:“這又有何不可?” 她回頭之后,果然走到對面的牆角。 尉遲旭的目光回到那個眼神散亂的黎平面上,以沉著有力的聲音,說道:“黎平,你与 你二嫂,剛才可發生了肉体關系?” 他的口气中,充滿了權威力量,即使是心神正常之人,也泛起須得服從而非答复不可。 黎平道:“沒有。” 他的回答,不但尉遲旭大訝,連林秋波也覺得不可思議,不禁睜大雙眼。 尉遲旭沉默了一下,才道:“你心里想不想占有二嫂的身体?” 黎平道:“想。” 他目下仍是在無意識的狀態中,當然句句說的,皆是實話。 尉遲旭似是早就曉得他會有這個回答,所以毫不惊他又問道:“那么你告訴我,你自從 二嫂到洞府來之后,可曾占有過她?” 黎平道:“沒有。” 他答得十分干脆,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不會引起含混不清的誤解。 尉遲旭皺皺眉頭,又問道:“剛才你与二嫂,在床上呆了好久,才出去巡邏,是也不是 ?” 黎平道:“是的。” 尉遲旭緊緊盯問,道:“那么你們躺在床上,干什么事情?” 黎平道:“她讓我撫摸,摟抱和吻她。” 尉遲旭道:“但你沒有進一步動她么?” 黎平道:“沒有。” 尉遲旭道:“為什么?” 黎平道:“因為她不允許。” 尉遲旭道:“她對你說了什么?” 黎平道:“二嫂言道,我們只能到此為止,以后有机會之時………” 尉遲旭似是抓到把柄,急急道:“以后有机會時,便怎么?” 黎平道:“她道,以后如若碰上沒有旁人在側的机會,我可以隨時親她摸她,但仍然不 許超過這個限度……” 換了正常之人,听得自家妻子,如此讓別的男人可以隨意押玩于她,一定仍舊怒火沖天 ,難以罷休。 但尉遲旭卻似乎不認為值得動怒,他只為了黎平居然沒有占有黃紅的肉体之事,覺得十 分意外。 他沉吟一下,道:“這真是有點奇怪了……” 黃紅縱聲而笑,道:“瞧,我還對得起你吧?你不要忘了,我与他親熱,原是你的意思 啊!” 尉遲旭那兩道墨黑如刀的眉毛,緊緊皺鎖在一起。 他尋思了一陣,才道:“老五,你們留在床上不走之故,她可曾說出道理?” 黎平道:“有的,她認為你走得太快,十分可疑,所以故意要我多留一陣。” 訊問至此,所得的結果是尉遲旭一敗涂地。 從尉遲旭事后的行動看來,他分明是巧施連環計,一方面引誘假想中的敵人,入他羅网 。 另一方面,他又設下陷餅,使黎平与黃紅有机會做出不可告人的勾當,然后加以誅殺。 他的用心,現在固然尚無法猜測,但當時黃紅一定已感到有异,是以特地將計就計,故 意誘他露出馬腳。 黃紅的心計似還高一著,因為她除非將計就計,便沒有法子測透尉遲旭是否設下陷餅的 用意。 如今尉遲旭已經露出馬腳,而黃紅根本清清白白,使他無法入她以罪。 黃紅發出得意的笑聲,款款舉步,走過來。 尉遲旭道:“你想干什么?” 黃紅笑聲一歇,面寒如水,道:“我想剝你的皮,吃你的肉。” 尉遲旭這時反而不慌不忙地道:“你別胡鬧,這是本門規矩,你不知道?” 黃紅道:“胡說八道,本門几時有這等臭規矩?” 尉遲旭道:“我若是說謊,也騙不了你多久,你回去問問火箭,就知道真假了。” 黃紅道:“問那個老色鬼么?哼!我才不問他,你們都是一鼻孔出气的。” 尉遲旭道:“你怎么這樣不敬火箭呢?” 黃紅道:“他還不是跟老五樣,老是動我的念頭,哼!這几年來,我哪一天不被他動手 動腳的。” 尉遲旭道:“這倒是想不到之事。你為何從沒有向我提起?” 黃紅道:“我敢說么?若是以前說了,我老早就變成枯骨一堆了。” 尉遲旭聳聳肩,道:“老實說,你的話也有道理,這也是沒有辦法之事。” 他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又道:“現在你通過了這一道考驗大關,你可就有資格修習本 派的不傳心法了。” 黃紅感到意外地哦了一聲,道:“我以前所學的武功,都不是本門心法么?” 尉遲旭道:“那也不是,你修習的雖是本門武功,但卻不是最上乘的心法。” 此時秦三錯和林秋波都听出一點苗頭,敢情這“幽冥洞府”,規矩特別,而他們在對人 与人之間的一些觀念;也与俗世不同。 例如他們師兄弟之間,倫常禮防觀念十分淡薄,不但做師弟的,可以垂涎師嫂,連作大 師兄之人,也十分不規矩,向黃紅動手動腳。 此外,正如尉遲旭所表現的,他對師兄弟們和他妻子親嘴撫摸的行為,并不感到忿怒, 但卻不許黃紅有獻身失貞的行為。 還有就是從這些行為与觀念中,亦可看出“權力”的重要,握有大權之人,例如尉遲旭 的大師兄,雖然動手調戲黃紅,但黃紅竟不敢向丈夫透露,否則便有殺身之危,連尉遲旭也 救她不得。 這等奇怪行逕的門派,當然會做出不合人情的事情來。 黃紅瞧瞧床上的林秋波,道:“哼!你以為我与老五正在溫存,是以毫無忌憚的想尉遲 旭道:“得啦!你別生气了,我向你賠罪好不好?” 黃紅道:“賠不賠罪倒沒有什么關系,我只問你一聲,你打算如何處置他們?” 尉遲旭沉吟一下,道:“咱們外面說。” 兩人先后走出門外,秦三錯向林秋波望去,兩人目光相触。 秦三錯不覺一怔,低低問道:“你眼波中顯得如此平靜宁恬,難道你一點不害怕么?” 林秋波道:“你感到害怕么?” 秦三錯傲气一發,欲待不承認。 可是忽然記起現下的困境,這可不是說說大話,就可以脫身的,登時大為泄气道:“是 的。” 林秋波道:“我是修道之人,對于這等劫難,心中早已有了准備,也從不意存僥幸,所 以比較能沉得住气而已。倒也不是完全不怕。” 這時外面傳來“啪”的一聲,原來黃紅摑了尉遲旭一巴掌,她怒聲道:“什么?你竟敢 打算讓你占有休秋波?卻叫我隨便找任何男人?你可知自己說什么話么?” 房內的林秋波与秦三錯,听了這話,對望之時,眼光中都透出寬慰之色。 要知只要這個女人從中作梗的話,尉遲旭決計無法得遂奸淫之志。 在林秋波來說,她与其被辱之后,還不得活命,便不如保持清白而死。 秦三錯則是基于“感情”上的理由,宁可自身与林秋波一齊死去,也不愿自己心中所愛 戀的女人,受到別一個男人蹂躪。 他們當然也說不上“歡喜”或“安慰”,只不過在心靈上,減去一种疑懼而已。 林秋波雖說是修道多年,早已有了墜劫受難的心理准備。 可是當她得悉諸劫之中,這一种可以免除時,自然會略感寬慰。 門外聲息沓然,秦林二人側耳听了一陣,不覺奇怪起來。 秦三錯雙眉一皺,道:“他們在攪什么鬼?” 林秋波道:“好像是走開了。” 秦三錯道:“如果你猜得不錯,那就更令人不解啦!” 林秋波道:“為什么呢?” 秦三錯道:“請問尉遲旭在這等情形之下,用什么方法使黃紅跟他走開呢?” 林秋波道:“這誠然是不易釋解之謎,可是若果要走開的是黃紅,就不算奇怪了。” 秦三錯道:“就算是她的主意,但如是不怀好意,那尉遲旭會一言不發的跟去么?” 林秋波道:“你大概一向都獨來獨往,難得与人們接触。” 秦三錯道:“縱是如此,与眼下之事有何相干?” 林秋波道:“假如你与人們接触得多,就曉得世上的夫婦關系和情況,五花八門,各式 各樣的情形都有。尤其是嫉妒的妻子的行為,更是奇奇怪怪……” 她停歇一下,又道:“比方說,剛才黃紅打了尉遲旭一巴掌之后,接著就擰住這個男人 的耳朵,把他扯到別處去,這時她不必說話,尉遲旭不會叫嚷,是也不是?” 秦三錯道:“你雖是言之成理,但終是有點勉強……” 林秋波道:“是的,這解釋有點勉強……” 她閉上眼睛,以“內視”之法,体察自己各方面的情形。 接著睜眼道:“我怕已沒有一點希望得以沖破穴道禁制了,你呢?” 秦三錯道:“我也是。” 但他話聲中,顯然含有不十分确定的意思。 林秋波道:“你們陰陽谷与幽冥洞府,并稱當世奇門异派中的兩大門派,但一向罕得有 人在江湖露面。” 秦三錯道:“是的,不過就算有人出來走動,也大多行跡詭秘,等閑不易發現。” 林秋波道:“据我的觀察,你們這兩派,大概可以說得上旗鼓相當,而拿与當世各大門 派比較的話,也全不遜色。只不知何故如此隱秘?我意思說你們也大可以廣收門徒,就像別 的門派一樣,使得大凡武林之人,無不聞名仰慕,何必這般隱秘?” 秦三錯道:“我們如果這樣做,你們這些門派,豈能相容?” 林秋波道:“這樣說來,你們這兩派,所修習的武功之中,果然有些很殘酷可怕的了? ” 秦三錯道:“有些功夫的确稱得上殘酷。不過你們最不能容忍的,恐怕還是我們的思想 和態度。” 林秋波道:“那是怎么回事?” 秦三錯道:“我們不管忠好正邪的那一套,也不把人命放在心上。只要能增長功力,什 么事都可以做。如果在我們那儿說到‘行善積德’的話,必定被人笑掉了大牙。” 林秋波道:“行善積德有什么不好?” 秦三錯想了一下,才道:“老實說,我這一輩子從未想到這些問題,所以你的問題實在 不易回答。” 林秋波堅持道:“現在你回答我,行善積德有什么不好?” 秦三錯道:“我想了一下,發覺這可不是‘好不好’的問題,而是行不通而已。” 他又尋思了一下,才又接下去道:“我們的禁忌很多,如果有人犯了我們的禁忌,哪怕 是無心之過,亦不寬恕。因此,我們很難談得上行善積德,若是能夠少殺几個人,已經不錯 了。” 林秋波道:“以你的看法,這种禁忌規矩是必要的么?” 秦三錯道:“我不知道。” 林秋波又堅持道:“你想想看。” 秦三錯道:“我等一入門就講究這等禁忌,到后來已深印心中,自然而然的照著做,從 來不必多想……” 林秋波道:“你現下反正沒事,何妨想一想看?這等嚴規酷矩,于人無益是不必說的了 ,有什么好處呢?你告訴我。” 秦三錯有點煩惱地吁一口气,道:“你向來是這么固執的么?” 林秋波道:“我向來是很隨和的。” 秦三錯听了這話,反而高興起來,心想:“原來她對我比較特別,不是跟別的人一樣… …” 當下認真尋思,過了半晌,才道:“我想這等禁忌,一定是有作用的。” 林秋波道:“什么作用?” 秦三錯道:“照我看來,如果一個天性善良,胸怀仁慈,而又向往正義心理之人,就算 盡窺我們的秘藝,也是學不成的。” 林秋波道:“這樣說來,你們的奇功秘藝,在本質上,都含有邪惡之性了?” 秦三錯道:“正是如此,同時為了保持我們森歷的气勢,我們心中,不得存有絲毫仁慈 之念,反過來說,越凶毒越好,由此推論,相信我們的神秘詭惡的行為,亦有助于我們的功 力和气勢,也不易被人窺測得透我們的底蘊,大概就是這樣了。” 林秋波道:“原來如此,怪不得正邪門派,永遠不能相容并立,我們從入門開始,講究 的是如何‘去心中之賊’,而你們卻是唯恐心中之賊,不夠邪毒。” 秦三錯道:“這大概是沒有法子改變之事,如若不然,我們的武功就能達到上乘境界。 ” 他說到這儿,把心一橫,准備傾听林秋波的冗長說教。 他深知自己著想獲得她的芳心,則必須在表面上裝出愿意接受她的觀點,至少也得表現 出有“改邪歸正”的傾向。 當然這等“說教”,他認為是很無聊可笑之事,是以他必須橫下心腸,准備接受這种令 人疲勞厭倦的羅嗦。 林秋波沒有開腔,反而半目沉思。 秦三錯望著她的面龐,以及那衣衫不整而曲線起伏的身体,突然間對尉遲旭的遭遇感到 同情起來。 這种想法,當然是基于“男性”的立場而言,并不是真的很同情尉遲旭。 他暗自忖道:“面對如此佳麗,已經到口的肥肉卻吞不下去,實在令人懊喪,怪不得他 宁愿放棄妻子,也想獲得林秋波了……” 秦三錯胡思亂想了好一陣,忽然發現林秋波已瞪大雙眼,向他注視。 林秋波不但向他注視,而且作了一個含有意義的表情。 秦三錯起初吃了一惊,以為她看出了自己的心思,不覺有些不好意思。 但林秋波旋即再向他眨眼示意,秦三錯這才松一口气,曉得她另有用意,不過她此舉有 什么用意,卻不易猜測得出。 只听林秋波道:“我剛才想了一會,忽然有一個奇怪的想法。” 秦三錯只好順著她的口气道:“是么?你有什么想法?” 林秋波道:“你早先說過,你陰陽谷的‘練气化精’的秘功,對幽冥洞府很有幫助,是 也不是?” 秦三錯道:“是的,他們的人,如果得到這門秘功,頓時功力精進……” 林秋波道:“本來我認為這門秘功,不可給他們弄到手。但現在我想,恐怕這也是遲早 之事而已。因此,假如這門功夫,可以換回我們兩人的自由,也不是不划算之事,你說對不 秦三錯道:“這本是我的提議啦!只要你不反對,我當然沒有异議。” 林秋波道:“好,你讓我与他們商談條件,但他們最好快點來与我商談,不然的話,我 也許會變卦………” 他們又說了几句不相干的話,要秋波道:“哼!他們還不來,我開始又感到剛才的想法 ,似乎不大對呢?” 秦三錯衷心地吃惊道:“什么?你這么快就想變卦了么?” 林秋波的視線向門口望去,等了一下,見沒有人出現,才道:“你認為外面有人沒有? ” 秦三錯道:“好像沒有,听不到什么聲響。” 林秋波道:“假如你是他們,躲在外面,听了我們的對話之后,將有什么行動?” 秦三錯道:“當然馬上進來与你談談了,咱們說了半天,敢情是試試看外面有人沒有, 你可是這個意思?” 林秋波道:“是的。” 她望著門口,終于決定外面的确沒有人窺伺竊听,便又道:“你可不可以將你的獨門點 穴手法,告訴我一點,例如要禁閉”手太陰經“上的諸穴道,如何下手?” 秦三錯一想,就算把這個獨門心法告訴她,亦不妨事。 因為這點穴之道,除了“認穴”“對時”之外,還須講究力道的輕重。 因為她即使得知其法,但力道上如果控制得不准,不論過重或過輕,都難收效。 本來以林秋波這等高手,控制力道的輕重緩急,正是拿手之事,有時候講究一劍劈落, 只可將蚊蠅劈中而不許傷及那人的皮膚,這等拿捏尺寸及力道的火候,已達到毫發不爽的地 步。 因此林秋波要學的話,任何獨門點穴,也能馬上學會。 至于秦三錯的想法,卻是因知林秋波自身的武功上頗有成就,故而縱然學去了別家的點 穴手法,在緊急之時,反而不能應用。 因為她已習慣她本門手法,到了緊要關頭,總會使出本門心法。 他馬上將訣竅告訴林秋波,說完之后,也不查問原因。 林秋波已再度瞑目沉思,沒有說話。 過了許久,秦三錯忽然發現天邊已微露曙光了。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步履之聲。 這陣步聲越迫越近,到了門口之時,可就傳入來男女笑嘲之聲。 那女的嬌滴滴地而又含有情倦意味的聲音道:“哎喲!你這個人真是的。” 那男的發出咯咯笑聲,跨入房內。 但見這兩人乃是尉遲旭和黃紅,都面帶歡容,似乎他們之間的一切問題,已經完全解決 了。 秦三錯睜大雙眼,望住他們,面上流露出詫异不釋之色。 黃紅薄嗔道:“你看什么呀?” 秦三錯的目光轉到尉遲旭面上,向他笑一下,道:“兄弟真是佩服之至。” 尉遲旭一時不明所以,道:“佩服什么?” 秦三錯道:“你老哥對女人,真是有一套,實在耍得漂亮之极。” 尉遲旭這才明白,不禁做然一笑道:“這也算不了什么!” 林秋波道:“你不必客气了,剛才你們明明發生了嚴重問題,換作是兄弟,必定頭痛万 分,可是你們隔了這一陣,就恢复了恩愛纏綿,真是大大的了不起。” 尉遲旭心中十分受用,口中道:“唉!這算得什么呢!” 黃紅輕移蓮步,水蛇似的細腰,扭動之時,教人擔心會忽然折斷。 她走到秦三錯面前,伸手撫摸他的面頰,道:“你是個聰明的男人。” 秦三錯“哼”一聲道:“不敢當,不敢當,區區碰到你們,簡直成了廢物了。” 黃紅道:“別胡扯了,我且問你,你在這等情況之下,居然真能不畏懼了?” 秦三錯斟酌了一下,才道:“假如我沒有任何你們想得到之物,當然只有束手待斃,但 既然不是如此,而你們与我之間,又沒有三江四海之仇,難道會做出損人不利己之事么?” 黃紅道:“這話倒是有理。” 尉遲旭道:“天都亮啦!阿紅你要談條件的話,現在就談如何?” 秦三錯听了這話,一瞧黃紅那對媚眼,盯住自己,微微而笑,心中不禁一動,忖道:“ 她与我談條件之時,那個老家伙會不會注意秋波呢?” 此念如電光般掠過心頭,馬上仰天冷笑一聲,道:“談條件么?我倒沒有什么興趣。” 他這話乃是故作惊人之論,以便吸引住黃紅与尉遲旭這對夫婦的注意力,并非衷心之言 ,事實上他內心中,想談條件還來不及呢! 果然連尉遲旭也愕然瞧他,不暇分神去看瞑目無聲的林秋波。 黃紅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秦三錯道:“沒有興趣就是沒有興趣,你以為有什么其他意思?” 黃紅道:“如果你拒絕的話,自然是死路一條,你可知道?” 秦三錯道:“我想不至于吧!” 尉遲旭怒道:“這真是驢子脾气,打著不走,牽著倒退……” 黃紅道:“他忽然鬧別扭,定有原因。” 秦三錯怕她往林秋波身上想,當然便會。 向她注視。 為了不讓這么做,連忙接口道:“你用不著費心猜測,我可以將原因奉告。” 黃紅大感興趣,道:“那么你就說來听听。” 秦三錯道:“你們一進來就要談條件,可見得你們已商量好。這事經過你們兩人的考慮 ,得到同意,可見得除了要我的功夫之外,還有附帶條件……” 黃紅大為佩服,道:“我才說了一句,你就想到這許多了,真不簡單啊!” 秦三錯沒有否認,可是天知道他何曾老早想得到? 只不過是現下使出惊人之言,以吸引對方的注意,是以一面分析,一面拼命的想,他笑 一下,又道:“這等情形之下,還有什么好談呢?做買賣的方法,賣方便得故抬身价,處處 暗示那件貨物的价格,實在低過應有的价值,是以賣不賣都不在乎,甚更要表示不愿賣黃紅 笑道:“你做過買賣么?” 秦三錯沒有回答,逕自道:“在買方來說,他便得聲東擊西,明明想買甲貨,偏偏先詢 問乙貨的价錢,然后似是無意中順便問到甲貨,這等策略,兩位當然曉得是什么原因了。” 黃紅道:“你一齊說出來豈不更好!” 秦三錯道:“好吧!買賣雙方的策略,都不外爭取主動之勢,以各种方法掩飾自己的真 正企圖,以便施以奇兵,突然攻破敵人而已!” 棟院M懶誯返謔磘噠? 尉遲旭道:“這就是你宣稱不感興趣的理由?” 秦三錯道:“正是。” 他詭橘地笑一下,又道:“如果你們想看穿我渴想談條件的心理,你們一定會臨時想出 更多的附帶條件,對也不對?” 黃紅道:“這話倒是有理。” 尉遲旭疑惑道:“然則你何故又全盤供出?難道現在就不必使用手段了?” 秦三錯目光掃過林秋波那邊,其間略不停滯,是以對方無法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他已有 所發現。 他徐徐道:“老實說,在兩位面前,我這等手段,一定不生效用,所以我索性說出來。 也許你們會考慮到,區區并非愚笨之人,于是在開出條件時,不致干使區區感到為難。” 黃紅面色一沉,冷冷道:“但問題還是在于你愿不愿死這一點上。” 尉遲旭道:“不錯,你如果認為不值得死,別的事也就無所謂了。” 秦三錯道:“那么你們請把條件開出來吧!” 尉遲旭轉眼望去,但見林秋波正瞧著黃紅,面上神色,甚為宁恬。 他皺皺眉,似乎發現了難題。 黃紅道:“好,我告訴你,你与林秋波,都加入本門,可是這是三個月后之事。在這開 始的三個月內,我將与你在一起,而林秋波屬于尉遲旭道。” 秦三錯心被刺痛了一下,那是听到林秋波屬于尉遲旭道之時發生的。 但他仍然能夠以男性本能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眼前的女人。 他心中于才道:“這個女人還不俗,想當惹火,年紀也輕,可是要我拿林秋波去交換, 我可就舍不得了。” 黃紅見他沒有什么反應,當下又道:“你須將陰陽谷的秘方心法,傳与阿旭。此外三個 月后,你与林秋波真正成為本門弟子之時,你們可以結為夫婦,假如你們愿意的話……” 尉遲旭加上兩句,道:“如不答允,那就馬上處死!” 他以冷酷的聲音宣布,使人一听而知他。 已決心這樣做,沒有還价的余地。 秦三錯不想馬上答复,于是想出了回避的問話,道:“你們到底如何能達成這种稀奇的 協議?當然啦!以你們离去的時間,和目下的神情看起來,你們剛才不僅是口頭商議而已。 但難道這也与你們能夠和好,能夠達成協議有關么?” 黃紅等對秦三錯敏銳的觀察力,甚表佩服,而由于他們很多觀念,都与世俗不同,是以 亦不介意秦三錯指出他們曾有某种行為之事。 尉遲旭道:“你何需多問,給我們一個答复,也就是了。” 黃紅卻道:“不告訴他也不對。反正他們如是變成本門弟子,則知道一些秘密,并無妨 礙。如果他們不變為本門弟子,則在墳墓中亦不會泄秘。” 她瞧瞧丈夫,見他不反對,便又接下去道:“這是一個悶葫蘆,如果我們不說,你八輩 子也猜不到。” 秦三錯忙催她道:… 決說吧! “黃紅道:“最令你迷惑的,一定是阿旭對我的態度。他起初似是不許我有失貞之事, 可是現在又許可我与你在一起,前后矛盾至此,當然不易解釋了。” 秦三鍺道:“是啊!是啊!若是容易解釋,我也不要問了。” 黃紅一點也不急,緩緩道:“這一點是与本門門規有關,本門規矩是:凡屬本門中正式 弟子,便可恢复一切自由,除了本門的長幼之序外,任何名份,皆可取消。” 秦三錯一怔,道:“然則你現在才是正式的門人么?” 道:“正是。” 秦三錯道:“為何你忽然變為正式門人?在什么情況之下,你才知道?” 黃紅道:“本門規定,任何人投入本門,必須受到考驗,以証明他的‘忠心’,才許變 為正式弟子。” 秦三錯道,“這條門規,倒是很有意思。” 黃紅道:“本門之人,可以為所欲為,不遵世俗禮法拘束。但有一宗,定須矢忠師門才 行,是以人人都得經過一次嚴厲的試驗。” 她游目瞧了其他之人一眼,又道:“每個新進弟子,由引進之人暗中擬好考驗之法,呈 報備案,歷來各人所用之法,多不相同,例如我的情形,阿旭是引進之人,他擬的考驗的方 法是:從我的貞節,觀察我的忠心,是以他早先讓老五挑逗我,而他其后更是故意找來林秋 波,以便讓我有失足的机會,還在心理上做成我可以放縱的情勢。” 她做然住口,望住這個英俊的年輕的男子。 秦三錯道:“听起來真不簡單,而你居然能過得此關,實在不合情理。” 黃紅道:“你要知道,我曾被告誡過,若是犯了淫行,就等如是背叛了師門,因此,我 早先若是与老五有了越軌行為,我就是不忠之人了。我必須時時刻刻記牢這一點,方能不犯 殺身禁條。” 秦三錯道:“啊!原來如此,怪不得這一切,都是如此奇异地進行了。” 他停歇一下,又道:“現在你既屬正式的門下,則你對尉遲旭的夫婦關系,將從此告終 了,是也不是?” 黃紅道:“不錯。” 尉遲旭道:“阿紅,你為了討好他不惜說出本門秘密,万一泄露的話,我瞧你有得受的 了。” 黃紅道:“怕什么?反正他們如不答應我們的條件,我們唯有被迫取他們的性命了。” 秦三錯道:“好啦!好啦!你們暫時离開一下,讓我好好想一想如何?” 尉遲旭道:“你想与林秋波商量一下,是也不是?” 秦三錯道:“這對你們有害處么?” 尉遲旭沉吟一下,認為不但沒有害處,反而有益。 因為秦三錯為了性命定必极力勸服林秋波無疑。 總之,他們深知陰陽谷之人,正与他們幽冥洞府的人一樣,都屬邪派,除了一些不得不 守的禁忌之外,便是以“生命”為重,只要能得不死,付出任何代价,都是可以的。 因此,他們認定秦三錯不會為了一個女人,而愿意放棄自己的生命。 他与黃紅點點頭,便一同走出去。 只听秦三錯提高聲音道:“你們別在外面偷听啊這話說了也是白說,尉遲旭与黃紅,莫 說不會答應,即使答應了,亦未必遵守。秦三錯向林秋波望去,但見她那對清亮的眸子中, 表示出嘉許之意。他心知對頭們一定在外面偷听,是以說道:“秋波,他們的話,你一定已 听見啦!” 林秋波沒有回答,但秦三錯這邊卻听到一陣如細蚊叫,但又十分清晰的聲音,道:“我 仍需要一點時間。” 秦三錯點點頭,道:“哎!我忘了你不能開口說話,但不要緊,眨一下眼睛,就表示是 或同意,如果相反的意思,就眨兩下。” 林秋波眨一。 下眼睛,秦三錯又听見她細細的聲音,傳到耳中,道:“你仔細听著,可用運意逆行之 法,在相應的穴道力沖,便不難攻破禁制。” 秦三錯付道:“原來她听了我獨門點穴之法,便悟出另一套破解穴道的法門,可見得我 陰陽谷的心法,与幽冥洞府的差不了多少,相信這是由于同屬邪派之故了……” 原來林秋波早先在完全沒有辦法之下,終于想出了一個法子,那就是借助陰陽谷的獨門 點穴秘法,來推究幽冥沿府的點穴手法。 這是由于這兩派,俱屬奇門异派,邪气甚盛,在基本上有共同之處。 要知在浩瀚淵深的武學中,若是修習其中某一門功夫,有了成就之時。 這种武功,定然影響一個人的性情,气質為之變异。 因此,陰陽谷与幽冥洞府的高手,除了先天有“邪”的傾向之外,亦同樣受到武功之影 響。 這一點正是這兩派共同之點,也可以証明這兩派的武功,在基本上有很多地方相似相通 。 林秋波發現秦三錯的點穴手法,与她所學的竟是恰好倒過來,并不是說穴道部位不同, 而是真气經行的脈穴,運力的緩急輕重,几乎完全相反。 因此,她便試用“運意逆行”之法,試著能不能收集真气,結果居然成功了,所以她潛 心沖破禁制,幸得秦三錯机警,拼命拖延時間,到后來她果然完全打通了穴道。 但他早已曉得不會成功,因為他剛才已不止一次,試行沖破穴道禁制,都沒有效果。 要知他“陰陽谷”的武功,已經就屬于“運意逆行”的一類,是以他但須照常運功,不 須另起爐灶。 故此,他只略為嘗試一下,就停止下來。 他向林秋波道:“我已經沒有辦法不接受他提的條件啦!” 這話便是暗示說,他對穴道禁制,已無能為力。 秦三錯停歇一下,又道:“但我又不想讓你受辱,因此,我希望你肯听我的話。” 林秋波冰雪聰明,自是一點就透,登時明白他話中之意,乃是叫她獨自逃走,不要管他 。 她覺得很感動,因為這种犧牲精神,在一般人來說,已經很了不起,何況是出身于陰陽 谷的秦三錯? 要知正邪之基本不同,正在于此,正派之人,每每被教導以別人為重,自身利益次之。 如果公眾的利益,与私人利益有沖突時,必須毫不猶豫的放棄了個人的利益,甚至陪上 性命,亦在所不惜。 但邪派之人,則是信奉“絕對自私”的信條,凡事只問自己有沒有利益,決計不管別人 死活。 所以目下秦三錯居然肯違背自己的教條,雖說是男人在美女面前,總是會情不自禁的變 得慷慨,亦是經不起考驗的。 林秋波以傳聲之法,道:“你用點心試一下,瞧瞧能不能打通穴道,好不好?” 秦三錯道:“他們馬上就要進來啦!你究竟有什么意思?” 林秋波傳聲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同時亦很感激,不過在目前的情況之下,我于情 于理,勢難獨善其身。” 她停歇一下,又道:“我們若能充分利用我們的秘密,步步算准,著著占先,也許還可 以挽回危机,逃出生天……” 她隨即說出一個計划,秦三錯當然不必反對,因為在他的立場而言,此一計划縱然失敗 ,他也沒有什么可以損失的,最多也不過仍然作階下之囚,只是等如他沒有嘗試過逃生而已 。 他馬上提高聲音,叫道:“尉遲旭……” 他連叫了數聲,才听到回答。 尉遲旭在門外問道:“怎么啦?已商量好了么?” 說時,人已走入房來。 秦三錯道:“這倒不是,林秋波她拒絕任何表示,我不曉得她的意思。” 尉遲旭陰陰笑道:“是么?你們可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啦!” 他回頭望望林秋波,然后又問道:“秦兄既知她心意,那么她到底肯是不肯?” 秦三惜道:“別著急,你們有的是時間……” 尉遲旭道:“笑話,誰像你那樣游手好閑,整天逛蕩。我們都有要緊的事要做,所以不 能多等了。” 秦三錯訝道:“你們幽冥洞府之人,還有什么要事等著辦?這倒是稀奇之事。啊!我明 白了,你們的要事,与那几艘神秘巨船有關是也不是?” 尉遲旭道:“你回答我的問題,不要多問。” 秦三錯道:“好,好,林秋波她已打定主意,如果她不能開口說話,她就不能作任何表 示。” 尉遲旭道:“她不屈服,我們也有辦法。” 秦三錯道:“當然啦!你們可以用強迫手段。但是這不是最佳方法,你自家也知道。因 此,你何不讓她能夠開口,等我与她認真商談一下?” 尉遲旭道:“這又有何不可?” 他走到床邊,銳利的目光,落在床上的女人身上。 她的衣衫不整,是以仍有某些部份的白皙肌肉,暴露出來。 尉遲旭看了一下,眼中馬上就現出情欲之光。 他平生所見的女性,不能說是以林秋波最美麗,而且年紀也不輕了,雖說青春光彩,依 然盛放。 但她到底不似十六八歲的少女,那等青春迫人的味道。 但她別有一种极為動人的風韻,而且她身為南海門高手,武林知名,這一點已非一般的 少女可比了。 何況她一向修道,冰清玉洁,本來是任何人也休想向她染指的。 她這些條件,已足以使男人在心理上,构成了強烈的吸引力,令人覺得如能占有她,實 在難能可貴。 尉遲旭曉得林秋波的肌膚,等閑不會被人看見,何況是有些重要部份。 如胸部、肩膀和大腿等,更是深藏固封,相信這一輩子,尚是第一次暴露在男人眼前, 而且暴露這么多。 總而言之,林秋波因為不是平凡的女性,所以能造成特別強大的刺激。 尉遲旭哺哺道:“假如我必須取你性命,那是多么可惜之事情啊!” 林秋波瞧著他,眼波平靜宁恬,似乎對于生与死,并不放在心上。 此外,對于這個邪派高手的欲情,也一似無動于衷。 秦三錯道:“喂!你別婆婆媽媽好不好?快點讓我們商量一下。” 尉遲旭點點頭,道:“我這就動手,但你記著,最好能勸得服她,不然的話……” 他伸手向林秋波脅下拍去,手掌剛剛碰到她的衣服,突然大惊抽手急退。 然而他的動作還是慢了一線,但見林秋波的一雙纖手已扣住了他的脈門,此外她同時已 一腳踢中他的小腹。 這一腳乃是防備万一沒有扣住他脈門時,好歹也能重重傷了他,使他失去戰斗力量。 因是之故,這一腳踢得相當重,而尉遲旭手腕脈門被扣,全身功力受制,無法運气抵御 。 是以內臟受傷甚重,口中馬上噴出鮮血。 林秋波業已從床上一滾,從側面躍起來,所以不曾被他口中鮮血噴著。 可是門外已傳來黃紅的叱聲,林秋波心念電轉,打算改向窗戶沖出,是以改變背起秦三 錯主意,只簡單地把他挾起來。 她另一只手,已伸到桌子上,拿起她慣用的兵刃“金剪”。 可是她這么一來,衣服便跌下,裸露出上身。 但此際緊急關頭,林秋波其勢不能先放下兵刃或秦三錯,去結紐扣。 要知她乃是當代名家,為人极有決斷,在這等利害得失的重要關頭中,她權衡過輕重緩 急,曉得自己不可稍有耽誤,是以全然不將此事放在心上。 她的身子剛剛轉向窗戶那邊,只听黃紅尖聲叫道:“老五,小心看守窗戶。” 窗外的屋頂上,傳來黎平的聲音,道:“我知道了,你放心。” 林秋波登時剎住去勢,取消了從窗戶逃出之意。 要知黎平擅箭術,功力絕強,林秋波已見過著是她獨自一人,也許尚能逃走成功。 但現下多了一個秦三錯,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她猛可退到床邊,低聲道:“秦兄,我必須与他們一拼才行。” 秦三錯沒有反應,使她大覺奇怪,低頭看時,但見秦三錯的面部,恰好貼在她裸露的前 胸上。 秦三錯鼻中嗅到她的体香,面部碰触到暖滑而又富于彈性的肌膚,已經使他心迷神醉, 人事不知了。 林秋波一看之下,已經了解這是怎么回事。 她突然間發現了自己女性的魅力,這使她猛可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覺,留下了极深 刻的印象。 不過,她仍然以當前危机為重,馬上收攝心神,將這個男人丟在床上。 秦三錯突然清醒過來,轉眼向她面上望去。 林秋波沒有生气的神情,她道:“我需得一拼,但你的安全可慮……” 她說話間已拾起衣服,迅速地扣起,但她只能稍為扣住,不讓上身完全裸露出來而已。 秦三錯道:“你快走吧!” 林秋波道:“你可利用尉遲旭,阻擋暗箭……” 話聲未歇,“呼”地響了一聲,一支勁箭,穿窗而入。 林秋波玉手一揮,金剪幻化出一道虹光,迅如電光石火般擊中這支勁箭。 她感到箭上端含有內勁,不似一般的暗器,隨手可以擊落。 那支勁箭直射床上的秦三錯,此時遭受林秋波一擊,准頭一歪,在他身邊掠過“獨”的 一聲,深深插入床板中,只差一點,就將一邊的尉遲旭射中了。 黃紅手提長劍,像一陣煙般卷入房內。 林秋波向她沖去,手中五尺長的金剪,迎面剪戳,招式清奇美妙。 黃紅長劍疾起,急卷迅劈,“嗆”的一聲,已挑中對方金剪。 可是馬上發現林秋波功力深湛,手法神奇。 這一劍雖是中了金剪,使她的攻勢為之略滯,但基本上她仍然未曾拆破了林秋波的招式 。 換言之,黃紅感到林秋波還有厲害殺手,跟著要使出來。 她心中一震,迅即躍退,出了房外。 要知高手過招,縱然雙方功力相當,但若然有一方,感到對方的后著變化,無法捉摸猜 測的話,便不能繼續纏戰,否則便有當場濺血之危。 因此黃紅不敢硬撐,赶緊退出房外,她只須守住房門,倒也不怕林秋波沖出來。 這是因為老五黎平,居高臨下,挽著強弓,一方面可以守住,另一方面又可以發箭助戰 。 林秋波一招迫退了黃紅,卻也暗感不妙,因為寅紅的劍術精奧詭毒,威力之強,竟出乎 意料之外。 她馬上將燈火熄滅,同時把打開的窗戶,迅快地關起來。 此舉仍然不能阻擋勁箭破窗射入,但有兩個好處,一是使房內更加黑暗,使對方不論在 門外或窗外,都不能看清房內的情形。 二是減少秦三錯被襲的危机,秦三鍺已失去功夫,所以若是成為箭靶,一定無法逃過殺 身之劫! 她回頭望去,但見秦三錯已移到床內角,并且把尉遲旭拉過去,擋在前面,作為一面盾 牌。 林秋波略感放心,兩人目光相触,她溫柔地笑一下,道:“我們試試看。” 秦三錯道:“你的勇气智慧,使我欽羡不已。” 林秋波道:“我們的處境,似乎很不利,除了自力更生之外,休想有外援赶到……” 她并非害怕,也不是向秦三錯討取主意,而是分析情勢,希望在分析之際,能夠找出辦 法來。 秦三錯應道:“是的,但我仍然堅持剛才的意思,如果大勢不妙,你盡管逃走,我應付 得了。” 林秋波道:“看來唯有殺死黃紅和黎平,方能脫身了。” 秦三錯道:“這兩人一遠一近的聯手之勢,只怕不易破得。” 林秋波何嘗不知,而且更有甚者,那就是幽冥洞府這一派,武功詭秘奧妙,即使黃紅和 黎平不是具有遠近相輔之勢,單憑這兩人的武功,聯手出斗,她林秋波也未必能贏取胜利。 林秋波嘆了一口气,道:“莫說你我曾共患難,即使是萍水相逢之人,我亦不能丟下不 管,只顧自己,行俠仗義,舍己為人,乃是我輩的信條……” 秦三錯怔了一下,道:“你對這等信條,竟是如此認真的么?” 林秋波道:“當然是認真的啦!” 秦三錯道:“唉!以前我一直認為是這些門規教條,只不過是漂亮話而已,我深信當一 旦危難臨頭之時,你們誰也不會再談什么仁義道德,誰知我竟然猜錯了,正大門派之人,果 然真有能力行信念之人。” 林秋波道:“我很欣幸能夠使你改正對我們的想法,這是很重要的事。” 秦三錯道:“我一個人信了,也沒有什么用處。” 林秋波道:“不,以你這等人物,豈是輕易接受人家意見的,既然你已信了,你就可能 使許多怀有偏見之人,改變觀念了。” 秦三錯道:“我們等以后再談吧!現在咱們須得用點智慧,對付外面的敵人。” 門外傳來黃紅的聲音,道:“你們已是瓮中之鱉,用什么智慧都不靈啦!” 秦三錯道:“黃姑娘此言差矣!” 黃紅道:“我這話哪里錯了?” 秦三錯道:“自古以來,勇力之士,終不敵智謀之人,以楚霸王拔山扛鼎之勇,到后來 還是敗于漢高祖之手,便是莫大的例証。” 黃紅道:“我們的事扯不上那么遠。” 秦三錯道:“你再想想看,假如你殺死了我,但卻被林秋波逃走了,則此后莫說她將為 我報仇,還有我陰陽谷之人,豈肯放過了你……” 黃紅冷笑一聲,道:“依你的說法,我竟是應該釋放你,還恭送你离開了?” 秦三錯道:“恭送不敢當得,如果你不想种下殺身之禍,同時又打算保存尉遲旭的性命 的話,最好是放了我們。” 黃紅道:“他現在怎樣了?” 秦三錯道:“他好得很,就是不能言動。” 黃紅道:“我瞧八成已遭慘死了。” 秦三錯道:“他的生死,完全操于你手。” 黃紅道:“你先証明他未慘死,我們再談不遲。” 秦三錯道:“這還用得著証明么?假如他已經死了,你不放我們就是了。” 黃紅道:“這話說得也是。” 秦三錯道:“老實說,你們不論想生擒或殺死我們,都須得付出重大的代价。但如果目 前講和,不但尉遲旭可以不致于死,你亦可以得到好處。” 黃紅道:“我得到什么好處?” 秦三錯道:“第一點,你可以得到我和林秋波,做你的朋友,將來有什么事情,說不定 就須要我們援助。第二點,我將奉贈一件對你万分寶貴的禮物。” 黃紅道:“免了吧,我要什么有什么,任何珍飾財富,我都不放在眼里。” 秦三錯道:“誰說要送這些東西?” 黃紅一時真想不出有什么東西,竟是對她万分寶貴的,是以大感興趣。 秦三錯道:“是一服駐顏之藥,能使你挽留青春,不會凋謝。” 黃紅半晌沒有作聲,秦三錯卻忙碌起來。 過了一會,黃紅才道:“胡說,你那得有這等奇妙靈藥?” 秦三錯道:“我當然沒有,但是……” 他故意拖長聲音,這一來連林秋波也有點急了,很想馬上知道下文。 秦三錯停了一下,才道:“我知道在什么地方求取得到這等靈藥,只要咱們兩釋干戈, 我自會帶你前去求取,當然,我保証必定可以求取到手。” 黃紅道:“你和我一塊儿去求取?” 秦三錯道:“當然啦!你可是害怕与我同行?我又不是著名的色狼,你怕什么?” 黃紅聲音和緩得多,道:“到哪儿去取?” 秦三錯道:“在終南山。” 黃紅道:“哎喲!這路程不短呢!” 秦三錯道:“是的,但你怕什么?” 黃紅當然不怕,而且她對這個英俊的男人,還大有好感,孤男寡女,同行共宿,當然很 富于浪漫情調。 因此,她目下已頗涉遐想了。 秦三錯又道:“我知道你心中有點信我不過,被我逃了事小,得不到靈藥事大。因此, 我將提出有力的保証,使你安心。” 黃紅道:“這倒是不妨听听,你有什么樣的保証呢?” 秦三錯道:“我將設法保証既可為你求得駐顏靈藥,同時又确保你的安全,你意下如何 ?” 黃紅道:“只怕你不易做到。” 秦三錯道:“我先問你肯不肯,如果你根本不予接受,我何必多費工夫。” 黃紅道:“若是提得出來,便可商量。” 秦三錯道:“可是前往終南山的一路上,只是你我兩人前往,不許帶別的人同行。” 黃紅聯想到同行同宿的情況,頓時恍榴起來。 她還未回答,突然間金光電掣,突襲面門。 此時黃紅乃是站在院中,這道奔雷掣電般攻到的金剪,乃是從房中射出。 黃紅長劍起處,一面封架,一面側躍。 她躍去的方向,乃是敵人金剪攻勢中,唯一可逃開的缺口,是以她想都沒想,就躍了開 去。 這個襲擊她之人,當然是林秋波了。 她手中的金剪,施出南海門絕藝,繼續攻去。 黃紅再一退,就堪堪退到牆邊了。 這時她才猛然醒悟,敢情這位置,對她最是不利。 原來她獨自把守一條通路,并非自信武力可以抵擋得住林秋波,主要的是老五黎平練就 了惊人箭術,此刻黎平居高臨下,不但可以封閉窗戶逃路,尚可替黃紅助陣。 換言之,黃紅想攔住林秋波,定須有黎平之助,才有把握。 現下黃紅因為情思恍惚,一下子退到牆下,黎平可就失去了威脅之力,全然無法發箭攻 擊林秋波了。 要知如果黃紅不是情思恍惚,則林秋波沖出來之時,她一定能及時發現,便不致失去了 先机,變成全力避擋敵人鋒銳之勢。 也就是說,設若黃紅很正常的話,她一定能夠阻擋林秋波十招八招。 在這十招八招之際,黎平才有机會發箭,助她擊退林秋波,甚至可以進一步,把她打敗 。 林秋波沖出之時,乃是受到秦三錯的力促,當然她也知道黃紅已經為了“駐顏靈藥”的 鬼話而分心。 在她的為人而言,她實是不想利用這等机會的。 然而秦三錯卻不管這么多,什么手段都用得出來。 深知自己必須善于把握這個机會,現在雖然已經出手了,就得在最短時間之內,將黃紅 殺死才行。 這是因為老五黎平的箭術,高強之极,甚是可怕,她縱然可以抵擋,然而黎平可以乘机 全力收拾秦三錯。 由于她已在院中,如果纏斗得久,黎平大可以闖入房中,將秦三錯殺死。 這等局面,已經是存亡立分之際,雙方所爭取的,只不過是瞬息的時机而已。 屋頂上的黎平,一看沒有法子幫助黃紅,當即打算舉步,移換位置。 誰知此時那間房屋窗門突然動了一下,黎平瞧得真切,心想那一定是秦三錯打算趁自己 去幫助黃紅之時,乘机逃走。 他面上泛起殘酷的冷笑,雙目如電,注定那道窗戶上。 只見那道窗戶,又微微開了一點。 在晨光之下,窗戶間隙內,甚是黑暗,故此驟然問不易看出里面有沒有人。 黎平大可以一箭從間隙射入,如果秦三鍺是站在那儿,向外面偷窺的話,他就馬上中箭 而死。 然而黎平卻不肯莽撞,因為他曉得秦三錯,在陰陽谷中,乃是了不起的人物,目下似乎 以他的聲名,最是響亮。 當然這并非是說,陰陽谷以秦三錯武功第一,乃是他已是該派公認的最有前途的高手之 意。 以秦三鍺這等武功高經,机智過人之士,即使是在窗隙偷窺,亦不會站在正當中這等不 利的位置。 黎平同時又想到,如果自己發箭,則秦三錯曉得他尚在此處監視;當然更不會現身了。 所以他壓箭不發,耐心地等候,宛如殘酷而狡猾的餓狼,等候獵物出現。 在院中中,黃紅本以為黎平馬上就會赶下來,是以并不惊懼。 可是她拼斗了十余招之后,黎平尚不見蹤影,這么一來,她馬上就慌了。 她本已處于下風,手下長劍,只有封架敵人金剪的份儿,全無還手之力,如今心中一慌 ,劍上壓力,登時又減弱不少。 林秋波施展絕學,這時使出一招“風震兩鬢”但見那把金剪,几乎是在同時之間,表現 出“剪”“划”“戳”三种不同的手法。 黃紅頓時感到壓力大增,不但覺著這一招很難應付得住,而且后著變化,更是無法猜測 出來。 在這等情況之下,她已無法用劍護身,只有突圍圖逃之路。 她一劍劈出,“嗆”的響了一聲,竟然劈中了敵人的金剪。 就在兩件兵刃相触之際,黃遼斗然發現一道空隙。 當下更不遲疑,人隨劍走,刷地穿出了戰圈。 那邊廂的黎平,亦忽然發覺不對。 因為那道窗戶又敞開了一點,鷹隼銳眼,突然發現窗后并沒有人。 是以他馬上就悟出此是敵人緩兵之計,乃是利用他渴想一箭洞穿秦三錯心臟的欲望使他 留在此處。 他身隨念動,迅卻向那邊房間扑去。 當黎平有如大鷹般撞破窗戶,沖入房內之時,外面院中,恰是黃紅從林秋波的金剪圈中 躍出之時。 林秋波耳中听到窗門碎裂之聲,已曉得是怎么回事。 她更知道秦三錯武功失去,是以全無抵抗之力。 黎平這一入房,手起刀落,秦三錯非死不可。 最重要的一點是:她曉得黎平決計不會放過秦三錯的,如果換了是黃紅,秦三錯也許還 可以幸免。 總而言之,她耳中一听到聲響,便确知秦三錯已死定了。 因此,她頭也不回,施展出獨步天下的輕功,人影閃處,竟然已追到黃紅背后,快得教 人難以相信。 原來她剛才只是故露空隙,好教黃紅突圍而逃。 而她便可以仗著絕世輕功,在眨眼間追上;一舉敗敵。 當然如果秦三錯不發生意外,林秋波決計不會下此毒手的。 現下情況大變,林秋波對幽冥洞府之人,全無悲憫之心,手中金剪,迅快攻擊。 黃紅身子尚在空中,不料敵人已經追到。 此時已無法變換方向,亦沒有法子抵擋,空自感到金刃劈風之聲,迫到背后,卻一點辦 法也沒有。 她慘叫一聲,背上血光崩現,人也急墜地上,發出砰的一聲。 林秋波身在空中j好像飛絮飄浮:又生像鳥儿一般,竟不落地,一下子轉回身子,向房間 飛去。 她的動作雖快,但心中卻已在預期著听到秦三錯的慘叫聲、可是很意外的,秦三錯居然 不曾發出慘叫之聲。 就在這轉念之間,林秋波已經飛入房間。 她的目光到處,但見那壯幢凶悍的黎平,站在床邊,正在拔起那把長弓。 原來他手中的長弓,未端有一把半尺的刀刃,他已經用弓端的這把凶器,刺入床上人的 身上。 林秋波扑入之時,正好他往后拔弓。 因此,林秋波已經是慢了一步。 床上不止一個人,而是一共兩個,但都裹在被子里。 其中一個,露出面孔和手腳,乃是幽冥洞府的高手尉遲旭。 林秋波一望而知必定是黎平將被子掀起一角,看見了尉遲旭,那么另一個自然就是秦三 錯,便立下毒手。 這黎平是武林高手,机警過人,情知林秋波以輕功見長,必定很快就能赶到,是以他爭 取時間,猛下毒手,使林秋波全然沒有搶救的机會。 他的戰略果然成功,林秋波恰恰在這致命一戳之后,方始飛沖入房。 黎平厲聲大笑,長弓橫掃,勁道十足,發出凌厲的風聲。 林秋波本是急于要查看一下秦三錯的情況,也許他僅受重傷,如果及時敷藥,可能尚可 活命。 但黎平的武功非同小可,這一弓之威,縱是當今第一流的高手,亦不能不用心化解,何 況林秋波的造詣,還達不到第一流高手之地步。 因此她須得全力拆解,施展出絕世輕功,身形离地飄浮,手中金剪,一架住敵人長弓, 馬上使出黏字訣,借敵人之力,飄身飛開數尺。 黎平全力攻擊的一招,完全落空,心中怪別扭的,生出了“有力無處使”之感。 他厲喝一聲,弓勢斜劈,一招“江邊招魂”,迅急再攻。 這一招奇奧詭秘,极盡變幻莫測之能事。 此是幽冥洞府真傳絕招之一,黎平如果不是深知林秋波武功精妙,等閑不敢施展這等手 法。 要知“幽冥洞府”与“陰陽谷”,乃是天下兩大邪派,這兩派的武功,都极是詭秘惡毒 ,難以窺測。 但天下武功,不論是正是邪,總有源流根本可以推測。 因此,這兩大邪派,百數十年,都深自隱秘,絕藝決不許輕易施展,只有如此,才能保 持詭秘,亦不致于被別人尋根溯源,摸出了底細。 黎平絕招方使,林秋波連人帶剪,居然比他快了一點,向他勁急倒卷。 雙方的兵刃如電光石火般一触,林秋波但覺對方長弓的后著變化,難以測度,不得不迅 急飄身開去。 另一方面,黎平亦感到她在時間上占取到主動之勢,已將他這一招絕學的威力,化解了 一大半,是以亦不敢不退。 兩人乍合又分,各自退到兩邊的牆下。 林秋波趁此机會,轉眼向床上望去。 但見床上的尉遲旭固然沒有動彈,即使是被子中的秦三鍺,亦全不動彈。 他們完全不動,可見得秦三錯的情況,比尉遲旭只坏不好。 因為尉遲旭遭受嚴重內傷之后,還被點住穴道,那是當然不會動彈。 但秦三錯卻不然,他雖然受傷十分嚴重,但只要不死。 便應該會動,而且更應該有呻吟之聲。 黎平獰惡地道:“不用看了,他如能在我這一刀之下活著,我黎平把頭顱割給你……” 林秋波又气憤,又不放心,狠狠的瞪他一眼。 她冷冷道:“他若是當真死了,你也休想活著。” 黎平厲聲笑道:“笑話,你又不是他的老婆。” 林秋波雖是万分仇恨,但听了這話,也禁不住覺得稀奇,沖口問道:“難道因為不是他 的老婆,就不該殺死你么?” 黎平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林秋波更為訝异,問道:“那么是什么意思?” 黎平道:“我是從武功上立論的,假如他是你的丈夫,則你与我不共戴天之仇,當然肯 与我以死相拼,不借同歸于盡了。” 林秋波這才略為明白,道:“原來如此,但你未免自視太高了,我相信能取你性命。” 黎平搖搖頭,悍然道:“你不行,要知你的武功雖然高明得很,就算比我略胜一籌吧, 可是我仍然具有凶猛反擊之力。也就是說,你若是定要殺死我,那么你自家須得付出慘重的 代价才行,既然秦三錯不是你的丈夫,你豈肯作此犧牲?” 他的分析,人情入理,林秋波听了,一時想不出拿什么話反駁他。 不過她那經過修練的心靈中,卻隱隱感到不對,也就是說,此人所言,其實有漏洞,并 非當真是理由充分。 她一面想,一面查看地形,但見在黎平右方就有一道窗戶,他大可以從窗口逃走,而不 必与自己作殊死之斗。 那么他為何不走? 難道如此的義气,定要營救重傷的尉遲旭么? 答案當然“不是”兩個字,林秋波凝眸尋思,但覺其中大有蹊蹺。 她再轉眼向床上望去,只听黎平道:“你不必看了,他已經死啦!” 林秋波道:“你怎能如此斷言?” 黎平道:“因為當我查看之時,他曾經動彈,是以我才馬上下手殺他。” 他冷笑一聲,又道:“我在江湖上走動了不少時候,這一點決計不會走眼。” 林秋波道:“那可說不定。” 黎平道:“你信不信都沒關系……” 他開始向窗邊移去,林秋波則走向床鋪,雙方距离,因而縮短了許多。 黎平馬上改變方向,改朝門口那邊移去,他移動之際,一直保持面對林秋波。 林秋波看得清楚,當此之時,她已覺得沒有驗看的必要了。 所以她一直注意著黎平的一舉一動。 他那种審慎戒俱的情形,落在林秋波眼中,忽然悟出其故。 敢情黎平怕的是被她從前后追上,這是由于她的輕功,的确是當世無匹,是以如果被她 從背后追上那就很不容易擺脫了。 她一想通這一點,跟著就聯想到黎平之所以不敢逃走,也正是為了這個緣故。 所以他預先宣布,如若拼斗,定是兩敗俱傷的局面。 這話有真有假,真的部份是他既不逃走,那就只好作困獸之斗了。 假的是兩敗俱傷這一點,因為他必須真有那么高的功力,才辦得到。 林秋波忖道:“此人也許一共只練了那么三兩記絕招,若非持久之戰,很難估計得出他 的真正造詣……” 這個念頭閃過她心頭,馬上付諸行動。 但見她宛如一陣輕風似的,一下子就追到他身前。 手中金剪,迎面戳去。 她忽然出手,實在大出黎平意料之外,可是這刻他已無暇說話,只好揮弓應戰。 林秋波施展出獨步天下的輕功,身在半空中,繞敵施攻,好像天生就能浮在空气中似的 ,身法靈妙絕倫。 黎平凶猛劈掃,手法詭奇惡毒。 他一連反擊了十四五招之多,方圓丈許之內,但見弓影如山,風聲勁急刺耳。 可是林秋波乍進乍退,身形忽浮忽沉中,使黎平又感到無可著力的痛苦。 這兩名武林高手,在這個房間之內,縱竄追逐,兔起鵲落的戰斗起來,不久,已纏戰了 四十招以上。 林秋波雖然仍然進退不定,但越來越見得攻多守少。 敢情那黎平的奇絕弓法,當真只有那么几下,經過他反复施展,林秋波已經認出了來龍 去脈。 黎平面上的神情和動作,都現出一种狼狽和气餒的樣子。 同時口中也不時發出低低咆哮聲。 林秋波的金剪,一直不曾与對方硬拼過一招。 要知一則此是她最拿手的把戲,在她的招式手法中,完全是以蹈空凌虛為主,本來就少 有硬拼的招式。 二則她推測對方的長弓,除弓背是堅韌之質料外,弓弦則富于彈性,也一定不怕刀劍砍 劈。 如若有人貿然用刀劍砍劈,企圖砍斷弓弦,那一定中計落敗無疑。 因此林秋波一直施展出她自己擅長的空靈手法,配合她的絕世輕功,使黎平擺脫不掉那 种有力難展的感覺。 現下她已大致摸清對方的奇詭手法,逐步展開反攻。 在這間不甚寬大的房間內,她的輕功身法,尤其顯示惊世駭俗的威力。 但見黎平已漸漸迫得退向角落,由于地形的阻礙,他的長弓,已大受束縛,不能揮洒自 如了。 林秋波斗然間一剪敲中敵弓,發出“”的一聲巨響。 黎平但感對方剪上,傳來一股強大剛猛的勁道,使他站不住腳,連退兩步。 此是他們激斗數十招以來,第一招硬拼上。 黎平本來渴求硬拼的机會,但這一記來得太過突然,使他不但不能利用,反而被沖退了 兩步。 他登時大惊失色,因為現在他已處身于牆角,兩邊的牆壁,使他的長弓根本不能左右揮 掃,只能直戳。 林秋波守住适當的位置,只要黎平發出招數,她大概就可以利用牆角對黎平的妨礙而生 出的空隙、閃電般欺近黎平身邊,予以致命一擊。 黎平持弓直指對方,凶睛怒突,形狀甚是可怕。 林秋波的樣子,和平時与人談笑時,沒有一點分別。 看起來還是那么安恬平和,散發出一股宁靜的美態。 她道:“黎平,你還不服輸么?” 黎平道:“服輸便又如何?” 林秋波道:“如若服輸,立刻丟下長弓,听憑我發落。” 黎平道:“問題就是你將如何發落我?” 林秋波道:“這是我的事,你無須知道。” 黎平獰笑道:“但性命是我的,我豈能不問?” 林秋波道:“既然如此,我們就不必多談。” 黎平道:“我可沒有找你講和。” 琳秋波道:“我知道,用不著你提醒我。” 黎平卻不肯就此放棄了求和的机會;他口中盡管如此說得很強硬,可是如果有机會的話 ,他豈肯輕易失去? 他道:“我承認你的武功,十分高妙,無怪你享名武林,號稱高手,但縱然如此,你仍 然不易殺死我。” 林秋波道:“這是我的問題,我相信可以解決。” 黎平道:“你定須付出慘重的代价,方能取得我性命,這話只不知你信不信?” 林秋波道:“就算果真如此,我也許愿意付出代价,殺死你為世除害……” 她略略停頓一下,又道:“同時也替秦三錯報了仇。” 黎平道:“若說為世除害,我就不与你多辯。若是為秦三錯報仇,哼!哼!他又不是什 么好東西,恐怕比我還要……” 林秋波道:“他現下已不能駁斥你,所以你盡管低毀他。” 黎平厲聲道:“誰低毀他了?哼!陰陽谷也有好人嗎?” 林秋波道:“至少他的气質高貴,為人重情尚義,以往縱然曾做過坏事。但以后改過, 重新做人,就可以得到天下之人尊敬。” 她美麗的雙眸,緊緊迫視對方,又道:“而你呢,你天性凶暴,心狠手辣,根本沒有一 點人情味可言,你這种人,唯有下一輩子,才會變好。” 黎平道:“這些都是廢話,假如你讓我走路,我將付你任何報酬。只要你說要什么就給 你什么。” 琳秋波道:“我在世上,別無所求,只求心之所安。” 黎平獰視著她,道:“不可能,沒有一個人活在世上,是真真正正的全無所求的。” 林秋波道:“我已說過,只求心之所安,這一點你能給我么?” 他們已說了不少話,可是從開始說話時起,直到現在,其間沒有一剎那曾經松懈過,雙 方俱是如此。 在黎平這方面,若是略有松懈,將立遭對方刺殺,性命修關,自是不敢稍有了疏失。 在林秋波這方面,一則防他反噬之威,可能變成轉胜為敗之局。 一方面防他突圍逃走之時,占到主動之勢,利用惊人箭術,得以逸去。 因此,她亦不敢有絲毫的疏忽。 黎平听了林秋波的話,感到沒話好說,他的外表雖然粗暴,可是上陣臨敵之時,卻表現 得十分冷靜。 把內心中三番四次泛起的突圍沖動,都抑制下去。 要知他在這等劣勢之下,如果沉不住气,急于突圍的話,定必要被林秋波殺死無疑。 他們僵持至此,雙方都顯然不會分神,亦不會魯莽出手。 但忽然間黎平出現愕然之色,目光向林秋波,迅快地掃了一眼。 由于他掃瞥這一眼之后,并非馬上恢复常態,而顯得更心神震蕩。 是以林秋波手中金剪,像電光乍閃一般,迅攻出去,旋即收回。 她的金剪毫無阻礙地刺入黎平的要害,她深知黎平挨了這一記,必無幸理,是以很快就 收回來。 黎平胸前涌出鮮血,染紅了衣服。 他的心神震蕩,現在已証明不是詭計。 林秋波也想知道什么事情,居然能令他在這等情勢之中,分做心神? 當下也回頭望去,但見房內空蕩蕩的哪有什么物事? 她回過頭來,向這個高大凶悍的邪派高手望去,只見他滿面俱是迷惘之色,身子也搖搖 欲墜。 林秋波忍不住問道:“你瞧見了什么?” 黎平如在夢中惊醒一般,道:“那……那被蓋下的人,還能動彈……” 他開始發出喘息之聲,可見得林秋波給他致命的一擊,已發生作用。 林秋波大為惊訝道:“你說這話可是當真?” 黎平點點頭,手中長弓垂了下去,拄著地面,這樣他才沒有倒下。 他用另一只手,捂住胸民緩緩道:“但那怎么可能呢?我明明刺了他一刀……” 林秋波道:“雖然你有把握隔被刺中他的要害,可是說不定也會失手,這事何奇之有? ” 黎平搖搖頭,道:“不,我弓上的短刀,淬有劇毒,縱然不是刺中了要害……也能取他 性命……” 他迷惑地再向床鋪那邊望去,但他的疑團已經不能解釋了。 因為他這時已支撐不住,砰一聲跌在地上。 林秋波回轉身子,向床鋪望去。 床上的情形,似乎沒有改變。 她不禁也十分迷惑,忖道:“以黎平的眼力,絕對不會看鍺。換言之,被蓋下面的秦三 錯,一定真個曾經動彈,而且動得相當厲害,才會使得黎平心神大辰,被我一舉刺殺。” 她一面付想,一面移步走去。 這時,露在被蓋外的尉遲旭倒是動彈了一下,并且緩緩睜開眼睛。 但林秋波曉得一定不是他使得黎平如此震惊,當下仍不停步,走到床邊。 她伸出金剪,挾住被蓋,剛剛往上一掀,便听到有人道:“秋波,我在這儿……” 這個聲音一听而知是秦三錯,卻顯得很衰弱無力。 這時林秋波已將被蓋掀開了,只見在被蓋內,只是另一張薄被卷起來,略似人形而已。 林秋波又惊又喜,問道:“秦三錯么?你在哪里?” 床下悉悉有聲,接著一個人爬了出來。 林秋波看著他,又看看床上,這才發現那一卷堆成人形的被子當中有一條帶子,系著另 一端在靠牆那邊垂到床上。 他不覺為秦三錯此一有效的詭計而微笑起來,心想這個家伙真是厲害得很,假如不是利 用這條帶子,扯得被蓋內的假人會動彈的話,黎平在開始時,就決計不會上他的當了。 秦三錯站起來,揮拍身上和頭上沾的灰塵。 他一面道:“我見你們僵持不下,所以冒險扯動帶子,希望能使他分神惊視……” 林秋波微笑道:“你已經使他分心了。” 秦三錯道:“這次僥幸成功,實在不易。” 他的樣子,顯得很衰弱,可見得那幽冥洞府的點穴手法,甚是惡毒,能夠使人体力迅速 的萎竭。 林秋波見了,登時明白他何以連說話也不能高聲,可見得他早先布置此一詭計之時,費 了多么大的气力。 她道:“你覺得怎樣了?” 秦三錯道:“不大好,但不挺得住。” 林秋波道:“假如不能迅即破解穴道禁制,問題將更嚴重……” 她轉眼向尉遲旭望去,又道:“還好,他尚未死去,只有他曉得解穴之法。” 秦三錯道:l‘我不認為他肯說出破解手法。“林秋波道:“假如他要命的話,豈有不肯 之理。” 秦三錯道:“他已奄奄一息……不過,咱們也不妨試試看。” 林秋波察看一下尉遲旭的傷勢,發現他的內傷十分嚴重,如果無人施救,相信一定不能 活命。 她暗運玄功,在尉遲旭的“神藏”、“神闕”、“中极”三穴上,連拍了三掌。 尉遲旭身子一震,已經睜開的雙眼,恢复了生机神采。 林秋波道:“尉遲旭,你今日可算是一敗涂地了。” 尉遲旭道:“是又如何?” 林秋波道:“你們三人當中,只有你一個人,還未慘死,假如你想保存殘生的話,你須 得答應我一件事。” 尉遲旭訝道:“黃紅也遭了不幸么?” 林秋波道:“她已橫尸在外面的院中。” 尉遲旭嘆口气,道:“她原本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子,可惜……” 林秋波道:“我剛才說的話你听見了沒有?” 尉遲旭道:“听見啦!” 林秋波道:“我的條件是你說出解開秦三錯穴道之法,便讓你活命。” 尉遲旭緩緩坐起身,挪動一下,使自己得以靠著牆壁。 他瞧了秦三錯一眼,道:“解救他么?我得考慮考慮尉遲旭說著話時,一面伸手入怀, 取出一個碧玉雕制小瓶,拔開了瓶蓋,倒出兩顆金黃色的丹藥。林秋波道:“這是什么?” 尉遲旭道:“壓制內傷的上佳靈藥。” 林秋波道:“可是真的?” 尉遲旭道:“不然的話,是什么呢?” 林秋波道:“也許是毒藥。” 秦三惜插口道:“秋波你放心,他不會自殺的。若然他不想活了,你阻他也是沒有用。 ” 尉遲旭那張變得慘白的面上,泛起陰險詭惡的笑容說:“不錯,如果我不想活,我就決 不會接受任何條件了。這樣的話,你們還不是要把我殺死?” 林秋波一听有道理,便不哼气,看著這個邪教高手,將丹藥服下。 只頃刻間,尉遲旭那張慘白的面上很快就恢复為平常的紅色,襯上那對濃黑如刀的眉毛 ,徒然教人感到他殺气騰騰。 他看出林秋波惊疑的神情。 當下道:“你放心,我只是外表上略略恢复原狀而已。假如馬上就恢复了功力,則這种 藥物,亦是催迫發揮生机潛能的霸道藥物,雖有奇效,但過后連性命也得丟了。” 秦三錯道:“我敢用人頭擔保你的話是真的。” 尉遲旭道:“你与我們是同一類的人,所以你深信這話不假。” 他轉動目光,向林秋波望去,又道:“你對這這么好,實在叫我感到不服气。” 林秋波道:“此是題外之言,你最好爽爽快快給我們一個答复。” 尉遲旭道:“他与我一樣,都是犯過邪行惡事之人,為什么你對他如此照顧?” 秦三錯道:“閉口,這等事用不著你費心。” 尉遲旭濃眉一軒,道:“你發什么橫?若非林姑娘,你早就粉身碎骨了。” 他哼了一聲,又道:“假如林姑娘讓你我直接談判解決,我也愿与你談談。” 林秋波道:“你認為如何?” 她的話是向秦三錯說的,在她听來,尉遲旭的建議,也不失為解決之法。 秦三錯道:“此人的詭計心思,我全知道,他希望你走開之后,便憑剛才服下藥物所提 聚的体力,將我擊斃。” 林秋波眉頭一皺,道:“他能這么惡毒么?” 秦三錯道:“一點不假。” 尉遲旭道:“我与他是同一類的人,所以他能猜出我的心意。” 林秋波道:“但他縱然惡計得逞,他不怕我取他性命么?” 秦三錯道:“問題就是這一點,他一定是這樣,逃則逃,縱然逃不了,被你抓到,也可 以講价談條件。” 林秋波道:“剛才黎平也企圖与我談條件,可是他仍然死了。” 秦三錯道:“尉遲旭當時或許尚在昏迷中,是以不知道所發生之事。即使得知,但他可 能認為自己有自己的路數辦法。” 尉遲旭冷冷道:“秦三錯,你倒是我的知心人。” 他一直用冷言冷語,設法使林秋波覺得秦三錯与他自己乃是同一類之人,好讓她生鄙薄 不屑之心。 此是一种陰毒高妙的攻心之術,要知林秋波現在對付尉遲旭,甚至將不借殺人,為的是 要打救秦三錯而已。 假如能夠使她鄙薄秦三錯,則她自然不會如此費心盡力。 換言之,只要她不那么熱心幫助秦三錯的話,則尉遲旭所受的壓力,自然大為減輕了。 他鑒貌察色,發現林秋波顯然已受到影響,心中不禁暗秦三錯似乎也感覺到他正在醞釀 某种陰謀詭計,但他一時之間,可想不出尉遲旭還能做出些什么。 林秋波道:“現在你回答我,到底解不解開秦三錯的穴道?” 她的話聲很柔和,可是卻包含著一种堅決的力量。 尉遲旭尋思一下。 道:“林姑娘,我承認今日很不幸,才會惹上了你。” 林秋波道:“你究竟想說什么?” 尉遲旭道:“我現在已無力抗爭,所以什么話都不要說了。” 話雖如此,可是他仍然還未作決定的表示。 這時最心急的人就是秦三錯了,但又不好插口。 林秋波道:“快說。” 尉遲旭道:“我可以答應,但林姑娘可以不要管了,我自与秦兄解決。” 林秋波一听這尉遲旭又把問題兜回老地方,心中感到很不舒服,因為一來時間越拖越久 、秦三錯的功力受損越甚,二來她又想起了早先尉遲旭作同樣建議時,秦三錯已然識破他的 陰謀。 尉遲旭的陰謀是借著這刻以藥力提聚的体力,先擊斃秦三錯,再想法子求生,縱然失敗 ,也撈回本錢了。 這一點不是問題的重心,最主要的是當秦三錯指出對方的惡毒用心時,尉遲旭曾把他引 為知己,認為秦三錯才當真了解他。 這話造成了一個印象,那就是秦三錯与尉遲旭,乃是同一類的人,因而令她感到出力救 了他,亦屬多余。 現在又喚起此一感覺,是以使她芳心很不舒服。 她念頭轉動之時,雖然不曾流露出任何表情。 可是老好巨猾的尉遲旭,已經曉得自己的离間毒計奏效了,房中沉寂了一陣,林秋波澄 清動人的美眸,轉到秦三錯臉上。 秦三錯恰好也轉眼望她,四目相投,他微微一笑,笑容中含有洒脫和傲气。 林秋波心中一軟,忖道:“他決計不像尉遲旭那么坏當她的目光移注尉遲旭面上之時, 但見他陰險詭毒的性格,完全表露在臉上,令人深感厭惡。林秋波不但是內外兼修的高手, 同時也是虔心修道之人,心靈受過高深嚴格的訓練。當下理智又壓倒了感情,付道:“假如 秦三鍺不是這一類之人,焉能臍身邪派高手之列?” 在這一瞬間,她已作了決定,說道:“既是如此,我要實行我的辦法了。” 她口气之中,并不含有殺机,因此,這個辦法,一定不是馬上殺死尉遲旭,而是另辟路 徑。 《霸海屠龍》第十八章 尉遲旭大感意外,急急問道:“林姑娘有何打算?” 林秋波道:“我告訴你也不妨,我這就帶他到隔壁房間,設法為他尋覓破解穴道禁制之 法。假如不成功,這叫做天命如此。” 尉遲旭最關心的還是自己,連忙問道:“那么我呢?” 林秋波道:“你不許踏出此房一步,我要听任你自滅。” 尉遲旭心中大喜,道:“你准許我自行療治傷勢嗎?” 林秋波道:“你盡管動手。” 她叫秦三錯先出去,自己走到門口時,方回頭道:“記著,不許踏出房門一步,我將任 你自滅。” 尉遲旭叫道:“等一等,什么自滅?你不是說自生自滅么?” 林秋波已出了房外,明明听到他的話了,卻不加回答。 要知道這句話的含意,大有出入。 若是“自生自滅”,則尚有“生机”。 但僅是“自滅”的話,那就等如不許他活,只許他死。 尉遲旭下得床鋪,走到門邊,高聲道:“林姑娘,這話說清楚點行不行?” 林秋波和秦三錯已進入另一個房間,那尉遲旭連問數聲,都得不到回答。 他几次提起腳,想跨出門檻,以便到那邊向他問個明白。 但他終于不敢這樣做,因為顯然的林秋波正等他這么做,以便全然不須考慮,就將他殺 死。 當然,照她的話來說,縱然躲回房中,終歸亦是一死,然而到底死得遲些,可以多活一 會。 在隔壁的一對男女,面對面地落坐。 秦三錯沒有開口,只倔強地望著她。 林秋波道:“你對我的做法,沒有評論發表么?” 秦三錯這才開口道:“有是有,但說來也沒有什么意思。” 林秋波點點頭,道:“你說得是,有些看起來好似很重要,其實毫無价值。” 她取出一顆封燙著金字的藥刃,捏碎外殼,遞給他,又道:“你先服下此藥,多少對你 正在耗損的真元,有所補益。” 秦三錯嗅到扑鼻的清香,曉得此藥必定十分珍貴,他不禁泛起了感激之心,取過服下。 這枚藥刃一吞下去,馬上就使他精神一振,体力頓時恢复了不少。 林秋波溫柔地笑一下,道:“尉遲旭如果見到你吞服此藥,一定不敢向你找麻煩。因為 這顆靈藥,至少可以讓你支持一段日子,足夠回返家里。” 秦三錯道:“也許我選擇流浪之途,不管蕩到哪儿,不支倒地,就埋骨當地……” 林秋波道:“你回家的話,也許師門之大,能助你破去穴道禁制。” 秦三錯道:“有此可能,我以后再決定,現在不急這個。” 林秋波對他的反應,顯然有點迷惑,不過,她已不愿再追究了,因為她已打算很快就离 開他。 秦三錯似是感到她即將离去,當下道:“你到目前為止,尚是帶發修行。只不知你可是 打算如此過下去?抑或有一日,你會當真出家修道?” 林秋波道:“這一點并不重要,因為在本質上,這件事沒有任何价值。” 秦三錯道:“你說錯了,世上之事,往往最平凡的最有价值,例如陽光、鮮花、綠草、 流水、夕陽等,都有不平凡的趣味。說到人生之中,例如年輕時的戀情,中年人的情怀,老 去時的臥億等等,也是值得追求嘗試的。” 林秋波笑一下,道:“你說的种种,本是最平凡的事,必須以某种心情去欣賞,才會變 為不平凡,對不對?” 秦三錯道:“這個自然。” 林秋波道:“可見得這不過是人心中自己創造的樂趣而已,其實平凡不過。” 秦三錯道:“那也不然,我們用愛情為例子,好不好?” 林秋波道:“好,你說吧!” 秦三錯道:“當一個人發生真摯深遠的愛情時,得到了的話,便如同擁有了整個宇宙。 失去之時,生命立即變得無足輕重了。你能說‘愛情’對人類不重要么?” 林秋波道:“但愛情不是永恒之物,今日縱然得到,不知哪一天就會失去了。” 秦三錯聳聳肩,道:“這一點我就不知道了,但我知道這是一件真真正正有价值的物事 ,得失之間,比生死還強烈……” 他們說到這里,雙方都完全領悟對方意思。 在秦三錯這一方面,又有力地暗示說,如果他得不到他的渴望的“愛情”時,他宁可死 去。 在林秋波來說,她認為“愛情”不是永恒之物,所以毋宁預先避開。 在他們的現實情勢來說,林秋波表示要离開他,永不再触及這些問題。 秦三錯則表示說,如果他得不到她的反應,他將流浪江湖,隨便埋骨在任何地方。 這兩個人的想法恰恰相反,因此形成不能圓滿解決的問題。 林來波沉吟了一陣,才道:“我不知道誰對誰不對,我打算先走一步。” 秦三錯道:“你請吧!” 。 他不是不想央求她留下來,可是他与她作過這一番深刻的談話之后,已經知道她不是一 般的庸俗脂粉。 是以一旦向她央求的話,只怕反而獲得更難堪的結果。 林秋波點點頭,凝視這個英俊的男人好一陣,這才轉身出房而去。 她一下子就失去影蹤,秦三錯愣愣望了好一會工夫,才感到她真的遠去了。 他突然后悔起來,忖道:“假如我不談什么愛情的話,只要求她幫忙,破解穴道禁制, 她一定會答應的。但現在卻太遲了………” 他在后悔中,涌起了強烈的求生欲望,當下將林秋波的影子,暫時付諸腦后,想了一下 ,便走出房外。 尉遲旭站在門口,看見他出來,打量一下,不覺愣住,忖道:“莫非他已經破解了穴道 禁制?” 秦三錯道:“林秋波走了,你看見沒有?” 尉遲旭道:“看見啦!” 秦三錯道:“她授權与我,言明你如果說出解穴之法,就可以任你自生自滅。” 尉遲旭道:“等一等,她可曾授權你准許我离開此房?” 秦三錯淡然道:“當然包括在內。” 尉遲旭道:“若是如此,這個交易可以談談。” 秦三錯道:“她已經走了,你若是夠狠,不妨違令出來,將我殺死,正如早先計划的一 樣,等她找到你時,再作道理。” 尉遲旭泛起陰謀惡毒的笑容,道:“我正有此意。” 秦三錯道:“那你就試一下?” 尉遲旭道:“我怕的只是前腳甫踏出房外,她就現身,把我擊倒。” 秦三錯道:“這可說不定,我絕對不保証沒有此等可能。” 尉遲旭道:“若然她尚在近處窺伺,你此舉豈不是故意讓我上當?” 秦三錯道:“胡說,她若然要殺你,就算你躲在房內,也不中用呀!” 尉遲旭道:“她已經說了那些話,豈能不算數?” 秦三錯道:“你既然不敢試,我另外給你一個机會,那就是讓你動手,解我穴道,好不 好?” 尉遲旭道:“為什么?” 秦三錯道:“你如果解了我的穴道,我就可以使你恢复自由呀!” 尉遲旭道:“這倒可以考慮。” 秦三錯道:“好,你考慮吧!” 他們靜靜地對望了一陣,誰都不作聲。 尉遲旭好几次閃過疑惑的表情,但卻沒有說出來。 秦三錯的態度,實在使他莫測高深。 他既不表示渴望他答應,但亦沒有一點放棄的意思。 尉遲旭雖然是老狐狸,可是事關自己生命,卻也不敢妄下判斷。 又過了一陣,他道:“你不進來么?” 秦三錯道:“你答應替我解穴,是也不是?” 尉遲旭道:“當然啦!難道找你敘舊不成?” 秦三錯道:“好,只要你的确為我解了穴道,你就可以恢复自由。” 一邊說,一邊走入那個房間。 尉遲旭道:“你轉過身子。” 秦三錯毫不遲疑地照做,他馬上感到對方已靠近他背后。 自然他更知道對方若是運足余力,一掌拍落,自己馬上就得倒斃。 因此,他的心中微感寒悸和焦慮。 尉遲旭目露凶光,瞪著這個強仇大敵,心念如風颶電轉。 他心中兩個念頭在交織轉動,一是提聚殘余的真力,一掌擊落,把這個英俊的敵手殺死 。 另一個念頭是依他之言,為他解開穴道,以便自己亦有一線生机。 他之所以不曾一掌擊殺對方,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便是這秦三錯行動時的輕捷,以及 精神健旺的气色,使他一時無法判斷出對方到底是在怎樣的狀態下,從外表看來,他真有可 能已經恢复了七八成。 若是已恢复了七八成,則他這一掌擊下,就未必能將他擊斃。 說到他沒有馬上依言解開秦三錯穴道之故,卻是因為他自己對康复之舉,毫無信心。 換言之,他縱然得以离開此地,但他不知道自己的內傷,是否能夠治好? 若是不能治好,則現下趁机一拼,或者可以撈回一點本錢,便比較划算了。 這兩個念頭,在他心中翻來覆去,竟是旗鼓相當,難以委決。 秦三錯屹立如山,身子動都不動。 雙方都不見對方的表情,各自在心中暗暗与對方斗智和比斗膽力。 尉遲旭突然忖道:“如果他沒有一點把握,豈肯自動上門送死?” 此念轉過心頭,登時下了決定。 但見他掌勢落處,在三個不同的部位上每處連擊了三掌之多。 秦三錯登時感到血脈暢通,真气复生,全身四肢百骸,都恢复了气力。 他回轉身子,冷冷的望著尉遲旭道:“你為何當真下手解穴?” 尉遲旭道:“我不動手行么?” 秦三錯道:“當然我已算准了你非如此不可,但你其實有机會殺死我。” 尉遲旭道:“什么机會?” 秦三錯道:“就是剛才,你如不貪生怕死,則不但可殺死我,并且仍可大搖大擺的离去 。” 他泛起了嘲笑的笑容,伸手一推,尉遲旭連退六七步,險險摔倒。 秦三錯又道:“林秋波已經去了,而我的穴道則仍舊被禁制著,這就是剛才的真實情況 。” 尉遲旭道:“你要我相信這話?” 秦三錯道:“你信不信也都沒有關系了,反正你一旦死了,這是非之爭,便毫不相于。 ” 尉遲旭心中一陣寒悸,道:“你打算殺死我?” 秦三錯道:“正是,我要殺死你,并不須借任何題目。因此,你總可以相信我剛才沒有 作偽了吧?” 尉遲旭道::‘你此舉如果給林秋波看見或得知,她一定會追究你食言違諾?“秦三錯 冷冷道:“那是我自家的事。” 尉遲旭听他口气中充滿了冷酷殺机,心知不假、登時不覺又惊退了一步。 秦三錯仍然站在原地,臉色冰冷,眉字籠罩著一股森森殺气,看起來簡直像“死神”一 般,甚是可怕。 尉遲旭不禁打個寒嘩,厲聲道:“秦三錯,林秋波不會饒你的,你永遠不能得到她。” 秦三錯道:“我知道。” 尉遲旭道:“但你如果依她的方法規矩做人、就可能得到她。” 秦三錯道:“你說錯了,她對她的男人,期望大高,說老實話,不是我可以辦得到的。 因此,我只好放棄一切努力了。” 尉遲旭听了,倒抽一口冷气。 秦三錯舉步行去,一步步迫近他,臉上充滿了殺机。 尉遲旭此時尚有体力,當下往后卻退。 他一退再退,背脊已碰到牆壁,無法再退,當下厲聲道:“秦三錯,你剛才放的都是狗 屁,我告訴你,你天生就是個坏坯子,与我是同一型人物。” 秦三錯不恨反笑,道:“這話說得好。” 尉遲旭道:“不是你不努力,而是她發現了你這一點。嘿!嘿!這正是老子提醒她的。 ” 秦三錯恍然大悟,不禁恨聲道:“原來如此,怪不得剛才你口口聲聲拿我作比………” 尉遲旭突然一怔,目光越過對方肩頭,落向房門那邊。 這等舉動,意味著有人在房門口出現,而這個出現之人,必定有相當份量之人,才使得 尉遲旭發愣。 秦三錯迅即回頭望去,目光到處,卻不見任何人影。 他快如閃電般回過頭來,但見尉遲旭已經兩眼翻白,后腦靠牆,全身無力,好像忽然要 倒斃的樣子。 當此之時,縱然机智如徐少龍這一類的人物,亦將感到迷惑,因而定眼看看對方的演變 。 可是秦三錯另走一路,他乃是詭詐多疑之人歪腦筋一動,首先從怀疑對方有詐開始想起 。 他几乎是立即就記起了林秋波被擒時的情景,其實尉遲旭乃是以一种迷藥暗器,擲在地 上。 林秋波一闖入房內,登時上當,失去行動之能。 秦三錯不管對不對,先閉住呼吸,同時運功收縮全身毛孔,以免受迷藥毒力侵入。 他更不打話,猛可揮掌劈去。 尉遲旭感到掌力壓胸之時,已來不及閃避了,但听“砰”的一聲,結結實實的挨了一掌 。 他登時噴出一口鮮血,睜開雙眼。 秦三錯這刻才轉眼向地上望去,果然發現有一枚小小的絲囊,還來得及看見一絲白煙, 裊裊升起散開。 這一縷白煙,顯眼已看不見了。 著不是查看得快,這刻絕難發現古怪。 秦三錯伸手抓住尉遲旭,輕輕易易地將他拖出屋外。 在院子里,陽光遍地,空气十分清新。 秦三錯這時才敢透气,道:“尉遲旭,你的詭計這回不靈了吧?” 尉遲旭哼了一聲,道:“好,算我輸了,你給我一個痛快行不行?” 秦三錯冷酷地道:“沒有那么容易。” 尉遲旭難以置信地看看他,旋即發覺這個來自陰陽谷的對頭,說話大概是當真的,于是 皺起了濃眉。 秦三錯道:“你最多只能活上半個時辰,我不殺你,你也得死,但你是個聰明人,定然 相信我有法子使你暫時不死,多活個三五天,才在不停的慘號哀號中死去,你信不信我的話 ?” 尉遲旭道:“我沒听說陰陽谷有這一門手法。” 秦三錯道:“好,我就讓你試一試。” 尉遲旭忙道:“等一等。” 秦三錯道:“你已相信了,是也不是?” 尉遲旭道:“我信便如何?” 秦三錯道:“我問什么,你答什么。” 尉遲旭道:“好,你問吧!” 秦三錯道:“那四艘大貨船,是什么來路?” 尉遲旭道:“這四艘貨船,乃是西康童家的鐵礦砂。” 秦三錯道:“不錯,但恐怕只是表面上的說法而已。” 尉遲旭一听,可估不透對方到底知道了多少內幕,連忙道:“是的,表面上是童家的貨 物,但其實他們只占三分之一,我們幽冥洞府占三分之一。還有一分,是五旗幫的。” 秦三錯道:“原來五旗幫也有份,那么這條水路上,你們運銀子回去之時,一定不怕有 人垂涎覬覦啦!” 尉遲旭道:“正是如此。” 秦三錯道:“這些鐵礦,都賣給誰?” 尉遲旭道:“賣給官家,也不能算是賣,名義上只是代采代運而已。” 秦三錯道。 “怪不得碼頭上有那么多公人捕快,城外還有大隊精兵,像是打算圍剿盜匪一般……… ” 尉遲旭道:“假如你能使我不死,哪怕失去武力,我仍愿意送你一座金山,純金的,你 雖是見過世面之人,作夢也想不到有這樣一座金山。” 秦三錯听了,曉得他說的這一筆財富,定是非同小可,否則他怎會提出來,購買他一條 性命? 他不禁怦然心動,眼中射出貪婪的光芒,道:“這話可是當真?” 尉遲旭的聲音,已漸漸顯得衰弱無力,他道:“自然是真的,難道我敢騙你不成?” 秦三錯深深吸一口气,但見他眼珠的顏色,馬上變為赤紅,五官也顯得略略歪曲變形, 看來宛如一頭野獸似的,十分可怖。 尉遲旭身一震,道:“你運起獨門的少陽神功,打算作什么?” 秦三錯運指如風,向他面門胸前和肚腹三處,連續點了九處穴道。 點完之后,他才吐一口气,很快就恢复原狀。 他雖然運功點穴,只是很短暫的時間內可完成,可是他鬢邊額角,都現出一顆顆的汗珠 ,熱气直冒。 同時也顯出消耗了很多气力似的,微有疲態。 他道:“你現在死不了,最快也在三天之后,我此舉已耗費了我不少真元,非得精修苦 練五載以上不可。” 尉遲旭試著想挺身舉步,可是他一用力,馬上感到四肢百骸都生出奇疼,禁不住叫了一 聲。 秦三錯道:“你已被我點了九宮邪穴,再過片刻,我只要以指尖扎你一下,你都感到遍 体奇疼,絕難禁受……” 他一面說,一面將尉遲旭放在地上,讓他靠牆而坐,還搬了一塊石頭,給他墊背。 尉遲旭疼痛了好一陣,才能開口,道:“你如是以你獨門九宮邪穴的手法,在我身上施 用,我已是不能活命,但你也休想得到那座金山。” 秦三錯笑道:“那也不見得,如果你想快點死,一定愿意給我金山。” 他停歇一下,又道:“老兄,你這刻還沒有變得怎樣,大話不妨多說些。但等到你已不 須我碰触,只要一陣微風過處,就足以使你死去活來之時,你就知道這‘九宮邪穴’的滋味 了。” 尉遲旭恨不得咬下這個仇敵几塊肉來,但他目下不但失去戰斗力,甚至連早點死也辦不 到,如何還能反擊敵人? 他咬牙切齒地瞪著這個年輕英俊,但又帶著几分詭邪之气的仇敵,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只好后悔自己太過怕死,所以自己多受痛苦。 兩人都不開口,寂然互視。 過了一陣,尉遲旭才嘆口气,道:“我空自活了几十歲,卻不料也看走眼啦!” 秦三錯嘲聲道:“哪儿看走眼了?” 尉遲旭道:一對你看走眼了,我以為你与我差不多,都是坏蛋,誰知你其實比我邪惡百 倍還不止。 “秦三錯道:“那也沒有這么嚴重,但想想看,一座金山;都是純金的,多么誘惑人? 為了要得到這一座金山,你叫我殺死我全家人都行。” 尉遲旭道:“假如剛才的局面,咱們掉換了位置,我雖然很想得到這座金山,可是我自 知無法救你一命,定必但白相告……” 他喘一口气,面上已現出痛苦之色,可是他仍然提高聲音,再說下去,道:“但你連這 一點僅有的人性,也沒有,你竟能毫不考慮地向我下手,以酷刑迫我,說出金山所在,嘿! 嘿!你說得不錯,為了這座金山,你真可親手殺死父母兄弟,但我卻万万辦不到,我甚至不 能欺騙一個垂死之人。” 秦三錯也惱火了,怒聲道:“你都快死了,再受點痛苦,有什么打緊?” 尉遲旭這時更為吃力地,忍受著某种可怕的痛苦,大聲道:“你錯了,當一個人快死之 時,不論他是多么卑賤微小,也須給予尊敬,即使對深仇大恨之人亦應如此。” 秦三錯晒笑一聲,以冷酷神情,注視著這個猶在掙扎的敵人。 突然問他似乎听到一點聲響,當下心頭一震,迅即轉身扑出窗外。 目光到處,四下靜閱如常,既不見有人影,亦不曾發現可疑之處。 他狐疑不定的站在院中,付道:“如果我沒有听錯,的确是一陣衣袂帶風之聲的話,則 這個人,定然是林秋波了。” 一想起這位南海門的高手,他不禁又是一震,想道:“哎呀!那尉遲旭拼命的高聲數落 我的殘酷邪惡;敢情是說給她听的。” 這時,他恨不得馬上把尉遲旭碎尸万段,因為他們的對話,若是已被林秋波听去了,那 就變成永遠不能改的事實。 俗語說的“話出如風”,正是說明每句話一旦發出,入人之耳,就無法收回了。 雖然秦三錯并非沒有机會改變林秋彼的想法,但即使他辦得到,也不知須得費上多少气 力,何況未必真能成功? 要知秦三錯本是机詐百出之人,才智比之尉遲旭,可說是只高不低。 然而剛才由于他一直把注意力集中在兩件事上,這兩件事,一是設計使尉遲旭解開穴道 禁制。 二是設計迫他說出“金山”地點。 。 在另一方面,尉遲旭卻心心念念,集中在如何對付秦三錯這上面。 因此他竟早一步推想到林秋波在外面窺听的可能。 秦三錯不但發現自己可能棋差一著,以致永遠喪失了追求林秋波的机會,同時更發覺自 己真元大受耗損,功力遠遜從前,如要恢复原狀,當真須得下三五年苦功不可。 房中傳出尉遲旭呻吟悲號之聲,秦三錯听了,心中的憤恨,才略略消解。 這時林秋波在一條僻靜的巷民嬌軀靠在牆上,面上露出乏力的失望的表情,沉重地喘息 。 她剛剛施展了絕世輕功,在眨眼間,飛掠過了許多座屋頂,落在這條僻靜的巷中。 她的喘息,并非用力過度,亦非疲乏,而是心中有一股說不出的抑郁,使她大口大口的 喘气。 尉遲旭對秦三鍺的証論指責,她不但完全听見,最要命的是她覺得尉遲旭的指責,句句 不假。 她雖然与秦三錯沒有過什么親熱行為,也沒有作過任何明誓,但她卻騙不了自己,她的 确對這個英俊青年人,曾經有過愛意。 這已經足夠了,在她來說,這刻傷心悲痛的程度,實不下平常人的“失戀”。 多少年來,她心如止水的行走江湖,或是修習上乘武功,本以為她永遠不會付出及接受 男女間的感情。 誰知她意想不到的付出了感情,也意想不到的受到沉重的挫折打擊。 她一方面覺得悲痛悒郁,一方面又無限自怜。 因此,這位當代高手,也像柔弱的女孩子一般,柔腸欲斷,芳心將碎,感到不胜負荷。 巷口一道人影,無聲無息的掠過。 林秋波雖然知道有人走過,但她已無心理會。 接著那道人影回轉來,停步在巷口,与她相距,只有六七尺遠。 林秋波終是受過嚴格訓練之人,在這等情況之下,不但能發現此人回轉來看她,并且從 他悄無聲息的動作中,曉得此人絕不平常。 她一眼望去,但見這人是個英挺俊逸的青年,芳心登時一震,以為是秦三錯居然追上來 了。 緊接著她就發現了自己虛惊了一下,此人雖然外表上有點与秦三鍺相似,但事實上完全 不同。 他們不同之處很多;最重要的是這個青年沒有秦三錯那股邪气,身上是文士裝束風度甚 佳)這個書生乍看很高雅斯文,使人想到? 手無縛雞之力“的形容詞。事實上他身体相當壯健,目光湛明,神光瑩然。同時,由于 他行動無聲,可見得是修習過上乘武功之人。那書生向她舉手作揖,態度甚是斯文大方,也 很親切,道:“姑娘怎么啦?好像有點不妥,是不是玉体欠安?” 林秋波道:“謝謝你,我沒事。” 那書生道:“你真的沒事么?” 林秋波道:“你不是普通的讀書人,難道我還瞞得過你雙眼么?” 那書生微策一笑,笑容表露出但白的意味,道:“是的,你可瞞不了我。” 林秋波道:“那么我請求你一件事。” 書生馬上搖頭道:“不行,你不必說了。” 林秋波大為訝异,問道:“你知道我想說的話么?” 書生道:“當然知道。” 他笑一笑,十分瀟洒雅逸,神韻動人。 只听他接著又道:“你一定是想叫我走開,讓你清靜一下,對不對?” 林秋波本諸良心,可不能不承認,便點了點頭。 書生道:“你心中一定有事,使你十分煩惱。所以你覺得須要清靜,其實大大不然。” 林秋波道:“恕我不同意你的意見,假如清靜一下,很快就沒事了。” 那書生又露出瀟洒脫俗的笑容,道:“我也請你恕我不同意你的意見。” 林秋波可就不服气了,道:“我又不是第一次碰上煩惱,但与你卻是第一次見面,你如 何曉得我不得在清靜下,獲得平复?” 書生道:“雖然你向來可以用‘清靜’之法,平复你的心情,可是這也正因為你第一次 遇見我,是以不曾試過別的更有效的方法。” 他侃侃道來,根据情理,一點也沒有“強辯”的味道。 林秋波這時,已被他的超俗風度,便給的口才,和過人的思想所吸引,但覺与他說話, 絕對不是浪費時間,甚至是一种享受。 她第一次嫣然微笑,向他點點頭,鼓勵他說下去。 書生又道:“當你心情不佳之時,最好的辦法,莫過于能夠向人傾訴。這個被傾訴的對 象,自是你的知心好友才行,除此之外,才輪到‘清靜’這個方法。” 林秋波道:“我現下沒有知心好友,你說我要不要清靜呢?” 書生道:“話雖如此,但我自問我的眼力和才情,都可以使你引為一見如故的知己,因 此,如果讓我与你談談,效力定然胜過‘清靜’之法。” 他說得如此自信,而且在文雅中,偶然會流露出迫人的英气,使林秋波為之暗暗傾折, 但覺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發現男人之中,有這等人品的。 她道:“好吧,你高姓大名?” 書生道:“區區楊楠,乃是杭州人氏。” 林秋波自己報了姓名,便問道:“你打算怎樣為我導解心中的筋抑呢?” 楊楠道:“說良心話,我并不是已經准備了很多手段和才情,但如果你給我机會,我卻 深信可以做到。” 他停一下,以親切的態度和口气,又道:“你到寒寓小坐一會,好不好?” 林秋波居然同意了,兩人一起走去。 不一會,他們已走到一問屋子。 楊捕帶她到書房落坐,下人送上香茗之后,便都退下,書房之中,只剩下他們兩人。 楊捕首先介紹自己的大概情況,道:“我与舍妹,才到此地不久,賃居此處,倒也幽靜 舒服,舍妹名叫慧珠,一會就命她前來謁見。” 林秋波道:“楊兄言重了,以我想來,令妹定是秀外慧中的女才子無疑。” 楊楠道:“舍妹讀過一點書,自小也練過一點武藝,所以她平時自負得很。不過如果見 得林姑娘這等人才,她一定十分傾慕愛敬的。” 林秋波抿嘴一笑,道:“你太恭維我了,倒像是曉得我的底細一般……” 楊捕道:“這樣說來,林姑娘定是大有來歷的人了?” 林秋波道:“你認為是不是呢?” 楊楠道:“有沒有來歷,還屬次要,重要的是你本身,不但外表秀麗,而且具有淡雅雋 逸的風度,以及過人的才慧見識,這就足夠我們傾慕的了。” 他略一停頓,又問道:“林姑娘何事心中郁郁不樂?難道說世上居然有人肯使你煩惱么 ?” 林秋波道:“是的,這個人姓秦,与你年紀差不多。” 楊楠眉頭一皺,道:“真是倒霉得很,怎的又碰上他了?你說的可是秦三錯?” 林秋波訝然點頭,道:“你認識他?” 楊构道:“怎么不認識?我還替他辦過事,受了不少惡气……” 這個書生楊楠,乃是徐少龍冒充。 他當時見林秋波芳心欲碎,突然靈机一動,現身過去,故意腳下無聲,讓她察覺自己有 點不平常,然后以言語勾引。 果然一上來,就將她釣回家中。 當然他并非想吃她豆腐,亦沒有其他坏心眼,而是利用這個机會,直接与總督黃翰怡方 面,搭上關系。 這樣,他根本不必多費時間,就可以達成五旗。 幫付托的任務。 而且利用与林秋波這种可以公開的關系,得以推行一些計划。 比方說,他可以向幫主報告一些關于“屠龍計划”的假情報,做成連鎖性的圈套,設法 迫出五旗幫最秘密的“販賣部”的組織。 目前,他必須利用林秋波不知真相之時,制造一些証人,例如余麼麼一定會在暗中偷窺 竊听,所以暫時不向林秋波泄露身份,讓她演出逼真,余麼麼自然會將一切詳情,報告上去 。 像徐少龍這等一身扮演“雙重間諜”的角色,實在万分困難,稍一不慎,不但前功盡棄 ,甚至會惹上殺身之禍。 以他現下的地位和形勢,假如林秋波在不經意中,發現他是五旗幫的密探,則她可能不 聲不響的,找到机會,便施以暗算。 像林秋波這等高手,若是施展暗殺手段,徐少龍武功再高,也難活命。 另一方面,如果五旗幫查出秘密,則無疑的會發動全力,不擇手段的謀殺他。 以五旗幫人才之眾,勢力之大,若是突然下手,則徐少龍當然凶多吉少。 因此,徐少龍每一步都須得小心謹慎,以防泄秘送命。 死在五旗幫之人手中,也還罷了,如果是死在林秋波等人手底,那才真冤枉呢! 他當下將結識秦三錯的經過,源源本本說出,連“左霧仙”之事,亦毫無保留。 最后他道:“我真被這些神秘之事,弄得糊涂,當然開始小心起來,不久就發現有公人 跟蹤我。我弄不清是怎么一回事,于是趁一場騷亂中,悄悄溜掉。” 他說的騷亂,就是在綢緞庄中,那個姓王的大漢,与另一個年輕小伙子的沖突之事。 姓王的大漢,是那四艘神秘巨船之人,這一點,他也告訴林秋波了。 現在林秋波已將秦三錯給她的打擊,看得平淡些。 因為徐少龍的故事,使她忙于分析思考之故。 她的思考,包括推測徐少龍真正來歷在內。 徐少龍巧妙地接下去,探問她与秦三錯之事,不須多少句話,已弄清楚她的傷心,乃是 為了秦三錯天性邪惡之故。 現在他們好像談得很投机,几乎達到無話不談的地步,這時,連曉君也出現了,以徐少 龍妹子身份,參与這一幕含有無窮机巧計謀的戲劇。 連曉君出現時,林秋波就以惊异的目光,向她打量。 以玉羅剎連曉君的冷艷風姿,固然足以使人注目,可是林秋波對她特別注意,倒不是為 了她的美貌,而是發現她不是尋常的弱質女流。 相反的,她瞧出玉羅剎連曉君,實是身怀絕技的美女。 徐少龍給她的印象,亦正是如此。 因此,這對兄妹,身世來歷值得注意查考一下。 如若沒有問題,則是大堪結交為朋友的人物。 “連曉君初時听得余麼麼報告,得知徐少龍与一個美貌少婦,在書房談笑甚歡,登時酸 气沖天,妒嫉万分,覓机現身,加入他們的聚會中。現在面對面,她可就覺得這個女子,与 一般美女大不相同。敢情林秋波不論是容貌、談吐、舉止等各方面,都自然流露出一种雅淡 高洁的气韻,教人怎樣也不能往庸俗的男女之情上面想去。她仿佛是空谷中的幽蘭,清香十 里,使人意會得到她的存在,也得知她的出塵絕谷之美、但卻無法攀摘,亦難興褻玩之心。 玉羅剎本來自視甚高,不但不把天下男子放在眼中,各式各樣的美女,亦不屑与之為伍。只 這位花樣年華的美人,令她此生頭一次生出渴想親近攀交之感。林秋波也覺得這個冷艷的女 孩子,具有很大的吸引力,使她愿意接近,她依稀從這個少女身上,看到自己昔年的影子。 兩女的話匣打開了,竟然無所不談,從人生哲理,談到詩書翰墨,雙方都的确談得很投緣。 徐少龍樂得清閑,一味含笑在旁邊聆听。他以男人的眼光,暗中品証這兩個美女,對于林秋 波,正是空谷幽蘭的感覺。而對于玉羅剎連曉君,則覺得好像是一朵百合花,純情而美麗。 至于她的冷艷和嚴酷的手段,都不是她的本來面目,那只是她為了生存而訓練出來的武器而 已。她們的對話,不知如何,又回到抽象的思想。連曉君道:“林姐姐,你正是小妹最羡慕 的人了。” 林秋波微訝道:“為什么?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你羡慕呢?” 連曉君道:“你虔信佛教,對于人生,無所追求。同時,你也沒有任何牽累,不像一些 人出家修道,須得嘗受极大痛苦,才得以撇下一切塵緣牽累。” 林秋波微微一笑,道:“你的想法,當真很有道理,一個人想達到無所追求的境地,實 在不易。” 徐少龍插口道:“假如我到了無所追求的時候,我大概會乏味得自殺而死,免得在世上 窮挨日子。” 連曉君道:“你別胡亂打岔行不行?姐姐是怀有高洁理想的‘無欲’,你說的只是心灰 意冷的‘無聊’,如何可以相提并論?” 林秋波道:“楊妹妹雖然年紀很輕,可是卻懂得很多,見解超卓透辟,我也自愧不如。 ” 徐少龍道:“得啦!你這一稱贊她,回頭她更狂妄自大,更不將世人放在眼中了。” 連曉君道:“不錯,我到現在為止,仍然認為所有的男人,都是那么庸俗,不值得一顧 ?” 徐少龍溫和地笑著道:“好,好,等到你出嫁那天,我給你的禮物是一個大嘴巴,除非 你現在赶快認錯。” 連曉君也笑道:“哼!我才不在乎呢,難道我不能學姐姐這樣,潛心向道,以天地為歸 宿么?” 林秋波道:“這倒是勉強不得的,不論是男人或是女人,如果在理智思考下出家學道, 后果將与一時感情沖動而出家一般的糟糕。” 連曉君道:“你說的雖是不錯,可是要我嫁給庸庸碌碌的俗人,我宁可丫角終老。” 徐少龍道:“你老是說世人庸俗,只不知怎樣才算不俗?你可有一個標准沒有?” 連曉君道:“那倒沒有,但粗略的說,凡是一件事,大多數的人,都是那樣想法和那樣 地做法,這事定必要落俗無疑了。” 徐少龍道:“林姑娘認為她說得可對?” 林秋波道:“她沒有說錯。” 徐少龍道:“那么天下間人人都吃飯,則飽飯也是俗子,對不對?如果想不俗,豈不是 首先得餓死?” 林秋波道:“楊兄舉的這個例子,的确有點不妥當。” 徐少龍道:“沒有不妥,因為我剛想了一下,果然覺得天天吃飯,人人吃飯,實在是一 件俗不可耐之事。不過,如若不吃,卻又必定餓得喊救命,如何風雅得起來?所以這真是一 件矛盾之事。” 連曉君笑道:“世上又不是沒有辟谷高人,你役有這個能耐的話,只好做做俗人。” 林秋波道:“剛才我說楊兄舉例不當,并不是指吃飯這件事是否庸俗,而是不贊成楊兄 所說‘不吃飯就風雅’這個想法。” 連曉君大感興趣,道:“這話很有點意思。” 林秋波道:“吃飯這件事,本身并沒有雅俗可言,而是在‘如何’去吃上面,有得講究 。例如老粗据案大嚼,只是滿足食俗的行為,當然很俗。但如果持螫賞菊,飲酒賦詩,便是 風雅之事了。” 連曉君道:“對,就看你如何處理而已。” 林秋波又道:“世上許許多多的事,亦是如此,例如‘治印’与‘繪畫’,听起來應該 屬于雅事,可是落在匠人手中,就俗不可耐了。定須能夠表現出獨特風格,以及靈心妙手, 才有高雅可言。” 徐少龍聳聳肩,道:“你們兩個對付我一個,難道還說得贏你們么?” 連曉君道:“林姐姐,這是他轉移話題的老手法,你不可中計,還是盯牢剛才的話題為 是。” 林秋波恬然笑道:“謝謝你的提醒,好在我對爭強斗胜這方面,沒有什么興趣。所以我 們并不須要迫他認輸,你說對不對?” 玉羅剎連曉君但覺她的言行思想,都在表現出沖淡謙退的味道,令人有溫煦自在之感, 是以對她大為傾慕。 她道:“唉!林姐姐乃是有道的高人,小妹一時忘了,以致冒讀,請你原諒。” 林秋波道:“你別這樣說,我直到如今,尚在人生的海洋中摸索,如何當得這高人之稱 ………” 她們越談越融洽,互相感到像這种高尚,深刻和親切的聚談,實是難得已极。 因此大家的心中,不約而同泛起了不想分离的感覺。 林秋波終是修道之人,自制力強干常人甚多,到了适當的時候,便站起身告辭。 徐少龍和連曉君一齊送出去,到了門外,玉羅剎扯著她的衣袖,道:“林姐姐,歡會苦 短,你這一去,不免使小妹空余依依之情……” 徐少龍接著道:“當真是別時容易見時難,李后主這一句,使人回腸蕩气不已!” 林秋波道:“我們相隔颶尺,近若比鄰,隨時都可以會晤,賢兄妹別把這等分手,說得 那么嚴重好不好?” 連曉君道:“你說你住在總督府第,這等地方,豈是閑人可以任意出入的。” 林秋波道:“假如你們不嫌俗气,我倒想請兩位到那邊聚聚。” 徐少龍歡喜地道:“這話可是當真,什么時候?” 林秋波道:“明后天吧,我不便出面邀請你們,將托黃公子黃云文親來奉邀。” 連曉君呵一聲,急急問道:“是總督的公子么?他為人怎樣,會不會很驕做?” 林秋波道:“一點也不驕做,為人高雅磊落,才气縱橫,你們与他結交之后,便知道我 的話并無虛偽了。” 他們在大門處談到這儿,才始揖別。 回到屋里,連曉君揪住徐少龍的手臂,道:“哼!好一個‘別時容易見時難’啊!說得 多么纏綿情深……” 徐少龍道:“別胡鬧,她乃是出家修道之人,我難道還會對她起什么邪念不成?” 連曉君道:“這可說不定,她雖是修道之人,但終究是個美麗女子,而你卻是個男人, 這就夠了。” 徐少龍道:“我為了入總督府,刺探情報,才极力与她攀談,你最好記住這一點。” 連曉君嗤之以鼻,道:“算啦!任何人想做不正經之事,總會找個堂皇的大道理,你這 個脂粉魔王,在總壇里攪得一塌糊涂。哼!這一本風流爛賬,都在我肚子里,你以為我不知 道么?” 徐少龍心頭一震,忖道:“只不知她已曉得多少?” 表面上卻淡淡道:“古人說,欲加以罪,何患無詞,我再分辯將屬徒然。” 連曉君忽然變得十分溫柔,道:“好啦!我們不提這個,反正我又沒有資格管你。” 徐少龍心中有數,曉得她這樣說法,不啻是表示她非常希望有資格管他。 這种資格,當然需得有感情与名份。 因此,她等如表示希望嫁給他。 徐少龍心中一陣痛苦,同時也感到對她十分歉疚,因為他自知身負重大任務,所以目前 還不能作任何許諾。 似覺得很對不起她,亦很可怜她。 他伸手攬著她的香肩,道:“我現在只希望早點達成任務,然后与你回到總壇大寨,過 一段逍遙輕松的日子,你說好不好?” 連曉君溫馴地道:“當然好啦!” 他們的談話,到此便轉到工作方面,兩人仔細商量過,對于入得總督府之后的進行方式 ,都得到充分的了解,這才歸寢。 翌日,他們在等候林秋波的邀請。 徐少龍很想看看那位文名甚盛的黃公子,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玉羅剎連曉君,更加想瞧瞧黃公子的人品。 可是他們白白等了一天,不見林秋波或黃公子的蹤影。 到了次日,徐少龍与連曉君,在書房中談起林秋波之約時,便有人來報說,有兩人登門 造訪,其中之一,便是前天來過的林秋波。 徐少龍問明另一個年輕的讀書人,當下向連曉君說道:“妹子,哪一位想必就是當今直 隸總督的公子黃云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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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但見金光耀眼,彌漫著一片殺气。 徐少龍面向廳內,直到這刻,仍在不曾回過頭去。 他口中發出“嘿嘿”的冷笑聲,道:“哪一個膽敢動刀,莫怪本尊者手下絕情!” 話聲方歇,一道森森刀光,划出一條弧線。 向他右方頸肩之處劈到,既急且猛。 同時之間,另一道刀光,向徐少龍左方腰眼之處攻去,也是勁疾之极。 他們一出手不但用盡全力,凶毒無比。 同時又是趁對方尚未回轉身子之前,先發制人。 跡其用心,大有暗算襲敵之意,換句話說,他們這等手法,不是一般武林中公平決斗之 人,所肯采用的。 徐少龍側頭跨步,看起來生像是要彎低身子,以錯開下盤,以便讓過這上下夾攻的刀勢 。 但事實上他的人仍留在原地,甚至連上身也沒有彎低,下身亦沒有錯開。 只見王楚平、李毅二人,迅急地各煞住刀勢。 那兩口鋒快長刀恰好在距徐少龍只有一兩寸的地方,便齊齊停住。 身在局中的王李二人,當時但覺徐少龍閃避的身法,十分巧妙,非使他們馬上變招換式 不可,因此他們各自用盡全身本事,煞住刀勢,以便作最快的應變。 目下雖然刀刃停住,躡對方不過一兩寸,但在他們心中,卻覺得很自然很應該。 也就是說,他們感到徐少龍事實上已曾經避過他們的刀招,現在距离得這么近,只不過 是徐少龍閃避之后,又恢复原來姿勢,站回原來位置而已。 在局外觀戰之人,亦即海陵幫主鞏貴和少林高手無欲禪師眼中,卻能夠把徐少龍這一奇 妙絕世的身法,所含的精微至巧看得一清二楚,因是之故,這兩人都為之駭然色變,冷汗直 冒。 原來徐少龍只不過是作了一個動作,表示出他打算如何躲避的意圖。 但這個“意圖”,卻是表示得万分強烈明顯,因而使對方在心靈反應,迫得立即變招換 式。 在他們行家眼中,這徐少龍能以一個小小的動作,就如此強烈明顯地表示出他的意圖, 已經是駭人听聞之事。 何況最精微奧妙之處,便是徐少龍當真可以如此閃避,假如王李二人的刀勢收煞不住的 話。 無欲禪師和鞏貴最惊服的正是這一點,因為徐少龍表示出強烈的意圖時,他的身体重心 ,仍然留在原地。 因此假如王李二人煞刀不及,徐少龍實在沒有理由還能夠移轉重心,及時躲避的。 可是在他們感覺中,徐少龍的确能夠辦得到。 這一剎那間,他們的心靈中,都泛起了此人是“無法擊敗之敵人”想法。 但是天下間最橫蠻狠悍之人,使他心中深信敵人無法擊得敗,則此人也狠不起來。 因此徐少龍在指顧之間,首先已把局外旁觀之人,在精神上和斗志上,將他們擊潰了。 這等話說時羅嗦,但在當時卻只是眨眼之事,但見他一招“橫掃千軍”,掌勢橫劈,疾 如閃電。 這一掌掃劈出去,把左邊的王楚平連人帶刀給震出尋丈以外,“蓬”的一聲之后,繼之 而起的是王楚平摔在地面上所發出的“叭噠”之聲。 右邊的李毅刀法精熟,反應甚快,這刻健腕一翻,刀勢化為削划手法,攻擊徐少龍后背 。 這一刀變化靈活,凶毒之极,生像是作畫時的精絕高妙之筆。 這時徐少龍身子已不能向前閃避,因為他掌劈王楚平之時,自己的身子受反坐之力所阻 不,能向前,只能后退。 可是李毅鋒快長刀,乃是向他后背削划,他若是向后退的話,豈不是讓敵人的刀勢,更 為得力。 行家眼中,一望而知以這等距离和時間,那徐少龍不論身法如何迅快,亦來不及左右兩 方閃開。 若果他這樣做,至少臂膀必須受到嚴重的刀傷。 鞏貴和無欲禪師,雖然俱屬武林高手,見多識廣,可是在這等電光石火的剎那間,真想 不出徐少龍有什么方法,可以毫無損傷地從這危劣情勢中脫身? 他們念頭電轉之時,徐少龍已經給他們以答案了。 但見徐少龍身軀疾旋,當敵人力刃沾上他的后背的衣服時,他的手肘已順著旋轉之勢一 頂,把刀刃撞歪。 李毅的刀勢仍然划出,但這刻刀忍已經滑出對方体外,是以划個空。 他手中長刀招式已經梢稍用老,急急收回時,徐少龍底下一腳踢出,剛才踢在他的小腹 上,李毅慘哼之聲未歇,整個人業已飛出丈許,摔在地上,也和王楚平一樣,登時气絕身亡 。 徐少龍的神奇靈精妙武功,只瞧得鞏貴及無欲禪師兩人,都楞住了。 當真又服气,又惊心! 徐少龍冷冷道:“這兩人武功之高,雖然出乎本尊者意料之外,但鞏幫主你若是再下令 叫這种腳色上來,蠻是徒然多送几條性命而已!無欲禪師,你是自愿就縛送返少林審訊呢? 抑是要本尊者出手當場格斃?” 要知徐少龍証論那王李二人武功之言,并不是無話找話。 敢情他的确沒想到僅僅是海陵幫的兩名舵主,武功居然如此高妙,以致迫得他一度十分 危險。 雖然在武功上講究,凡是要一招就擊斃敵人,則必須施展危招險著,方能成功,但危險 到這等程度,可就有點划不來了。 鞏貴抗聲道:“大尊者是身份尊崇,但終非是少林長老,無欲禪師的行止,你似乎無權 干涉。” 徐少龍道:“住口,你最好多用點腦筋在如何逃生之事上,別人的閑事,你趁早少管。 ” 他的斥責雖是近于气勢凌人,但以剛才表現過的武功,以及無欲禪師對他的懼意,顯然 他當真有這等份量。 無欲撣師念頭電轉,已知情勢嚴重之极,不論如何分辯,但根据鞏貴所述說的情形,加 以大尊者目周自己飲酒行樂的場面,當真是傾三江五河之水,也洗不清。 因此,現在已不是辯白的時候,而是如何穩住局勢,以便有机會讓對方了解一切內情。 他擺擺手,道:“鞏幫主最好暫時別介人這一場糾紛之中,假如洒家不能解決,幫主你 再出頭不遲。” 鞏貴道:“難道本幫的兩位舵主,就這樣白白送了性命不成?” “當然不是。” 無欲禪師道:“大尊者定必會還出一個公道。” 他舉步走出廳門,稽首合什,道:“貧僧無欲,謁見大尊者。” 徐少龍站在那里,紋風不動,連頭也不點一下。 無欲禪師道:“大尊者親自光臨,証以目擊情景,業已足夠定貧僧的死罪了。” 徐少龍冷冷道:“這得看你怎樣做法,如果你愿返少林寺受審,本座不動你一根汗毛。 但如果你抗命拒捕,那自然是格殺勿論。你打算走哪一條路?” 無欲禪師沉吟一下,平靜地道:“只不知還有沒有帶罪立功的机會?” 徐少龍斬釘截鐵的道:“沒有!” 他一方面与無欲禪師說話,一方面略感奇怪的是那清涼上人竟不趁這机會現身,向海陵 幫幫主鞏貴出手。 要知無欲禪師固然是定須誅殺的叛徒,但鞏貴亦須殺以滅口,因為他知道的秘密大多了 ,何況海陵幫仍有不少人手,如果讓鞏貴逃走,他定必率眾投向五旗幫求庇,無形中增加了 五旗幫的實力。 無欲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貧僧今日只好放肆無禮,向大尊者討教一番……” 徐少龍雖然全神注視著無欲禪師,可是眼角余光,仍然兼顧到鞏貴,這時發現他有悄然 退走的跡象,心想,假如清涼上人不是發生事故的話,可就應該現身攔截了。 如果再遲一點,只怕會來不及。 他一面應道:“久聞無欲禪師乃是出類拔革的高手,今日不肯束手就縛,也是理所當然 之事,你准備好了沒有?” 書中交待,那清涼上人目下并沒有在廳后預定地點,攔截逃人。 原來他潛近廳后之時,突然發現左后方的長廊一帶,殺气騰騰,問有人影隱現。 清涼上人久經大敵,深知兵法上所謂“先為不可胜,以待敵之可胜”的道理。 也就是說,他必須先把可能危害自己的威脅去掉,才談得到對付敵人。 左邊廊上的情況,清涼上人經驗丰富,一望而知乃是“伏兵”。 這道長廊,正是從前廳門到此新大門的必經之路,因此不論是鞏貴或無欲禪師,如果闖 過徐少龍那一關,沿著此廊奔逃的話,則追赶之人,必定被這一道伏兵狙擊而發生凶險。 清涼上人更不遲疑,馬上俏悄繞過去查看情況。 果然不出他所料,在這道長廊中,下面有一道暗樁,共有六人,分別埋伏在門、柱等后 面。 他們的裝束与一般武林人完全不同,敢情都是穿戴著盔甲,拿著條槍大戟。 在廊上的屋頂高處,另有四名箭手,分散埋伏。 清涼上人心頭一震,付道:“這等別出心裁的埋伏,足可以擋住任何高手過關這位佛門 高手更不停滯,馬上鶴行鷺伏,借著屋牆院壁,以及檐檻廊柱等地形隱蔽身形,悄悄迫近那 道長廊盡頭的埋伏地點。清涼上人感到棘手的是這一道埋伏上下都有人,成為犄角之勢,先 攻下面之人,則惊動上面的,反過來也是一樣。難就難在他必須暫時不惊動敵人,尤其是鞏 貴和無欲禪師。他正在尋思下手之法時,耳中已听到徐少龍現身聲討無欲禪師罪狀的聲音。 本來兩下相隔頗有一段距离,聲音不易傳到。可是徐少龍內功深厚無比,是以話聲傳得特別 遠。他知道埋伏之人,必定感到奇怪而集中注意力在大廳那邊。因此他提一口真气,迅如飛 鳥般縱上屋頂,先向上面的箭手開刀。這是因為這些箭手,在弓箭上必定都有特殊成就,足 以困扰威脅任何高手。而由于勁箭可以及遠,威力范圍大得多,所以他決定先向他們下手。 徐少龍發現鞏貴有溜走跡象之時,清涼上人尚在長廊這邊,決計來不及攔截。徐少龍不知清 涼上人另有公干,因此對這位佛門高手的沒有現身,感到十分奇怪,考慮到會不會是發生了 什么事故?他盡管分心想及清涼上人之事,但雙目如隼,仍然緊緊盯住無欲禪師,絲毫沒有 放松。無欲禪師拾階而下,走到院中,說道:“大尊者雖是不容貧僧置辯,但貧僧仍然認為 上座沒有不當之處。本來貧僧亦不敢抗拒尊命,但忽然想到,如果貧僧不請教過上座的絕藝 ,便行束手就縛。則這一生一世,休想再有請益討教的机會了。” 徐少點點頭,道:“在修習武功之人而言,這話算不得是強辯。” 無欲禪師一愣,才道:“貧僧本以為雖是奉陳私衷,但仍難免落得一場申斥。殊不知上 座居然大度寬容,認為有理。唉!貧憎作孽犯戒,有辱師門,自絕于修功積德之途,未能追 隨上座,克敵建功,殊堪浩嘆!” 徐少龍听了這話,頗為感動,心想:“這個憎人如果不是誠心誠意說出這番話,則必定 是天下無雙大好大惡之人!” 至于這無欲禪師到底是忠是好,他可不暇追究。 除非對方馬上就縛,則他在迅即處理過此間之事以后,方有時間查究。 無欲禪師与徐少龍相距只有四五尺,屹立對峙。 兩個人的身軀,都挺直沉穩有如淵岳一般。 雙方都涌出決門的拼命的气勢,在這一點,徐少龍先天上已占了优勢。 因為他的立場是擒拿叛徒,清除內患,是以有放手長驅誅殺奸細的決心,絕無半點躊躇 。 無欲禪師卻不過是想見識見識對方的武功而已。 究其實他內疚于心,是以斗志并不堅強。 他們只對峙了彈指工夫,無欲禪師馬上感到吃癟,可就不敢再行相持對耗下去了,大叫 一聲,左袖一拂,右拳呼地迎面猛擊。 這一拳乃是“神拳”,固然厲害之极,而他那一袖,亦是少林絕藝之一的“如意鐵袖” ,充滿衣袖上的內力,使這一大塊軟綿綿的灰布衣袖,變得比鋼鐵還要堅硬數倍。 徐少龍一步跨出,踏在异位,身子稍偏。 同時之間揮掌劈中對方衣袖,發出挫鉻震耳的一聲大響,宛如兩塊鐵板,猛力地撞碰似 的。 他劈中敵袖之際,對方的拳力,恰恰從他身側擦過,完全落空。 話雖如此,但如是換了武功稍弱之人,仍然會承受不住這一記拳力所引起的強風而倒退 或跌倒,當然以徐少龍的造詣,這陣強風只把他的衣服卷括得拂拂有聲而已。 無欲禪師這一拳,不但有排山倒海之勢,同時拳路含蘊奧妙變化,正是拳經中所謂“威 猛而不流于剛拙,靈變而不礙乎勇健”,這正是少林神拳能夠獨步天下的高妙之處。 可是徐少龍卻只輕描淡寫地跨了一步,換個方位,就使得對方這精深凌厲的一擊,全部 落空。 無欲禪師既是少林有數高手,也不禁心膽皆裂,駭然汗下。 當此之時,他的斗志已完全崩潰,刷地躍出數尺。 不過當他回轉身軀,面向敵人之時,可就發覺兩下之間,距离与剛才完全一樣,可知這 個敵人,曾經如影隨形地跟著他移動了數尺。 無欲禪師极力使自己看起來一如平時,心中的震惊并沒有形之于色,他沉聲問道:“大 尊者可是來自嵩山?” 原來他震駭得魂飛膽裂的,卻是認為徐少龍是來自嵩山少林寺的某一位長老。 在他判斷中,錯非是本寺長老,誰能如此輕而易舉地拆解這一記“神拳”? 徐少龍冷冷道:“本座非是來自嵩山,但是……” 徐少龍沒有馬上說下去,這句話留下一個尾巴,且是最重要的,教無欲禪師如何能不既 痒且急? 但徐少龍的目光卻向大廳望去,恰好看見那海陵幫幫主鞏貴,隱退于廳內的屏風后面, 身形消失。 他皺皺眉頭,心想清涼上人何故不現身? 若容鞏貴出了廳子,方始出手,就不免要多費工夫了。 要知若是清涼上人及時現身,在大廳內對付鞏貴,則一來有限制地形,鞏貴的逃路,總 不外那么几處,易于防范,二來敵方的援兵,不易施展威力,三來可与徐少龍這一邊,互相 呼應,有這三點原因。 清涼上人自應人廳出手,以便把失誤的可能,減到最低限度。 當然以清涼上人的聲望地位,他的行動自己是有資格可以負責,說不定他為了某种理虯 認為在外面較妥,但在事實尚未揭曉以前,徐少龍還是暫時認為清涼上人已經失策了。 無欲禪師沒有回頭去瞧,說道:“鞏幫主走了,是也不是?” 徐少龍嗯了一聲,道:“他跑不了,你放心。” 無欲禪師師苦笑一下,道:“貧僧本當擒下鞏幫主獻与上座,但當時一想,落得今日這 等地步,并不是鞏貴之罪,實是貧僧持戒不堅而沉溺欲海所致,与他無關,是以貧僧以待罪 之身,不便參与。這話只不知上座信是不信?” 徐少龍爽快地道:“信不信是另外一回事,現在的情勢是你仍然負隅頑抗,違抗命令! ” 無欲禪師突然振起余勇,豹眼中射出奕奕神光,厲聲道:“上座再接貧憎一拳瞧瞧!” 活聲甫歇,腳踏中宮,直攻洪門,左拳一提一搗,如山拳力,呼喝沖去。 這一拳已是他平生功力之所聚,殆無疑義。 徐少龍不用動念,便知如若不硬拼一記,絕難使對方心服。 反過來說,若是這一招拼下來,對方輸了的話,則必可迅即結束這件公案。 他也運足了全身功力,揮掌劈去。 雙方拳掌如閃電般碰在一起,發出“砰”的一聲大響,只見徐少龍上半身向后傾斜欲倒 ,但他迅即換一口真气,馬上挺起來,恢复了直立的姿勢。 他們拼的這一掌,貨真价實,雙方都絕無取巧,是以功力的強弱,這一分出,誰也不能 不心服口服。 先欲禪師好不容易才站穩了,抬目一瞧,那大尊者站得穩如山岳,一股強大气勢,迫面 罩扑而至,他頓時一片心灰意懶,長嘆一聲,舉掌當胸合什作禮,同時閉上雙眼,不發一言 。 徐少龍倒是很了解對方的意思,知道他乃是表示服膺了自己的武力,決計放棄了任何掙 扎。 此外,他閉上雙眼,另有用意,乃是暗示說希望立斃當場,不愿被生擒返寺,受那審訊 之辱。 當然只是一個懇求而已,假如徐少龍堅持擒他回少林寺受審,他亦無意抵抗。 徐少龍大步迫近,他乃是“五老會議”選出的不世奇才,領袖無數高手,進行“屠龍計 划”,故此不問可卻他不獨是武功才智,俱都超絕,同時极為重要的“決斷”,亦比別人高 明。 在他這一剎那間,便已作出殺死無欲禪師的決定,因為不論無欲禪師的過鍺有多么大, 但他這等磊落但然受死的態度,仍然不失為名門大派熏陶出來的高手。 所以這刻成全他,實在即是使少林派減去無窮羞辱。 他舉起鐵掌,蓄集功力,正待發出之時,這位少林高手,恰好睜開雙眼,向發出叫聲之 處望去。 徐少龍心中閃過一陣奇异的感覺,但他的掌勢,并沒有中止,因為莫說他沒有這等打算 ,即使他想收回這一掌,事實上的也辦不到,不過他的掌力,卻因此大大打了折扣。 無欲禪師應掌連退了六七步,直到后背碰到院牆,才停下來。 徐少龍已知道自己剛才心頭那一陣奇异之感,乃是從何而來了。 敢情無欲禪師的眼中,射出欣慰滿足的光芒。 他的目光,乃是向那女子叫聲之處投去。 徐少龍迅即回頭望去,只見一個少婦,飛奔出來,她顯然沒有修習過武功,是以速度不 快。 她長得頗為秀气,大有清麗楚楚之致。 一眼望過去,确實与一般女子,有點不同。 這個秀麗的少婦,掠過徐少龍的身子,一逕奔到無欲禪師面前,話猶未說,兩行清淚, 已經扑籟箴的洒下。 于欲禪師泛起一個笑容,道:“啊!想不到還能与你見這最后一面。” 那秀麗少婦悲聲道:“你……你的傷勢很重么?” 無欲禪師道:“肉体上的創傷,有什么打緊?” 你肯不顧一切出來見我,可見得我的确曾經獲得了你,對也不對? “秀麗少婦欣然道:“你的傷勢不打緊就好了,我愿為你作証,証明你從未泄漏過任何 秘密。他要見怪的話,只能怪我。” 徐少龍在遠處听著,可不肯走過去,接口道:“無欲大師之意,不是說他的的傷勢不打 緊,而是說他認為縱然傷的更嚴重些,但有你的出現,他已得一安慰,雖死亦可瞑目。” 秀麗少婦迅即回轉頭,向他瞪眼睛皺眉頭,道:“你真是厚臉皮得很,還代他解釋…… ” 徐少龍聳聳肩,道:“你別在我身上多浪費時間和唇舌,多跟無欲大師說几句,方是正 經。” 他接著歉然地向她拱拱手,便轉身走去。 繞出長廊那邊,一眼便望見清涼上人飄飄而來。 兩人一碰頭,徐少龍便問道:“鞏貴呢?” 清涼上人搖搖頭,道:“跑掉啦!他在這道長廊的未端,布下一道十分厲害的埋伏。敝 座為了先破去這道埋伏,以致顧此失彼,被他、逃掉。當然,敝座也是万万料不到他在這等 地方,居然也有設計巧妙的秘道,這才會被他逃掉的。” 徐少龍道:“既然他已逃掉,那就暫時不談……” 清涼上人道:“敝座最急的是赶過來瞧瞧你這一邊的情形……” 老和尚說時,面上竟不禁流露出焦急的神色,接著又道:“以敝座猜想,無欲可能尚未 正式加盟對方,不然的話,鞏貴何須設下這道埋伏?當然是准備一旦無欲不肯加盟的話,他 就可以下手收拾無欲了。” 徐少龍點點頭,道:“你猜得不錯,我已經知道啦!” 清涼上人長透一口气,神色大見欣然,道:“那太好了,我們差點就……” “不是差一點。” 徐少龍打斷了他的話,明明帶點煩惱的意味,道:“咱們簡直發現得太遲了,無欲禪師 已中了我一掌,五臟六腑,俱受重傷。縱是華忙复生,亦難以醫治。” 清涼上人愣住了,過了一會,才道:“唉!這真是想不到之事,以他武學之淵博,功力 之深厚,居然在轉眼之間,便落敗負便了!” 徐少龍道:“他与我對了一掌,自知無法力敵,便放棄頑抗之舉,只要求我當地殺死他 ,不要擒他返山受審。因此,我便成全他的愿望,哪知道……” 清涼上人忙問道:“后來發生了何事?” 徐少龍把那秀麗少婦之事說了出來,最后說道:“無欲禪師放棄頑抗,乃是為了一個‘ 義’字。而他一見那少婦,便表示死而無憾,這卻是一個‘情’字。像他這等重情尚義之人 ,怎可能背叛師門,為邪惡之人出力?所以當時我馬上就知道不對了。” 清涼上人道:“他現在怎么樣了?” 徐少龍眼中流露出倡郁之色,口中卻淡淡地道:“在那邊說著話,上人不妨去看看。” 清涼上入點點頭,大步走去,踏入院中,但見無欲撣師還靠牆而立,一個秀麗少婦,緊 緊的偎貼著他,還把頭埋在他胸前。 這位得道高僧,偶然地嘆口气,筆直走過去。 秀麗少婦有所警覺地回頭一看,瞥見清涼上人伸手要摸無欲禪師,她馬上尖聲大叫,一 面向老和尚撞去,叫道:“不要碰他,不要碰他……” 清涼上人身上的僧袍突然漲起來,那秀麗少婦身子撞在其上,像碰上一堵軟綿綿的牆壁 似的,既不會痛傷,但又碰不著對方。 無欲禪師道:“不要緊,這位師兄沒有惡意的。” 清涼上人也道:“老衲瞧瞧他的傷勢可有得救………” 無欲禪師苦笑一下,道:“貧僧實是慚愧之至。” 清涼上人沒有回答,揮手抓住無欲禪師的脈門,略一診察,隨即放了手,搖搖頭,沉重 地道:“禪師的傷勢,甚是嚴重。” 那秀麗少婦惶急追問道:“還有得救沒有?” “沒有啦!” 清涼上人坦白的道:“假如他不是功力深厚至此,老早就躺下气絕了。” 少婦眼中的淚水,如斷線珍珠般直掉下來,她好像突然間忘記了身邊尚有另外一個老僧 存在,一逕向無欲禪師道:“我真該死,竟把你給害啦!如果我知道鞏貴的坏心腸,我一定 不會幫忙他,你可知道,他答應一個怎樣的條件,我才幫他的?” 無欲禪師勉強笑了一下,但實在沒有什么气力說話了,所以靜靜的瞧著她。 這個女人,使他破了色戒,而且從她身上泄漏了机,密,以致終于禍發,慘罹劫難,說 起來他應該恨她才對。 可是他心中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恨意,反而到了這瀕死之際,發現自己比平時更加愛她。 也許是她旁若無人地向他傾訴衷情的態度,使他得知這個女人實在是深愛著自己,所以 也相應地激發出真情。 至于他不恨她之故,卻是因為這等事情,不是單方面的責任。 假如他無欲禪師是個持戒精深的僧人,這個女子無論如何也与他勾搭不上。 只听那少婦輕輕道:“鞏貴答應過我,如果使你加入海陵幫,你定將娶我為妻,永遠不 回到少林寺去。” 無欲禪師怜愛地點點頭,正要說話,在一側的清涼上人突然咳了一聲,使他移轉目光, 向他望去。 清涼上人遲疑地道:“有几句話老衲不知道該不該說?” 少婦忽然地瞪他一眼,道:“你讓他与我多說几句話行不行?” 清涼上人受了刺激地震動一下,道:“不錯,老袖有法子讓你們可以說很多話,可是老 衲這樣做法,恐怕不大對。” 少婦眼中閃出熱烈的希望的光芒,急急道:“真的?那么請你快點動手,我求求你…… ” 老袖應該勸他赶快澈悟才是,“請涼上人尷尬地道:“而我此舉,适足以讓他多點時間 ,沉溺在溫情欲海之中。這……不是佛門弟子所應該做的?” 無欲禪師微微一笑,道:“上人即管施為,不要緊的。” 清涼上人偶然道:“哦?真的不要緊?” 那少婦已揪住清涼上人的僧袍,含著眼淚,楚楚可怜地哀求道:“這有什么要緊呢?請 你大發慈悲,快點動手好不好?” 清涼上人体味得出這個少婦的确是實心真意地哀求,心頭斗然一震,忖道:“他們的表 現,連我一個出家人也深為感動,作為一個局中之人也就可想而知了。若是認真考究,‘情 ’之為物,与‘欲’不同。前者只屬塵累,后者方是罪惡。無欲禪師若是跳出欲海,僅受情 累,則元寂之后,尚不致于生生世世,永墮輪回。” 他馬上就作成決定,向少婦點頭道:“好,老鈉將以靈藥及獨門手法之力,使他多活三 天,你好好的照顧他……” 徐少龍踏入院中,靜靜地瞧著清涼上人為無欲禪師推拿。 那秀麗少婦起初還怕他作梗后來見他沒有,這才表示放心。 不一會工夫,清涼上人已經施術完畢,但見無欲禪師緩緩起身,面色恢复紅潤,精神健 壯,看來像是完全痊好了。 清涼上人滿意地道:“行啦!你們走吧!” 徐少龍接口道:“不行。” 其余三人都愣住,六道目光,集中在他臉上。 徐少龍笑一笑,看來沒有什么敵意,徐徐道:“海陵幫雖是慌惶逃遁,但鞏貴為人富有 才略,決計不致心膽惊裂一走了之。他定在門外,而有擅長偵察跟蹤之人,等著咱們動靜。 ” 清涼上人一聲道:“大尊此言甚是。” 無欲禪師亦認為有理,連連點頭。 徐少龍道:“本來我想与清涼上人早一步离開,以便讓對方之人,入屋查看。這時我們 將這些人收拾了,便可以免去后患。但隨即想到敵方据有此宅,大可以派其他的人進來,換 言之,奉命偵察咱們的人,一定不會進來……” “這倒是很討厭的問題,”清涼上人道:“說大還不大,說小不小,反而難以應付。” 無欲禪師苦笑一下,道:“大尊者放心,倘若貧僧不慎落在敵手,到時自有分數。” 徐少龍腦筋一轉,馬上考慮到許多問題,當下道:“好的,禪師既然自有把握,我們就 先走一步。” 清涼上人雖是感到這樣做法不大妥當,假如鞏貴隨后又找上了無欲禪師他們,這時候無 欲禪師如不泄漏机密,則他的生命勢要提前結束。 如果供出屠龍計划的秘密,便將危及整個大局。 換言之,目下撒手一走,于無欲或是己方,俱有害無益。 但既然徐少龍作了決定,他就不便多言,只好跟著徐少龍,离開這座屋宇。 到得街上,徐少龍須得赶快恢复本來面目,否則光天化日之下,大道通衡之中,蒙面而 行,像什么話。 他迅即向清涼上人道:“有煩上人負起誅殺鞏貴之責,此事十分緊急,上人定須從速下 手。” 清涼上人一時之間,真不知從何下手的好,可是口中仍然答應了。 但見徐少龍憤怒隱人街上的人群中。 他在路邊停步尋思辦法,只片刻間,驀然恍悟,忖道:“是了,大尊者分明是把無欲禪 師与那女子,作為釣餌。此舉近于殘忍無情,所以他不說出來。我若要迅即找到鞏貴,唯有 循此途徑行事。” 對于這個“大尊者”的高明和厲害,清涼上人現在又有了新的認識。 他當真擔心錯過了机會,連忙展開行動,首先隱沒在街道上的行人中,施用過兩种擺脫 盯梢的方法,最后又回到那座宅院外面,暗暗窺伺。 無欲禪師打扮回俗家人,由那李氏女子扶著,走出這間宅院。 一路行出來時,活人沒有碰見,但死尸卻看見了不少。 那是鞏貴布下的暗樁,准備無欲堅決不肯變節加盟海陵幫的話,便以全力狙擊,務求將 他殺死。 誰知清涼上人暗中下手,正如螳景螂捕蟬,而黃雀在后,這道厲害的暗樁,終于在眨眼 間被清涼上人挑去。 無欲禪師在大門口兩面顧視一番,但見巷內寂然無人,不禁嘆口气,道:“世上人事真 個是瞬息万變。試看此處景物不殊,門庭依舊。可是我一入一出之際,已經由很有地位的人 ,變成忍死須臾之輩了,還有那位道兄,多少年精嚴持戒之功,今日亦迫得開了殺戒,不知 須得多少功德与修行,才能贖得今日的孽果。” 李氏女子卻也懂得他的感唱,道:“說來說去,都是我不好,把你害成這樣子。” 無欲禪師慨然道:“這個罪過,豈是在你身上,其實事到如今,說也無用。我雖是身敗 名裂,連性命也輸掉,但細論起來,并不是完全沒有收獲。” 他們開始邁步走去,邊走邊談。 “我不但得到一位真心相愛的人,而且直到現在,方始從欲海中跳出,僅余一道情网, 未能看破而已。” 李氏女子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算了了,咱們談談別的吧!現下我們上哪儿去?” 李氏女子很自然地道:“回家去吧!好不好?” 無欲禪師微微一惊,但接著就欣然道:“好,咱們回家。但愿海陵幫那些小子,別到咱 們家里找麻煩。” 李氏女子愁色泛上眉梢,道:“他們一定會找上門來,我知道。” 無欲禪師道:不用害怕,除非是鞏貴帶了全幫高手前來,不然的話,我還是可以應付他 們。 “說著話,已走到街上。他們便雇了一輛車,一逕回到居處。李氏女子先替無欲禪師鋪 好一張躺椅,讓他舒舒服服地靠躺著,面對廳外院子中的花木。她道:“我用心做一頓晚飯 給你嘗嘗,那是正宗的蘇州船菜,你一定會喜歡的。” 她雖然沒有多說,可是在態度上,已充分顯示她的心情,乃是希望趁這有限的三天期間 ,盡力体貼服侍這個男人,讓他在生命最后的旅程中,獲得一點享受。 無欲禪師很了解她的情意,當然不能拒絕。 欣然道:“好极了,你讓我多吃點肉吧!” 李氏女子笑道:“你不吃素了么?” 無欲禪師坦然道:“現下沒有什么顧忌啦!干脆吃個痛快。” 李氏女子与他笑謔一陣,便下廚房了。 無欲禪師听到廚房中隱隱傳來切肉洗菜以及鍋构之聲。 想像著她忙碌的樣子,實是別有一股滋味泛上心頭。 天色漸暮,無欲禪師正注視院中的花卉,忽見人影閃動,接著一個身穿長衫的中年人, 走入廳來。 這個長衫客飄洒而來,倒像是回到他自己家中似的,毫無客气的意思。 無欲禪師一眼望去,認出來人是海陵幫幫主鞏貴,心知不妙,但在表面上鎮靜如常,神 色一點不變。 鞏貴距他六七步,就停下來,雙目的的地注視著他。 事實上兩人是互相迫視,沒有一方退讓之意。 雙方對瞧了一會,鞏貴才淡淡一笑,道:“恭喜禪師,居然逃過大劫。” 無欲禪師道:“本座据實報告,幸蒙大尊者采信,是以釋回。” 鞏貴不信地道:“大尊者來勢如此駭人,卻輕輕放過了你,听起來未免不合情理。” 無欲禪師道:“只不知如何方是合乎情理,而且鞏幫主忽然駕臨,這回又有什么花樣? ” 鞏貴沒有馬上回答,目光在廳子內四下掃視,之后才道:“禪師你分明身受重傷,大尊 者是斷定你無能自救,才放過了你,我這話對也不對?” 無欲禪師道:“我的臉色是不是很難看?” “那倒不是。” 鞏貴以自信的口吻道:“是鄙人如此推斷,是以特地來訪,以便查証一下,當然你的內 傷,瞞不過行家。但表面上看來,气色仍然不錯。” 無欲禪師這時才嘆一口气,道:“既然你已看出來,現在快點走吧!” 鞏貴搖頭道:“撣師難道真的認為鄙人只來看一看,就肯走么?” 無欲禪師道:“你不走便又如何?別以為貧僧內傷嚴重,就可以欺負,若是迫急了我, 還是有一拼的力量,只不知幫主信是不信?” “鄙人當然相信。” 鞏貴道:“以禪師的修為造詣,實是已達到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地步。如是集中殘 余之力一拼,威力定然不減往昔。” “既然幫主相信,想來一定不會迫貧憎非動手不可了,對也不對?” 鞏貴沉吟一下,才應道:“不錯,我不要迫你,但并不是就此放手不管,而是利用那個 李氏女子的性命,要你坦白回答一些問題。” 無欲禪師無頭一震,側耳听去,廚下仍然傳來鍋构的聲響;剛剛略感安心,鞏貴已經說 道:“她不在廚房中,現在傳來的聲音,是我的手下弄出來的。” 無欲禪師濃眉一皺,道:“哪有這等事情?” “為什么沒有?” “你如要我相信,以便威脅于我,自該讓廚下寂然無聲,方是正理,況且你手下代她弄 出聲響,有何作用?” 無欲禪師駁斥道:“當然話說回來,你的确用不著騙我,因為你手下有足夠的人在,若 要擒下她,毫不困難。是以我并非認為你沒有這等能力。” 鞏貴微微一笑,道:“你的意思是說,我沒有理由命手下之人,一方面擒下該女,一方 面仍然弄出聲響,使你感覺不到异狀,是也不是?” 無欲禪師道:“不錯,你為何要這樣做呢?…鞏貴道:“告訴你也不妨,我乃是一直在 門外巡看,命手下之人先行入屋。是以他們順利擒下該女之后,由于我尚未進來,故此繼續 弄出聲響,使你不疑,須得等到我發出命令,他們方會停止。” 無欲禪師道:“若是如此,鞏幫主何不下個命令,讓貧僧瞧瞧你的話可有虛假?” 鞏貴點點頭,口中隨即發出一聲低低的哨聲,卻能傳出相當遠。 哨聲過后,廚下聲響隨即消失。 無欲禪師點點頭,道:“看來似是不假了。” “當然不假。” 鞏貴道:“禪師并非凡俗之流可比,鄙人何必空言相欺。” 無欲禪師笑一笑道:“但假如李氏女子仍然听從你的命令,故此你利用此一形勢,迫使 貧僧供出實話,這倒是一著絕妙手法。” “這是什么話?” 鞏貴有點啼笑皆非的樣子,道:“你意思說,我命她听得暗示,就停止一切動作,在廚 下等候,以便我在外面,迫你泄露机密,是也不是?” “鞏幫主自是心中有數,明知貧僧不會把自家性命放在心上。因此,你如以生死威脅于 我,定難收效,唯有利用李氏女子的安危。” 無欲禪師從容地解釋,接著又道:“這件事很簡單,你命令手下之人,押她出來。待我 觀察過她确實是落在你們掌握不是裝出來的,咱們再談別的問題。” 鞏貴心中暗喜,忖道:“這少林僧人口气之中,已暗示有得商量了。” 他立即發出命令,接著說道:“大師之言甚是有理,只不知你是怎生觀察,便可瞧出她 并非假裝的?” 無欲撣師淡淡道:“貧僧在江湖上混了多少年,難道還看不透她么?” 鞏貴點頭道:“好好,鄙人倒是希望大師具有這等神通。” 他們等候了一下,居然沒見人影。 鞏貴在沉著之中,仍然微微露出詫异的神色。 無欲禪師突然仰天一笑,道:“鞏幫主,貴手下為何竟敢抗命?” “沒有的事。” 鞏貴道:“也許臨時發生意想不到的事……” 他說到這里,猛可恍悟,心頭頓時大震,但表面上仍然不動聲色,道:“我自己先查看 一下,大師意下如何?” 無欲禪師道:“你不先查看的話,難道叫貧僧去不成?” 鞏貴雖說要去查看,但卻不動身,甚至沒有离去的跡象。 他眼中射出鷹隼般的光芒,既銳利又冷酷,道:“以鄙人猜想,大師必很希望我前去查 看。” 無欲禪師搖搖頭,道:“你別多疑,貧憎已是身敗名裂之人,又負重傷在身,對于人間 的恩怨,都不甚放在心上。貧僧既沒有設下埋伏恭候大駕,亦沒有人肯幫忙。再說,我豈能 未卜先知,等你人毅?” 最末的兩句話,倒是實情。 鞏貴本來疑惑廚下另有高手,已收拾了他的手下,只等他過去查看,恰好就包圍了他。 可是問題是對方焉能得知自己會派手下對付那女人? 由此可証這圈套并不能預設。 當然在事實上對方的高手,可以相机行事,形成了這個圈套,使他离開無欲,并且陷入 劣勢中。 鞏貴想到此處,登時有了辦法。 他道:“我們一道前往查看,假如是陷阱的話,大師心中有數,恐怕也不大好受。” 無欲禪師沉吟了一下,才站起身,道:“我縱然不想前往,但形勢如斯,已由不得我做 主了。只是在前往之前,貧僧有一個忠告,甚愿幫主接納。” 鞏貴當然不敢不慎重听取這位少林高手的忠告,應道:“大師有何見教,鄙人這廂恭聆 。” 無欲禪師道:“貧憎身敗名裂之余,又負重傷,失去武功,對幫主來說,已沒有利用价 值,幫主如著馬上舍棄貧僧,并且從此退出這一場是非漩渦,尚可保存地位和性命。如若堅 持不舍,只怕……” 鞏貴淡淡一笑,道:“只怕什么?難道廚下已設下埋伏?” 無欲禪師濃眉一剔,眼中射出森森殺机,冷冷道:“貧僧雖是不才,但對付鞏幫主這等 敵手,似乎還不須乞求以前的同道們幫忙。老實說,貧僧亦無面目,請求他們幫忙。” 鞏貴哦了一聲,道:“大師內傷甚是嚴重,這一點可瞞不過明人雙眼。在這等時節,大 師若然還自恃苦修之功,妄想一拼的話,只怕徒勞無功,反而提早送了性命。” 兩人的話針鋒相對,各有含意。 無欲撣師仰天一笑,道:“好,好,既然鞏幫主執迷不悟,貧僧沒得說,只好遵命陪你 去一趟。” 他下了決心,舉步走去,剛去了兩步,鞏貴道:“大師等一等。” 無欲禪師停步回頭,問道:“怎么啦?” 鞏貴道:“鄙人雖能禍你,亦能福你,這一點務請大師記在心上。” 無欲撣師道:“貧僧命在須臾,世上的禍福,已不放在心上。” “話不是這樣說。” 鞏貴道:“鄙人雖然不是跌打傷科的名家,但大師所負的傷勢,卻可以代為治愈,只不 知大師信是不信?” 無欲禪師訝道:“你能治愈我的傷勢?” “不錯。” 鞏貴道:“而且有絕對把握,可命名你恢复原有功力。” “我不信。” 無欲禪師搖搖頭,接著仰天冷笑,道:“鞏幫主利用治愈貧僧傷勢之事為釣餌,想使我 投降,這等手段太以惡毒,心地更是卑鄙不過,貧俗十分看不起你啦!” 鞏貴神色不變,說道:“大師如此武斷,認定無人可以治愈你的傷勢,因而拒絕,未免 大不智了。” “幫主敢是忘了貧僧出身少林的么?敝寺向來精通跌打傷科,貧僧認為不治之症,決計 不會有錯。” “那也不一定。” 鞏貴道:“若是以一般可以購買得到的藥材配制的藥方,自是力量有限,無法治愈大師 這等嚴重內傷,但如是絕世靈藥又不同了。” 欲禪師道:“鞏幫主手中擁有什么樣的絕世靈藥?” 鞏貴道:“鄙人有一服毒龍丹,大師可曾听過這一宗丹藥之名尸無欲禪師難以置信地望 著他,道:“青龍丹?是不是神醫西門太乙的毒龍丹?” “正是。” 鞏貴泛起了得意之色,道:“這一眼毒龍丹如是贈了大師,只不知能不能治愈內傷,恢 复功力?” 無欲禪師沉吟一下,臉色在片刻間,變了好几次,最后才道:“貧僧不能昧著良心亂扯 ,若是神醫西門大乙的毒龍丹,相信可以醫得我的內傷。” “那么大師愿不愿考慮一下?” 鞏貴問道:“這服丹藥,非同小可,這是你也知道的。” 無欲禪師連連頷首,道:“是的,毒龍丹乃是武林珍寶,得到一服,等如多了一條性命 ,如何能不珍貴?” 鞏貴道:“大師如肯屈節相從,加盟敝幫,這一服靈丹,馬上奉贈。” 無欲禪師沒有立刻回答,雖然他明明知道自己決不會答應,可是這一線生机,他至少可 以在虛幻中享受一下。 剛才鞏貴說出“毒龍丹”之時,無欲禪師曾經面色連變。 他心中波動甚巨。 到風平浪靜之時,他已作了決定,所以現下無論對方說什么,他都不必再作考慮,因為 這一切通通都是在他算計之中。 鞏貴滿怀希望地瞧著對方,只有一點他感到相當別扭,那就是對方平靜得出奇的態度。 他暗自忖道:“真是見他的鬼,難道這個和尚竟會不接受我的條件,但縱然他不肯接受 ,我也沒有更大的損失,頂多宰了他走路就是。” 他雖然想到退一万步的做法,可是心中仍然別扭得要命,尤其是對方忽然向他微笑起來 ,笑容含有宁恬安心之意,好像已做完了一件艱困的工作的那种輕松笑容。 無欲禪師微笑之后,說道:“貧僧的傷勢,雖是嚴重,但如果當真獲得毒龍丹,卻可霍 然而愈,絕無疑問。” 鞏貴馬上接著道:“此丹雖是當世至寶,珍貴無比,但大師若是有意,馬上就可獲得。 ” 無欲禪師搖頭道:“幫主當然也明白,貧僧對自己一條性命,并不十分重視,你不妨再 試一下,瞧瞧手下出不出來?” 鞏貴正有此意,因為他已再三想過一奇怪的現象。 在他本人這一方面來說,他乃是先命手下人屋,自己守在外面,仔細查看過沒有敵蹤, 這才進來。 而他第一次發出命令時,廚下的聲響,果然馬上停止。 這一點証明這些聲響,乃是他的手下弄出來的。 但第二次的命令,卻沒有反應,假如那名手下已被敵人制住,則鍋构之聲,怎會依令停 止? 因此,唯一解釋,必是那手下沒有听到第二次命令。 他想再試一次之故,便是因為作此推測。 當下撮唇發出一下哨聲,他內功深厚,是以哨聲雖不高亢,卻能傳出甚遠。 兩人靜靜的等候結果,無欲禪師已有了決定和安排,所以反而很希望鞏貴的手下出現。 又過一陣,鞏貴皺皺眉頭,道:“這是怎么回事?走,咱們去瞧瞧。” 無欲禪師亦覺得十分不解,忖道:“假如是大尊者或清涼上人來到,把鞏貴的手下制服 ,則這刻應當現身對付鞏貴了,為何悄無動靜呢y他的确想一知究竟,當下同意道:“好,咱 們瞧瞧去,如果貴手下擒下了李氏女子,貧僧倒要看看幫主如何發落?” 他們一齊行去,經過右側的房間,又穿過一重小院,便到達了廚房。 他們在天井處就停步,因為廚中的情形已是一目了然。 但見地上躺著一個人,似乎已經死亡。 看那衣著裝束,無疑是海陵幫的人。 此外,廚下還有三個人之多,其中一個是老和尚,背向著天井。 他面對之處,角落中有兩個人,一是那甚是風情的李氏女子,另一個則是中年大漢,一 手持刀,另一手卻抱著李氏女子的纖腰,還抱得相當緊。 無欲禪師和鞏貴都齊齊一怔,心中惊疑交集。 無欲禪師認得那個老和尚,正是五老會議派到此地的第一號人物清涼上人。 他惊疑之故,便是因為以清涼上人的武功造詣,何以會形成目下這等局勢? 要知目下的局勢,顯然是那個持刀的中年大漢,劫持了李氏女子作為護身符,迫使清涼 上人不能施以攻擊。 照這种形勢看來,清涼上人只好把他堵住,而不敢出手進攻,并不為奇,但問題卻在最 起初之時,怎會形成這等形勢? 因為清涼上人既是出手殺死了一個,當然是謀定而后動,有絕對的把握才會出手的。 可見得這個持刀大漢,必曾与清涼上人拼過,或者是他居然抵擋得住清涼上人的攻擊, 又趁隙把李氏女子搶到手中,作為人質。 此人如果能在清涼上人這等一流高手的手底,做到了這一點,則他本人,亦必須是當代 高手才行。 這位少林高手很震惊地向那中年大漢望去,立刻發現此人手中的刀竟是綴在三枚鋼環的 大砍刀。 他禁不住失甭道:“這一位敢是五旗幫的三環追魂辛公權么?” 清涼上人沒有回頭,口中說道:“若然是三環追魂辛公權,那就是五旗幫的兵馬堂堂主 了,無怪老袖聚平生之力的一擊,竟不能奈何得他。” 鞏貴接口道:“辛堂主忽然駕臨此間,可是暗中尾隨兄弟而來的?” 他這么一說,那個持刀大漢的身份,已得到了証實。 只听這個大漢洪聲道:“不錯,兄弟不幸看走了眼,竟沒瞧出這位大和尚,竟是當代高 人……” 他一邊說,一邊急起了濃眉,又道:“兄弟來遲一步,只見到貴幫之人已被擊斃,又見 此女与這位大和尚似是相熟,心想如是擒下此女,必有大用,誰知被他一記反擊,險些負傷 ,迫不得已,只好先擒下此女了。” 這辛公權在五旗幫中,固然地位甚高,屬于內三堂堂主之一,事實上在武林中,亦是赫 赫有名的人物。 因此他居然把經過一一道出,毫無隱瞞,倒是使得鞏貴等人,大感奇怪。 無欲禪師道:“怪不得這位大師定要堵住辛堂主了,如果換了別的人,他定必先縱你逃 走,再行追殺……” 鞏貴道:“這位大師是誰?” 無欲禪師道:“他如果不肯宣布,貧僧亦不便奉告。” 辛公權一振手中大砍刀,那三枚鋼環,登時發出一陣嗆哪的響聲,只听他做聲問道:“ 大師可是生怕被敝幫得知,以致將來沒得安宁么?” 清涼上人道:“可以這么說,因為貴幫能人眾多,這一點本來不可怕,可怕的是貴幫之 人,行事不擇手段,便叫人感到吃不消了。以辛施主這等人物,居然也會做出利用一個弱女 子救命之事,余人就可想而知了。” 鞏貴插口道:“大師雖然怕在下后患,而不敢說出法號來歷,但我等既已見過了你,便 不難查出了。” 清涼上人點頭道。 “這話倒是實情,但若是老袖能夠把你們完全制服,這個秘密,仍然可以保持。” 無欲禪師一咬牙,決計迫使他速下毒手。 這個決心,對他本人不但有害,而且馬上就要兌現,是以他作此決定,委實不易。 他高聲道:“這一位是清涼上人,黃山派第一高手。辛公權你若是見机投降,還可苟活 。如若執迷不悟,定必死無葬身之地。” 辛公權和鞏貴都有詫訝之色,一來黃山清涼上人,實是非同小可。 二來無欲禪師居然透露他的來歷,此舉大為奇怪。 只听無欲撣師又道:“清涼師兄,辛公權如不投降,你必須不惜犧牲一切,也須將他當 場殺死。” 清涼上人對此疑惑不解,想不通無欲為何要泄露机密。 隨口應道:“此處除了辛公權之外,尚有鞏貴,老袖只怕力量有限,不免會顧此失彼。 ” 無欲禪師道:“鞏幫主与我已有密約,決不泄秘。” 鞏貴一怔,轉眼向相距只有四五步的無欲禪師望去。 這一眼可把他駭了一跳,原來無欲禪師已恢复如常,精神奕奕,面色紅潤,眼中威棱四 射,殺机森森。 他急急提聚功力,准備應戰;無欲禪師長笑一聲,舉步向鞏貴欺迫上去,揮掌猛劈,他 掌勢一發,鞏貴連忙翻掌招架。 說時遲,那時快,在兩人的掌下,突然“蓬”的一聲,冒起耀眼的猛烈火光。 這一大蓬烈火,冒起之時,勢如閃電,所占的面積,几乎有一丈方圓。 炎勢乃是呈圓柱形,是中心之處,亦即是無欲禪師和鞏貴兩人立足處,顏色發育,再外 面是白色的火焰,臨到最外面,則呈耀眼欲花的紅色。 《霸海屠龍》第二十一章 這一道火柱,直向屋頂沖起,快得難以形容,但見火光乍現,屋頂便“砰澎”巨響一聲 、很大的一片屋瓦,竟被掀起。 在火柱之中,無欲禪師和鞏貴兩人,真是照得髯眉畢現,由頂至瞳,都呈現一种奇异的 慘青顏色。 他們面上的表情,在這一剎間,竟都凝固了。 無欲禪師瞑目豎眉,凜凜有威。 鞏貴則十分惊惶地向他瞧看,嘴巴半張,好像很想說什么話。 在屋角的清涼上人,辛公權和李氏女子,全都把這個景象,瞧得清清楚楚。 當時雖然室內炙熱的使人覺得有如掉落在烘爐之中,在不知不覺中,汗出如漿。 可是這一幕奇异异的景象,卻不能令人忘記了這一陣可怕的熱力,不由得直著眼睛,瞧 看這場好像是怪夢一般的景象。 火柱的顏色,過了好一會才完全變為紅色。 在火光中的兩個人,一直保持那种姿勢和表情,既沒有移動,也沒有喊叫的聲音。 直到這根沖出屋頂上高達兩三丈的火柱,完全變為紅色,并且發出轟轟烈烈之聲時,火 中的兩個人,突然間不見了影蹤。 清涼上人朗誦一聲佛號,聲音中含有悲凄惋悼之意,接著道:“他們兩人的肉身,都化 為飛灰啦!不論是善是惡,是愛是恨,都隨著無情烈火,化作烏有!” 李氏女子含悲尖叫一聲,几乎昏厥過去。 三環追魂辛公權心中大惊,忖道:“這清涼老僧號稱為黃山派第一高手,果然名不虛傳 ,我這里用盡全力,正在抵御火熱,他卻能從容開口說話,單單在這一點上,可以窺見他功 力之深厚了。” 他目下仍須抵御火柱的奇熱,是以不敢開口作聲。 清涼上人又道。 “辛施主,那無欲撣師今日以身殉道的情形,你已經親眼看見啦!他的決心和行為,堅 毅壯烈,已是無可置疑之事。而他的遺志,便是要老袖將你留下。老袖自將不顧一切,定要 完成他的心愿。” 三環追魂辛公權雖然也是武林中著名高手,平生見過不知多少大場面。 可是像無欲禪師使的這种手法,倒還是第一次看到。 尤其是無欲禪師与鞏貴兩人,一直纖毫畢現地嵌在火柱之中,其后突然不見蹤影。 致留下的印象,比之其他任何形式的殉身,都來得強烈撼人。 他的意志和斗志,已經被這种奇异的殉道景象所奪,完全狠不起來,加上清涼上人現下 表現出的精湛功力,也使他大感气餒。 他還是不敢回答,因為他一開口,雖然火柱的奇熱不致把他烤得昏倒,但功力將受到侵 蝕,將是無可置疑之事。 清涼上人曉得他不肯開口之故,當即道:“辛施主,你毋須開口,但請仔細听著。假如 你現在還不放下這個女子,老袖仍將不客气動手,但卻是不擇手段的打法。如果你放開她, 老袖与你到外面去,公公平平的拼上一場。” 辛公權一面挺刀護身,一面點頭同意。 他實在已是無可選擇,因為以清涼上人的武功造詣,如果當真不顧一切,不擇手段的出 手攻擊,在這斗室之內,辛公權再高明些,也難逃大劫。 換句話說,縱然是比辛公權還高明的人物,處于這等境地之中,也沒有法子避免得兩敗 俱傷的結局。 辛公權略略松手,但李氏女子已站立不穩,是以辛公權為了避免她摔在地上,只好仍然 勾住她的腰肢。 清涼上人一面側視火勢,一面隼顧著辛公權。 他心中也有一個難題,未能解決。 那就是如果辛公權把李氏女子放下,迅即沖出此屋,則他定須一同出去,与對方立即展 開決斗。 只是這么一來,李氏女子留在房中,在如此奇熱烤熏之下,不須多久,定必死亡無疑。 如果清涼上人將李氏女子帶出去,則辛公權趁這一絲空隙,必可及時遠走高飛。 也就是,清涼上人雖是看見辛公權逃走,并且想全力追擊,但因李氏女子帶給他的阻滯 ,使他無法及時追擊。 那辛公權一旦翻出瓦面上,哪里還肯留下,等著与清涼上人拼斗。 所以當辛公權身形迅急升起之際,心頭已泛掠過一絲胜利之感。 清涼上人對于迎面扑來的李氏女子,顯是明知她已經身亡,但也不能一手把她推開。 當下左袖一卷,把她接住。 清涼上人此時不但沒有絲毫手忙腳亂的樣子,反而微微一笑,右手大袖同時揮卷,勁力 如山涌出。 他這一翻并非向辛公權攻去,因為以三環追魂辛公權的身手功力,莫說這等隔空內力, 即使是迎面拂到,他也接得住。 但見清涼上人的大袖起處,右后方的火柱,突然間呼一聲分出兩道巨大的火舌,向辛公 權身邊激射。 辛公權的指尖已碰到橫梁,只要再給他一線的時間,他就可以破頂而出。 但就是差這一點點時間,從火柱分出來的一道火舌,已經橫襲而至。 這股火舌尚未當真触及,辛公權已感到奇熱難當。 如若給火舌掃中,無疑馬上會全身著火。 辛公權權衡之下,猛一咬牙,仍然向屋頂翻起。 “砰”的一聲,他雙腿翻轉上去,踢破屋頂瓦面,人也從洞中穿出。 =辛公權臨危不亂,迅即倒在瓦面上,一路滾轉。 但由于瓦面凹凸不平,不似在平地上,可以把身上之火壓熄,是以身上之火,隨熄隨起 ,不是當真熄滅。 雖然火勢未滅,但已大受壓制,是以當他從屋頂上滾墜地上時,身上多處的火苗,并不 算厲害小辛公權在地上連連打滾,這回很快就把身上之火,完全壓滅。 但當他躍起之時,可就發現那清涼上人,已經站在他跟前,冷冷地凝視著他。 原來辛公權這一番騰折,所費時間雖然有限,可是清涼上人已經足夠安放好李氏女子, 事實去路。 辛公權手中的三環大砍刀,總算還沒有失落,當即擺開門戶,防御敵人攻擊。 清涼上人仰天一晒,道:“辛公權,你雖是詭計百出,身手高明。但老袖何嘗不是一早 就看准了你能夠逃走的途徑,亦曾考慮到你將以什么手段阻我攔截你的逃生,是以利用火攻 之計,亦是早就想好了的。” 他這么一分析,辛公權雖然失敗,亦不得不服气。 清涼上人心知辛公權雖是武功精強,內力深厚,可是被剛才的火勢熱力所傷,功力已略 受損,同時惊魂甫定,一時也不易集中心志。 是以他更不怠慢,雙袖交錯一拂,向辛公權攻來,口中喝道:“請辛施主賜教……” 他雙袖甚長,卷拂之際,宛如兩股相當長的兵器,分作上下攻襲敵人。 辛公權三環大砍刀起處,閃出耀目精芒,一刀劈出,封擋住雙袖來勢。 清涼上人見他刀法精奇,力道威猛,立刻改變手法,決定以柔制剛,克敵致胜。 不過為了迅速消耗敵人內力,減弱他的抵抗能力,是以仍然不能完全放棄硬攻之法。 但見他右手衣袖抖起,有如一扇鐵板般,直向辛公權頭頂拍落。 辛公權的三環大确刀擅長硬拼,是以一見對方袖如鐵板,來勢迅急剛猛,不但不懼,反 而大喜,立振健腕,大刀呼一聲撩劈敵袖。 刀袖一触,居然發出金鐵交鳴的巨響。 辛公權雖是感到敵袖堅硬得离奇,但仍然不懼,刷的一刀砍去。 這回輪到清涼上人揮袖封架,又是“鏘”的一聲巨響過處,雙方都震得身形搖擺。 這兩大高手各不容情,馬上又出手互攻,但听“鏘鏘”之聲不絕于耳,霎時間兩人已硬 拼了十四五招之多。 他們每一招硬拼,俱無一絲一毫可以取巧之處,因是之故,所耗的气力,亦比平時多出 不知多少倍。 辛公權急急喘息數口,自覺力道已有不繼之象。 再看對方雖然亦有吃力的表情,但看來卻好得多了,不禁心下大惊。 原來辛公權之所以不斷的与對方硬拼,乃是由于對方的衣袖是柔軟之物,若要此袖堅逾 鋼鐵,須得運布內力于袖上才行。 此舉自是十分耗損內力,估計不出十招,對方非得改變手法不可。 其時清涼上人雖是改用別的手法,可是已損耗了的內力,一時決無法恢复。 辛公權認為唯有這等情況之下,方有突圍逃生的机會。 故此不管自己情況如何,迅快施出硬攻之術。 只是目下對方似是內力損耗有限,這就令他不能不大惊失色了。 他的念頭不過是一掠即逝,手中大刀,又与敵人連拼兩記。 清涼上人左手衣袖忽然從刀光中,像毒蛇般卷進來。 迫得辛公權不能不發掌劈擊。 自這時起,清涼上人右袖硬攻,左袖柔襲,一連搶攻了七八招,辛公權已被迫得退到牆 下,口中也發出喘息的聲音。 清涼上人右手硬攻之勢暫歇,左手忽卷忽拂,使辛公權不得不全力封架。 他口中說道:“辛施主,你的算盤打錯啦!應當一上來時,只守不攻,爭取恢复体力的 時間,才是上策……” 說時遲,那時快。 辛公權的三環大砍刀,封出一片掙鉻震耳的聲音,守住了全身。 他雖是气力有衰竭之象,全身曾被火勢燒傷之處,痛不可當。 但他終究有數十年精修之功,正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舞出的那一片刀光,依然滴水不透。 清涼上人業已占了胜算,不過這一戰的确相當費力,若不是事先心中有過策划,利用那 股烈火的傷了對方,則今日之戰,勢將力拼數百招,方能占得上風。 辛公權的大刀使出一路纏膩綿密的刀法,宛如春蚕吐絲,縷縷分明。 清涼上人認出此是姑蘇顧家的繡花刀法,心想:“這辛公權在刀法上享有盛名,成為五 旗幫的內三堂堂主之一,掌管兵馬大權,果然有惊人的造詣。只看他施展如此長大沉重的大 砍刀,居然能使出這細膩的刀法,若論功力火候實在已登上乘境界。” 他轉念之際,左袖迅快卷拂吞吐,袖影宛如水銀瀉地,直有無孔不入之勢,另一只右袖 ,卻按兵不動。 這時辛公權刀勢由左而右,划出一道弧形精光,這一招稱為“妙裁云錦”,乃是這七十 二招繡花刀法中,暗寓反擊之威的九招。 除了這九招之外,其他所有的招式手法,都是深藏固守,以獲身保命為主。 清涼上人霜眉輕舉,善目中威棱四射,顯然殺机急劇增加。 換言之,亦即是對方的刀法中有了可乘之机,是以他不知不党中表露出來。 但見他左手衣袖呼地拂去,像毒蛇般攻襲對方上盤,另外那只按兵不動已久的右手衣袖 ,抖得筆直,宛如一塊長形鐵板,迅猛沖擊敵胸,勢著奔雷,凌厲之极。 他雙手使出剛柔兩种不同招式,已屬難以辦到之事,更何況所用的又是兩只衣袖,本身 柔軟無力,更難兼顧剛柔不同的力道。 因此他這一招施展出來,辛公權心中已經大惊服輸,認為自己的武功造詣,跟這位黃山 派第一高手相比之下,簡直相差不可以道里計。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辛公權心中大是气餒之際,清涼上人右手迅猛硬攻的衣袖,已撞 上了敵刀。 “鏘”的大響一聲,袖刀一齊蕩開。 可是清涼上人另一只衣袖的角尖,卻拂中了辛公權的耳際要害。 辛公權大叫一聲,拋下大刀,雙手掩耳。 原來人身五官當中,雙耳脈絡相通,一邊受傷,另一邊亦會生出相應的感覺。 是以辛公權以雙手掩著耳朵。 他在腦袋劇疼欲裂的情形下,還一眼看見了清涼上人右手的衣袖,尤自硬挺如鐵板,并 未軟垂下來。 辛公權為之恍然大悟,敢情那清涼上人右手衣袖之內,暗藏軟硬自如的兵器。 因此之故,他早先与自己硬拼之時,并不須耗費很多气力在使衣袖堅挺這一點之上。 換言之,每一記硬拼,清涼上人只須費激真力在袖內的兵器上,而不須每次運布在袖上 。 要知衣袖的面積廣闊,若是每次硬拼,震散了所運布的真力,自是耗力极多,一時不易 補充。 辛公權當時就是貪這個便宜,一味用硬拼手法,而不顧惜自己身上傷勢的影響。 殊不知中了清涼上人的道儿,以致气力迅速衰竭。 他心中方自明白過來,腦袋突然發生一陣奇疼,以及天崩地裂般的嗡嗡巨響,頓時一交 栽倒,就此气絕斃命。 清涼上人長長的透一口大气,轉眼四望,但見那根原本冒出于頂外老高的火柱,已經消 失。 但四下卻傳來嘈雜的聲音,隱隱有人呼叫救火等話。 當即挾起辛公權的尸体,向房間走去。 在經過李氏女子的尸体時,他彎下身子,以另一只手將她挾起,順便一并帶入房間內。 房中的火光,照耀得她頭面和全身都變成紅色。 仍然奇熱難當,教人有喘不過气來之感。 清涼上人口中誦聲佛號,迅即把這一男一女的尸体,丟在火柱上。 他估計現下的火勢,縱然不能像行前那樣,把人燒得連骨頭也化為飛灰,但至少可以毀 去他們全身衣物,以及把面目燒毀,看不出是什么人。 這一來海陵幫幫主鞏貴固然永遠不知去向,而這辛公權亦是离奇失蹤的收場。 這位佛門高僧,口中哺哺誦念著經咒,一直等到外面人聲迫到切近,而且火柱中的兩具 尸体,顯然已經焦毀了,這才從辛公權所開的“天窗”,翻上屋頂。 四下夜色茫茫,他不必擔心會被四下擁來救火的民眾看見,迅快踏瓦而行,轉眼間已隱 入黑暗中。 徐少龍回到家里,洗過澡,換了干淨衣服,与玉羅剎連曉君舒舒服眼的共進晚餐時,心 想:“清涼上人現下不知怎樣了?但一定忙得昏頭轉向無疑。” 他們默默地吃過晚飯,又舒服地品茗閑坐之時,連曉君輕輕問道:“少龍,你顯得心神 恍惚,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為什么呢?” “沒有什么!” 徐少龍道:“相反的,我覺得這等日子過得很有趣味。” 王羅剎連曉君沉吟一下,接著輕咬著下唇,那編貝似的皓齒,与鮮艷的朱唇相映,嬌媚 欲滴,徐少龍一眼望見,不由得看呆了。 過了一陣連曉君才道:“幫主交待的任務,你已完成了多少呢?” “進展情形,可以說令人相當滿意。” 徐少龍道:“怎么?你可是想家,所以希望早點辦完事?” 連曉君先轉眼向屋外掠瞥,外面雖是黑沉沉一片,但她視听所及,認為沒有人潛伺竊听 ,當下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的,我哪儿有空呀?唉!古人有‘云橫秦岭家何在’之悲,而 我則更可哀了,簡直是‘春來飛絮恨無家’……” 她突然發出哀愁欲絕的感嘆,的确使徐少龍心頭一軟,溫柔地瞧著她,說道:“咱們別 說這些傷感情的話,明天到哪儿去玩玩?” 連曉君沒有作聲,徐少龍又笑道:“可惜你是個女儿家,不然的話,這刻正是華燈初上 之際,那秦淮河上,風光正自旖旎。只要到了那畫肪上,艷姬歌妓,珠圍翠繞,牙板管弦, 笙歌盈耳。管教你牢悉頓消,樂不思蜀……” 他信口猛吹,特別是由于這等行樂之法,連曉君定必無緣領略,只能憑想像以臆測,因 而在岔開她無端而來的哀感這一點上,必定十分收效。 果然連曉君間道:“秦淮河上當真這般好玩么?” 徐少龍道:“當然是真的,但這等風流艷趣,只有男人方能消受,如果換作你,感受無 疑大不相同了。” 連曉君不服气地道:“那也不一定,你帶我去開開眼界可好?” 徐少龍道:使得,但必須等我們的事辦完了,那時不虞身份泄漏,到哪儿都行。 “連曉君現出躊躇的神色,朱唇躡懦了一陣,才道:“你要如何方可返壇呢?” 徐少龍道:“咱們只須查出還有什么高手,在暗中保護黃翰伯。同時又查明這次黃翰怕 挑去本幫黃旗分舵,是什么意思?這樣咱們就可以返壇复命了。” 連曉君道:“這兩件事,對黃翰怕沒有什么損害啊!是不?” 徐少龍一听此言,便知道玉羅剎連曉君敢情已查出這兩件事的答案,無怪她一副欲言又 止的神態。 要知玉羅剎連曉君目前的處境,相當复雜。 她一方面与徐少龍已有感情,又同是五旗幫之人,自應助他達成任務。 可是這些日子來,她与總督大人黃翰怕的公子黃云文交往的結果,又使她對這位調攪風 流,透逸高雅的貴公子,生出一份感情。 她生怕五旗幫傷害了黃家,以致黃云文也受到災難。 但如果不幫徐少龍,似乎亦于心不安。 故此連曉君可以說已陷入左右為難的夾縫中。 今晚她拿話探探徐少龍的口气,一方面想作一個決定,另一方面,她深心對徐少龍,另 有看法。 前些日子在總壇大寨中,徐少龍曾經有些奇异行動,落在她眼中。 而那天晚上,當石芳華演唱時,他還曾向連曉君求助,使石芳華依計昏倒,因而在眾目 睽睽之下,巧妙地傷了席亦高的手下香主黃老歧。 這些行動,已超出爭奪“副統領”寶座的范疇。 玉羅剎連曉君自是省得,所以她不敢向任何人談論這件事情,只悶在心中,暗自琢磨。 正因此故,她在徐少龍面前,方敢泄露出自己心中的矛盾,而不怕徐少龍會告密。 一來她知道徐少龍對她亦有情意。 二來徐少龍究竟是怎樣的人,大有問題,反正不會是卑鄙無恥的告密者。 徐少龍暗自迅速的考慮一下,才道:“暫時不會有什么損害,黃翰怡厲害得很,想動他 可不是容易的事。” 連曉君道:“假如我把這些秘密查出,你便如何?” 徐少龍道:“我一方面報上去,另一方面,則要恢复本來面目,与督轅內的几個高手, 大斗一場,那天晚上,咱們如不是束手縛腳,顧忌大多的話,那倒是一個痛快拼斗的好机會 。” 連曉君道:“林秋波一定很恨你,你可曾想到?” 徐少龍道:“我設法避開她就是了。” 他這話說得大有人情味,連曉君忍不住說出心中之言,道:“黃公子也一定恨死我了。 ” 徐少龍皺皺眉頭,道:“不錯,但我也有法子使他不恨你,你可想听听?” 連曉君道:“你有什么法子使黃云文不恨我?;‘徐少龍神色鄭重,一點也不似開玩笑 ,應道:“你叛出五旗幫,投入他們那邊,黃公子當然不會再恨你了。”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玉羅剎連曉君眼睛睜得大大,顯然大為震撼,道:“我絕不能這么做,如果可以的話, 我老早就不必煩惱了。” 她一口拒絕這個想法,徐少龍可就不得不慎重地重新考慮了。 要知在他觀察之下,已深信玉羅剎連曉君對于她所處的地位,以及勾心斗角的生涯,感 到十分厭煩,若有机會,必定像“蟬曳殘聲過別枝”的脫离五旗幫。 誰知她居然一口拒絕,實是太出他意料之外。 因此徐少龍不得不重作考慮,但他一點不慌,因為他知道連曉君不至于出賣他,同時他 又了解人性中,往往發生這种固執的情形。 那連曉君可能說不出任何理由反對脫离五旗幫,亦可能完全承認應該脫离五旗幫的理由 ,但她將是固執地不肯那樣做,沒有法子把她說服。 徐少龍決定暫時撇開這個問題,淡淡道:“既然行不通,咱們再想別的法子。” 。 他們剛剛談到這里,一個仆婦來稟報,書坊派來了伙計,送了不少書籍來。 連曉君訝道:“這么晚了,還送書來?” 徐少龍道:“除了大部份是新近刊刻的典籍之外,相信有些書坊主人特地為我搜購的珍 本。我原來打算送給黃云文,算是我們從家里帶出來的,這樣他們才會更加相信咱們是書香 世家。現在大概用不著了,不過你可將此意透露給余姣姣得知,免得她疑神疑鬼,亂打報告 。” 連曉君點點頭,道:“好的最近我一直很注意她,倒是沒有發現她有什么可疑之處。” 徐少龍很快就走到書房,但見桌上已堆放了不少書籍;而送書前來的,正是這南京地面 ,負責“販賣部”的頭子黑蝎閻炎。 由于連曉君隨即跟了進來,因此閻炎暫時不能向徐少龍說什么話。 連曉君拿起書坊開列的單子一看,喲了一聲,道:“你買這么多?” 黑蝎閻炎馬上用生意人的口吻道:“敝坊費了很多事,才搜羅到几部難得的宋版藏本, 敝東主說過,這可不是因為楊相公肯出大价錢,而是見楊相公博學好古,一定懂得愛惜珍本 的人,所以才用心替楊相公搜羅……” 連曉君道:“原來如此,讓我瞧瞧有些什么……這一部十二卷是時人所著的新本……” 閻炎依照單上開列的書名查看,道:“這是張樊著的東西洋考……” 他顯然不知道張樊是什么人,亦不明白“東西洋考”一書中,談的什么問題,故此話聲 就此打住。 徐少龍聳聳肩,道:“本朝已与諸著海國通市甚久,這一部大概是遍考諸海國以及海路 各線等事,我想一定有點用處。” 連曉君從打開的箱子中,拿起一本,道:“啊!這是西湖繁胜錄,還是宋版本呢!” 徐少龍問道:“你以前讀過么?” 連曉君道:“我讀過,西湖是我最向往的地方,此卷備載南宋時西湖的繁華風流,胜慨 逸事, -- ※ From: [Rockjonce],LA43PA3-39.D18-2 中央大哥大 bbs.cv.ncu.edu.tw 140.115.60.49 -- ※Post by upsilon from 203.71.166.25 ▂▂▂▂▂▂▂▂▂▂▂▂▂▂▂▂▂▂▂▂▂▂▂▂▂▂▂▂▂▂▂▂ 書香世家˙電子佈告欄系統˙bbs.cv.ncu.edu.tw˙140.115.60.4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