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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九陰白骨現江湖 這一年是大明洪武四年﹐戰亂甫平﹐天下初安。經過多年的戰火﹐城破廬毀﹐ 滿目 瘡痍﹐流離失所的飢民上是填塞路途﹐處處可聞號夫啼娘的悲聲﹐令人觸目淚 落﹐悲楚不 勝。 威陽古道上﹐有五入勒馬緩緩而行﹐兩位老者﹐一對十年夫婦和一個十五六歲 的少年。 兩名老者是武當宋遠橋﹐張松溪﹐中年夫婦是殷梨亭﹑楊不悔夫婦﹐少年是他 們的愛子殷融 陽﹐近些年﹐武當派聲名更盛﹐如日中天﹐派中弟子遍布中原﹐勢力之雄除少 林外﹐已無抗 手。宋遠橋﹑張松溪﹑殷梨亭三俠更是聲名籍甚﹐派中有事﹐其座下弟子已能 代師服勞﹐是 以近些年來﹐江湖上難得見到他們的行蹤﹐此番三俠聯袂下山﹐分明是有大事 發生。 一月前﹐一名武當三代弟子回山稟報﹐他在陝西寶雞金臺觀附近﹐遭到兩名不 明來歷的 中年人的襲擊﹐兩名中年人武功路數極是怪異﹐凶猛狠辣﹐這名弟子眼見抵敵 不住﹐行將就 戳之際﹐張三豐忽如神人天降﹐出手打發了這兩人﹐教了他一命﹐隨後便飄然 離去﹐這名弟 子快馬飛奔﹐趕回武當山稟報掌門俞蓮舟。 俞蓮舟﹑宋遠橋等得知此訊﹐直是歡心踴躍﹐卻也有幾分懮慮。喜的是恩師四 海云遊 多年﹐杳無音訊﹐此番仙蹤又現﹐說不定還有相見的機緣。懮的是幾年來﹐武 林中忽然出現 一批形蹤詭秘﹐高深莫測的人﹐他們專門襲殺各大門派的成名高手﹐手段毒辣﹐ 凡是與他們 朝過相的﹐絕無生還之理﹐是以各大門派損折了不少精銳﹐卻連對手是什麼樣 子﹐什麼派 別﹐什麼目的都一無所知。 武當派的弟子遭遇襲擊﹐尚屬首次﹐俞蓮舟等已不敢等閑視之。這名弟子在師 傅和師伯 叔面前﹐把那兩人的武功招數演練出來﹐饒是宋遠橋于武學知識廣博之至﹐也 看不出眉目 來﹐只覺這招式倒也堂堂正正﹐卻與各門各派的武功全無瓜連﹐幾人商量議定﹐ 由宋遠橋率 張松溪﹑殷梨亭夫婦走一趟陝西﹐一來請師傅回山﹐二來也查訪一下這批神秘 人的路數。 堪堪已是日落時分﹐幾人正行之間﹐一陣馬蹄聲在背後響起﹐如狂風驟雨﹐氣 勢驚人。 大家凜然一驚﹐勒馬口看。張松溪道﹕“乖乖﹐莫非是那個主兒找到頭上來了﹐ 六弟﹐你護 住弟妹和孩子﹐這些人我和大哥來料理。”殷梨亭尚未答話﹐十幾匹馬已閃電 般沖至面前﹐ 一見到幾人﹐戛然而止。馬停得太急﹐希聿聿一聲長嘶﹐人立而起﹐馬上騎士 緊貼馬背﹐顯 是騎術精良﹐十幾匹馬竟一色是大宛名駒。 宋遠橋﹐張松溪俱是一怔﹐馬上人的衣袍上都繡有紅色火焰﹐分明是明教教眾﹐ 當先一 人矮矮胖胖﹐正是明教厚土旗使顏垣。顏垣于馬上抱拳道﹕“宋大俠﹐張四俠﹐ 殷六 俠﹐在下身有急務﹐不能下馬見禮了﹕“不待宋遠橋答話﹐續道﹕“幾位可曾 見到一位身穿 白衣的姑娘﹐十七八歲的樣子﹖”宋遠橋搖了搖頭。顏垣一見他搖頭﹐又一抱 拳道﹕ “後會有期。”十幾匹馬風馳電掣般離去。 楊不悔乍舌道﹕“我原以為顏旗使他們只是挖土掏洞拿手﹑不料騎術也如此精 湛。”張 松溪嘆道﹕“不知哪家哪派得罪了他們﹐看來又要有一番龍爭虎斗了。”宋遠 橋搖頭道﹕ “未必如此﹐若是與人約斗﹐不會如此張皇其事﹐更不會這麼捨命地追一位姑 娘。不知搞什 麼玄虛。”楊不悔皺眉道﹕“莫不是教中失竊了重寶﹐他們是追竊賊的﹖” 說話間﹐天色已全暗下來。幾人行出不遠﹐只聽得砰的一聲﹐一枚彩花在夜空 中炸開﹐ 五色繽紛﹐煞是壯觀。彩花起處距這里約兩里﹐推算起來﹐正是顏垣一起人所 放。這是明教 緊急召呼同伴的信號﹐顯然顏垣一行人遭逢強敵﹐力所不支﹐才放出信號求援。 殷梨亭感到好生為難﹐若前去援手﹐明教之敵自然是各名門正派﹐若袖手不管﹐ 卻于妻 子這面說不過去﹐因為楊不悔的父親楊逍如今正是明教教主。他望望大師哥﹐ 張松溪和楊不 悔也都看著宋遠橋﹐宋遠橋沉思片刻﹐決然道﹕“顏旗使是條好漢﹐既然有難﹐ 我們理當馳 援。”五匹馬登時放足疾馳﹐空中彩花雖已落下﹐出事地點還是測度得出的。 五人盞茶工夫便已趕到﹐到得近前﹐俱都驚愕萬分。一片曠地上已成了修羅場﹐ 清冷 的月輝下﹐但見先前不久還龍精虎猛的十幾條好漢此刻尸橫遍地﹐人人臉上都 有一種驚詫﹐ 恐怖的神色﹐腦中烕烕流出鮮紅的血和雪白的腦漿﹐視之令人作嘔。一陣清風 吹來﹐每人都 不禁打了個寒戰﹐游目四顧﹐卻又空無一人﹐宋遠橋等武當三俠皆是久經陣全 仗的武林名 家﹐如此慘酷的場面卻也並不多見。 宋遠橋和張松溪躍身下馬﹐逐個檢視死者傷口﹐也頗有幾分僥倖心理﹐希望能 有尚未斃 命之人﹐以便從其口中得知兇手是何等樣人。檢視一過﹐二人大失所望﹐心情 多沉重之極。 顏垣等人俱是頭上一處傷口﹐似是被指爪透穿而入﹐宋張二位見聞廣博﹐于武 林人物的武功 家數大多瞭然于心﹐此刻卻想不出有哪位人物具如此指力﹐能洞穿頭骨﹐而且 頃刻間連斃二 十餘名好手﹐均是一擊憑命。宋遠橋自忖武功得尊師張三豐所傳有六﹑七成譜﹐ 卻也無此能 為。 殷梨亭在馬上沉聲道﹕“大師哥﹐這就是九陰白骨爪。” 宋遠橋等又是一驚﹐九陰白骨爪之名並不陌生﹐可這些人只有殷梨亭親身領教 過﹐他當 年險些喪命在前峨嵋掌門周芷若的九陰白骨爪下﹐雖事隔多年﹐憶記憶猶新。 殷梨亭提氣喝道﹕“是周芷若周女俠嗎﹐武當宋遠橋﹑張松溪﹑殷梨亭在此﹐ 請現身 相見。”這一聲傳將出去﹐直震得荒野嗡嗡作響﹐老遠處仍迴蕩著他的聲音。 殷梨亭近些年來雖然娶美妻﹐生嬌子﹐席豐履厚﹐事事順遂﹐這內力的修為絲 毫不敢怠 忽﹐益見精純。 宋遠橋凝聲道﹕“六弟﹐只有峨嵋周女俠擅此功夫嗎﹖” 殷梨亭道﹕“只有她一人﹐自她失蹤後﹐此術已絕﹐不想今日在此重現﹐”殷 梨亭 的喝聲止息後﹐四週仍寂無聲響﹐一陣陣清風吹過﹐吹得眾人毛骨悚然◆歲B 忽有人 喊道﹕“是武當三俠嗎﹖”宋遠橋高聲應道﹕“正是﹐尊駕何人﹖”張松溪﹑ 殷梨亭不由得 手按劍柄﹐準備撥劍而搏。 只見遠處一道青影如一溜青煙般滾滾而來﹐聲如電閃﹐逝如輕煙﹐宛如御風而 行﹐隨風 聲上來幾個字﹕“在下韋一笑。” 大家只感眼睛一花﹐青影閃得幾閃﹐已至面前。張松溪豎指贊道﹕“多年不見﹐ 蝠王輕 功猶勝往昔﹐真是老而彌健﹐佩服﹐佩服。” 韋一笑青袍﹐布履﹐容顏依舊﹐似這類急奔在他而言已是家常便飯﹐是以呼吸 仍甚均 勻﹐武當諸人大是嘆服﹐蝠王輕功獨步海內﹐確然名下無虛。 韋一笑一看到地上屍體﹐神情大變﹐心中之震駭較諸武當三俠尤甚﹐檢視過傷 口後﹐顫 聲問道﹕“宋大俠﹐你們看到是何人下此毒手嗎﹖” 宋遠橋道﹕“說來漸愧﹐我們看到顏旗使的求援信號後﹐不過一盞茶工夫趕到 這裡﹐ 哪知別說教援不及﹐連兇手的影子都沒看到。﹐楊不悔道﹕“韋叔叔﹐教中究 競發生了什麼 大事﹐連您老人家都親自出馬﹖”﹛妨y﹐本教的人可丟大了。不悔姑娘﹐令 尊倒是安 然無恙﹐可是聖火令卻被人盜走了。連對方用的什麼法子都一無所知﹐等到我 們發覺﹐便飛 起教中高手﹐分路追趕﹐總算發現得早﹐一路上又是換馬不換人的猛追﹐在金 沙江畔斃了兩 人﹐奪回兩枚聖火令﹐另一支在星宿海也奪回兩枚聖火令﹐我們在西寧追到一 名十七八歲的 女子﹐被她逃掉﹐又銜尾直追到這裡﹐人追丟了不算﹐還折了這些兄弟的性命。” 言罷嘆息 連聲﹐臉上神色痛苦之極。 遠處傳來幾聲淒厲的的慘叫﹐荒野寂寂﹐叫聲格外清晰﹐韋一笑長嘯一聲﹐也 不見他如 何作勢﹐已如星丸彈射般橫掠出去﹐宛如御風而行﹐迅疾無倫。宋遠橋等人心 中嘆服﹐想不 到韋一笑的輕功隨年齒而俱長﹐似乎沒有止境﹐復又想到這世上居然還有一人 的輕功高于 韋一笑﹐這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的事。 武當諸俠不約而同地運起輕功﹐銜尾直追﹐誰恐韋一笑孤身犯險﹐恐遭不測。 按說以韋 一笑的身手﹐無論遇到怎樣的險境﹐全身而退並不甚難。但在這鬼氣森森的荒 野中﹐大家竟 都為韋一笑暗捏一把汗。 韋一笑疾沖之間﹐一座壁粉斑剝﹐破爛不堪的古廟現于眼前﹐古廟週圍野草迷 離﹐花香 浮動﹐愈顯得淒迷﹐詭異。 古廟之中接連傳出幾聲慘叫﹐這慘叫聲中隱含著巨大的恐怖﹑似是遇到極為可 怖的洪荒 怪獸。 韋一笑熱血上涌﹐身形不停﹐直沖進廟中。他生平最喜恐怖刺激之事﹐愈有刺 激﹐愈 干得興高采烈﹐若是平平常常﹐反倒索然無味了﹐這薑桂之性﹐彌老彌辣﹐絲 毫不減? 待他沖進廟內﹐最後一聲慘叫嘎然而止﹐月光中﹐只見一名教眾直挺挺立著﹐ 兩眼圓 睜﹐眼珠直欲凸出眶來﹐頭上一隻手掌貫頂而入﹐那隻手掌緩緩拔出﹐指上紅 白摻雜猶冒著 蒸蒸熱氣﹐那名教全僵然直扑﹐現出一張慘白冷酷的臉﹐一身白衣在夜風中微 微搞蕩﹐競是 一名弱冠少年。 軒敞的殿堂上十幾具死屍與顏垣等入死狀無異﹐人人圓睜著眼﹐眼珠凸出﹐露 出恐怖絕 望的神情。 韋一笑倒冷靜下來了﹐問道﹕“這些人都是你一人下的毒手﹖” 那少年神色不變﹐冷冷道﹕“正是。”隨手在一具死屍身上揩抹手上的血跡? 韋一笑怒到了極點﹐身影一晃﹐輕飄飄拍出一拳﹐正是他成名絕技“寒冰綿掌﹐” 這一掌全力 而發﹐十餘丈的距離更是一掠而至。 少年不虞他身法如是之速﹐掌尚未到﹐已是寒氣沁骨﹐心中大駭﹐驀地裡身子 橫移三 尺﹐百忙中還反攻出一爪。 韋一笑“咦”的一聲﹐也是感到意外﹐這一招猝發猝至﹐早已算准對手除了出 掌硬擋﹐ 別無他途﹐不料卻叫他逃了開去。眼見一爪攻來﹐不敢怠忽﹐腳下一飄﹐已繞 至少年背後﹐ 仍是拍出一記“寒冰綿掌”﹐少年轉身不及﹐故﹐技重施﹐身子又橫移出三尺﹐ 反攻出一 爪。 其時宋遠橋等人早已趕到﹐見到這少年的怪異身法﹐都“咦”了一聲”漱皉~被 韋 一笑兩次急攻﹐不但先手盡失﹐還險些喪了性命﹐那兩下橫移﹐實是竭盡生平 之力。當下急 攻出兩爪﹐韋一笑對他的九陰白骨爪也是頗為忌即從憚﹐飄身閃開﹐兩人又形 成了對攻的局 面。 宋遠橋等人見場中爪影飛舞﹐兩人身法俱是迅捷如風﹐一往一來﹐轉眼間已拆 了二十餘 招。那少年不過十八九歲﹐居然能于劣勢下扳回局面﹐而且與韋蝠王對攻二十 餘招不露敗 象﹐委實匪夷所思﹐大家都噴噴稱奇。 兩人堪堪打了五十多招﹐那少年雖然身法輕靈飄忽﹐如鬼若魅﹐終究不及韋一 笑窮盡一 生精習的身法﹐五十招上﹐身子已被韋一笑的掌影罩住﹐他那橫移三尺的怪異 身法頻頻施 出﹐每每于性命交關﹑間不容發之際奏功﹐若無這一救命法寶﹐韋一笑焉能容 他支持到五十 招以上。 其時正值盛夏﹐雖到深夜﹐仍感暑氣蒸人﹐可那少年身旁﹐卻如冰窯一般﹐那 少年強運 內功與這寒氣將抗﹐出爪卻慢了一些﹐不再如先前那般凌厲狠辣﹐威勢駭人了。 他左沖右 突﹐連變數種輕功身法﹐意欲脫圍而出﹐卻總是被韋一笑輕輕一記“寒冰綿拳” 擋回﹐不單 脫身不成﹐反數遭凶險﹐祇得仗著那種橫移三尺的身法得脫﹐心中連珠價叫苦 不迭﹐暗暗罵 道﹕“臭小妮子害人不淺﹐你家少年要歸正位﹐紅顏禍水﹐古人信不我欺。” 韋一笑不知他心裡想什麼﹐心中卻也在叫苦﹐對手不過是剛出道的無名小子﹐ 自己卻五 十多招仍未拾奪得下﹐此事傳揚出去﹐于自己聲名大是不利﹑況且週圍還站著 幾位行家﹐丟 臉之事是難以躲過了。他身子如陀螺般在即少年身邊旋轉如風﹐殷融陽和楊不 悔只能看到一 道道青影﹐早已分不上個數了。韋一笑旋轉之中﹐兩掌交替擊出“寒冰綿掌”。 那少年左支 右絀﹐敗象己呈﹐看來支撐不過十招了。 宋遠橋等人都不禁為那少年擔心﹐雖說此子武功邪毒﹐下手狠辣﹐但如此年紀 修成如此 高明的武功﹐確是良材美質﹐百年難逢﹐都起了愛才之心。欲待讓韋一笑掌下 留情﹐但場中 雙方己成水火之敵﹐這求情的話是萬難啟齒的。 忽然“咕﹗咕﹗咕”三聲﹐殷融陽大叫“蛤蟆﹗蛤蟆﹗” 眾人也是大奇﹐場中血戰方殷﹐不知哪裡鑽出個蛤蟆來湊趣。只聽得轟的─聲﹐ 場中青 影﹐掌影﹑爪影﹐都消失無遺﹐二人四掌倏然相合﹐倏然相分﹐那少年委頓于 地﹐臉色慘 白﹐韋一笑卻在空中連翻三個筋斗﹐才消解了對方的掌力。 旁觀諸人儘皆“啊”了一聲﹐都不禁扼腕嘆息﹐如此─良材美質就此毀于拳下﹐ 宋遠 橋憐惜之心尤甚﹐多少年來﹐自愛子宋青書死後﹐雖然徒子徒孫一群﹐但能承 繼他衣體之人 卻沒尋到一個。見這少年正是自己苦尋不獲的明珠美玉﹐現今卻中拳躺在地上﹐ 看樣子已是 不成了﹐真是痛惜之至﹐韋一笑落至地面後﹐五內仍感翻騰震蕩﹐覺得這少年 的掌力似 較九陰白骨爪尤具威力﹐不知他為何直至最後才施出此功﹐若是一上手便拼掌 力﹐自己縱然 得勝﹐也必要受內傷﹐他一步躍到那少年身邊﹐抓住衣領把他提起來﹐喝道﹕ “小子﹐你是 什麼人﹖受何人指使與我明教作對﹐”那少年睜開眼睛﹐聲音極弱地道﹕“是 你們要殺 我﹐我才殺了這些人﹐”聲音雖弱﹐卻連貫如珠。 韋一笑正待再問﹐忽聽一女子笑道﹕“韋蝠王好威風啊﹐抓住一個身受重傷的 晚輩﹐嚴 刑拷問﹐這一下韋法王的威名更揚遍江湖了。”大家側身一看﹐竟是十幾個尼 姑﹑姑娘涌進 門來﹐為首的是位中年尼姑﹐容顏甚麗﹐大家都認得是峨嵋拳門百劫師太。 韋一笑一怔﹐手卻不知不覺地松開了﹐他是武林中成名多年的英雄﹐對一少年 晚輩出 手﹐本已落個“以大欺小”的口實﹐這般逼問一個重傷之入確是不符身份之舉﹐ 若被人添油 加醋地傳揚一番﹐韋一笑的大名可要一落干丈了。 百劫師太笑道﹕“韋法王﹐你派人到峨嵋向我下戰書﹐約我們在咸陽決戰﹐怎 麼不來赴 約反跑到這裡欺負一個後生晚輩﹐卻是何意﹖”﹐她雖已人到中年﹐聲音仍是 嬌媚清 脆﹐大是動聽。但熟識她的人都知道﹐這笑聲中殺意實多﹐她原是名門之女﹐ 于一場情愛變 故後﹐投身峨嵋﹐削發為尼﹐其時峨嵋派掌門周芷若與張無忌一起失蹤﹐峨嵋 派人才凋零﹐ 武學上的水平與峨嵋派的聲名將去甚遠﹐所以百劫師太不數年間便技壓群芳﹐ 榮膺掌門之 職。峨嵋派在她統領下﹐聲名日甚一日﹐儼然有與少林﹑武當鼎足而三之勢。 據武林中一些名家耆宿私下竊議﹐百劫師太的武功已勝過其師祖滅絕師太﹐期 以時日﹐不難 濟身絕頂高年之列。 百劫師太平日課徒習武極嚴﹐頗有滅絕師太的遺風﹐與各大門派交往﹐也是謹 言慎行﹐ 不苟言笑﹐頗得佛家“四威儀”之神髓﹐令人悚然攝服。但與敵交手時﹐卻是 笑逐顏開﹐笑 聲不斷﹐有時還笑得花枝亂額﹐于春風融融中梟敵首級﹐可謂殺敵于談笑之中。 武林中有四 句關於她的口碑﹕“嘴上客氣﹐心動殺機﹐笑靨如花﹐殺人如麻”﹑韋一笑提 起全身功 力嚴密防備﹐卻不知百劫師太所說的戰書是怎麼回事﹐自己這些日子忙於追索 失竊的聖火 令﹐哪有閑心去找峨嵋派的麻煩﹐況且下書約斗也不是自己的作風。 百絕師太見他不語﹐臉上又陰晴不定﹐繼續笑道﹕“韋法王﹐你不會是想賴帳 吧。”說著﹐ 手一抖﹐一物打向韋一笑﹐韋一笑忙退後兩步。峨嵋派不知從何處得到一種暗 器“霹靂雷火 彈”﹐威力奇大﹐韋一笑惟恐是那物打來﹐忙忙退開。卻見地上插著一面小旗﹐ 旗面上繡有 紅色火焰狀﹐正是明教的法旗﹐旗上系有一封信札﹐自是百劫師太所說的約戰 書了。 百劫師太乘他一退﹐倏然而前﹐倏然而後﹐手臂橫托那少年﹐退至原處﹐這一 下身法竟也是快極﹐ 與韋一笑的輕功實有異曲同工之妙。 韋一笑哈哈一笑道﹕“韋某雖不肖﹐卻從未賴過什麼帳﹐你劃下道來﹐韋某接 著就 是﹐”心裡隱然一沉﹐百劫師太雖酷肖滅絕師太的作風﹐心狠手辣﹐卻絕不打 誑語﹐她既說 有人以自己的名頭去約戰﹐那就不會假﹐眼見那面小法旗貨真價實﹐並非偽造﹐ 猛然覺得自 己竟陷於入別人的圈套而不知。想到這裡額頭已然見汗。眼見這一戰勢不可免﹐ 方纔惡鬥那 少年又耗損不少內力﹐這一戰實無勝算。 百劫師太笑道﹕“韋法王﹐你方纔一戰耗力不少﹐我不佔你的便宜﹐先用自己 的內力為 這少年療傷驅寒﹐你再休息一陣﹐我們就可公平一戰了﹐你意下如何﹖”韋一 笑淡淡道﹕ “悉聽尊便。”心裡實是松了口氣﹐站在原地調息運氣。 百絕師太自把那少年托在手中﹐右掌始終抵在那少年兩腎間命門處﹐一面說話﹐ 一面度 送內力﹐此時把少年放于地上﹐左手捏成劍指﹐運指如風﹐從背上的大椎穴﹑ 靈臺穴一路下 來﹐直點至尾閭處的長強穴﹐左掌按在命門﹐替換下右掌﹐右手如式照作﹐從 眉間的祖竊直 點至腹下氣海穴﹐隨後雙掌重疊﹐右手下﹐左手上﹐按在少年腦頂上的百會大 穴。 宋遠橋等人大是駭異﹐百劫師太此舉竟是要為這少年強行打通任督二脈﹐開通 小周天搬 運的路徑。此舉頗似藏密黃教的灌頂大法﹐中土武林中倒是少見。這種方法最 為凶險不過﹐ 稍有不慎﹐或是受術者內力與施術者內力相克相杭﹐則受術者必經脈崩絕﹐吐 血而亡﹐施術 者本身也要冒功力全失﹐走火入魔的大險﹐約一頓飯時間﹐那少年頭上隱隱有 熱氣散 出﹐百劫師太身體週圍競有一層淡淡的藍霧﹐大家都知道己到了生死交關的時 刻﹐誰也不敢 弄出絲毫的響聲。韋一笑運功己畢﹐定睛一看﹐也是大為詫異﹐他與百劫師太 從未交過手﹐ 但上來她不會達到滅絕師太的境界﹐不料親眼一見﹐不但高出滅絕師太甚多﹐ 自己內力最盛 之時也根本比不上。此時百劫師太正全力施術﹐本是他下手的最大良機﹐他卻 一動也不動﹐ 誰恐錯過一飽眼福的絕好機會﹐那少年臉色紅漲如血﹐四肢顫動﹐骨節如爆點 巵剝作 響﹐百劫師太兩手齊運﹐一前一後分點他任督二脈﹐然後左掌附在臍部﹐右掌 貼在命門﹐骨 節響了一陣﹐漸漸停息﹐臉色也由紅轉臼﹐又過了一頓飯時間﹐百劫師太雙掌 提起﹐又在百 會穴上輕輕一拍。那少年身子一彈﹐又盤坐地上﹐睜開雙眼﹐跪倒塵埃﹐叩下 頭去﹐顫聲 道﹕“多謝師太再造之恩。” 百劫師太手撫他頭頂﹐面露慈容﹐笑道﹕“佛度有緣人﹐藥醫對症病﹐這也是 你機緣巧 合﹐我不過出些力而已﹐孩子﹐你叫什麼名字﹖見到你除去這麼多魔教妖孽﹐ 心裡歡喜得 緊﹐有什麼話儘管說出來﹐我為你作主﹔”少年泣聲道﹐“多謝師太﹐弟子姓 段﹐名子 羽﹐字弘祖﹐先祖乃大理段家。”百劫師太道﹕“莫不是南帝段皇爺﹖”少年 道﹕“正是。 先祖世代于南沼為帝﹐宋末國滅于蒙古﹐祖父興智公尚當幼齡﹐被家臣救出﹐ 隱居西域﹐不 料十幾年前﹐橫遭滅家之禍﹐父母雙亡﹐弟子被家人救出﹐輾轉流落此鄉。” 百劫師太慨然嘆道﹕“段家大理稱帝﹐代代都是愛民如于的好皇帝﹐可惜國運 不永﹐這 也是天敗使然。只可嘆你祖孫競遭同一命運﹐一者亡國﹐一者喪家﹐總算天佑 善人﹐你今日 得此福緣﹐也可說是段家歷代祖先積德修善的余慶吧。”她沉思片刻﹐又道﹕ “你們家傳一 陽指號稱武林六大絕學之一﹐你怎麼不會﹖”她于廟外觀戰多時﹐兩人交手情 景自然毫無遺 漏﹐一聽這少年竟是段皇爺的嫡系子孫﹐登時想起一陽指來﹐故有此一問。 段子羽泣道﹐“先父母遇害時﹐弟子尚在襁褓之中﹐這門家傳武學竟自上代而 絕。”百 劫師太擊掌嘆息道﹕“可惜﹐可惜。不過你現在所學恐怕不亞于一陽指﹐失之 東隅﹐得之桑 榆﹐也不必有患得患失之心了。”轉過身來對韋一笑道﹕“韋法王﹐現在動手 尊駕覺得公平 否﹖” 大家都在諦聽這二人的交談﹐一時都忘了還有這場決斗﹐百劫師太忽然提起﹐ 氣氛登時 又緊張起來。韋一笑聽這少年竟是大理段家傳人﹐甚感驚詫﹐又見百劫師太施 術居然成功﹐ 心中似乎松了一口氣﹐百絕師太一提此事﹐驚詫尤甚﹐不料她為人施用“灌頂 大法”後﹐猶 有餘力再戰。 心中暗道﹕“若在她功力未損之前﹐我萬及不上她。現在交手﹐雖然贏面不太 大﹐卻有 戰成平手的把握。可是她為人施術較之我所損功力﹐實不可同日而語。此時交 手﹐漫說勝之 不武﹐自己的身份降了許多。”便笑道﹕“師太神術﹐韋某佩服。此刻一戰卻 不公平之甚﹐ 師太為這小子強行開頂﹐打通小周天﹐損耗功力多多﹐韋某焉能佔這種便宜。” 宋遠橋在旁笑道﹕“師太﹐韋蝠王之言甚是。我看兩位之約還是另擇時日吧。” 他雖高 出百劫兩輩有餘﹐但素來謙和沖淡﹐百劫又是一派拳門﹐是以言語中頗加禮敬。 百劫師太原本笑吟吟的﹐眼中充滿殺機﹐一霎間﹐臉色登時肅穆莊嚴﹐一雙眸 子也立轉 平和﹐雙手合什道﹕“晚輩忙於對敵﹐竟忘了給幾位前輩見禮﹐多多恕罪。” 宋遠橋﹐忙還 禮道﹕“不敢當﹐師太貴為一派掌門。我等不過虛長幾歲﹐不敢當師太之禮﹐” 百劫師太 道﹕“宋大使金口既開﹐晚輩自當順遵照行。韋法王﹐尊駕沒有異議吧﹖” 韋一笑甚是尷尬﹐如此一來倒像他受了武當的庇護﹐可自己言已出口﹐斷無收 回之理﹐ 當下拱手道﹕“宋老弟如此說﹐就這麼辦吧﹐韋某有事﹐告辭了。”他心中雖 怯﹐言語上卻 不肯吃虧﹐百劫稱宋遠橋前輩﹐他便稱之為老弟﹐順勢佔了個便宜﹐但聽得百 劫嘿嘿冷笑﹐ 甚是刺耳﹐其中不乏譏嘲說明之意﹐臉上微紅﹐縱身躍出廟外﹐閃得幾閃﹐已 消失不見了。 宋遠橋笑道﹕“師太率眾遠來赴約﹐卻讓老朽一句話攬散了﹐多謝師太賞給老 朽這個薄 面﹐日後定將酬謝。”百劫忽然之間竟疲憊不堪﹐身子于夜風中搖了幾搖﹐似 乎要站不牢。 兩名弟子忙上前扶住﹐百劫苦笑道﹕“宋前輩﹐您看晚輩還有再戰之能嗎。方 纔不過是擺個 空城計﹐嚇走韋魔頭的﹐多謝前輩圓場。”說完﹐徑自盤膝地上﹐只起內功來﹐ 那兩名女弟 子都是單掌扶在她背上﹐為她補充內力。 其實百劫師太一進廟來﹐見到楊不悔夫婦在場﹐便已知道這場架打不成了﹐若 是堅欲擊 殺韋一笑﹐勢必要和武當發生衝突﹐兩派從開派祖師郭襄和張三豐始﹐交情已 是甚深﹐其下 數代弟子無不秉承祖意﹐世代交好﹐因此﹐百劫索性在強敵之前為段子羽全力 施術﹐情知有 武當在此﹐不會讓韋一笑向自已動手﹐既賣了武當一個情面﹐又顯露一手神功﹐ 使韋一笑知 難而退﹐又救得一位是非份明﹐有膽有識的少年﹐誠所謂一舉而三得﹐這份機 心卻是武當諸 人料想不到的。至於對段子羽一見如故﹐傾力相救﹐既出於對魔教的敵愾同仇﹐ 復出於家傳 的相術﹐一見之下便覺這少年年紀雖小﹐已隱隱然有王者霸氣﹐前程不可限量﹐ 自不能任之 毀于韋一笑之手。待知他是一燈大呼的后人﹐更感欣慰。 約有兩個時辰﹐百劫睜眼道﹕“好了。”兩名弟子各各抽身後退﹐俱已 是香汗淋漓﹐氣息不勻﹐從懷中取出一粒丹丸服下。百劫師太卻已精力瀰漫﹐ 回復舊觀。見 段子羽仍肅立殿中﹐微微笑道﹕“段公子﹐你在想什麼﹖莫不是寒掌的毒性仍 末去盡﹖” 段子羽從夢中驚醒﹐忙回道﹕“師太﹐弟子死中逃生﹐又受師太天大恩惠﹐驚 喜過度﹐ 總怕這是一場夢幻。”百劫師太咯咯笑道﹕“傻孩子﹐你真是在作夢﹐在夢中 自己打通了小 周天﹐了不得的很哪。” 段子羽聽出這調笑中滿是慈愛﹐扑通跪倒﹐叩頭道﹕“師太﹐您這麼好﹐請您 收弟子為 徒吧。”百劫笑著搖頭道﹕“這可不成﹐我若收了你﹐不僅壞了峨嵋不收男弟 子的祖規﹐江 湖上哪些黑心爛肺專門嚼舌頭的長舌婦不知要造出多少謠啐。”說到這裡﹐臉 色竟然一紅﹐ 煶腆得如同小姑娘。 見到段子羽大大失望的神色﹐心中不忍﹐靈機一動道﹕“我雖不便收﹐﹐這裡現 放著幾 位名震武林的大俠﹐倒是合適得很。宋老前輩﹐當年周芷若周掌門是張真人揮 函介紹到﹐我 們的峨嵋的﹐現在晚輩斗膽請宋老前輩收段公子入門牆何如﹖” 宋遠橋心中一喜﹐便欲應下﹐張松溪在他背後扯了他一下﹐宋遠橋雖不知他何 意﹐但四 弟素來足智多謀﹐料事精細﹐他既阻止﹐必有深意﹐沉吟片刻道﹕“還請師太 見諒﹐師太所 命﹐本應奉行﹐只是段公子武功路子趨於陰柔一路﹐而且成就已然可艱﹐縱然 到老朽門下﹐ 老朽恐怕也沒什麼技藝可堪傳授﹐倒是虛擔師名﹐復又誤人子弟了。”百劫淡 淡道﹕“倒是 晚輩唐突了﹐段公子殺了這麼多明教中人﹐武當門下豈能容他。” 殷梨亭怒遏﹕“師太此言是明指我們武當和明教為一路了。”百劫師太笑道﹕ “殷六俠 多心了﹐貧尼焉敢有此意﹐也許是我學識淺薄﹐表錯了意了。” 殷梨亭還等再言﹐宋遠橋沉聲道﹕“六弟不得無禮。”對段子羽道﹕“段公子 倘若不以 老朽愚碌無能﹐老朽便勉力收入門牆﹐務當上下絕無人容不下他。”他本是武 當掌門﹐因受 兒子宋青書的牽連﹐被革去掌門之職﹐由二弟俞蓮舟接任。但自俞蓮舟以下﹐ 對他莫不尊崇 如師﹐凡事必得他示下﹐方肯實施。 段子羽昂首道﹕“師太﹐您若不收弟子為徒﹐弟子寧願一生無門無派﹐作個孤 魂野鬼面 已﹐宋老前輩的好意弟子心領了﹐實難從命。” 百劫師太皺眉道﹕“好個不知好歹的小子﹐我費了多少力氣才求得動宋老前輩﹐ 你居然 不識抬舉。快向宋老前輩賠禮﹐他老人家不會和你這黃毛小子計較﹐他老人家 那一身武功你 能學個三四成﹐就足夠你享用一生了﹐韋一笑那伙人忌憚宋老前輩的名頭﹐也 不會找你的麻 煩﹐豈不是萬全之策。” 宋遠橋這才明瞭百劫師太的用心﹐霎時間也明白了張松溪阻攔他的原因。他若 是收段 子羽為徒﹐這二十幾條人命的過節自然移到他的肩上﹐以武當和明教的交情﹐ 和他同韋一 笑﹑楊逍的關係﹐這場過節倒是不難化解﹐只是未免強明教所難了。若是化解 不了﹐明教和 當勢必成敵﹐這正是百劫師太良苦用心所在﹐也是張松溪所懮﹐不過他確是看 中了段子羽的 武學稟賦﹐對於此節並不重視﹐專等段子羽過來即頭拜師。 哪知段子羽與韋一笑拼斗之時﹐宋遠橋等始終作壁上觀段子羽早已把他們記恨 在心﹐ 雖明知他們是赫赫有名的武當大俠﹐心裡卻有四分痛恨﹐三分不忿再加三分瞧 不起哪裡肯來 拜師。當下竟直立而起﹐躬身道﹕“師太既然不允﹐弟子無顏再求﹐但弟子絕 不投身另投他 派﹐師太的大恩弟子銘記終身﹐他日必有以報。” 百劫嘆道﹕“段皇爺的子孫怎麼會出你這麼個屬山西驢子的﹐看來我這分苦心 算是白 費了。弟子我是不能收的﹐三個月後你到峨嵋山來找我﹐我傳你幾手我俗家時 的玩藝﹐算是 了了你這份心吧。”段子羽恭謹謝過。 兩派人眾一擁而出﹐臨行前﹐百劫師太塞給段子羽一個羊脂白玉的瓶子﹐拍拍 他的頭 笑道﹕“三個月﹐可別失約喲。” 霎時間﹐人散殿空﹐段子羽忽感悲從中來﹐竟如赤子失去慈母般伏地痛哭。不 知過了多 少時候﹐大殿的一尊觀音菩薩忽地旋轉起來﹐轉了三轉﹐佛像中露出一個十七 八歲的姑娘﹐ 悄聲道﹕“喂﹐你怎麼了﹐受了重傷嗎﹖痛得厲害是不是﹖” [第一回完] -- 發信站 [中華資管 妖精森林 bbs.mi.chu.edu.tw] ‧ FROM [a-146-16.dorm.chu.edu.tw] 年輕的王者啊!歡迎您來到中華資管 妖精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