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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轉錄自 GuLong 看板] 作者: KerwinII (江老師) 看板: GuLong 標題: 流星蝴蝶劍(13,14) 時間: Sun Apr 11 22:38:49 1999 流星蝴蝶劍卷二 第十三章   劍己出鞘,短劍。   劍就好像毒蛇,愈短的愈兇險。   老伯輕摸著劍鋒,劍鋒冰冷,但他的心卻似已漸漸熱了起來。   他已有多年未曾觸及過劍鋒。近年來他殺人已不用劍。   他本希望這一生永遠不再用劍,「劍是年輕人的利器,卻只適合做老年人的拐杖!」   老年人若不懂這道理,那麼劍就往往會變成他的喪鐘。   老伯當然懂得這道理。但是現在卻已到了他非用劍不可的時候。   現在,距離韓棠的死已有一年。這一年來,他幾乎什麼事都沒有做,幾乎變成了聾子 、瞎子。   江湖中凡是和老伯有關係的人,幾乎全都已遭十二飛鵬幫的毒手。   但是老伯聽不見,也看不見。   江湖中凡是和老伯有關的事業,幾乎全都已被十二飛鵬幫霸佔。   以前若有人問起老伯,被問的人一定立刻會挺起胸回答:「老伯是我的朋友!」   但現在就算真的是老伯朋友的人,也會搖頭。   「老伯?誰是老伯?老伯是什麼東西?」   有些人甚至已替他起了另外的名字:「嬲伯。」   「嬲」的意思就是懦夫,就是沒種!   但是老伯聽不見,你就算指著他鼻子罵,他也聽不見。萬鵬王已派人送來戰書,約老 伯去決 一死戰。   十二封戰書,每個月一封,一封寫得比一封難堪惡毒,世上所有侮辱人的話,幾乎都 可在這些戰書裡找得到。   但是老伯看不見。   萬鵬王只差一件事還沒有做!   還沒有直接闖到老伯「花園」裡去,因為他畢竟還摸不透這「花園」中虛實,根木沒 有人知道這裡究竟有多少埋伏。   何況,他既已完全佔盡上風,又何必再冒這個險。   每個人都知道老伯已被萬鵬王打得無法還手,無法抬頭。   那麼,就讓這麼樣一個糟老頭子躲在他的窩裡等死,又有何妨?   反正這個人已沒有危險,已起不了作用。   這正是老伯要萬鵬王對他的想法。   這一年來,老伯只做了一件事-養成了萬鵬王的傲氣。   「驕傲就有疏忽,無論多麼小的疏忽,都可能是致命的疏忽。」   現在已到了老伯反擊的時候。   劍入鞘,老伯從桌子的秘密夾層中,取出兩張很大的地圖。   第一張地圖,包括了十二個省份,每一份都用硃筆劃了圈。   那正是十二飛鵬幫的十二總舵所在地。   第二張是萬鵬王「飛鵬堡」的全圖,將飛鵬堡裡裡外外,每一個進口和出口,都詳詳 細細的畫了來。   這張圖老伯就算閉著眼,也能重畫一張出來。   但現在他還是又很仔細的看了一遍。   這一戰已是他最後一戰,無論成敗,都是他最後的一戰。   他不願再有任何疏忽。   這一戰他已籌劃經年,只能成功,絕不許失敗!   他將地圖摺起,用短劍壓住,然後才拉動牆角的鈴索。   他準備找律香川進來。   這一年來律香川的變化並不大,只不過更深沉、更冷靜了些,說的話也更少。   他看來雖還是同樣年輕,但自己卻知道自己已老了很多。   忍辱負重的時侯,的確最容易令人蒼老。   他當然知道老伯如此委屈求全,其中必定有很可怕的計劃,但卻從未問過。   老伯秘室中還有秘室,他雖也知道,卻也從未踏入。   那地方除了老伯外,根木就沒有第二個人進去過。   現在老伯卻忽然召他進去,他就知道計劃必已成熟,已到了行動的時候,這一次行動 必定比以前所有的行動都可怕。   所以連他的心情都不免有些緊張,激動的走進老伯的密室,他甚至已能聽到自己心跳 的聲音。   所有的事都已到了最後關頭,他也早已在心裡發過誓,這最後一舉是只許成功,絕不 能失敗的!老伯拿起一封信,道:「這是萬鵬王前幾天送來的戰書,也是他最後的警告。 」   他看著律香川,神情出乎意外的平靜,淡淡道:「你猜他要我幹什麼?」   律香川搖搖頭。   老伯道:「他要我頂替方剛,做他銀鵬壇的壇主。」   律香川臉色變了,面上露出怒容。   這對老伯簡直是侮辱,簡直沒有更大的侮辱。   老伯卻笑了笑,道:「他還答應我很多優厚的條件,答應不追究我過去的事,保留我 的花園,甚至還答應讓你做我的副手。」   律香川握緊雙拳,冷笑道:「他在做夢。」   老伯淡淡道:「他不是做夢,因為他算準我已無路可走,若想活下去就只有聽話,在 他說來,這對我非但不是侮辱,而且已經非常優厚了。」   律香川長長吸入一口氣,道:「他還在等我們的答覆?」   老伯道:「他限我在重陽之前給他答覆,否則就要踏平我這地方,他說他準備用十二 飛鵬幫所有的力量,來大舉進攻。」   律香川道:「我希望他來!」   老伯道:「我不希望,所以,我要你來回信答覆他。」   律香川道:「回信怎麼寫?」   老伯道:「答應他!」   律香川愣然一愕,道:「答應他?答應做他的屬下?」   老伯點點頭,道:「而且還問他,什麼時候肯讓我去拜見總幫主。」   律香川雙唇都已顯得發白,道:「你真的準備去?」   老伯道:「我說去當然就要去。」   他忽又笑了笑,悠然接著道:「但卻不是在他要我去的那天去,他剛接到這封信時我 就去了。」   律香川忽然明白了老伯的意思,眼睛立刻發出了光。   老伯已準備進攻。   老伯進攻時,必定令人措手不及。   萬鵬王絕對想不到老伯敢來進攻他的飛鵬堡,銅牆鐵壁,飛鳥難渡的飛鵬堡,無論誰 也不敢妄想越雷池一步。   老伯要他想不到。   律香川蒼白的臉已有些發紅,輕輕咳了兩聲,道:「我們什麼時候去?」   老伯道:「你不去,你留守在這裡。」   律香川變色道:「可是我...」   老伯打斷了他的話,道:「有的人適於攻,有的人適於防守,假如孫劍還在,我也許 就會叫他替我去,只可惜......」他聲音忽然有些嘶啞,也咳嗽了兩聲,才接著道:「你 和孫劍不同,你遠比他冷靜得多,所以我走了之後,才放心將這裡的一切全交給你。」   律香川咬著牙道:「我從未違背過你老人家的話,可是這一次!這是我們最後一戰, 我不願躲在這裡看別人去拚命,我願意為你死!」   老伯嘆了口氣,道:「我明白你的心情,但你卻忘了一件事。」   他沉聾接著道:「我是去勝的,不是去敗的,所以必須保留住根本,留作日後再開局 面,這裡就是我根本所在,若沒有你在這裡防守,我怎麼能放心進攻!」   律香川低下頭,沈默了很久,終於忍不住道:「但我們還有什麼值得防守的?」   老伯悠然道:「你若以為我們留下的東西不多,你就錯了。」   他笑了笑,接道:「萬鵬王也認為已將我的基業佔去了十之八九,他也錯了,他搶去 的頂多只能算是幾粒芝麻而已,整個燒餅還在我手裡!」   律香川抬起頭,目中露出欽佩之意。   老伯拍了拍桌子,道:「這就是我的燒餅,我現在交給你,希望你好好的保管!」   他又笑了笑,接著道:「記著,這燒餅足夠我們吃好幾輩子。」   律香川囁嚅著道:「這責任太大,我.....」   老伯道:「你用不著推辭,也用不著害怕,我若非完全信任你,也不會將它交給你。 」   律香川道:「可是我..,..」   老伯沉下了臉,道:「不必再說了,這件事我己決定。」   律香川不再說了。   老伯已決定的事,從來沒有人能改變。   老伯臉色漸漸和緩,道:,這桌子裡有三百七十六份卷宗,每一份卷宗,都代表一宗 財富,管理它的人,本來只有我一個人能指揮,因為他們也只接受我一個人的命令。」   律香川在聽著!   老伯道:「但無論誰,只要有了我的秘令和信物,都可以直接命令他們.現在我也全 都交給你!」   他又補充道:「我給這三百七十六人的秘令和信物都不同,若是萬一弄錯,去的人立 刻就有殺身之禍。」   律香川一直在靜靜的聽著。   他本來就覺得老伯是個了不起的人,現在這種觀念更深。   直到現在,他才知道老伯的財產是如此龐大,如此驚人,就算用「富可敵國」四個字 來形容,也不過份!   要取這些財產,已不容易,要保持更不容易。   除了老伯外,他簡直想不出還有第二個人能保持得這麼久,這麼好,這麼秘密。   現在老伯已將這驚人龐大的財產全交給了他!但是他面上並沒有露出歡喜之色,反而 覺得很恐慌,很悲哀。   老伯似已看透了他的心意,微笑著道:「你用不著難受,我這樣做,並不是在交託後 事,只不過預防萬一而已,這一戰雖然危險,但若無七分把握,我是絕不會輕舉妄動。」   律香川當然知道老伯一個人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他長長透了口氣,又忍不住問道:「你準備帶多少人去。」   老伯取出個存摺似的小本子,道:「這就是他們的名單,七天之內,你要負責將他們 全部找來這裡。」   律香川道:「是!」   他接過名單,翻了翻,又不禁皺眉頭:「只有七十個人?」   老伯道:「這七十人已無異是一支精兵,莫忘了有些人是可以一當百的!」   律香川沉吟道;「這其中萬一有叛徒......」   老伯道:「絕不會,我已仔細調杳一過他們每個人都絕對忠誠。」   律香川點點頭。   自從陸漫天死後,這地方已沒有叛徒出現過。   「但七十人無論如何還是不夠,就算真有一支精兵雄師,也很難將『飛鵬堡』攻破。 何況這七十人中並沒有一個真正的高手,至少還沒有一個人能勝過萬鵬王屬下十二飛鵬的 。」   這些話他雖不敢直接說出來,但臉上的表情卻已很明顯。   老伯又看透他的心意,微笑道:「這七十人雖然稍嫌不夠,但若再加上些運氣,也就 夠了,我的運氣一直很不錯。」   律香川知道老伯絕不是個相信運氣的人,他彷彿另有成竹在胸。   但是老伯既然要這樣說,律香川也只有相信。   老伯忽然嘆了口氣,道:「但運氣並不是一定靠得住的,所以....:我這次出去,萬 一若是不能回來,就還有件事要你做。」   律香川道:「是!」   老伯道:「我萬一有所不測,你就要將這些財產分出去,有些人已跟了我很多年,我 總不能讓他們下半輩子捱餓。」   律香川道:「是!」   老伯道:「我當然也有些東西留給你!」   律香川垂下頭,黯然道:「不必留給我......」   老伯沉下了臉,厲聲道:「你難道想死!」   律香川頭垂得更低。   老伯道:「你絕不能死,因為你還要等機會.不但要等機會替我報仇,還要等機會將 我這番事業復興,我沒有兒子,你就是我的兒子!」   律香川道:「是!」   老伯展顏道:「所以我大部份財產你都可自由支配,其中只有我特別註明的幾份是例 外。」   他神情忽然變得很奇特,緩緩接著道:「那幾份財產我是留給小蝶的。」   律香川沈默了很久,才嘆了口氣,道:「我明白,我一定找到她,交給她。」   老伯道:「你還記得那個叫『秦中亭』的少年人?」   律香川道:「那樣的人我怎會忘記!」   老伯道:「他是個很有用的人,你若能要他做你的朋友,對你的幫助一定很大。」   律香川道:,這人好像很神秘,自從那天之後,就似忽然失蹤,我也曾在暗中打聽過 他,但江湖中好像根本就沒有這麼樣一個人出現過。」   老伯笑笑,道:「有的,你只要找到小蝶,就找到他了。」   律香川覺得很驚訝,但瞬即笑道:「我只要找到他,就能要他做我的朋友,因為我們 本來就是朋友。」   老伯笑道:「很好,我知道你的眼光,一向不錯......」   他笑容忽又消失,沉下臉道:「除此之外,我還要你做一件事!」   鮑目中射出怒意,道:「我要你替我查出小蝶那孩子的父親是誰,查出後立刻殺了他 !」   律香川道:「是,我一定想法子查出來的!」   老伯道:「很好,很好......」   他長長吐出口氣,臉色又漸漸和緩,微笑道:「我對你說這些話,只不過是以防萬一 而已,我還是會回來的,帶著萬鵬王的人頭回來。」   律香川也展顏笑道:「那天我一定重開酒戒,用他的人頭做酒壺。」   老伯道:「你從什麼時榛開始戎酒的?」   律香川嘆息著,道:「從我得到武老刀死訊的那一天。」   他垂下頭,漫漫的接著又道:「那天我若非已喝得很醉,也許能猜出萬鵬王的陰謀, 武老刀父子也許就不會死,所以從那天之後,我一直滴酒未沾,因為我發覺無論誰喝了酒 之後,都很容易做錯事。」   老伯點了點頭,忽又問頭:「女人呢?自從林秀走了後,你就不曾再有過別的女人? 」   律香川覺得驚異,彷彿想不到老伯會問他這件事,因為這本是他的私事,老伯一向很 少過問別人的私事。   但老伯問了。   所以他只有回答,他搖搖頭。   老伯道:「為什麼?你身體一向不錯,難道不想女人?」   律香川苦笑道:「有時當然也會想,但找女人不但要有時間,還要有耐性,這兩樣我 都沒有。」   老伯微笑道:「你錯了,我年輕很少有時間,更沒有耐性,但卻總是有很多女人,而 且全都是很好的女人。」他凝視著律香川,接著說道:「這兩年來你已應該很有錢,只要 有錢,就找得到最好的女人,這道理你難道不懂?」   律香川道:「我懂,但我卻不喜歡用錢買來的女人。」   老伯道:「你又錯了,女人就是女人,你無論用什麼法子得到她們都不重要,重要的 是,只看你能不能真正得到她們!」   律香川嘆道:「那並不容易。」   老伯道:「誰說不容易,女人就是野馬,只要你能馴服她,她就永遠是你的,只要你 能騎上她,就應該有法子馴服她。」   他微笑著,一雙眸子彷彿突然變得年輕起來。   律香川也忍不住笑了。   很少有人知道老伯在女人這方面的經驗也和別的經驗同樣豐富。   律香川忍不住大笑道:「你年輕時一定是個很好的騎師。」   老伯說道:「難道你認為我現在已不是了?」   他微笑著接道:「騎馬這件事就像享受一樣,只要一學會,就永遠不會忘記,無論你 多少年不騎,都絕不會忘記。」   律香川道:「就算不會忘記,但無論如何總會生疏些的。」   老伯面上故意作出很生氣的樣子,道:「你認為我現在已生疏了?要不要我試給你看 看。」   律香川微笑不語。   老伯道:「你知不知道現在什麼地方有最好的女人?」   律香川道:「我聽說過一個地方,但卻從來沒有去過。」   老伯眨眨眼道:「你說的這地方是快活林。」   律香川又顯得很吃驚,說道:「你也知道快活林?」   老伯笑得彷彿很神秘,悠然道:「你知不知道快活林那塊地是誰的?」   律香川道:「聽說那地方的主人姓高,別人都叫她高老大,但卻是個女人,一個女人 能讓別人稱她『老大』,並不是件很容易事。」   老伯道:「不錯,她的確是個很能幹的女人,她選了塊很好的地方,在上面蓋起了房 子,做出了很大的生意,但那塊地方卻不是她的,只不過是她租來的!」   律香川道:「她為什麼不將那塊地買下來?」   老伯道:「因為那塊地的主人不肯,無論她出多高的價錢都不肯。」   他笑得不但神秘,而且很得意。   律香川試探著問道:「你知道那塊地的主人是誰?」   老伯道:「我當然知道,天下絕沒有此我更知道的了。」   他微笑著又道:「因為那塊地真正的主人就是我。」   律香川也笑,道:「她若知道這件事,也許就不會選中這塊地。」   老伯道:「她當然不知道,沒有人知道,別人都以為像我這種的人做生意,一定是飯 館、賭場、妓院,這一類的生意,絕對想不到我的財產大部份是土地。」   他冷笑著接道:「萬鵬王也一定想不到,他可以砸去我的賭場,砸我的妓院,就算他 全都砸光,還是動不了我的根本。」   律香川長長吐出口氣,道:「因為他無論如何也砸不壞你的地方?」   老伯道:「不錯,土地本是任何人都毀不了的,等到了我這種年紀,就知道世上只有 土地最可靠,只有土地才是一切事的根本。」   他的想法當然很正確,但卻還是忘了一件事。   無論你有多少土地,就算天下的土地都是你的,等你死了之後,也還是和別人的一樣 ,也並不能比別人多佔一尺地。   也許他並不是真的沒有想到,只不過不願說出來而已,也許這就是一個垂暮老人的悲 哀。   人為什麼總是要自己欺騙自己、隱瞞自己?   是不是因為只有用這種法子才可以讓自己活得愉快些?   老伯忽然長長嘆了一聲,道:「我一直將你當做我的兒子,孫劍死了後,你就是我唯 一的兒子,我希望你不要學他,不要令我失望。」   律香川道:「他並沒有令你失望,他做的事絕沒有任何人能比他做得更好。」   老伯道:「但是他沒有兒子,他至少應該替我生個兒子。」   律香川道:「你最好趕快去找,我希望能活著看到你的兒子!」   他目中有著種說不出的寂寞和悲哀,緩緩接著道:「你慢慢就會知道,一個人到了年 老時若還沒有後代,那種寂寞絕不是任何事所能彌補的。」   律香川沉吟著說道:「但是你已有了後代,小蝶的兒子也一樣可以算是你的後代。」   老伯的悲哀突又變為憤怒,厲聾道:「我不要那樣的後代,我就算是絕子絕孫,也不 要那樣的野種!」   他緊握雙拳,接著道:「所以你一定要查出那孩子的父親。無論他是誰,都絕不能讓 他活著,我的意思你明白麼?」   律香川長長嘆了氣道:「我明白。」   律香川的確明白。   老伯痛恨那人,因為那人不但欺負了他的女兒,也傷害了他的尊嚴。   他覺得這種事簡直是種不可忍受的侮辱。   律香川又道:「你最近有沒有他們的消息?」「他們」當然就是小蝶和盂星魂!   老伯搖搖頭,道:「他們一定走得很遠,他們一定希望能走得愈遠愈好。」   律香川道:「他們會走到什麼地方去呢?」   老伯道:「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律香川緩緩道:「其實你應該知道的,因為他們現在說不定已有了孩子。」   老伯的臉色突又變了,變得很奇特。律香川凝視著他,道:「假如我現在能找到他們 ,也許就能將那孩子帶回來!」   老伯目光凝視著遠方,喃喃道:「小蝶很小的時候,就常常吵著我帶她去看海,我一 直沒有機會帶她去,現在她自己有機會了......」   他目中露出一絲奇特的光亮,緩緩接著道:「聽說在海邊生出來的孩子,總是特別強 壯的......」   律香川眼睛也亮,喃喃道:「不錯,到海邊去,我若是他們,我也會到海邊去;.... ..以前我為什麼一直沒有想到呢?」   「我們到海邊去。」   「你看過海麼?」   「沒有,我只有做夢的時候看到過,也不知道看到過多少次。」   「你夢中的海是什麼樣子?」   「天是藍的,雲是白的,碧綠的海水在藍天白雲下閃著光。」   「真正的海也許比做夢中更美麗,海水比天還藍,捲起的海濤也比雲更白,陽光升起 的時候,海面上就好像灑滿了碎銀,夕陽西下時,那一片片碎銀又會聚成條彩柱,你若真 的看到海,就會發現世上浚有任何地方能像海變化得那麼快,那麼多采多姿。」   「那還等什麼,我們為什麼不現在就去?」 「好,我們現在就去。」 流星蝴蝶劍卷二 第十四章   沙灘潔白柔細,夕陽燦爛如金。   孩子赤著腳在沙灘上奔跑,留下了一串凌亂卻美麗的足印。   小蝶也赤著腳,她的腳纖巧美麗。   現在正以最舒服的姿勢擺在沙灘上上讓夕陽將腳上的海水曬乾。   夕陽溫柔得宛如她的眼波。   孩子在海濤中歡呼跳躍,本來蒼白的皮膚已曬成古銅色。   「一年來,這孩子不但已長大了很多,而且也強壯了很多。」   小蝶溫柔的嘆了口氣,道:「在海邊長大的孩子,的確總此別人胸襟開闊。」   盂星魂也在微笑,道:「就算不比別人強壯,至少總此別人胸襟開闊。」   他蒼白的臉也已漸紅,看來無論身心都比以前健康得多。   現在若還有人問他:「你活過了沒有?」   他一定會給那人一個很肯定的答覆。   小蝶看著他的時侯,眼波更溫柔。   她緊握著他的手,柔聾道:「這一年來,我跟孩子都過得很開心,太開心,但有時我 卻還是免不了有些擔心。」   盂星魂道:「擔心什麼?」   小蝶道:「擔心你後悔。」   盂星魂笑道:「後悔?我為什麼會後悔?」   小蝶道:「你是男人,還年輕,還有很多事情可以做,這裡的日子卻實在過得太平凡 ,太單調。」   盂星魂柔聲笑道:「我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開心過,一個人能過這種日子,還有什 麼不滿足?」   他眨眨眼,忽又笑道:「也許現在我只想做一件事!」   小蝶道:「什麼事?」   盂星魂附在她耳邊,悄悄道:「生一個我們自己的孩子。」   小蝶雖然還在笑著,但笑容似已僵硬。   這才是她真正擔心的事。   他雖然也很疼愛這孩子,但他們之間卻像彷彿有種隔膜。   因為這畢竟不是他自己的孩子,這本是誰也無法改變的事實。   世上也許只有夢境才是完全美麗的,現實中總難免有些無法彌補的缺憾和裂痕,日子 過得越久,裂隙也越深。小蝶垂下頭,道:「有件事我本來不想告訴你,但卻又不忍再瞞 你。」   孟星魂道:「什麼事?」   小蝶道:「我已不會再有孩子。」   盂星魂的笑容也突然僵硬,過了很久才問道:「誰說你不會再生孩子?」   小蝶黯然道:「替這孩子接生的穩婆,以前本是大內中的宮女,她不但懂得替女人接 生,也懂得怎麼樣使一個女人不能再生孩子。」   皇宮中有很多黑暗殘酷的事,確不是外人所能想像到的。   皇后為了確保自己的地位,時常不惜使出各種殘酷的手段,令別的妃子不能生孩子。   盂星魂嘴唇發白,問道:「她已令你不能再生孩子?」   小蝶點點頭。   但盂星魂道:「你要她這樣做的?」   小蝶沒有回答,目中卻充滿了痛苦之色。   盂星魂忽然明白。   接生婆自然是孩子的父親找來的,他既然不願讓別人知道他和小蝶的關係,自然不願 小蝶再有孩子,他已決心要毀了小蝶的一生。   「這遇個人究竟是誰?小蝶為什麼一直不肯說出來?」   盂星魂本來認為自己不會為這件事痛苦的,因為這本是他自己心甘情願做的事!他情 願為小蝶犧牲一切。   但現在他才知道,有些痛苦你非但無法忍受,連忘都忘不了的。   小蝶淒然道:「我知道你一定不會原諒我,為什麼一直不肯說出他是誰?他不但害了 我,也害了你,但你非但不能去找他,還要躲著他。」   盂星魂輕輕咳嗽了幾聲,道:「我......並沒有怪你!」   小蝶道:「你嘴裡雖這麼說:心裡還是一樣覺得痛苦,逃避本來就是件痛苦的事,何 況你逃避的又是個這麼樣的人。」   盂星魂嘆了口氣,道:「但是我了解,你和他既然已有了孩子,自然難免有感情!」   小蝶淚已流下,流著淚道:「你若認為我不肯說出他是誰,是為了維護他,你就錯了 。」   孟星魂握緊雙拳,忍不住道:「你難道不是?你就算不肯告訴我,為什麼不肯告訴老 伯?」   小蝶道:「你認為我怕老伯殺了他?」孟星魂拒絕回答這句話。   小蝶流淚道:「你錯了,假如我能殺他,我自己早就殺了他......但我卻不能告訴你 ,也不能告訴老伯,因為......因為.....」   她還是沒有說出因為什麼,說到這裡,她已泣不成聲。   盂星魂看著她,目中的憤怒已變為憐憫,慢慢的伸出手,輕撫著她的柔髮,柔聲道: 「其實我已該知足,因為我已有了個又聰明又強壯的孩子,無論誰看到這樣的孩子都會很 喜歡的!」   他忽又笑道:「你記不記得再過五、六天就是老伯的生日?」   小蝶道:「你......你怎麼知道的?」   盂星魂笑了笑,道:「去年他的生日,我去拜過壽,今天我們若能帶著這孩子回去替 他拜壽,他一定開心得要命。」   小蝶咬著嘴唇,道:「你又錯了,他不但恨我,也恨這孩子,因為他覺得我們丟了他 的人,只要有我們在,對他就是種侮辱,所以......所姒他才會把我們趕出來,而且還說 ,只要他活著,就不許我們回家去。」   盂星魂嘆了口氣,道:「這次錯的不是我,是你,你看錯了他,他本該殺我的,但卻 放過了我,你知不知道為了什麼?」   小蝶搖搖頭。   她從沒有問過這件事,從沒有提起過老伯。   盂星魂道:「他不殺我,就是為了你!」   小蝶道:「為了我?」   盂星魂道:「因為我告訴他,我一定能讓你好好活下去,所以他才讓我活下去!」   小蝶垂著頭,沉默了很久,才忍不住問道:「他為什麼要殺你。」   盂星魂道:「因為我本是要去殺他的!」   小蝶霍然抬頭,動容道:「我知道很多人都想殺他,可是你......你為什麼?」   盂星魂苦笑道:「因為有人收買了我,要我去殺他。」   小蝶道:「誰?」   「陵漫天!」   小蝶顯然更吃驚,道:「但他一直是老伯最親信的朋友!」   盂星魂道:「親信並不一定是可靠的朋友!」   小蝶道:「老伯知不知道這件事?」   盂星魂笑了笑,道:「老伯知道的事比任何人都多,所以我想,現在陵漫天就算還活 著,那日子也一定不好過。」   小蝶沉默了很久,道:「以你看,老伯身邊究竟有沒有可靠的朋友?」   盂星魂道:「有,至少有一個。」   小蝶道:「誰?」   盂星魂道:「律香川!」   小蝶道:「你......見過他?」   孟星魂道:「我不但見過他,還吃了三碗他親手炒的蛋炒飯。」   他又笑了笑,接著道:「假如我留在那裡,也一定會變成他的朋友。」   小蝶忽然不說話了。   盂星魂道:「我跟他相處的時候雖然不多,卻已發覺他這人有種說不出的特別味道上 讓你覺得無論什麼事都可以信任他,無論什麼事都可以交給他做。」   小蝶還是不說話。   盂星魂道:「你怎麼忽然不說話了?」   小蝶頭又垂下,道:「你要我說什麼?」   盂星魂道:「聽說律香川很小的時候就到你們家,你當然也認得他!」   小蝶道:「我認得他!」   盂星魂道:「你覺得他這人怎麼樣?」   小蝶忽然站起來,向海邊走過去。   孩子正歡呼向她奔過來,道:「娘娘,快來看,寶寶找到了個好好看的貝殼。」   小媒迎上去,緊緊抱著了孩子。   孩子親著她的臉,忽然道:「娘娘,你怎麼哭了?」   小蝶揉了揉眼睛,道:「娘娘怎麼會哭,只不過眼睛裡吹進了一粒沙子....,這裡的 風好大,我們還是回家吧。」   她將孩子抱得更緊,夕陽將他們的影子長長的拖在沙灘上。   盂星魂看著他們,也不再說話。   夕陽黯狹,夜色漸臨,漸漸將盂星魂整個人都籠罩在一片陰影裡。   「有時七十個人就無異是一支精兵雄師。」   看到這七十個人,你也許就不會對老伯的話再有懷疑!   這七十個人有高有矮,有老有少,從他們的衣著上看來,身分也顯然不同。   但他們卻都有一點相似之處。   他們至少都很沉得住氣。   秋日的陽光還是很強烈,他們已在驕陽下足足站了兩個時辰,每個人都站得筆直,連 指尖都沒有動過。   但他們的神色還是很安詳,絕沒有絲毫不耐煩的樣子,看來就算是要他們再站三天三 夜,他們也一定還是這樣子。   老伯叫他們站著,他們就站著。老伯叫他們走,他們就走,湯裡他們去,火裡他們去 。   律香川坐在窗日看著他們,忍不住道:「是不是應詨叫他們去吃飯了?」   老伯搖搖頭。   律香川道:「難道你就叫他們一直這麼樣的站著?」   老伯淡淡道:「若連站都不能站,還能做什麼大事!」   一片烏雲掩住了日色。   律香川抬頭看了看天色,道:「看來好像馬上就要下大雨了!」   老伯道:「下雨最好。」   只聽霹靂一聲,大雨果然傾盆而落。   七十個人還是站在那裡,黃豆般大的雨點,頃刻間就將他們衣衫打得濕透!   但他們還是筆直的站著,動也不動。   老伯忽然道:「你為什麼不叫他們去避雨?」   律香川遲疑著,道:「我說的話有用麼?」   老伯道:「你為何不試試看?」   律香川探頭出去,道:「雨很大,你們不妨到飯廳去避避雨。」   一個人立刻用手蓋住頭,從隊伍前排奔出去!   但另外六十九個人還是站著不動。   這人奔出幾步,往後面看了看,臉色變了變,又慢慢的退回去。   但老伯已沉聲道:「于明,你過來。」   于明低著頭走到窗口!   老伯看著他,微笑道:「你這件衣服料子不錯,手工好像也不錯!」   于明身上穿的是一件藍緞子,衣服質料剪裁都很精緻。   老伯道:「這樣的衣服被雨淋濕實在可惜,難怪你急急要去避雨了!」   于明臉色已蒼白,囁嚅道:「我......我不是這意思。」   老伯道:「不是這意思,那麼你是怕頭被雨淋濕了?」   于明垂下頭,不敢再說話。   老伯嘆了口氣,道:「頭被雨淋濕,的確是很容易傷風著涼的,你近年來日子過得很 不錯,的確應該好好地保重身體。」   他揮了揮手,道:「快回家去洗個熱水澡,喝幾杯熱酒,好好睡上一覺吧!」   于明目中露出恐懼之色,突然跪了下去,顫聲道:「我不回去,我情願為老伯效命戰 場。」   老伯徽笑,道:「戰場上用不著你這樣的人,你的命太珍貴!」   他忽然出手,出手時臉上還帶著微笑。   刀光一閃,霹靂一響。   于明的頭顱已滾了下來。   老伯道:「好好的保存他這顆頭顱,小心莫要被雨淋著。」   沒有人敢說話,甚至沒有人敢呼吸。   就連律香川鼻尖上也沁出了冷汗。老伯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這是我生存的一戰, 這次我帶去的人,都絕對要服從命令我一個人的命令,你明白麼?」   律香川面上露出敬畏之色,垂首應道:「我明白。」   現在七十人只剩六十九個!   老伯道:「前面的十九人先進來。」   桌上攤著張地圖!   飛鵬堡全圖。   老伯指點著道:「這一條是飛鵬堡的護城河,河上有吊橋,平時吊橋很少放下來,你 們的任務就是佔據這條吊橋,明白麼?」   十九個人同時點頭。   老伯道:「每天正午飛鵬堡中都會有號角聲響起,那就是他們守卒換班吃飯的時候, 你們一聽號角聲響,就立刻動手,絕不能早一刻,更不能遲一刻!」   十九人同聲道:「遵命!」   老伯道:「動手的日子是初七正午,所以一定要在大後天清晨趕到,先找個地方躲起 來。」   他接著道:「我已替你們準備好行商客旅的衣服,路上你們最好分開來走,但首尾必 須呼應,絕不可走散,更不能引起別人的注意,若有酗酒鬧事、狂嫖濫賭者,殺無赦!」   十九人同聲道:「屬下不敢。」   老伯點點頭道:「現在你們可以去準備了,吃過飯後,立刻動身。」   他揮揮手,又道:「出去時叫本屬鷹組的二十二個人進來!」   這十九人出去後,律香川才忍不住問道:「你已決定初七動手?」   老伯道:「是!」   律香川道:「但初七是你的生日。」   老伯道:「我知道。」   律香川道:「今年你雖然聲明不做生日,但我想還是會有些老朋友來拜壽的,所以我 還是準備了些酒菜,還安排好兩三百個住宿的地方。」   他笑了笑又道:「今年拜壽的人雖不會有往年那麼多,但我想兩三百人至少該有的。 」   老伯淡淡道:「你儘管安排,若有人來,你儘管好好招待他們,而且不妨告訴他們, 我已到了飛鵬堡,說不定正在跟萬鵬王拚命!」   律香川道:「但為什麼一定要選在你生日那一天呢?」   老伯道:「你想不到我會選在那一天?」   律香川嘆了口氣,道:「我以為你會遲一兩天的。」   老伯道:「你想不到,萬鵬王當然也想不到,所以我才選定這一天。」   他笑了笑,淡淡道:「那天我若戰死,生日和忌辰就恰巧是同一天,你們以後要祭我 的時侯,豈非也省了很多麻煩?」   律香川不再說話,因為這時另外二十二個人已垂手走了進來,這二十二個人的任務是 搶攻正門,吊橋一放下,就立刻進攻。鷹組的人武功此較高,輕功也不弱。但只憑二十人 就去搶攻飛鵬堡的正門,還是太冒險。第三次進來了二十個人,這二十個人輕功最高,而 且每個人都精通暗器,所姒他們的任務是配合鷹組的攻擊,由正門兩側越牆進攻,以暗器 進擊堡上的守卒。   剩下的八個人擔任老伯的貼身護衛。律香川又忍不住問道:「這一次行動為什麼要完 全由正面進擊,為什麼不能留一半到後路?」   他指點著飛鵬堡的全圖,道:「飛鵬堡雖是山頂,但堡後還有片峭壁,若令人由後山 爬上去,居上臨下,搶攻飛鵬堡的後部,令他們首尾不能兼顧,豈非更妥當些?」   老伯沉下臉,於冷冷道:「這次行動是誰主持?是你還是我?」律香川不敢再說話。   但他心裡卻不禁更懷疑。   這次行動計劃,不但太冒險,簡直可以說,是去送死!   因為這麼做,飛鵬堡不但佔盡天時、地利,人數也比這一方多得多,而且以逸待勞, 完全佔盡了優勢。   以老伯平日的作風會訂下如此愚蠢的計劃來?   莫非他暗中還另有安排,所以成竹在胸!   律香川心裡雖然懷疑,卻不敢問出來。   老伯既然不願說,誰也不能問。   律香川轉頭看窗外喃喃道:「好大的雨....:」   老伯忽然笑了笑,道:「下雨天留客,我本來今夜就想動身,現在看來只好多留一天 了。」   他也轉身去看窗外的雨,喃喃道:「現在一切都已安排好了,這麼多年來,我們真還 很少像今天這麼空閒過!」   雨下得很大,風也很大。   雨點凌亂得就好像瘋子在撒水。   老伯卻在看著這些雨點,彷彿覺得很欣賞。   除了花之外,老伯很少這麼看別的東西,因為他覺得除了花之外,世上根本就沒有值 得他欣賞的東西。   假如他這麼樣在看別的東西,那就是說他根木沒有在看,而是在思索。   他在想什麼?   是不是在想應該好好利用這難得空閒的一天。   他是不是已經有了打算?   律香川遲疑著,正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問他。   老伯已回過頭,微笑著道:「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打算做什麼?」   他的微笑看來很動人。   只有在真正愉快的時候,老伯才會笑得這麼動人,通常他的笑只會令人覺得恐懼。   律香川眨眨眼,你打算做什麼?   老伯道:「你還記不記得,那天我跟你過的話?」   律香川道:「什麼話?」   老伯道:「有關馬和女人的話。」   律香川道:「你說騎馬就像享受一樣,無論多少年不騎,都不會忘記。」   老伯道:「你卻說就算不會忘記,但無論如何總會生疏些的。」   律香川道:「所以你就想試給我看看?」   老伯微笑道:「我現在還是有這意思。」   律香川笑了。   老伯道:「你想不到?你覺得奇怪?」接著笑道:「因為我已是個老頭子。」   律香川道:「但是你卻比大多數年輕人都強得多。」   老伯微笑道:「你應該也聽說,我在年輕的時候,每次行動前的那天晚上,至少要找 三四個女人,而且要叫她們一個個爬著出去。」   律香川道:「我聽說過。」   老伯道:「每個人緊張的時侯,都有他自己使自己放鬆的法子,我的法子就是找女人 ,我可以保證這種法子最有效。」   律香川道:「我知道。」   老伯道:「你既然知道,那麼我們還等什麼,走吧。」   律香川道:「走?到那裡去!」   老伯道:「當然是快活林,你難道認為我會去找次等女人?」   律香川道:「你就算要找最好的女人,也用不著到快活林去。」   老伯道:「為什麼?」   律香川笑得很神秘,悠然道:「因為我已經將快活林中最好的女人找來了。」   一隻很大的籐箱被搬進來,箱子裡睡著個女人,睡得很沉。   她當然很年輕,很美。她睡著的時候也很美,長長的睫毛蓋在眼簾上,面頰上露出一 雙深深的笑渦。   老伯欣賞著她,就像是在欣賞一朵花。   律香川道:「她姓高,叫鳳鳳,是高老大的乾女兒。」   老伯道:「高老大知不知道她到什麼地方來?」   律香川道:「不知道,她自己也不知道,所以我要她先睡著。」   老伯道:「很好。」   律香川道:「她今年才十六歲。」   老伯道:「十六歲對我來說未免太年輕些。」   律香川道:「你不喜歡還可以去換。」   老伯笑道:「我喜歎,我自己年輕的時候,總喜歡找年紀大的女人,因為她們比較有 經驗,但等我老了的時僕,就喜歡小姑娘了,這也許因為她們可以讓我變得年輕些。」   這也正是老頭子為什麼喜歡找小姑娘的原因。   律香川道:「這女孩子也特別可以讓你覺得年輕,因為她還沒有過別的男人。」   老伯道:「很好,好極了。」   律香川道:「她的父親本是個飽學的秀才,所以她也唸過很多書。」   老伯微笑道:「我要找的是女人,不是教書先生。」   律香川道:「她母親也是個很賢慧的女人,若不是遭遇到特別的變故,她也絕不會淪 落到這種地步。」   老伯道:「我也不想調查她的家譜。」   律香川笑笑,道:「我只不過想告訴你,她的家世不錯,性情也不錯,將來若是有了 孩子,一定是個好母親。」   老伯神情忽然變了,臉上忽然有了光采。   律香川不再說話,靜靜的看著,等著。   老伯忽然抓住他的手,道:「你認為我還可能再有個兒子?」   律香川微笑道:「有人八十歲的時候還能生孩子!」   老伯慢慢的鬆開手,慢慢的走到窗日,目光凝視著遠方。   過了很久,他緩緩道:「你說她父親是個飽學的秀才?」   律香川道:「他們本是書香之家。」   老伯道:「現在她父親呢?」   律香川說道:「已經去世了,父母都去世。」   老伯道:「她家裡還有沒有別的人?」   律香川道:「她家裡若還有別的人,也不會讓她淪落到決活林去。」   他忽又笑了笑,道:「若不是高老大特別到關外去尋覓人材,也不會找到她。」   老伯霍然回首,道:「她也是來自關外麼?」   律香川微笑點頭,道:「她本是長白山下高家村裡的人。」   老伯臉上發出了紅光,無論誰都可以看出他已被打動了。   律香川目光閃動,道:「是不是要留下她?」   老伯大聲道:「當然留下,我走了之後,就讓她住在這裡,找幾個老媽子來侍候她。 」   律香川笑道:「我早已找好了。」   老伯看著他,微笑著,拍著他的肩,道:「有時我覺得你很可愛,有時卻又覺得你有 點可怕,你為什麼總能猜到別人的心事?」   對一個又有錢、又孤獨的老人來說,世上還有什麼比生個孩子更值得高興的事呢?   鳳鳳不但美,而且嬌弱,嬌弱得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鮮花。   這正是最能讓老年人滿意的女孩子。   因為老年也只有在這種女孩子身上,才能表現自己的男子氣概。因為他是不是真有男 子氣慨,她根本不懂。   她只懂得呻吟、躲開、逃避、求饒!對一個老年人說來,這雖然是種發洩、是種愉快 ;但也無異是場戰鬥。   這種戰鬥甚至比別的戰鬥更消耗體力。   老伯伏在她身上流著汗,盡力將自己的生命壓出來。   他希望真的能有個孩子。   她已不再閃避,只能閉著眼睛承受,她臉上的痛苦之色漸漸減少,漸漸開始有了歡愉 的表情。   老伯知道她已被征服。征服別人永遠是種很奇妙的惑覺。   她的手本來緊緊抓住被單,現在已放鬆,忽然將老伯緊緊擁抱。   她的身子也開始變得更緊,將老伯的身子緊緊夾住。   老伯的生命已被夾住。   這正是人類生命延續的時候,也正是一個男人感覺最偉大,最奇妙的時侯。   在這時候,沒有人會想到危險;更沒有人會想到死亡。   鳳鳳的呻吟已變成呼喊!   就在這時,門忽然被撞開,撞得粉碎。   一條人影掠進來。   七點寒星,閃電般射入老伯的背脊! -- ※ From: [KerwinII],LA36PA6-51.D19-2 中央大哥大 bbs.cv.ncu.edu.tw 140.115.60.49 -- ※Post by upsilon from 203.71.166.25 ▂▂▂▂▂▂▂▂▂▂▂▂▂▂▂▂▂▂▂▂▂▂▂▂▂▂▂▂▂▂▂▂ 書香世家˙電子佈告欄系統˙bbs.cv.ncu.edu.tw˙140.115.60.4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