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華區beta emprisenovel 關於我們 聯絡資訊
第二十六回 子羽大義存武當 須臾﹐靴聲橐橐﹐崆峒虛舟子和三老進來﹐人人身有血跡﹐衣袍上有劍尖劃破 處﹐神色 頹喪﹐殊無生氣﹐眾人大驚﹐虛舟子劍術在武林中威名遠揚﹐不知何人以劍擊 敗他。 葛氏五雄隨後施施然走進﹐個個滿面紅光﹐挺胸凸肚﹐大有不可一世之狀。葛 無懮進來 便拱手道﹕“宋大俠﹐我兄弟五人給您道喜了。” 宋遠橋為人謙和沖淡﹐頗不以武功高低待人﹐拱手道﹕“多謝賢昆仲賞臉﹐老 朽倒忘了 送發請貼﹐實是罪過。” 葛無病大量道﹕“您貴人事多﹐我兄弟不計較這個。”眾人都忍俊不往﹐百劫 也把一口 茶噴了出來。 葛氏五雄向眾人團團一揖﹐走至段子羽前道﹕“恩公﹐這等大事怎不知會我們 一聲﹐我 們若是不來﹐外人說葛家兄弟不給武當面子。” 段子羽苦笑不已﹐惟恐他們再鬧出笑話來﹐便讓他們坐在自己下首。 宋遠橋詫異道﹕“虛舟道長﹐何以成這副模樣﹖” 虛舟子長嘆一聲﹐臉色難看之極﹐眾人一看便知有難言之苦衷﹐葛無懮站起道﹕ “宋大 俠﹐天師教在山下堵人﹐不讓虛舟道長上來。我五兄弟雖以前和道長有點過節﹐ 卻也見事不 公﹐當即亮出字號﹐把天師教人嚇跑了﹐和虛舟道長也化敵為友了。” 宋遠橋直感匪夷所思﹐葛氏五雄那點三腳貓的功夫焉配和虛舟子樹敵結友﹐又 豈能嚇走 虛舟子都打不過的天師教高手﹖直覺天下之事無有奇逾此者。 但大家向段子羽一望﹐登即瞭然﹐天師教威名素著的程汝可只因整治葛氏兄弟 一番﹐被 段子羽辣手弄得生死兩難﹐此事江湖中人無不知曉﹐天師教眾自然要對這五兄 弟望風而逃 了。 週四手早已等得不耐﹐向五兄弟打量半天﹐問道﹕“喂﹐你們兄弟哪個是四手 四腳的 人﹖” 葛無懮正揚足了威﹐露盡了臉﹐滿面躊躇﹐視天下英雄如無物﹐聞言大怒道﹕ “你奶奶 的﹐消遣老子來著﹐四手四腳那是什麼怪物。我娘雖說一下生了我們兄弟五個﹐ 卻都是兩手 兩腳的好漢。”他聲若洪鐘﹐眾人齊向他們望來。 段子羽皺眉道﹕“噤聲﹐你再亂說﹐我叫人給你們安幾枚附骨蝕魂釘。” 葛氏兄弟登即駭然若死﹐個個緊閉雙脣﹐唯恐不小心漏出聲響來﹐週四手聽說 不是﹐大 是失望﹐看著門口﹐專等著那四手四腳的人到來。 陸續又來了些武林豪客﹐廳中濟濟一堂。吉時一到﹐俞蓮舟便揚聲道﹕“今日 蒙武林各 位同道在駕光顧﹐實感榮寵﹐在此謝過。”拱手向客人施禮﹐眾人還禮不迭。 俞蓮舟又道﹕“在下稟恩師之命﹐執掌武當﹐多少年來蒙江湖朋友抬愛﹐幸無 大錯。現 今邀各位蒞臨﹐也想問清以前是否有得罪之處﹐如有便請提出﹐劃出道來﹐在 下仍以武當掌 門的身份了斷﹐此雖武當重地﹐天下英雄在此﹐諒無不公之虞。” 群雄哄然喝道﹕“武當四俠仁心俠義﹐處事公正﹐哪有什麼過節可談。” 俞蓮舟笑道﹕“既然如是﹐在下便御去掌門之位﹐由舍侄殷融陽接替﹐天下英 雄作個公 證﹐以後還望多多照佛。” 殷融陽向客人施札畢﹐直上高階﹐俞蓮舟正欲將掌門信物傳于他手﹐忽聽一人 暴喝道﹐ “且慢﹗” 大家震愕﹐卻見房頂上落下一人﹐身形一閃已搶進門來﹐砰砰兩聲將兩名攔截 的武當弟 子震飛。喝道﹕“奉正一嗣教少天師張真人法旨﹐殷融陽不許接掌武當。” 群雄譁然﹐紛紛嚷道﹕“天師教再橫﹐也管不到武當山門戶之事。”一人高聲 罵道﹕ “天師教什麼東西﹐也敢到紫霄宮撒野。”來人手腕一揚﹐幾枚黑黝黝的物事 電射而出﹐正 打在那人任脈“漩璣”“膻中”“中院”“陰交”幾大穴上﹐雖遙隔數丈﹐認 穴奇准﹐厘毫 不差﹐那人登即栽倒于地﹐慘叫不止。 段子羽見來人正是劉三吾﹐心道他來的好快。葛氏五雄一見有人中了附骨蝕魂 釘﹐那中 釘的滋味重上心頭﹐滿身抖戰﹐兩手塞耳﹐一聽到那人的慘叫聲便仿彿自己受 罪一般。 群雄見他先聲奪人﹐霎時間肅穆下來﹐惟恐被他如法泡制﹐給自己也來兩枚。 俞蓮舟緩緩收手。冷冷道﹕“劉祭酒﹐貴教怎地管起武當山戶之事﹖手伸得太 長了 吧。” 劉三吾道﹕“少天師掌管天下道教﹐非止天師教主﹐亦是天下道教教主﹐武當 紫霄宮屬 道教﹐自應奉少天師法旨。” 宋遠橋見中釘那人在地上翻滾慘叫﹐心下不忍﹐俯身過去為之起釘﹐不料內力 一撥﹐那 人更痛得慘叫嘶聲﹐眾人聞此叫聲﹐恍然如置身十八層地獄中。 段子羽輕聲道﹕“這是獨門手法﹐起不出的。”情頭道﹕“劉兄﹐此人一時失 言﹐略予 薄懲也就夠了﹐給他解了吧。” 劉三吾微微一笑﹐近前拍擊幾下﹐釘子應手而起﹐落入掌中﹐喝道﹕“滾下山 去﹐再叫 我見到﹐讓你一生受苦。” 那人疼痛一解﹐如逢大赦﹐踉踉蹌蹌衝出門去﹐如避鬼進般。眾人見他奔逃駭 汗﹑神出 竅的樣子﹐心中無不感鬼氣森森。 俞蓮舟冷冷道﹕“天師教還來了多少位朋友﹐一併現身吧。” 只聽得外面砰峩﹑喀喇之聲四起﹐霎時間房頂上躍下無數人影﹐那些聲音自是 天師教好 手將監守各處的武當弟子擊倒﹐從落地長窗向外望去﹐但見人影晃動﹐實不知 有多少好手到 來。 殷融陽撥劍欲出﹐俞蓮舟一掌按住﹐冷冷道﹕“武當派不致就此被人挑了。” 忽聽外面有人高聲傳報﹕“少天師駕到。”此起彼落﹐直從幾百米外一直報到 門口。俞 蓮舟不禁心頭微涼﹐饒他定力如山﹐也不禁兩手發顫﹐不想頃刻之間外面百余 名武當弟子悉 數被制住﹐生死不明﹐而紫霄宮四週居然已被人包圍起來。 片刻間﹐張宇初龍驤虎步而入﹐他頭戴金冠﹐身著紫袍﹐向大廳虎視一遍﹐他 後面跟隨 張宇清﹑孫碧雲等二十幾人。 劉三吾躬身一禮﹐便退到後面。段子羽大是尷尬﹐雖早料知必有一番龍爭虎斗﹐ 事到臨 頭﹐仍不知怎樣處置﹐祇得默然不語。 俞蓮舟冷冷道﹕“張少夭師﹐如此行事忒煞橫蠻了吧﹖尊駕便欲滅我武當﹐何 妨真刀實 槍大干一場﹐猝下辣手未免不夠光明磊落。況天下英雄在此﹐尊駕真視天下英 雄如無物 嗎﹖” 張宇初拱手道﹕“不敢﹐這裡便有一位我打不過﹐也不敢打的英雄﹐羽弟﹐你 今日是來 觀禮還是被邀助拳﹖” 段子羽無奈﹐硬著頭皮站起﹐遲疑道﹕“小弟是被俞掌門邀來觀禮的。” 張宇初大笑道﹕“好﹐你若是助拳來的﹐說不得我只好走了。”又向史紅石道﹕ “史幫 主﹐尊駕也是來觀禮的吧﹖” 史紅石點了點頭。 張宇初笑道﹕“還有華山派英雄﹐崑崙派女俠﹐還有伏牛山葛氏五雄。俞掌門﹐ 我看到 這麼多英雄﹐怎說我視天下英雄如無物﹖”他故意將葛氏五雄提出來﹐偏不提 少林﹑武當﹑ 峨嵋﹑崆峒﹑嵩山﹑泰山﹑衡山等門派﹐將之列在葛氏五雄之下。 葛氏五雄聞言列嘴大笑﹐甫一出聲﹐立時掩口不迭﹐望著段子羽﹐見他未責怪﹐ 才放下 心來﹐但終不敢暢懷大笑。 段子羽聽他不提峨嵋﹐心中一驚﹐唯恐百劫師太立時發難﹐自己倒非助拳不可。 見百劫 師太低頭飲茶﹐一無表情﹐心下略寬﹐卻詫異她何以能忍住。 宋遠橋沉聲道﹕“張少天師﹐尊駕究竟要作什麼﹖” 張宇初笑道﹕“宋大俠﹐我聽說俞二俠欲退位。四位大俠縱橫武林數十載﹐現 今欲靜修 向道﹐亦是好事﹐武當在武林中舉足輕重﹐本座怕後繼者無能﹐損了四位的威 名﹐是以特向 皇上奏請﹐以孫碧雲為武當住持。” 張宇清真的拿出一軸詔文﹐宣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特准孫碧雲為武當 山紫霄宮 提點﹐欽此。” 在座的俱是武林英豪﹐聽他宣讀聖旨也無人站起﹐卻也知道“提點”便是“住 持”“方 丈”的官名﹐不想張宇初與朱元璋一商議﹐一紙空文便將武當山霸了去﹐端的 陰狠毒辣而蔑 以加矣。 俞蓮舟呵呵冷笑﹐震得廳殿四嗡嗡回想﹐久久不絕﹐他自出道以來﹐俠名遠播﹐ 以一介 劍客而與各大派掌門分庭抗禮﹐近年來位望亦隆﹐儼然已是武林領袖。不想今 日竟爾有人如 此待已。 宋遠橋也動了真怒﹐森然道﹕“皇上也管的太寬了吧﹐日理萬機之暇﹐還照管 江湖門派 之事。” 張宇初拱手道﹕“皇上英明天縱﹐洞燭萬里﹐宋大俠待如于別處自立門戶﹐外 人自是干 涉不到﹐可武當山紫霄宮乃道家勝地﹐本座自能管得到。”口頭道﹕“孫碧雲。” 孫碧雲應聲道﹕“弟子在。” 張宇初道﹕“從現今起﹐你便是皇上賜封的紫霄官住持﹐你要對叢林戒律嚴加 整飭﹐勿 負皇上和本座厚望。” 孫碧雲恭聲道﹕“謹領天師法旨﹑”群雄無不憤然﹐但懾于天師教之威﹐倒也 不敢猝然 發難﹐何況武當四俠威名素著﹐既不出言相求﹐旁人也不好擅自替他們出頭。 孫碧雲走至段子羽面前道﹕“段大俠﹐小道蒙天師錯愛﹐保荐任這武當山紫霄 宮住持﹐ 實有如履薄冰之感﹐還望段大俠多多照拂。” 段子羽冷然道﹕“不敢當。”亦不以張宇初之舉為然﹐心下忿忿。 俞蓮舟知道今日實是武當派生死存亡之秋﹐處置稍有不慎﹐後果不堪設想。忍 氣道﹕ “張少天師﹐我等不過一介武夫﹐門戶亦是自行組成﹐尊駕之命恕難奉從。” 張宇初笑道﹕“此事易辦﹐只要你們遷出紫霄宮﹐武當門戶之事隨你們任意處 置。” 武當四俠恚怒至極﹐紫霄宮乃恩師張三豐親手所創﹐捨棄紫霄何啻武當派除名。 殷梨亭 喝道﹕“尊駕是立意滅我武當﹐使出手段來吧。”撥劍步至廳殿正中。 張宇初笑道﹕“好﹐咱們都是武林中人﹐便以武功講講道理﹐本座等若是敗了﹐ 馬上轉 下武當﹐四位大俠若是敗了﹐便請遷出這紫霄宮。”回頭道﹕“二弟﹐代我接 這一陣。” 張宇清拔劍而出﹐笑道﹕“請。” 殷梨亭亦不多言﹐一劍刺出﹐使出師門太極劍法﹐他雖在激怒中﹐劍法一展開﹐ 登即心 神凝懾﹐心中除了劍法無再雜念。 張宇清對太極劍法並不陌生﹐他曾與俞蓮舟大戰百合不落下風﹐但對這套劍法 亦不敢輕 覷﹐步下滔滔遊走﹐使開天雷劍法﹐間或成雜以獨孤九劍的劍招。 兩人都是劍術名家﹐這一交上手﹐但見劍光霍霍﹐殷梨亭沉凝如岳峙淵澄﹐張 宇清卻翔 靈飄逸﹐遊走之間發劍不斷﹐出劍方位詭異莫測﹐眾人見了無不心驚﹐但殷梨 亭見招拆招﹐ 雖貌似凶險﹐實夷然無虞。 史紅石看了半晌﹐輕聲道﹕“羽兒﹐咱們終不能眼見武當滅在天師教手中。” 段子羽悄聲道﹕“武當如不敵﹐我自當出手。天師教此舉欺人忒甚﹐與他們撕 破面皮也 是迫不得已。” 史紅石聽他答應相助武當﹐﹑心頭放寬﹐情知唯有他與司徒明月聯手﹐方能逐走 天師 教。廳中群豪無一是張氏兄弟的對手﹐天師教猝然發難﹐人手自是多多。 殷梨亭劍式凝緩﹐吞吐開闔之間極盡陰陽動靜之變﹐旁觀群雄轟然叫好﹐宋遠 橋等也心 下讚許﹐殷梨亭太極劍術的造詣實已爐火純青﹐縱然俞蓮舟親使亦不過爾爾。 張宇初面上也微露讚許之色﹐聽群雄擊掌喝彩﹐橫目巡視眾人﹐大家一望到他 的目光忙 低下頭去﹐似是怕他目光也能傷人﹐個個噤噤若寒憚。 段子羽凝視場中﹐心中惴惴﹐他雖與張宇清至親﹐此刻卻甚盼殷梨亭獲勝﹐知 武當四俠 雖于拳劍造詣上各有獨到之處﹐但功力亦在伯仲間﹐相較之下張松溪猶遜俞﹑ 殷二俠一籌﹐ 宋遠橋功力雖精純為最﹐但望九之人﹐焉能久戰﹐拼耗筋骨之力。是以惟恐武 當落敗。自己 逼不得已出面干預﹐而大損親戚之情面。 張宇清劍發如電﹐劍上似蘊萬鈞之力﹐風雷滾滾﹐殷梨亭身周布下的劍氣被張 宇清刺得 嗤嗤聲響﹐四下迸散﹐在座諸雄無不感到勁風撲面﹐刮得面皮隱隱生疼﹐紛紛 撤桌後撤﹐緊 靠牆壁上。 段子羽與司徒明月卻前移兩尺﹐一俟有人不敵﹐當即搶上分開﹐不願二人中有 一人遭殺 身之禍。 兩人翻翻滾滾斗至五百招﹐殷梨亭忽爾劍勢突變﹐劍如靈蛇﹐吞吐閃爍﹐與張 宇清對攻 起來。 段子羽大叫道﹐“不好。”司徒明月道﹕“怎麼了﹖”段子羽道﹕“殷六俠如 以太極劍 法堅守﹐千招之內可保不敗﹐千招之外勝負難料﹐如此一來卻非敗不可。” 廳中打斗之聲雖凶猛如潮﹐但這番話段子羽運足內力﹐平平說出﹐聲音雖不大﹐ 每人都 清晰聽到﹐如在耳邊說話一般。 群豪聞言均感匪夷所思﹐但見殷梨亭這七十二路“繞指柔”劍法如龍蛇夭矯﹐ 較之太極 劍法不知威力強逾幾倍﹐方纔是只守不攻﹐而今卻是攻守兼備﹐大有取勝之望。 俞蓮舟三人雖感激段子羽出言醒﹐但說恩師創這“七十二路百練鋼化繞指柔” 劍法必敗 在張宇清之手﹐卻也不大相信。 段子羽心中叫苦不迭﹐天下劍法中攻勢最猛的便是獨孤九劍﹐守御最佳的便是 太極劍 法﹐獨孤求敗若遇張三豐親使太極劍法﹔非打個幾日幾夜比拼各人內力不可。 殷梨亭雖不過 得乃師精髓四五成﹐但守至千招絕無困難﹐千招以外便靠各人功力﹐耐力和心 之妙用﹐勝負 未可預料。而今以繞指柔劍法與獨孤九劍對攻﹐自是非敗不可。 張宇初笑道﹕“羽弟﹐觀棋不語真君子。”段子羽苦笑﹐自己故作失言卻也太 著形跡﹐ 只恨殷梨亭不解其好心。 殷梨亭連發幾劍﹐登時叫苦不迭﹐果見張宇清劍勢突變﹐一劍之渾無路數可尋﹐ 但每一 劍無不是自己弱點空門﹐十幾招後﹐他居然能先料知自己出劍後的隙縫﹐先行 出劍猛擊﹐自 己倒似故意露出空門與人似的。 這套獨孤九劍絕跡江湖二百余年﹐便是張三豐也認不出劍法的來路﹐遑論武當 四俠與群 雄了。段子羽當日合九陰真經﹑天雷劍法與獨孤九劍于一身﹐力斃玄冥二老。 現今張宇清以 獨孤九劍破繞指柔劍法﹐自是游刃有餘。 斗到十幾招﹐殷梨亭雖心中連珠價叫苦﹐但張宇清劍劍緊逼﹐閃避尚且不暇﹐ 逞論變招 為太極劍法了﹐心下一橫﹐棄守全攻﹐意欲與張宇清拼個玉石俱焚。 張宇清倏然一劍遞至殷梨亭胸前﹐殷梨亭不管不顧﹐一劍對刺張宇清胸前﹐全 然是同歸 于盡的打法﹐俞蓮舟驚叫道﹕“不可。”武當派人無不駭然失色。 張宇清腳下一飄﹐實招化為虛招﹐反手一劍刺至殷梨舟後心﹐殷梨亭全力一劍 走了空﹐ 背心處劍氣已入﹐避無可避﹐牙根一咬﹐一劍向自己腹中刺去﹐眾人無不驚叫 出聲﹐出手對 敵哪有這等自殺打法。 此乃殷梨亭獨創的一招劍法﹐名叫“玉石同焚”﹐乃是刺穿自己身軀再刺入敵 手胸腹。 當年殷梨亭未婚妻紀曉芙為楊逍所奸佔﹐殷梨亭自忖與楊逍功力相差太遠﹐為 報奪妻之恨﹐ 便苦心孤詣創出這一絕招來﹐不意用在張宇清身上。 俞蓮舟魂飛夭外﹐大叫﹕“不可。”飛掠過來奪劍﹐張宇初如俊鶻突起﹐一掌 將之震 回﹐眾人無不掩面失色。殷梨亭雖出此絕招﹐但張宇清劍勢收發如電﹐一劍中 敵便可遠飄﹐ 殷梨亭亦難傷其毫發﹐徒自殺而已。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嗤嗤兩聲﹐殷梨亭﹑張宇清雙劍落地﹐卻是段子羽一陽 指雙發﹐ 于電光石火間擊落雙劍。 饒是他出指神速﹐殷梨亭腹部已自穿一小孔﹐所幸淺甚﹐只傷到皮肉﹐後心被 張宇清劍 氣激得袍破露膚。段子羽飛身上前﹐倏出兩掌將兩人擊退﹐笑道﹕“比武較藝﹐ 何必生死相 搏。” 殷梨亭長嘆一聲﹐拾起落劍﹐雙手便欲拗折﹐段子羽手勢一晃﹐兩記“蘭花拂 穴手”﹐ 拂在殷梨亭面門上﹐知他武當派有一“劍在人在﹐劍亡人亡”的師訓﹐笑道﹕ “得罪了﹐殷 六俠心地何以恁地窄﹐一招之失何足掛懷﹐咱們武林中人若是失了一招便圖短 見﹐在座的怕 沒幾個能活到今天。” 群雄哄然道﹕“段大俠乃金玉良言﹐世上哪有不敗的英雄。” 宋遠橋﹑俞蓮舟等見段子羽神功解危﹐感激不已﹐他們四兄弟同生共死數十載﹐ 情義之 深厚較諸同胞手足猶勝幾分。俞蓮舟喝道﹕“六弟回來﹐武當還沒一敗涂地﹐ 焉能出此下 策﹐今日之事乃關於我派之存亡﹐個人榮辱何所計較。” 殷梨亭聽師兄教訓﹐暮然憬醒﹐辣然汗出﹐向段子羽深深一揖道﹕“多謝高義﹐ 武當如 不滅絕﹐必當後報。”拾起長劍回去了。 張宇清頓足道﹕“羽弟﹐你說好不助拳的﹐怎地中途變卦了﹖” 段子羽笑道﹕“二哥﹐勝負已分也就罷了。殷六俠一生俠義﹐在武林中所積功 德多多﹐ 何必性命相搏﹐小弟是各打五十大板﹐你和殷六俠哪位不服﹐與小弟比試幾招。” 群雄轟然叫道﹕“對﹐誰要揚威立萬﹐先與段大俠過過招。誰打敗段大俠﹐我 們都服了 他。” 張宇初苦笑道﹕“羽弟﹐我這是辦正經事﹐你別跟我混纏﹐退下去好生看著。” 段子羽解了殷梨亭大厄﹐心意已足﹐嘿嘿一笑﹐回座去了。 張宇初道﹕“俞三俠﹐這一陣可是你們輸了﹐認也不認﹖” 俞蓮舟笑道﹕“我們兄弟豈是賴帳之人﹐輸便輸了。待我來領教張二公子高招。” 段子羽見俞蓮舟于門戶存亡之際猶鎮定自若﹐大是心折﹐而他不借自降身份﹐ 邀張宇清 連戰﹐這份忍小辱保大局的胸襟更令人佩服。張宇清激戰殷梨亭﹐內力已然耗 損不少﹐俞蓮 舟自是左拳在握。 張宇初笑道﹕“俞二俠乃一派尊長﹐本座自當奉陪﹐不知俞三俠欲比劍術還是 拳腳﹖” 俞蓮舟大費躊躇﹐自忖劍術與六弟相若﹐張宇初的武功較其弟不知強逾多少﹐ 自己無論 比什麼都難免一敗。武當已然敗了一陣﹐自己倘若再敗﹐怕要回天無力了。但 勢逼此處﹐卻 又不能不比。遍思恩師所傳絕藝﹐只恨自己哪一項都不能盡學到手﹐臨到陣來﹐ 大費周章。 沉吟半晌﹐道﹕“在下便以太極拳法領教少天師神功。” 張宇初負手而立﹐笑道﹕“請進招吧。” 群雄見他有恃無恐的樣子﹐既忿然又駭然。段子羽忽道﹕“大哥﹐武當派守御 功夫天下 為最﹐你們這一交起手來﹐怕不要打上幾天幾夜﹐我等可著實陪不起﹐不如限 定招數﹐如到 時勝負未分﹐便判作平手如何﹖” 張宇初皺眉道﹕“羽弟﹐沒聽說武當對你有甚恩德﹐你現今何以幫定武當了﹖” 段子羽笑道﹕“大哥神功無敵﹐這一限定招數﹐大哥自然要將絕技儘數發揮出 來﹐也令 小弟等開開眼界。” 張宇初笑道﹕“你莫虛捧我﹐有你在這裡,何人敢誇口神功無敵。不過你金口既 開﹐我 也不能拂你面子。”又對俞蓮舟道﹕“俞二俠﹐本座手下向無百招之敵﹐但俞 二俠威名素 著﹐本府也不敢託大﹐便以三百招為限﹐如在三百招上分不出勝負﹐本座認輸。” 此語一出﹐俞蓮舟也心下忿然。他雖自認不敵張宇初﹐但說自己支撐不到三百 招﹐大是 不服。但如此一來﹐自己多出幾成勝算﹐當即心中篤定﹐他為人深沉﹐值此門 戶存亡之際﹐ 對個人榮辱實不看重。 當下俞蓮舟兩掌陰陽合抱﹐足下不丁不八﹐淵停岳峙﹐立好門戶。張宇初依然 負手昂 然﹐俟其進招。 俞蓮舟緩緩一記“野馬分鬃”﹐前臂圓撐後掌虛按﹐向張宇初攻去。張宇初袍 袖一拂﹐ 席卷而去﹐袖發如軟鞭﹐硬似鐵板﹐拂動之際罡風涌疊如浪。 段于羽喝道﹕“好﹐第一招。” 俞蓮舟不敢硬接﹐右足一撤成弓步﹐兩手一按一捋﹐一招“攬雀尾”向外化去。 張宇初 長袖驀爾中分﹐反向俞蓮舟面部打去﹐俞蓮舟不虞有此﹐後躍一步﹐一招“十 字手”險險將 勁力凝聚的長袖封格在外﹐張宇初一腳飛起﹐直踢俞蓮舟小腹﹐俞蓮舟一記“摟 膝拗步”連 退三步﹐方化解開來。 雙方所使招數均是快至極處﹐但見張宇初拳﹑掌﹑指﹑腳﹐一式式施出﹐既無 套數﹐亦 不花哨﹐隨手揮灑﹐舉重若輕﹐每一招都快似鷹飛兔走﹐武功實已到了無跡無 相的化境﹐他 自言手下無百招之敵﹐廳中群雄無不悚然信服。 兩人越打越快﹐段子羽口中記數不迭﹐已無暇喝彩﹐他也是首次見到張宇初使 了全身武 功﹐心中駭然﹐自思自己若非習成九陰﹑九陽兩大神功交會而成的絕世神功﹐ 亦絕非張宇初 之敵。張宇初武功也惟有張無忌差堪抗衡。而張宇初之出神人化﹑返朴歸真似 較張無忌猶勝 一籌﹐心中不禁惴惴不安﹐俞蓮舟怕難支撐到三百招。 俞蓮舟見招拆招﹐他于這套太極拳法已然熟極而流﹐意到力到﹐週身上下貫串 一氣﹐真 氣流動﹐宛如長江大河﹐毫無滯澀﹐張宇初攻勢雖猛﹐他只守不攻﹐亦屹立如 峰。 兩人霎時間已拆至百招﹐張宇初喝道﹕“俞二俠好功夫﹐你是第一個接我百招 的人。” 他左掌一晃﹐虛拍之余﹐右拳直直搗出﹐俞蓮舟不理其虛招﹐雙手疾向其拳上 搭去﹐張宇初 忽然斜身飛起﹐一掌一拳盡成虛招﹐肩頭直撣俞蓮舟胸膛﹐這一式迎出眾人意 表﹐端的詭異 莫測﹐俞蓮舟封閉已然不及﹐一式鐵板橋﹐後額幾已觸地﹐一身彎如長虹﹐實 已至鐵板橋功 夫的絕詣。張宇初一肩走空﹐勁力立斂﹐如鷹隼扑擊﹐一掌打至。 俞蓮舟不敢硬接﹐腰脊一挺﹐身子斜斜在空中翻滾而出﹐險險避開﹐張宇初一 掌擊至青 石板上。喀喇一聲﹐火星四處迸散﹐中掌處焦黑如火燼。 眾人一見無不駭然失色﹐矯舌不下﹐這一掌若擊在血肉之軀上﹐還不化骨成灰。 人人神 色黯然﹐為俞蓮舟懸心不下。 張宇初籍掌反彈之力﹐疾扑而至﹐俞蓮舟立足未穩﹐驀見一掌又至﹐不及招架﹐ 平地拔 起﹐凌空一折﹐使出武當“梯雲縱”輕功﹐翻出五丈。 段子羽喝道﹕“好﹐一百零五招。”他心中偏袒武當﹐不免多算上兩招。 張宇初縱身而上﹐剎那間攻出兩拳一掌﹐俞蓮舟遊走連連﹐堪堪化解﹐只感張 宇初拳掌 忒剛﹐雖說柔能克剛﹐也須“至柔”方可。而“至柔”的境界殊難達到﹐張宇 初卻是至陽至 剛﹐與張無忌的九陽神功有異曲同工之妙。俞蓮舟化解起來﹐已漸感吃力。 司徒明月皺眉道﹕“俞掌門怕二百招也撐不過﹐武當怕在劫難逃。” 段子羽太息一聲﹐不想自己白送張宇初一頂高帽戴﹐激得他限定招數﹐不料俞 蓮舟還是 難以過關。 宋遠橋﹑張松溪心中沉重之極﹐張松溪悄聲道﹕“大哥﹐不如我們四兄弟齊上﹐ 加上融 陽﹐再選兩名弟子﹐以真武七截陣對付他。” 宋遠橋搖頭道﹕“群毆不是辦法﹐咱們人手不佔上風﹐天師教異人多多﹐高手 如雲﹐咱 們若一涌而上﹐倒給他們以口實圍攻。二弟縱敗﹐少林﹑峨嵋亦不能坐視武當 滅絕﹐雖然亦 無勝算﹐還有轉機。段大俠頗有偏袒之意﹐或許從他身上可以挽回敗局。” 張松溪腹笱良豐﹐素有“智羹”之譽﹐但當此時亦不免彷徨無策﹐武當威震武 林近百 載﹐到頭來要憑借外人之力以保全﹐心下終不自在。 俞蓮舟在張宇初咄咄緊迫之下﹐拳勢已略見遲滯﹐張字初批亢搗虛﹑益發雄猛。 群豪大 都首次見他施出武功﹐無不駭然嘆服﹐崆峒三老雖與張宇初交過手﹐那時張宇 初不過戲弄他 們﹐此際見他全力以赴﹐神威凜凜﹐如天人一般﹐更是矯舌不下。 俞蓮舟倏然一記“虎爪絕戶手”抓向張宇初腰腎﹐這一套一十二式“虎爪絕戶 手”乃俞 蓮舟苦心孤詣創成﹐專拿人腰眼﹐任你武功高強﹐一經拿住﹐便有損陰絕嗣之 虞﹐只因過於 歹毒﹐自創出後從未一用﹐現今已然抵敵不住﹐便施出這套辣手武功來。 張宇初不料他路子突變﹐他武功雖高﹐也不敢讓人拿住腰腎要害﹐一飄避開﹐ 俞蓮舟創 此套武功時﹐便苦思冥想對方如何閃避﹐是以十二招連鐶施出﹐欲令對方避無 可避。張宇初 一閃﹐他登即招式連發﹐十二招一氣呵成﹐電光石火間已然施出。張宇初飄飛 若兔起鶻落﹐ 迅捷無比﹐但俞蓮舟情知這十二招“虎爪絕戶手”倘若無功﹐自己除了認輸便 是斃命于“天 雷神掌”下﹐如若能以此爪功拿住張宇初﹐便可擒王在手﹐迫其訂城下之盟﹐ 武當存亡實在 于斯。是以竭盡生平潛力﹐儘數傾注在這十二爪上。 張宇初堪堪避過十一抓﹐他對太極拳法熟檢于胸﹐雖不曾習練﹐但招式變化還 是清楚 的﹐是以先入為主﹐來防他猝然變招。這十一閃已竭盡閃展騰挪之能事﹐欲再 避時﹐虎爪手 已堪堪抓至。 張宇初心頭火起﹐若再強行閃避﹐對方便可乘隙而入﹐自己倒有慘敗之虞。當 下勁凝腰 脊﹐拼著受他一爪﹐也要將之斃于掌底﹐一記天雷神掌向俞蓮舟當頭拍落。 俞蓮舟不虞他閃避之際猶能出掌﹐但自己爪上勁力全發﹐俗待收回閃避已然不 及﹐眼睛 一閉﹐虎爪全力抓進﹐拼著自己身亡也要將他抓成重傷。 雙方人眾無不駭然失聲﹐宋遠橋等已面無人色﹐情知張宇初不過受傷而已﹐俞 蓮舟可必 死無疑。 忽聽砰的一聲﹐段子羽電射而出﹐他也不虞有此猝變﹐倉促之下橫身直掠﹐此 乃九陰真 經的無上身法﹐將俞蓮舟橫撞出去﹐舉掌“轟”的一聲﹐接下一記“天雷神掌”。 張宇初喝道﹕“羽弟﹐你做什麼﹖” 段子羽倉促之中撞走俞蓮舟﹐實已竭盡平生所能﹐被張宇初一掌打得氣血翻騰﹐ 真氣為 之一窒。 司徒明月一一式“燕子掠水”飄至﹐伸手在他背上﹐輸力過去。須臾﹐段子羽 稍感好 受﹐強笑道﹐“大哥﹐這一爪萬萬挨不得﹐若被抓傷﹐我豈不要少幾個侄子﹐ 姪女。” 張宇初回思那一爪之威﹐亦自凜然﹐情知段子羽所言不虛﹐但段子羽此舉明明 偏袒俞蓮 舟﹐心下終難釋然。 段子羽緩口氣又道﹕“勝負已分﹐何必定要決出生死。俞掌門﹐你這一手可不 是太極 拳﹐你即違約犯規﹐便當判負。” 俞蓮舟死裡逃生﹐驚魂甫定﹐聽他如此說﹐點頭黯然道﹕“在下認負。”宋遠 橋等驚喜 逾恆﹐俞蓮舟雖敗﹐但安然無恙﹐武當中人﹐已是喜慰不勝。 張宇初聽俞蓮舟認負﹐心下方始釋然﹐見段子羽氣息有些不勻﹐忙問道﹕“羽 弟﹐怎麼 樣﹐沒傷到哪裡吧﹖” 段子羽在司徒明月相助下﹐片刻間已盡復舊觀﹐神采奕奕道﹕“無妨﹐大哥掌 力忒煞剛 猛﹐再有一掌小弟就受用不起了。” 張宇初笑道﹕“你少給我高帽戴﹐你送多少頂高帽﹐我今日也不能空手而返。” 段子羽聽他語意決絕﹐祇得怏怏退回。張字初道﹕“武當還有哪位高人下場指 教﹐若沒 有就請遷出紫霄宮﹐去別處稱門立派吧。” 俞蓮舟和宋遠橋相視黯然﹐張松溪邁步欲出﹐俞蓮舟一把拉住。他與殷梨亭若 非段子羽 相助﹐早已魂赴幽冥了。 張松溪武功不逮俞蓮舟﹐下場去也不過自取其辱﹐宋遠橋年歲已高﹐焉能抵擋 張宇初至 剛至猛的武功。俞蓮舟沉吟久之﹐方欲認輸﹐忽見座中站起一人﹐道﹕“我來 接一陣。” 眾人聞聲望去﹐乃是峨嵋百劫師太﹐她手按矮幾﹐一掠而至﹐輕盈曼妙仍如少 女。 張宇初臉色疾變﹐詫異道﹕“我向武當叫陣﹐峨嵋何以出頭﹖” 百劫師太淡淡道﹕“我峨嵋與武當有攜手共抗天師教之約﹐貧尼雖不是什麼高 人﹐卻也 有約必踐。” 張宇初凝視百劫師太半晌﹐臉色變幻不定﹐有頃方嘆道﹕“本教幾次相擾﹐實 屬下人無 知﹐多加冒犯﹐絕非我之意﹐我數次遣人送書與你﹐都被你逐回﹐現今當面嚮 你解釋。”眾 人均不明張宇初何以對她如此客氣﹐似有忌憚。 百劫笑道﹕“閒話少敘﹐貧尼領教你的無敵神功。”她笑顏一開﹐眾人均知動 了真怒﹐ 段子羽心中連珠價叫苦不迭﹐相助武當二俠不過看在武林道義上﹐百劫師太若 出手﹐自己非 夾纏進去不可。 張宇初昂首向天﹐遲疑有頃﹐澀聲道﹕“你真要對我下手。”語中頗含蒼涼﹐ 眾人無不 莫名其妙。 百劫長劍一抖﹐龍吟之聲大作﹐喝道﹕“廢話少說。”張字初臉色漸漸平定﹐ 淡淡道﹕ “進招吧。” 百動手腕一抖﹐颶颶颶連發三劍﹐張宇初仍負手而立﹐兩肋道袍被刺穿﹐最後 一劍刺在 他胸口上﹐劍人分許﹐劍尖上已有血跡滲出。 張宇清叫道﹕“大哥。”挺劍便上。 張宇初喝道﹕“退下。”冷冷看著百劫師太道﹕“你劍術高超﹐一劍刺死我好 了。” 百幼手腕顫抖﹐忽然拔出劍來﹐隨手一擲﹐劍直入地下﹐僅余一柄﹐百劫驀然 向門外沖 出﹐但聽得砰峩﹑喀喇之聲此起彼落﹐顯是天師教眾被百劫師太擊倒。 段子羽大感匪夷所思﹐旁人更是如墮五里霧中﹐實不知這是怎麼回事。 張宇初伸指點了傷口幾處穴道﹐登即止住血。段子羽關切道﹕“大哥﹐傷到哪 兒了﹖” 張宇初笑道﹕“皮肉之傷﹐不足掛懷。”他挨了三劍﹐反倒笑逐顏開﹐更使人 捉摸不定。 張宇初道﹐“武當兩敗一勝﹐還有助拳的嗎﹖也請下場指教。” 群雄面面相覷﹐半晌圓覺合什道﹕“俞掌門﹐貧僧絕非貪生怕死﹐但自忖敵不 過張少天 師﹐下場徒自取其辱﹐多為武當輸一陣。” 宋遠橋代道﹕“大師客氣﹐想百年以前何有武當﹐百年以後白雲蒼狗復不知如 何﹐武當 存滅何足數﹐焉可累及大家﹐只是我兄弟庸碌無能﹐不能保住恩師手創基業﹐ 未兔愧對恩 師﹐”他語聲悽愴之至﹐已有認負除名之意。 段子羽驀地熱血上涌﹐霍然站起﹐朗聲道﹕“武當自張真人開宗立派﹐武當七 俠聯袂行 俠江湖﹐所積功德無量﹐必蒙天佑﹐不致中道滅絕。” 眾人見他出言﹐心下放寬﹐知道他要出手相助了﹐張宇初陡然色變﹐望向段子 羽。 段子羽方欲走出﹐忽聽長窗外砰峩﹑喀喇之聲又起﹐人人心中詫異﹕“百劫師 大怎地又 殺回來了。” 落地長窗推開﹐飄然而進兩位神仙眷侶﹐身後四名垂髫少女﹑四名侍童﹐少女 手上捧著 瑤琴﹐童子手上持著玉簫。 那身穿黃衫﹑三十許美艷少婦笑道﹕“段世兄﹐人都說你新婚後日日醇酒美人﹐ 不與聞 江湖中事﹐倒也不然。” 段子羽拱手道﹕“是楊姐姐吧﹖上次睹面﹐有失禮數﹐還望恕罪。” 少婦笑道﹕“數代世交﹐何須多禮。今日一睹世兄神功風采﹐當真不愧天下第 一高 手。” 張宇初冷冷道﹕“兩位遮莫是神雕俠楊過的后人﹖” 那黃衫少婦道﹕“正是。久仰張少天師威名﹐只是尊駕胃口不免忒大了些。天 師教真能 將江湖武林一口吞下嗎﹖” 張宇初笑道﹕“天下一統﹐黎庶安寧。江湖一統﹐武林平靜。此乃大勢所趨。” 黃衫少婦道﹕“江湖武林﹐門戶林立。自古已然﹐尊駕不過借一統江湖之名而 滅盡武 林﹐天師教之心﹐世人皆知﹐何必美乎其言。” 段子羽也道﹕“大哥﹐就此罷手吧。天師教貴盛已極﹐又何必與江湖門派量長 較短﹐擾 得武林不安。” 張宇初嘆道﹕“我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武當諸人勾結魔教﹐蓄謀不軌﹐ 我今日來 不過剪除魔教羽翼耳。” 段子羽道﹕“各派附合魔教﹐無非為自保﹐以防被你逐個吞沒﹐你如聲明專攻 魔教﹐不 與各派為敵﹐各派自然不甘于附逆。” 黃衫少婦道﹕“俞掌門﹐我等乃奉張真人法旨而來﹐帶有他老人家親筆書函一 封﹐請你 們收看。”說著從懷中取出一束紙帛﹐隨手一抖﹐平平飛至俞蓮舟面前。 俞蓮舟聽聞是恩師手書﹐忙跪倒捧接﹐宋遠橋等也跪在一旁﹐四人一同觀看。 眾人聽言張三豐復出﹐無不聳然變色﹐不解他何以不親至﹐而派這一對男女來。 紛紛竊 議不止。 張宇初道﹕“我久欲領教終南山活死人墓的武功﹐既然相遇﹐何各賜教。”他 隨手一 招﹐嗆嘟一聲﹐將一名教眾的劍遙遙抓了過來。 段子羽和黃衫少女見他這手“擒龍控鶴”的功夫﹐均道好喝彩。 張宇初長劍斜挑﹐道﹕“請。” 四名少女﹑四名童子飄身後躍﹐黃衫少婦與藍衫男子雙劍齊出﹐口中喝著劍招﹐ 雙劍合 壁﹐向張宇初攻去。 張宇初右手劍刺﹑挑﹑劈﹑右手掌﹑爪抓出﹐用的是左右互搏之術。 段子羽笑著對週四手道﹕“周世兄﹐這位便是擅使四手四腳的人﹐待會你與他 過過 招。” 週四手搖手不迭﹐惶然道﹕“段世兄﹐你莫讓他知道﹐他一隻手我就受不了。” 段子羽 見他畏縮恐懼的樣子﹐大是好笑。 少林圓覺走過來合什道﹕“段大俠﹐中原武林的命脈全在尊駕手上了。天師教 今日吞了 武當﹐明天便得給本寺派個住持方丈去﹐用不上一月﹐各派各幫之尊長就盡是 天師教的人 了﹐現今你登高一呼﹐我們各派群起擁護﹐庶可與天師教相抗。” 段子羽笑道﹕“大師過愛實不敢當﹐想我一介浪子﹐焉敢有領袖群倫的奢望。” 虛舟子過來道﹕“段大俠﹐此議你若堅執不允﹐便是坐視天師教吞併中原武林 了。段大 俠當真要獨善其身﹖” 圓覺道﹕“段大俠豈是這樣的人﹐咱們先前不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段 大俠痛懲 天師教凶徒﹐武林上下誰不贊段大俠雲天高義﹐否則咱們也不會給段大俠送那 塊金匾。” 這二人一唱一合﹐顯是適先計議過。段子羽被逼辭退華山掌門﹐心中對武林各 派不免耿 耿﹐而今被這二人連送高帽﹐心中亦感受用﹐但若說率各派對抗天師教﹐心中 亦躊躇難決﹐ 笑道﹕“咱們先看看這場武林罕見的比斗。” 張宇初招發連連﹐已不著對俞蓮舟那般瀟灑自如了﹐臉上神情亦甚凝重﹐如臨 大敵。黃 衫少婦與藍衫男子反倒輕靈飄逸﹐藍衫男子所使劍法乃正宗全真教劍術﹐廳中 諸人泰半識 得﹐見他使得精粹純熟﹐亦稱道不已。那黃衫女子所使劍法卻飄逸秀麗﹐無人 識得是什麼劍 法﹐但見她一招一式仿彿不是比武較藝﹐倒似是舞劍自娛一般﹐說不出的嫻雅 脫俗﹐眾人看 得目眩神馳﹐只覺她劍招之間似合音節﹐令人不禁手舞足蹈。 張宇初戰至幾十招﹐心中亦駭然。這兩套劍法在他眼中均不過是二流劍術﹐不 料雙劍合 壁之下﹐居然點鐵成金﹐化腐朽為神奇﹐端的是天衣無縫。他手上勁力加巨﹐ 欲以內力擊破 雙劍合壁。 對方劍上也隨之加力﹐不論張宇初如何催加內力﹐對方都似有感應般﹐隨之而 加。戰至 百合﹐張字初凜然道﹕“九陰神功﹗” 黃衫少婦道﹕“少天師果然好眼力。﹐二人倏分倏合﹐雙劍分向張宇初週身要 穴刺落﹐ 而一人稍有險情﹐另一人隨之攻敵必救﹐化解其厄。饒是張宇初武功已臻化境﹐ 又擅左右互 搏之術﹐一時間也難分高下。三人翻翻滾滾斗至三百招﹐張宇初劍招愈發愈慢﹐ 左手”天雷 神掌“一掌掌拍出﹐罡風激蕩﹐涌疊如浪。黃衫少婦二人衣袂飄揚﹐二人忽地 兩手雙握﹐雙 劍緩緩反擊﹐亦不落下風。段子羽赫然道﹕“雙修功。”司徒明月臉一紅道﹕ “你道誰都似 你﹐想這歪點子。” 段子羽不服道﹕“楊姐姐﹐你們這是不是練的雙修功夫﹖”黃衫少婦擊出一劍 道﹕“正 是。”段子羽笑道﹕“怎麼樣﹖”司徒明月羞暈滿頰﹐扭過頭去不理他。 段子羽見三人已至內力相拼之際﹐喝道﹕“大哥﹐楊姐姐﹐收手吧。” 張宇初連發三掌﹐掌力一波一蕩﹐熱氣襲人。黃衫少婦和藍衫男子平平一躍﹐ 飄出五 丈。 張宇初道﹕“賢伉儷這雙劍合壁果是天下一絕﹐守御之韌堪稱第一。” 黃衫少婦道﹕“張少天師功夫之高﹐令人佩服。只是武林中道義為先﹐未必武 功高強便 可雄霸武林。” 圓覺合什道﹕“張少天師﹐我等已計議停當﹐我六大門派以段大俠為主﹐張少 夭師如能 打敗段大俠﹐我六大門派甘願奉天師教的號令。” 張宇初聳然一驚道﹕“羽弟﹐你又鬧什麼玄虛﹖” 段子羽登感尷尬﹐萬料不到圓覺會霸王硬上弓﹐不俟其答允便推將上去。囁嚅 道﹕“不 是﹐我……” 黃衫少婦笑道﹕“現放著天下第一高手在此﹐我等瞎忙個堪。張少天師﹐你將 段世兄打 敗﹐我們終南山活死人墓也願惟天師教之命是從。” 張宇初凝視段子羽半晌﹐恍然明白﹐笑道﹐“你們六大門派真願奉他為盟主﹖” 圓覺道﹕“貧僧豈是打誑語之人。”虛舟子也道﹕“有哪派食言者﹐各大門派 共誅 之。” 張宇初﹕“好﹐既然如此﹐這裡的事就與羽弟任意處份﹐本座即刻便走。”他 也當真利 落﹐手一揮率先出廳而去﹐霎時間﹐天師教眾紛紛下山﹐走的一干二淨。 段子羽長吁出一口氣﹐懸惴的心方始寧靜下來﹐不到不得已的地步﹐他實不願 與張宇初 刀兵相見。 黃衫少婦笑道﹕“段世兄面子真大﹐張少天師一聽說六大門派是你屬下﹐登即 嚇得惶惶 而逃﹐生怕你用六脈神劍對付他。” 段子羽笑道﹕“還是圓覺方丈和虛舟道長道行高﹐兩句話就把他騙走了﹐不然 今日真不 知如何了局。” 圓覺鄭重道﹕“貧憎生平不打誑語﹐便是對生死大敵也絕不虛言瞞騙﹐此事乃 我幾大門 派所共議﹐百劫師太雖不在﹐諒無不允之理﹐此言既出﹐便成走議。” 段子羽登時惶迫無著﹐擺手道﹕“使不得﹐權充一時之計﹐騙走天師教也就罷 了﹐小子 何德何能﹐敢作六大門派盟主。” 黃衫少婦道﹕“段世兄﹐你何妨暫攝盟主之位﹐天師教掃蕩江湖已久﹐獨對華 山﹑崑崙 兩派絲毫不敢有犯﹐張少天師對峨嵋禮讓之至﹐甘受三劍而不還手﹐無非是看 在你與百劫師 太的的交情上。各大門派如隸屬你名下﹐天師教再不敢再加冒犯﹐中原武林便 不至被天師教 吞滅。” 圓覺等相視一眼﹐齊地跪倒﹐恭聲道﹕“參見盟主。” 段了羽忙欲避開﹐但見廳中黑壓壓跪滿一地﹐避無可避﹐祇得跪倒還禮道﹕“各 位前 輩﹐非是在下不識抬舉﹐實是德薄才淺﹐濫充此位﹐恐貽中原武林之羞。還望 多多鑒諒。” 俞蓮舟道﹕“今日若非盟主相救﹐俞某與六弟必死于非命﹐武當一派也就此中 絕。廳中 所聚武林精英﹐也沒幾人能逃過天師教的毒手。你若堅執不作盟主﹐天師教更 有口實攻滅各 派﹐而我等亦有食言之羞。” 寧採和勸道﹕“段大俠﹐華山﹐崑崙早奉你為主﹐你今日義存武當﹐保全中原 武林﹐功 德無量﹐何必苦昔推辭﹐冷了大家的心。” 段子羽嘆道﹕“大家且起﹐咱們再計議一番﹐我便虛頂個名﹐你們各行其是也 就罷 了。” [第二十六回完] -- 發信站 [中華資管 妖精森林 bbs.mi.chu.edu.tw] ‧ FROM [a-146-16.dorm.chu.edu.tw] 年輕的王者啊!歡迎您來到中華資管 妖精森林